主题：【原创】常隆基 -- 黄河故人

有个笑话，说山东老大娘比较能生：给共军生出了山东老八路，生了不止一个主力军；给国军生了一个上将张自忠。今天聊聊只当过伪军的常隆基，但貌似目前还没人说常隆基不算条汉子，JY（贱淫）除外。

常隆基的父亲常建海是闯关东的山东人。闯关东的山东人有朱开山这样的成功者，也有大量的穷人，常隆基的父亲就是后者。他是沂水人，说沂蒙山区估计知道的更多。常建海兄弟四人闯关东到了辽宁，生活并没有好多少，给地主抗大活买了9亩贫瘠的地。兄弟四个，老大老二病死，老三去了黑龙江，老四常建海三十多岁时候，媳妇给他生下一个儿子后不久死了，父子生活是比较艰难的，就回了沂水老家想再续弦，

在那里，他娶了因前夫去世而寡居的常隆基母亲。当时常隆基的母亲带着四个儿子，生活也很艰难。成婚以后，常隆基的母亲带着三个年龄小的和常隆基的外公外婆也去了东北，最大的孩子留在了山东。常隆基的外公在东北住了一段时间，又回了山东，回山东后再次出走，后不知所踪。

到东北以后，常隆基的同母异父的三个哥哥：老四年龄尚小，只有五岁，跟着常隆基的父亲和常隆基同父异母的哥哥过；另外两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到东北第二天就去放猪养活自己了，跟着常隆基的外婆过。

到了东北之后第三年，常隆基出生了；第五年，常隆基同父同母的弟弟常振基出生；两月后，常隆基的母亲因月子病去世；常隆基的父亲悲伤过度，得了肺病，基本失去劳动能力；常隆基兄弟跟着外婆过日子，常隆基的弟弟只能靠一只山羊的奶养活。就这样，常隆基兄弟二人还都活下来了，还长得很强壮。

常隆基9岁起读过两年私塾，略识字，但是家境太穷，再加上11岁这年，他父亲病情加重，常隆基兄弟离开外婆，和父亲一起生活，同时也辍学了。那时候，他的同父异母哥哥（常建海与前妻所生）常仁基因贫穷，已经去了遥远的北大荒。

常隆基16岁那年，他父亲借钱帮他找了门亲事。姑娘那边不同意，因为常家太穷，上花轿就又哭又骂不愿意上。新婚之夜，姑娘就从常隆基家跳窗逃出，被她的姐夫接走，转过头来女方家里就去当地地方政府那里告了刁状，找常家要人，还把常隆基的父亲给抓走了。地方官偏向女方，常家被欺负得不行，有冤无处申，常隆基非常气愤却又毫无办法。多亏了常隆基的同父异母哥哥常仁基从黑龙江回来探望自己的父亲，花钱托人找律师把这件事办下来了，救出了常隆基的父亲，还找女方家要了一点赔偿。

常隆基和抗联又没有挂上关系我想是很多人关心的一个话题，就现在来看，应该是没有，不过他家附近是抗联的活动区域。1938年，日军开始了“人圈”活动，常家的两间破草房也被扒了。因为常家很穷，就搭了一间破房子，但是冬天太冷，1939年常隆基的父亲就病逝在这里，只得在亲友的帮助下搭了两间破草房，一来一去多花了不少钱。

常隆基家里种的地很不好，一年打粮食大约两千斤，伪满洲国要抽走一千五百斤多，交完粮食，家里也就没多少了，只得勉强过日子，还要出去打零工，也是饱受欺凌。

常隆基去当伪满洲国的伪军，是他自己主动去的，当然后来他反悔了。为什么去当伪军，他说自己在家也没好。不去当兵，鬼子要抓劳工，劳工不管死活，也不发钱，还不少交粮食，去当兵说不定还有条活路，再就是他以前被欺负狠了，还有被女方耍了一道这回事，他还是想报仇。

常隆基身体不错，体检一次就过，两次全部合格。选上以后他又后悔了，原因是担心自己的弟弟常振基太小（另外同父异母和同母异父的哥哥们都已分开另过），他把自己家里的小杨树送礼给了甲长（这是伪甲长要的），又把自己家里仅有的毛驴送了礼。没用，伪甲长收了钱照样不办事（想起来收钱能办事这就是好官这句话了）。常隆基躲起来了，伪甲长就逼他家亲戚，常隆基一气之下又回来了，被编入伪靖安军，驻地在富锦，是迫击炮连的一名士兵。

在伪军的日子，常隆基更受欺负。当时伪军的训练口令全用日语，可怜常隆基根本听不懂，再加上常隆基很倔，总是被班长打，被打到口鼻流血。常隆基想逃，但是他的好友劝他，说有逃兵被抓回来被打得浑身青紫，才送去军法处（好像比国军活剐逃兵还好一点）。

伪满军队训练极残酷，有了错就打。班长打，排长打，日本教官也打，常隆基没上过战场，但是身上好多伤。日本教官有打耳光、摔柔道、打板子等等打人方法。日本教官还花样翻新，让全班人对着互相打耳光。

常隆基有一次被打晕了，抬回来和朋友说不想活了，因为在伪军里和家里一个样，没有盼头，后来他真的上吊自杀了。他没死成，被人救下来了，常隆基就发愁，死也不行、活也不行。

他的连长出于怜悯，把他调去当通讯兵，这样就不会挨打了。常隆基虽然倔，但是不笨，他把连长伺候得很好，养马也养得很好，连长放枪的保险柜钥匙也在他那里。他的好友黄凤祥不久被调去磨豆腐，常隆基也能略微补充一下营养，这段日子应该是常隆基在伪军期间比较好过的日子，但是想到弟弟的时候还是落泪。

常隆基当了通讯兵以后，和外界的接触比以前在连里当兵多了。他和抗联有没有联系不可考，但是杨清海的起义还是给了他很大的震动。自这件事情之后，他就和好友讨论当地五顶山军事工程的的事情，去苏联的路线等等。

五顶山是在富锦一个比较大的军事工程，归到日本防御苏联的第一线，所以鬼子还是很重视的，1943年，就有大鬼子来视察。上五顶山的军事工程，有一段路必须骑马，车上不去。于是就在伪军里面寻找好马和好马夫。常隆基和他的马就被选上了。

关于常隆基枪击的人是不是楠木实隆和楠木死没死，我日语也是一点不懂，无法去考证日方资料，同时我对目前网上流行的这几种说法都持保留意见。当时能在现场的中国人除了几个马夫和伪满的军事大臣刑士廉和第七军管区的董慕侠这两个大汉奸，还真没多少中国人，所以要考证中方资料，找到他二人的交代材料较为准确。刑士廉1954年病死抚顺战犯管理所，当可能有资料留下。

选定了马和马夫之后，常隆基等人就被调拨给日本教官大岩五雄训练。整个训练全用日语，常隆基再次因为听不懂口令而多次被打，有一次脑袋上被打出了好几个大包。也就是这期间，他下定了要干掉个大官的想法。

来视察这天，他的连长都没资格跟着，关照了他几句，就回县城家里了。

前面说了，连长的手枪他管，所以他有能力拿到枪。拿到枪之后，他把枪交给了自己的老乡，第二天借着打开水的机会，把枪拿了回来。为什么这样呢，当时日军戒备很严，别说兵了，伪满中下级军官凡是参与视察的都不能带枪。从这一点上看，常隆基颇有心计。

常隆基的马比较漂亮，被安排给了最大的日本官，走在最前面，后面的是伪满的军事大臣伪上将刑士廉。常隆基是在日军官下马的时候开始刺杀的，当时枪从马粪袋子里拿出来。我认为资料能确认可靠的是：1、这个日本军官军衔不会低，至少大佐以上；2、常隆基的确进行刺杀了，有两枪击中了这个日本军官的胸部；3刑士廉和给他牵马的人是最近的目击者，而且常隆基也枪击了刑士廉，但未击中。

按照某种说法，常隆基的这两枪都击中了这个日本军官胸前的勋章，所以没有成功。看到这里，想起有人一直鄙视朝鲜和勃列日涅夫的勋章防弹衣。原来世界上第一款勋章防弹衣是日本人的，而且通过了实战的检验。

日本人对于自己军官的事情，是和级别有关的。饭塚朝吾是大佐，死了以后大肆宣传连美国人都报道了；日野武雄是少将，只在伪满洲国的报纸上漏了一小脸；服部晓太郎是中将，还是战后才确认了抗联的这个战绩。

常隆基之后的事情就没太多可说的了。第一次他被特务陈丰年抓住，借机逃脱（陈1952年镇反被枪毙）；第二次高呼“我成功了”投水自尽。他自尽后，关东军宪兵队大肆出动，终于在投水处下有二十多公里处寻得他的尸体。心脏被日本人取出，尸体被火化，当夜放置于其生前所在连得连部，第二日安葬于富锦。

此事后日军对伪军戒心更重，双方矛盾越来越大。他原来所在的伪军全团日伪军官，全被撤换；而自此后，凡伪军团以上部队驻地，均驻扎一定数量的宪兵队监视。

抗战胜利后，他的心脏和杨靖宇的头颅一同被找到。

我是不是该休息了……

• 西河文萃第27期 2009年12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