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我是协警 -- 巅峰背影

这里已是中条山脉的东麓，纪程第一次体会到地图上讲的我国东高西低的地形，真切地看到了书上说河水向东流地情形（纪程的家恰好相反，习惯河水向西流），说实话，心理也真有点新奇。这里的海拔甚至比县城所在的平原地区还低，冬日的阳光异常温暖而醉人，这时候，纪程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搬把椅子，斜靠在墙壁，懒洋洋地翻着书，在温暖的阳光下河书香中渐入梦境。

虽然许多人都说这里是“穷山恶水”，但有两样却很是有名：一柿饼,具有个大、肉厚、霜多、味甜、易携带、耐贮藏等特点,味道很是不错，纪程在这里工作，却不大喜欢吃这玩意儿，实在是可惜；一种自然就是“美女”了，虽然一直没有亲眼见到那种可以让人头晕目眩的，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想来也是不假的。可见，水土也是不差，至少纪程这么认为。

然而，让纪程最能感受到大自然力量的，还是地质运动的非常奇妙，只隔着不过十多米的沟，南边邻县的煤矿之类的矿产资源储量相当可观，翻过座山，北边接壤的县里是全省有名的大铜矿。可Q乡夹在中间，恁是东一块小铁矿、铝矾土之类的，挖几十米深就没了；西一个小煤窑，人得爬着用小板车拉里面从石头缝里抠些夹在石缝里不过一两米厚的煤。

因为铁矿之类的小得不能再小，离地面也不深，国家瞧不上眼，于是人们就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就满山乱挖，三五七天的用农用三轮车拉上一车来换钱贴补家用。虽然只是用三轮车拉，但在钢铁价位高的时候，收入也很是可观，相当一部分人生活的还不错，在县城许多人抽两元多的烟时，这里却有许多人抽的是五元的“红河”。

开采小煤窑，却是需要点资本的，虽然煤层只是不过一米五左右，但业主们也竟然被称之为“老板”了。

小煤窑的工头是本地人居多，下窑采煤的却是四川人居多。因为是钻山炸石开口的，一般窑口也就一米七八左右，到里面的高度就是煤层有多高，通道就有多高，就纪程的个子总是弯着腰，稍不注意脑袋什么的就和岩石亲密接触，不是撞得眼冒金星，就是破皮蹭肉。可他们不但拉着装满煤炭的板车，而且跑得飞快。虽如纪程之类曾在建筑工地、砖窑等下过死力气的，也不由得暗暗佩服。也是，川军之战斗力有目共睹嘛。

然而，其中一群人们的生活却很是洒脱！平心而论，如若口袋里有，纪程同志也是很潇洒的，有时甚至于穷大方。川人之洒脱，纪程也早有领教。如果他们单是吃肉、喝酒，那是可以理解的。因为高强度的体力消耗，必须有相应的热量补充。但这几位“洒脱”的几乎要脱臼了。如果今天赚了四十，那必然要花出去三十九块九毛九的。最让人接受不了的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妇女跟随他们先是做饭洗衣，而后陪他们睡觉，最后竟然把自己懵懂之中的侄女也拉了进来，小小年级身怀六甲。而他们她们竟也自愿，纪程他们只能哀叹：“人性何以竟致如此？！”

或许思维方式大相径庭，或许前几位洒脱之举让人腹诽，以至于纪程对大部分川人敬而远之。一日，看到他们围着大海锅大块花颐，将半扇猪肉一顿消灭完，纪程虽有交友之意，却最终婉拒他们相请的好意。后来，又有相邀品尝他刚从家乡带来腊肉也挺不错，就连所长也禁不住热情相邀，吃了几块。可纪程看到他们一餐而丝毫不剩，忍不住感慨：“有了一顿充,没有敲米桶”，说得就是他们呀！

派出所的同志们就经常在里面爬进爬出，找非法储存和使用的炸药。

纪程第一次进的小煤窑，和山融为一体，不过四百米多深。

虽然他原来也钻过地道，可刚进去眼睛还适应不来，每向下一步，都有种更加窒息和压迫的感觉。这洞非常窄小，有时他竟莫名其妙地想，如果突然发生地震会怎么样，会不会被埋在里面，虽然这山洞为一整体岩层，根本没有任何问题，但心里仍不由地有点恐慌。深入两百米后，由于纪程没有点头哈腰的习惯，于是一下子弯弯得这样长时间，累得全身不由地酸痛，便蹲下来休息一下。但蹲下直起腰来来，却没有任何窒息、压迫地感觉，突然明白，这是由于他进来后，导致腰还是弯得不够低，导致通风不畅，加之心理原因，因而如此。随后，稍微改变了一下，半侧着走路，果然舒服多了。愈往山内里走，越是暖和，外面冰封寸余，里面却暖如早春，但总叫有那么些许不舒服。

不，是忒不舒服！

于是，检查完毕，便恨不能生出翅膀来，飞将出去。但刚没走几步，发现累得厉害，几乎迈不出步了。不过走了三百多米吧，就休息了两次。但转弯，突然看到五十米外洞口微弱的亮光，便如同吃了补药，三五步就冲出洞外。

面前的豁然明朗，夹杂着些许冰冷的新鲜空气冲进肺腔，心胸不由自主地开阔起来。

忽然理解，那些革命前辈们为何在争取民族独立的战争中奋不顾身，为革命事业而前赴后继。是的，黑暗中的人们，对真理和光明是如此渴望。如有一缕亮光，哪怕如同萤火之羸弱，他们也会拼尽全力、排除万难、以血战到底的勇气和决心去追求光明，即便牺牲也不能阻挡他们的脚步向前毫不畏惧的迈进……

此后，纪程间或也继续和这些小煤窑打叫道，脚步一次比一次轻快，但看到洞口的时候，那冲刺也一次比一次迅速。当然，撞得眼冒金星、破皮蹭肉之类的事还是免不了的。点头哈腰，他就是做不到，总想直起腰来，没办法！不过，对炸药、雷管、导火索之类的，也越来越不害怕。有次，他收缴了炸药、雷管、导火索，竟然随意扔在那里，就在旁边顺手点了根烟，抽完了才想起来不应该，吓得一身冷汗。

平心而论，这些东挖一锄、西撩一锹的私挖乱采，纪程是很不赞成的，既浪费为数不过的矿产资源，满山的炸药雷管又很危险。但，现实是，山民们没有更多的增收渠道，却又不得不靠山吃山。理想之好，现实之矛盾，就是这样。

后来，国家有关部门管理的就严格起来。起初，也就是没收生产工具、对老板进行处罚、把工人遣散，后来用水泥封口，再后来就拆掉工人们住的窝棚，最后咬牙一跺脚，能炸的就炸掉，彻底毁掉一座山开采的可能性。

纪程在的时候，派出所民警们主要配合当地乡党委、政府、县矿产资源局等进行检查。让他诧异的是，在人们的心目中，党委政府成员还是较为温儒尔雅的，至少不能和公安机关的民警比。

不是有句话嘛：“过去土匪在深山、如今土匪在公安”。就是平时作风的表现，毋庸置疑，公安民警尤其是在一线工作的民警，由于经常和违法犯罪分子打交道，用周星驰《九品芝麻官》里的一句话说:“贪官要奸,清官要更奸,不然怎么斗得过那些坏人啊!”所以，在一定程度上讲话，违法犯罪分子凶狠，警察更要凶狠，一出场更露面就必须猛、狠、准，否则，打不掉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抓不住违法犯罪分子不说，自己能不能活着还是另一回事。谁要是像日本的警察一样，竟然可以被犯罪分子追得满街跑，那就不要在这里呆了，因为同事的冷热嘲讽都会让你精神崩溃的。当然，在一线呆的时间长了，性格很自然随之变化，职业的习惯导致大部分不但不喜欢笑，而且脾气特别暴躁。所谓“门难进、脸难看、话难听、事难办”是有缘由的，好比战场上下来的人，肯定对那些喜欢操个破刀片、动手动脚的人不屑一顾，看到的恶性案件多了，心态也有微妙的变化，不把平时许多人看起来了不得的事当回事。

可在检查封闭那些小煤窑的时候，纪程算是开了眼界，乡党委政府工作人员简直可以称得上凶神恶煞了，不但拆掉工人们住的窝棚，把卷扬机之类的砸了，而且连水缸、锅碗瓢盆等等等等都都不放过，一勺烩全部用锤子解决……

倒是，郝所长带着派出所的人全部在旁边看着，这些见过世面的人也不得不摇头叹息：“这简直是一群土匪呀……”

那些外地民工们倒很配合派出所的工作，而且还在派出所的人说不如再跑一趟时，不以为意的说：“没事，没事，我们挤一挤就得了！”一辆北京2020吉普车竟然钻进去16个人！

而后，他们很随意的或坐、或站在办公室里，等着老板发了工钱转往别处打工。

其时，朋友来看纪程，晚上和纪程睡在一间办公室。看到纪程睡得无比香甜，一觉到天亮。他的朋友，看到满屋子被带进派出所的外地人，不由担心起来，如果半夜那些人怎么怎么了该怎么办。于是，提心吊胆，睁着眼直到东方泛白。

后来，朋友对纪程说出自己的担忧，纪律付之一笑：“你哪知道啊！我是闭着睁，可心里亮堂着呢！谁动一下，我都清楚！谁过我心里的那道线，我就立刻跳起来了……”

这就是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