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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旧文新发,秦始皇三部曲 -- 王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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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万里长城建造时(九)攀登新高山

众所周知,在任何一个动荡时期,总会有人脱颖而出成为领袖或匪首。这两个称号之间的区别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大,事实上,到底是领袖还是匪首,仅仅取决于此人领导的运动最后是否成功。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成为领袖的好处比较大,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比如随心所欲的砍掉别人的脑袋(这是古代——王七注);而假如不幸失败当了匪首,那就想干什么都不能干,只能被别人砍掉脑袋。更重要的是,当领袖虽然不能免受后世历史学家的嘲讽,却可以让当时的历史学家统统闭嘴,只说自己想听的话,也不给后代留下任何资料,让他们想嘲讽也无处下嘴。基于这种好处,人人都想当领袖,不幸的是并非所有人都有这种运气。当然还有第三条路,那就是不起丝毫野心,老老实实的做一个群众——但我很怀疑这条路在动荡时期到底通不通。

在修建长城的劳工里,范喜良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他的许多名言和事迹都在人群中广为流传。在六日战争结束那天,正当全军都在欢呼胜利的时候,此人曾对同僚说:“我们已经很快的从奴役走向自由,我们必将更快的从自由走向奴役。”从后来发生的事情来看,这句话确实很快就得到了准确的应验。但范喜良之所以成为传奇人物,还是因为他那次成功的脱逃。当时他被蒙恬手下的近卫队探子深夜堵在寝室里,却机警的用一句“范喜良同志住在隔壁”骗过对手,赢得了宝贵的五分钟,成功的跳窗逃走。虽然第二天早上他便因为按照习惯回工地吃早饭而被捕,但这一次成功的脱险却成为后世许多人遇到相似问题时所借鉴的典型案例,在几千年后仍然为人们所津津乐道。

上面虽然提到了蒙恬的近卫队,但我并不准备对这些家伙多加描写。这是因为在蒙恬摧毁工人运动的行动中,他们虽然是最后的执行者,但却是最缺乏可观赏性的一步棋。各位只要记得以下这句话即可:这些家伙从来就没有参加过一厘米长城的修建,对修长城的艰难困苦一无所知,自然也就无法理解工人们的各种要求,并且这些人全都百分之百的效忠于蒙恬、修建长城的事业以及,毫无疑问的,效忠于始皇帝。必须指出的是,蒙恬的这一手段非常正确。当我们要彻底摧毁什么东西的时候,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都只有用外行才能最容易的完成,惟有不懂得事物价值的人,毁灭事物的时候手下才会决不留情,惟有狂信徒,才毫无怜悯之心,而惟有和权力结合,才能使人获得一种阴暗的推动力来完成这种工作。一个门外汉在这种可鄙的工作上所能取得的成绩,可以轻易的超过十个所谓的专家——假如这个门外汉恰好是权力的走狗或是权力本身,那就更妙。一个内行的人可能因为嫉妒或是别的什么原因而毁掉一些东西,但他永远也无法毁掉整个建筑,因为他总会有顾虑和敬畏之心——而一个无知而又掌握权力的外行则可以。自从上帝诞生以来,这一情况从未发生过变化,在对付修长城的劳工们的时候是如此,在焚书坑儒的时候也是如此,在斯大林屠杀盲人歌手,毁灭乌克兰民间音乐的时候仍然是如此。

无知和权力的结合能使人拥有巨大的力量,这力量犹如古代神话中守卫地狱的恶犬一般,在狰狞的脸上带着野蛮的表情。浅薄的人看到这表情只觉得可畏,正直的人却从中窥见可诅咒的未来,并为此感到悲哀。这种力量有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惊人的打击力,最大胆的人面对它也感到胆寒。它是不可妥协,不可战胜的,它勇往直前,气势汹汹,但它却没有头脑,可以被逃开,也可以被利用。无知者很容易被煽动和激怒,这是因为眼界的狭窄必然会导致心灵的狭隘,而煽动和激怒这些心灵的却是别人。没有头脑的人,永远都只能充当别人的工具,他们可能充满力量,但这力量是为了给别人服务。真正可怕的是权力与阴暗的心灵相媾和的产物,无知者掌握了权力只能变成一头暴怒的野猪,阴险的人掌握了权力却可以成为危险的毒蛇。

有人评论说,上面这两段和我一贯的文风变化很大。对此我要辩解说,这是因为我比较容易激动,因此不但干不了什么大事,就连发表点议论也会改变风格。在这点上蒙恬比我要强得多,他不但战胜了匈奴人,修好了长城,而且还不露声色的一举粉碎了整个工人运动。我和他相比唯一的优势就是出生得比较晚——因此我可以写关于他的小说,而他就算想破头也写不出关于我的小说来。

前面已经说过,为了避免军人和当地人来往太多,秦军的军营都修在荒无人烟之处,并且设置了各种疑兵来恐吓士兵。但蒙恬只考虑了阻止士兵们到附近的村镇去,却没有考虑还要阻止当地人跑到军营这里来。这一失误的后果就是军营象个大磁铁一样吸引着附近的当地人,这些人一开始只是每天跑来向军士们兜售各种东西,后来很多人干脆直接把家搬到了军营旁边,以至于到最后竟然形成了一个个新的村镇,这些新村镇的名字都和旁边的军营有关,叫什么盘山营翔龙营之类的,就象现在新疆还有很多和建设兵团有关的地名一样。对于当地人来说,住在军营旁边有诸多好处,既可以和军人们做点小生意,又不必担心遭到匈奴劫掠,因此这是一件好事;对于士兵们来说,这些当地人让他们的生活大大丰富起来,并且很多百姓同情他们的处境,因此这也是一件好事;对于匈奴来说,这种村镇的兴起使他们更容易派遣间谍来刺探秦军动向,因此这还是一件好事;但这整件事情对于蒙恬来说,则是一个大失败……现在劳工们不但在军营里和军官们对抗,还经常在村镇里召开秘密集会,更可气的是,很多士兵为了和当地人来往,还学会了匈奴话——这是因为当地被匈奴占领太久,很多汉人也只会说匈奴话了,而士兵们则因为各种原因必须和他们交流,这原因可能是因为醇厚的烈酒、可口的食物,也可能是因为该平民有个美丽的只会说匈奴话的女儿——这种情况让蒙恬大为光火,他决定要在消灭掉工人运动的同时,把这个问题也一并解决掉。

现在我们知道,蒙恬只用了两天时间就粉碎了整个劳工运动,但假如我们只知道这一点,就不会知道在此之前,他已经做了多么周密的准备。向始皇帝上了那道著名的“空白太少”的奏章后,蒙恬并没有急于对工人领袖们下手。在参谋们的建议下,他开始频繁的派出宣传队,向各个村镇的平民们宣传,修建长城不只是军队的事情,也是所有秦国子民的事情,修建长城是为了保护当地人不受匈奴的袭扰,对这一工作的任何阻挠都是在拿人民的生命安全和财产安全开玩笑,一个爱国的人必然是一个支持修长城的人,等等。他自己也经常出现在地方的各种集会上,就修建长城的必要性和紧迫性向人们作重要讲话。同时,他也多次呼吁大家重视汉语,要维护汉语的正统地位,并在军队和地方上都发起了维护汉语尊严的运动,号召大家只使用汉语。根据人们的回忆,蒙恬曾经在一次维护汉语尊严工作会议上,针对军队中某些士兵学说匈奴话的行为,非常严厉的批评道:“我请我们的某些同志不要放洋屁,人家放洋屁是因为吃洋人的饭,你们呢?”

必须承认的是,蒙恬采取的宣传攻势取得了相当好的效果。在他这样做了半年之后,河南地的民众逐渐达成了无条件支持修长城的公识,社会舆论对劳工运动的态度也从当初的宽容理解转变成了谴责,无论是军队还是地方上的空气,都已经不再适合劳工们进行任何形式的工人活动,虽然范喜良在工人中间仍然有着极高的威望,但缺乏民众的支持,他们的活动范围也日渐缩小。在这种情况下,蒙恬终于动手了。在一个初冬的夜晚,他悄悄的派出了自己近卫队中最优秀的特工人员,命令他们悄悄的把毫无防备的范喜良抓来,以便从根本上铲除整个劳工组织。

然而,卫队传来的消息却让蒙恬大吃一惊:

范喜良跑了。

《万里长城建造时》外传:

(一)范喜良的脱险

前215年初冬。深夜,秦朝远征军——现在改名叫“大秦朝长城施工队”——营地一片寂静。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范喜良从熟睡中吵醒。打开门之后,他发现一群黑衣人站在门口,领头的大汉满脸横肉,冷冷的看着他。

“天王盖地虎?”范喜良清了清嗓子,沉着的发问。

“宝塔镇河妖。”对方毫不迟疑的回答出正确的答案。

……

须臾之后,发现被耍了的大汉发出一声怒吼。

“这不是这篇小说里的对白!范喜良,你被捕了!”

“范喜良同志住在隔壁。”范喜良依然非常沉着的回答道。

片刻之后,面对范喜良房间打开的窗户,第二次被耍了的大汉再次发出愤怒的号叫,而旷野中的范喜良只是嘲讽的将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便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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