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平壤逛街 （序） -- 胡丹青

话说进了一家烟纸杂货店，里面只有一个无所事事的小青年在那儿看柜台。

我先是想随便看看，然后试试从他那里换点朝鲜币：不为买东西，留做纪念也很有意思啊。我选择没顾客的时候进去，就是希望搞“黑市”交易的时候没有旁人，他顾虑会小一点。还是用国际通用的自己创作的“哑语”，在柜台上一字排开我兜里的人民币，然后指指他背后放现金的抽屉（记得其实是一个硬纸盒子）。好在他没误解为我要打劫，而是老规矩，回头找出一个计算器。不过，正当我作好准备再次会见那个奇妙数字“455”时，他摆手示意我等他一下，接下去做了一件颇为出乎我意料的事情：他回头抄起一台电话机，开始打电话给某人!

我倒从没起过念头说他会不会打电话给平壤公安局报告一可疑外国人的出格行为。一来我早就打量过他，就一典型的八十年代大城市里很多的那类小青年，绝对不是第一批入团的那种，家里说不定有台录像机（或VCD），弄点什么黑市货外汇券什么的他们在行，在杂货店上班搞不好还是顶替老爸的呢；二来，他一边打电话一边还在摆弄那台计算器，看出来了，这是在给哥们儿打电话打听行情。两分钟以后，电话一挂，拿着计算器还在那边按啊按。我心想，不就是一个数嘛。等到他把现金盒子一抄手放到了柜台上，那么一翻，我心里有点数了。虽然朝鲜币最大面值有5000的，但是他那里大部分都是500，还有几张1000就是最大的了。这就是说，我兜里的人民币十元及以上的基本没什么用了，只能由所剩无几的一元票发挥了。这里诚恳地给大家一个忠告，去朝鲜多带一块钱啊，再大票也不如一块钱顶用。

让我印象深刻的除了现金盒里朝币数量之少，还有那些纸币之磨损严重：最多的500票大部分都磨到软得差不多烂了，几乎都有残破。我花了几分钟才挑了一张品相最好的，就是现在看到的这张：

为什么只换了一张500，没有再换其他面值的？其实我现在也想不起来为什么当时不多换几张了。但我记得的是，小青年给我的汇率不是455，而是3xx，360左右吧。看来，那个电话没白打。，我还拿过计算器打出来455，向他确认，得到的回应是摆摆手，按下C，再按回那个3xx。也好，印证了一个说法：在朝鲜黑市汇率不定，取决于对方的路道。这个不知我们八十年代有没有过类似的情况，不过至在上海黑市明显要成熟发达。我印象里父母也有换外币的时候，黑市信息足够通畅以致基本上留给打汇差的投机空间不大，这归功于外滩中国银行门口的那帮黄牛。此外，交换过程中，来了顾客。桌上这么排开着那么多外币，我感觉也有点慌，赶紧收起来。

一看，进来的是俩小孩，按身高我会说是一二年级的，不过看脸、书包和衣服，我挺确认他们差不多三四年级的，肯定是小学生。我示意小青年先招待顾客，自己站在一边看他们买东西。接下来看到的事情让我小小吃了一惊，回到酒店后还和云南L及领队小Z讨论了许久。

俩小孩是来买烟的。还挺熟练，进来先一指，要了一包看似比较好的（不供应外烟如万宝路555健，好像也没看到认识的国烟，不不，对于他们那也是外烟，都是本地烟。但好坏从包装和货架上的位置也能看出来）。有趣的是，烟是零卖的，估计是论支的，因为给他们拿的那一包不是满的。他们俩看看感觉还不够，互相说了几句，又要了另一种差一点的牌子，这回是从一包里抽出来五六支。小学生满意地用报纸把烟排齐包好，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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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说说我们后来讨论的内容。我吃惊是因为看到那么小的孩子居然就自己买烟吸烟了。在任何发达国家待了一段时间的人看到小毛孩买烟应该都会感到不习惯的吧。说给L听的时候，她比较冷静地分析给我听：他俩买烟不一定是自己抽啊，可以是给爸买的。仔细回味当时给我的感觉，我说不像：他们会挑牌子，知道要些好的再要几支便宜的，看起来懂烟，好像还讨价还价，又是两人结伴，不像是受命而来的样子。但是，只能说不像，无法完全排除这一可能性。L又说，其实我不了解，内陆农村有些地方小孩抽烟也不算稀罕，更何况他们俩可能事实年龄也不那么小。但我说，绝对不会是初中生的，即使不看身材，脸上的差别初中和三年级也太明显了，不会走眼如此夸张的。总之，对于此事L的评价是，奇怪但不让人吃惊，而我是感觉比较意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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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们付钱的时候，有样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他们和小青年砍了几句价钱，可能钱不够，拿出了两张肯定不是纸币的票子，小青年犹豫片刻还是收下了。我马上反应过来，可能小孩是用票证充货币，类似我们的粮票很久以前也能当钱用，而且全国粮票的兑换率还要比地方粮票高（一直很好奇著名的上海半两地方粮票可以折合多少浙江或者江苏的粮票）。我对朝鲜“粮票”的好奇心顿生，等他俩一走，马上示意小青年把刚才的“粮票”拿一张出来换给我。他不假思索地答应了，拿走我一块钱。他那么爽快似乎给了我个信号，就是手上的“粮票”应该价值不会很高。不过我的好奇心可是priceless的，加上仅用“哑语”就成功达成的黑市兑换，让我心满意足地走出了杂货店，可以说双方都很满意。

这就是那张票证：

后来通过我的韩国同学证实，这其实不是粮票。到底是何种票证，我是看当中那个图标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容我再卖个关子，三天回来放谜底。面值应该看得出是5元。提示：500朝币的购买力介于一块到两块人民币之间，那么5元朝币的票证的确价值不高，做什么用的呢？

另：出朝鲜的超短国际列车上，从新义州到丹东，就一刻钟时间，列车长那里叫卖全套朝币，真币。只能在回程卖，这样拿到手时是在中国境内，朝鲜那边不会有意见。其实丹东市内应该也有的。放上一些照片供比较参考。

新旧500元对比。上面那张还算是流通中品相比较好的。

接下来从大面值到小：

有没有发觉100元的尺寸突出，比前后面值都来得大。100和500、1000的背面图案一样，都是老金的出生地，草棚。50的背面好像是“白头山”，正面是“主体思想纪念碑”。10元正面是“千里马精神”，里中朝友谊塔很近。有意思的是1元背面居然有个“飞天”。

朝鲜币收藏到此结束，很可惜的是没有硬币。流通中应该是有的，因为我在平壤长安街上看见过投币电话亭。

最后的是我外出时别在胸口的中朝两国友谊徽章，随身唯一提示身份的东西，护身符。

上面那个，下面那个朝鲜国旗没戴，人家都是别大金头像的。

下期预告是，家访平壤市民，以琴会友，钢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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