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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趣谈生物世界(一):蚂蚁 -- 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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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文摘】谁会怜悯一只蚂蚁

谁会怜悯一只蚂蚁

多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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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称: 《蚂蚁》

时间: 2001.08.04

地点: 广州华南植物园

简介: 蚂蚁也会回眸一笑!!

参数: F5.6 ISO200 S250

拍摄: 网友czw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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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果又要讲故事了,不过这次的主角不再是蜻蜓阿甘,而是蚂蚁阿良。

  蚂蚁阿良是一只大黑拟刺蚁,在蚂蚁的世界里,他的种族算是人高马大,而且蚁丁兴旺,是很成功的家族。阿良小时候住在地底温暖安全的家里,受到兄长们无微不至的照料,现在他已经成年,长的高大英俊,和他的其他兄弟姐妹们一样拥有他的家族所有的传统美德:勤劳、勇敢和虔诚――就是对蚁后――他的家族的母亲、至高无上的女神的绝对忠诚。根据与生俱来的分工,他成为一只工蚁,他每天辛勤而热诚的投入工作,只为了唯一的一个信仰:把最好的奉献给他的女神。

  天空刚刚泛白,阿良就离家开始工作了。他的这个年纪的分工(工蚁根据年纪进行工作分工)是搜索食物,因此必须起的比其他伙伴们更早。阿良迈出家门,找了个方向就出发了,谁也不知道他是经过思考还是随便挑了这个方向,反正没人教过他。穿过挂满露水的腐叶纤维,翻上碎石小丘,阿良沿着曲折的路线不停地爬呀爬呀,细心搜寻着他所见到的一切,希望找到一只不慎落地的毛虫,或者麻雀吃剩的蚱蜢,又或者熟透的甜浆果甚至饼干屑,管他呢,蚂蚁是不太挑食的,只要富含蛋白质和糖就行。

  然而今天阿良很不走运,他整个早上所遇到的能吃的东西,不是跑得比他还快,就是小得捡不起来。转眼日上三竿,阿良还是一无所获,他不禁有点失望和惭愧:今天难道要空手而回吗?这时他那不争气的肚子也开始咕咕的叫了起来,腿脚愈发酸软。回家吃饭吗?想象到其他伙伴都兴高采烈而只有他两手空空垂头丧气,虽然仁慈的女王不会责怪,但那多没面子呀,他一直是负责搜索的工蚁中最棒的。“我要坚持下去!”想起了他们的女王,阿良立即又充满了勇气,他活动了一下腿脚,又向前爬去。

  当阿良再次翻过一块石子,忽然发现前面草叶上有东西在闪闪发光,在这个时候,露水应该早已干了呀?阿良连忙爬过去看个究竟。原来是一块半透明的胶质,散发着一股熟悉的气味,哦,原来是蜗牛的气味,在蚂蚁的字典里,蜗牛=食物,饿坏了的阿良毫不犹豫地把这块“果冻”塞到了嘴里。虽然很胶口,又没什么味道,但阿良还是很满意,至少不用再挨饿了,更重要的是,这说明他今天的运气并不是那么坏,“这是转运的标志。”阿良想。有了点东西垫肚,阿良爬得更快了。

  好运果然降临,阿良继续爬了不到一刻钟,就被一堵白色多孔的“墙”挡住了去路,阿良立刻嗅到一股令人迷醉的甜香,啊,原来是一片面包,分量完全够全族蚂蚁吃上好几天!阿良知道自己再次为女王立下了大功,他努力克制住内心的狂喜,以最快的速度朝家的方向奔去。说来奇怪,阿良在整个早上的搜寻中走的是弯弯曲曲的曲线,在回家时,却不是原路返回,而是选取了一条最近距离的直线,这种超凡的认路本能,连自以为万物之灵的人类都惊叹不已。

  收到这样的好消息,巢里剩下的蚂蚁都沸腾起来,他们立刻组成浩浩荡荡的大军,在阿良的带领下朝面包进发。阿良精神抖擞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喜欢这种感觉,就像自己是女王麾下最善战的将军。然而就在这踌躇志满当中,阿良却又感到了某种不安,身体里似乎有个声音在问:“这就是你追求的吗?”这个想法让虔诚的阿良感到害怕,他努力不去想这个问题,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和热火朝天的伙伴们一起,把面包往家的方向搬。但还未搬到一半的路程,他身体里的不安已经变成了不适,许多意念在里面胡乱游走,冲击他的每一个神经节,到最后,心烦意乱的阿良实在无法继续工作,只好趴在面包上让伙伴们把他一起搬回家。

  这实在是从未有过的事情,阿良一回到家,就立刻找了一个清凉的角落躲了起来,脑子里有许多意象在盘旋,许多声音在呐喊,阿良感到自己就要发疯,他努力管住自己的手脚,大脑里属于他的只剩下这样一个想法和希望:快睡过去吧!快睡过去吧!明天一早就什么都好了……

  这一夜好长啊!当阿良睁开他的眼睛,吃惊地发现伙伴们都正以疑惑的眼神看着他,接着他就看到了洞口的阳光――“我睡得太晚了!”他感到既羞惭,又慌乱,连忙起身,跌跌撞撞地冲出家门,然而今天他不再有平日的方向感,甚至不知道自己出来是要干什么,只是慌慌张张地在阳光下乱窜,他发觉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脚,明明想向西,却跑到了东方,一会朝南,一会儿又向北,有时甚至莫名其妙地原地打转……最后,他发现自己躲在了一片枯叶的阴影下,疲累得动弹不得。

  这一晚,伙伴们很晚才看到阿良回来,他蓬头槁面,目光散乱,当然,什么也没找到。关心他的伙伴们过去用触角跟他打招呼,但得到的只有冷漠。 第二天蚂蚁们一早醒来,发现阿良已经不见了,当其他侦查蚁回巢时,带回来更令人不安的消息:有伙伴看到阿良在清早爬在一棵草叶尖上,摆出一个奇特的姿势,茫然地向天空祈祷。伙伴跟他问好,却理都不理。到了中午,他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这一晚,他甚至没回来过夜。

  关于阿良的事很快就在蚁群中流传开了,年长的蚂蚁听了都摇头叹息:阿良是中了邪了,自古以来,蚂蚁中便常发生这种事,邪魔攫取了他们的心灵,使他们背叛自己的女神,变成邪魔的奴隶,他们不再为自己的家族和女王服务,不再需要亲人和朋友,只懂得在草叶尖上向邪魔祈祷。

  自此以后,阿良回来的越来越少,偶尔有蚂蚁在早上看到他在某株草叶上对着天空祈祷,又或者蜷缩在枯枝落叶下,终于,不知从那一天起,再也没有蚂蚁见过他。

  蚂蚁们无法知道这个“邪魔”是如何入侵的,只能任由这种悲剧一再上演。但生物学家却有了发现:他们在这些“中邪”的蚂蚁体内找到一种寄生虫,叫肢双腔吸虫。这种寄生虫和许多寄生生物一样,有着复杂的生活史:他们的成体生活在牛的体内,卵随牛粪排除,被蜗牛吞食后,在蜗牛体内发育成幼虫。幼虫刺激蜗牛的肠道,引发蜗牛的防御反应,用粘液将其包裹后吐出,蚂蚁通常会将这种粘液看作食物吃掉,于是,幼虫来到了蚂蚁的体内。它们大部分呆在蚂蚁的腹部,少数则钻到蚂蚁的头部,在这里,它们施展出神奇的手段,控制了蚂蚁的大脑,改变了蚂蚁的行为本能,让他爬到草叶尖上,呆呆地等待食草的牛来把他吃掉。这样,幼虫终于来到牛的体内,在那里发育成成虫。

  在肢双腔吸虫的生活史中,蜗牛和牛的损害都有限,蚂蚁是最大的牺牲品,一旦被寄生,躯体就不再属于他自己,他不再为他的家族做任何事,除了满足基本生活需要的吃喝,唯一要做的就是在清早爬到草叶尖上,等待牛来把他吃掉。因为他腹中的寄生虫怕热,中午炎热的时候,寄主们还会令他找个地方躲起来。如何解释肢双腔吸虫这样一种“简单”的生物,却拥有如此复杂而高超的生存技巧呢?恐怕连进化论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讲这个故事,并不是因为觉得蚂蚁阿良特别可怜,更不是觉得肢双腔吸虫特别可恨,如果我斗胆鄙夷寄生这种生存手段,也许寄生生物们会这样反唇相讥:你们人类不也是寄生在鸡呀牛呀这些家禽家畜身上吗?你们对被你们控制的生物任意改造,它们中的大部分终生活动范围未超过一平米,最后也免不了一刀的命运,你们是不是更残忍?我是无法面对这种批评的。生存竞争本来就是残酷,也许本来就无所谓谁可怜或可恨,只是阿良的故事跟我们人类社会中的某些现象何其相似,使我不禁心生恻隐。

  我的生活就是追寻这样那样的目标,为种种是非曲直争斗,为了不至于在无谓的忙碌中耗尽精力,我不得不常常这样提醒自己:在这浩瀚的宇宙中,我的生命,也不过是一只蚂蚁的生命而已。

  附注:在蚂蚁的社会中,工蚁是生殖器官退化的雌性,本不应作“他”,但我觉得这个故事有点残忍,不适合女性作主角。反正生殖器官退化了就无所谓男女,因此自作主张用了男性第三人称,请诸位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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