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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老张的故事 -- dreamfly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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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老张的故事

(一)

老张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有一份普通的工作,比一般人稍忙些;挣一份数得清楚的薪水,比一般人稍多些;有一个不错的老婆,比一般人家的媳妇稍漂亮些;还有一个儿子,比一般的小孩子稍聪明些。

老张已经三十多岁了,他结婚很早,刚出大学校门就结的婚。屈指算来,已经十多年了。想到这一点,有时候,老张觉得生命过得真快。

生活中不是没有波澜,但都波澜不惊地过去了。老张生活圈子很窄,他没有什么朋友。

(二)

那一次,老张的上司让他去参加一个国际会议,地点在香港。时间不长,只有五天。老张告别了老婆孩子,提着简单的行李,孤身一人搭机前往。

参加会议的人很多,第一天照例是拍集体照。老张是个不喜欢热闹的人,便站在最后一排的角落。旁边是个非常英俊的小伙子,老张和他握了握手,小伙子自我介绍是台湾来的,大学刚刚毕业。老张觉得这个小伙子谈吐不错,两人谈得很投机。

中午吃饭的时候,两人一坐下,发现前面坐着个二十六七的女孩子。穿着一身整齐的职业装,长发披肩,皮肤白皙,是个典型的美女。三个人不知不觉搭起话来,女孩子自我介绍说是澳门来的,但老家在内地。老张听了很高兴,这次来开会的人中,难得有这样和自己背景相似的人。

大家谈得很投机。看得出,台湾男孩也很喜欢她,老张看在眼里,心里有些好笑,又觉得有点酸酸的。每个人都觉得,至少在外表和年龄上,台湾男孩和这个女孩是很般配的,大家都拿他们开玩笑。这是个很温顺,喜欢抿着嘴微笑的可爱女孩。

但凭着多年的经验,老张判断:这样的女孩子,肯定是有男朋友的。

果然,女孩子不经意地告诉大家,他的男朋友在日本。台湾男孩非常失望,他对老张说,原来她有这么出色的男朋友呀!

老张微笑着鼓励台湾男孩:不要紧,有一句话叫“虎口拔牙”!

(三)

接下来的那几天,三个人很多时候都在一起。老张有个习惯,就是喜欢吃润喉糖。每到一个新的国家,老张就喜欢逛便利店,找些没有见过的糖果来尝。女孩子觉得很奇怪:怎么男人也有这个爱好啊?从此,女孩子时不时找老张讨糖吃。

白天,他们去了海洋公园。老张、台湾男孩和澳门女孩走在一起,大家轮流拍照。台湾男孩很大方,和女孩子靠得很近。老张其实心里也想这样,但每次和女孩子照相时,他都会叫上别人。

走着走着,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海洋公园里,有个几层楼高的水族箱,里面各种各样的鱼儿,让人眼花缭乱。老张带着澳门女孩,一边走,一边讲解。澳门女孩很诧异,说你怎么什么都懂?老张笑了笑,说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

接下来大家去坐缆车,老张故意落在最后面。他在心里和自己打赌,看看澳门女孩是不是也留在最后。过了一会儿,他一转身,果然看到了澳门女孩。她正拿着相机,漫不经心地拍旁边的小花。

两个人终于坐进了同一个车厢。那天的天气其实不好,雾蒙蒙的。但老张和澳门女孩都很开心,他们并肩坐在一起,看着一个个彩色的车厢,宛如一串串宝石,慢慢地在空中飘过。

(四)

晚上,大家一起坐游轮看维多利亚港的夜色。老张担心,老是跟着那女孩子,别人看了不太好,于是他没有到上甲板去,而是坐在船舱里。但坐了一会儿后,老张心里空荡荡的,所以还是上去了。他看到澳门女孩在甲板的左边,于是,他走到了甲板的右边,一个人看岸边闪烁的霓虹灯。

夜风温柔地吹过耳边,风景很美,船随着海水荡来荡去,让人感到仿佛不在人境。

有人碰了碰老张的肩膀,老张回头一看,果然是那张抿着嘴的笑脸。

于是两个人一边说笑着,一边看着美景,不远处有人唱起了?《东方之珠》。当船转头头的时候,老张悄悄地摸出两枚五块钱的港币,递了一枚给那个女孩。

想一个愿望,祷告,然后把硬币丢进水里。老张说。

女孩子笑着接过硬币,低下头,黑发遮住了半边脸。过了一会儿,她把硬币丢进水里。

老张盯着眼前的海面,过了一会儿,也把硬币丢进水里……

(五)

接下来是购物,逛街。本来,老张是最不喜欢逛街的,但这一次,他和澳门女孩、台湾男孩一起,走过了很多间商场。澳门女孩看中了一个背包和一顶帽子,问身边的两个男人:好看吗?

真的很好看!他们一齐赞叹。

那我可要买下来了?澳门女孩说。台湾男孩子看了看价格,说好像有点贵。

对于老张来说,这个价钱算不了什么。他暗暗摸了一下钱包,但又把手缩了回来。有别人在身边,他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向一个女孩子献殷勤。

最后,女孩子自己掏钱把背包和帽子买了下来

后来,老张一直感到非常后悔。

(六)

第四天晚上,是告别的宴会。每个人都忙着和别人说再见,留地址,合影留念。老张和澳门女孩坐在一起,微笑着看着别人忙碌着,一边慢慢地喝着红酒。过了一会儿,老张拿过一张便条纸,在上面抄了一首宋词“……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女孩子问老张,你在写什么?

老张轻轻地把纸推过去,女孩子看了看,说,送给我好吗?老张点了点头。女孩子把纸收进钱包里,然后又拿出来,用相机拍了下来。做完这一切后,她说,不好意思,我要去洗手。然后就低着头走了。

过了很久,她才红着眼睛走了回来。冲老张笑了笑,大家都没有说什么。

(七)

很晚了,三个人一起来到台湾男孩的房间,一起谈了很久。台湾男孩谈他以前的一个女朋友,澳门女孩谈她在日本男友,说他们明年就要结婚了。老张和台湾男孩一起祝贺她,大家都是很开心的样子。

时间已经是凌晨,老张和澳门女孩离开了台湾男孩的房间。两人坐电梯回到自己的楼层,他们站在电梯口。女孩子一双眼睛亮亮地看着老张,说:现在轮到我们说再见了。她没有动,老张也没有动。过了一会儿,老张说,你还是回去吧,明天一早还要坐船回澳门呢。

女孩子点点头,说,好吧,那么再见。

老张说,你先走吧,我要看着你走。女孩子笑了笑,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空荡荡的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女孩子走到门口,转过身来看着老张。老张夸张地举起手,慢慢地朝她挥动着。

女孩子打开门,走了进去。

老张在走廊里呆了一会儿,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放了一缸热水,戴上MP3 的耳机,躺了下来。他喜欢听90年代的歌曲,那是属于自己那个年代的歌。

第二天早上,老张迷迷糊糊地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查看门口的地板。他很失望,因为没有一张纸条在那里。

几天没有下雨的天空,突然飘起了细雨。老张一个人走在潮湿的香港街头,觉得这个雨仿佛是为自己一个人下的。

(八)

晚上,老张坐飞机回到了自己的城市。安顿下来之后,他打开了MSN, 果然,已经有人加了他了。老张接受了邀请,然后发了信息过去:是你吗?

澳门女孩子回答:是我,真高兴能又和你讲话。

老张说:其实有些话我很想和你讲……

女孩子说:我当然清楚。——你知道吗?我现在在不停地哭,我很久没有这么哭过了。

老张说:我当然明白……

一刹那,他想起了张爱玲的《倾城之恋》,故事恰好也发生在香港,也是一个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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