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买卖武器两星期（1）云南验枪记 -- 江城孤舟

先让我唱上一段快板书：

郎里个郎，郎里个郎，闲言碎语不要讲，道一道山东好风光，自从飞机离南昌，一个多小时落机场，青岛机场真漂亮，人员来往穿梭忙，有人恭候大门口，丰田中巴在两旁，一声令下齐动手，搬他二十个行李箱，呼吸一口冷空气，感慨终于见太阳。

我随着代表团一行人等，就是这样到了青岛，还没来得及感慨一下这奥运协办城市的市容风貌，便上了汽车，直接向西开去。车在青兰高速上奔驰，速度不算快，却往往十几分钟看不到一辆车跟上来，空旷的真有点念天地之悠悠的感觉了。在南方的那些天里，一直是阴雨连绵，唯有回到北方，才在地上重见了久违的太阳。天上没有什么云彩，但似乎有一层薄霾，太阳就这样静悄悄的、暧昧地映照着北方的田野农舍，路边的野草开始枯黄，树木开始落叶，使得眼中所见到的群山一律都成了黄色，与南方那青绿以至于耀眼的山峦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虽然车正在沂蒙山区中奔行，但路却是基本笔直向前的，也不像南方山区那样时常经历数个转弯，一切都是那么安静，以至于车内的阿拉伯人昏昏欲睡了。

我看着这些阿拉伯人，不由得想，他们是否算是典型的阿拉伯人呢？他们有着阿拉伯人的相貌，这是毋庸置疑的。他们也有着阿拉伯人的种种毛病，其中之一就是好色，这本来是任何一个学习阿拉伯语的人都知道的事实，不过确实，敢时不常的在商店女售货员、饭馆女服务员脸上或身上摸一把，捏一下的老外，似乎除了阿拉伯人外，倒也确实不多见。当然，我们国内的女同胞们抱着宽大为怀的态度，对这些轻微的揩油倒是都容忍了，可如果他们不是深眼窝、高鼻梁的老外，恐怕回答就会是一个耳光吧？也难怪中方公司的人员说了：“我们本来需要的就是男翻译。”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当然，女翻译的话，只要胆子大，那也可以。”

这些人还有一项拿手好戏，那就是砍价，无论是面对昆明卖纪念品的小商贩，还是在合肥的服装店里，他们都抱着坚忍不拔的态度，把对手砍了个体无完肤，直至举手认输。这也多亏了领头的那个少将老头，到中国各大城市的次数比我都多，在购物方面完全能算是中国通了，他们还打算着到北京秀水街和红桥市场一展身手呢，可是，现在每个人买的东西就已经装了两三个大行李箱了，我真担心他们回Y国时到底要加收多少超重费。

还有占小便宜，能把昆明宾馆里的收费饮料带出来，一直带到江西，还能当礼物招待我们，这是什么精神？所以以后干脆在他们入住前，预先就给宾馆打电话，要求宾馆把一切收费的东西统统撤掉，免得麻烦。不想在南昌，服务员行动过慢，乃至于阿拉伯人已经到了房间的时候，才跑到他们那里去把冰箱里的饮料拿走，结果闹的很尴尬。

当然，他们的性格中也有好的一面，最突出的表现是，他们非常有时间观念，基本上聚会时能做到不迟到，乃至于早到。这对于阿拉伯人而言，可真是不容易，比起以前听说过的晚点晚到要飞机来等他的某国代表团副团长，那是简直好到没话说了。

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汽车在开了几个小时后，抵达了沂蒙山区某县城，虽然没有什么高楼大厦，也没有车水马龙，但时值深秋，纷纷飘落的梧桐树叶使这个小县城倒也有自己的一份神韵，一份静谧。只可惜阿拉伯人不太会欣赏这样的美丽，明明已经住在这县城中最好的宾馆，却还是表示失望，什么打国际长途不方便，收不到卫星电视等都是理由。算了，还是忍忍吧。

话虽如此，午后还是有几个阿拉伯人对这县城感兴趣的，按照他们的观点，就是要多看看中国的风光。这也很容易理解，以后除了那领头的少将外，其他人可能一辈子没机会再来中国了，要换人的。我呢，也是那种到了一个新地方，就要用脚去度量一下这个城市的人。只是本人那段时间有点不凑巧，上次在南昌，就是在转完滕王阁后，又逛过了胜利路，正当精疲力竭，想回宾馆休息时，却正好巧遇他们，只好又在胜利路的大小商铺中进进出出，为他们当翻译。这次就又被他们在半路上截住，被逼着在县城里多转了一圈，还自掏腰包为他们买了一斤山核桃。

第二天，车从宾馆开出，就开始在山中兜圈子，山路忽高忽低，上上下下，看遍了沂蒙农村风光、山水景致后，终于来到目的地。我们此次验收的，乃是69式40毫米火箭弹，这一武器恐怕也算是声名遐迩了吧，尤其是在阿拉伯各国。当年也就是阿拉伯人用苏联原装的这玩意打以色列的坦克，才使得它世界闻名的，现在它依然是阿拉伯游击队的不二选择啊。当地公司已经做好了接待代表团的准备，还别说，这沂蒙山区的水果和干果确实挺香，阿拉伯人也挺满意。我张大耳朵听着他们私下的讨论，什么？才抽检验收XX箱？比我们原定的方案还低？这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可惜，最后这一好事没有变成现实，不过少将老头还是发话了，“就按照你们计划的数字抽检并试射吧！”你说，我们自己给出的数字，自己能反对吗？

于是谈判就此告终，阿拉伯人带着水果和干果，上车直奔弹药仓库而去。要说这弹药仓库，离公司本部自然有一段距离的，本来本部就够偏了，而这仓库嘛，还得开车翻过几个山头，碾过一圈一圈崎岖的土石路，才能在一个山坳里看见几间砖房。

由于火箭弹是爆炸物，所以在场所有人必须关闭手机，其实在安徽验收迫击炮弹时就这样了。而储存火箭弹的仓库里黑漆漆的，根本没有电灯，也不许一切电力照明的东西带进去，所以照明只能靠打开大门，借助阳光了。阿拉伯人在这一片漆黑的环境中，点数不易下手，干脆就没怎么点数，问了几句就出来了，第二个仓库也不去看，就默认所有弹药都已数目齐全了。

这天真是顺利啊，太顺利了，顺利的有点反常。下面是去静检现场，又是好一截弯路，又是另一个山坳。那里已经按照要求，把无关的检测工具都撤掉了，只留相关工具，避免阿拉伯人见到后好奇，问这问那，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火箭弹开了箱，一个箱子里则有X发，全部装在绿色的塑料管里的，这回必须拿把刀来一一割开了，具体是如何测量火箭弹的尺寸，以及还有其他哪些检查科目，恕我不能多言。正当一切顺利，已经验到最后一箱时，乐极生悲，麻烦来了。

领头的少将老头两手各拿着一只火箭弹，两眼放光，语气逼人。再一看不得了，这两发火箭弹的引信风帽上，怎么隐隐有点锈迹？！这哪怕按照我们的验收方案，也是不允许的啊！

阿拉伯人在那里质问，问是不是这弹已经进了水。我们则解释说：这是在上引信风帽的时候，夹具夹的紧了些，造成表面的漆层受了点损伤，受了潮气就生锈了，肯定不是进水。但阿拉伯人又反问道：那怎么其他都没有锈迹，就只有这两发有呢？

争论的最终结果是，这两发弹光荣的被选为靶场试射用弹，而且阿拉伯人也提出要求，既然出了这样的毛病，那必须再加验X箱。

临了出现这样的问题，实在是让人不爽啊。当地公司的老总有苦说不出，因为这引信风帽也不是他的厂生产的，而是购自其他厂的件，“我们一定会就这个问题和他们交涉的，用书面形式！”

好容易验完了，就该靶场试射了。这靶场就在静检现场的旁边，一杆69式40毫米火箭筒被固定在靶道前，而靶道的尽头立着两块65度角的100毫米钢板，新旧不一。要求是试射XX发，必须保证有若干发穿透，穿透率须达到XX%，其实比我们的国标还低了几个百分点，所以厂方很安心。毕竟这火箭弹他们号称是可以击穿T72（不加反应装甲）的，再看远方的一块旧钢板，早已经给之前的试射打成了蜂窝煤一样。跑到近处去看，钢板前后穿个通透，火箭弹击穿的口是前大后小，穿过的地方都生锈了，而这两块钢板后面立着的一块钢板，也被金属射流打的像麻子一样。

其实呢，在这靶场上还有另一条靶道，侧面与后面三面墙围起来，还加个顶，构成个屋子的形状，而从正面望去，前面有两张大铁丝网悬在空中，在其后隔一些距离，又是一块钢板。请问，这又是干什么用的呢？要不您猜猜？

老头看了一阵后，示意让射手打那块新一点的、弹孔少一点的钢板。随着几声尖锐的哨声在山坳间响起，大家都知道要试射了，全体人员走上了靶道旁边的一处小山坡，在那里观看，而射手则又对了一遍瞄具，确认目标后，进了掩体，手里攥着的是拉发用的绳子。

我们站的山坡上有一块菜地，种的是红皮青皮大萝卜，而一条拴住的黑狗警觉的守卫在那里，见到我们这些生人，就狂吠起来。正当这时，一阵有节奏的尖锐哨声传来，大致和空袭警报一样的节奏，这是提醒大家马上就要开火。于是各位观摩人士，连我在内，立即用手堵住耳朵，再看那狗，一听到哨声，马上就不再叫了。

我站在山坡上，看绳子一动，即使已经捂住耳朵，依然立即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是那种爆破似的感觉，心脏随之猛的一沉，有些难受，眼角扫到火箭筒筒口喷出黄色火焰，而筒尾也有尾焰喷出，而且筒尾的气流将地上的灰尘都吹了起来，就在刹那间，远方的钢板处已经冒出一团黄色的火光，巨大的爆炸声也随之传到，钢板后面尘土飞扬，将整个靶标都湮没了。而身后黑狗也疯狂的嘶吠起来。

难怪中方公司人员虽然早已经千锤百炼，但其中都有人很不喜欢观摩火箭弹试射呢，这感觉确实厉害。连阿拉伯人那领头的少将，本来是经验丰富，打重机枪不堵耳朵的主儿，在火箭弹猛然发射时，依然不自觉的震了一下。

随后的试射，连狗都形成条件反射了，一听见哨声就安静下来作准备的样子，一发射就狂吠好久。而其中的第X发试射，还出了点小意外，只见爆炸过后，靶道右上方五六米处的山坡上，突然燃起了黄色的火焰。我真不知道炽热的金属射流怎么会飞溅到那里去的，枯黄的草木，碰到这高温的玩意，还不马上烧个干净？中方老总一看，道：“别引起火灾啊！”于是试射暂停，一队工人冲向山坡，四处扑打，灭火去也。等火熄灭后，山坡上已经烧黑了好一片。因为这件事，又耽误了个几分钟。

等到XX发火箭弹打完，我看那狗的嗓子都已经沙哑了。等到解除警报的哨声响起，狗的主人出来，非请这帮阿拉伯人尝几个萝卜不可。也奇怪，阿拉伯人对生吃萝卜倒是来者不拒，还要了几个带走，并要求端上晚餐的饭桌。

大家再到那块新钢板前面去看，好家伙，XX发全部穿透，一块新蜂窝煤诞生了！其实，这次打出的穿孔，痕迹很新，和旧穿孔的区别还是挺大的。我出于好奇，伸手去摸钢板，没想象中的那么烫，也许是因为前面耽误的时间长，已经冷却了吧。

火箭弹试射固然是很震撼的，但说句老实话，此次山东之行，给我留下印象最深刻的，并不是这个。我们在山东呆了几日，先完成检测，又领着阿拉伯人去青岛旅游购物了一番。阿拉伯人倒是痛快了，然而，对中国人而言，这山东是什么地方？这里可出了痛饮十八碗后打死猛虎的武二郎！在山东这几天，天天灌酒，而且名头上还有讲究，主人领头喝酒，分六七次喝完一大杯白酒，这也就算了，还难不倒我。可是山东的朋友们啊，你们那里劝酒的由头还真是多啊，花样还真是不少啊，怎么就能让人喝那么多呢？我原先自认为还有点酒量的，而且我喝酒后，首先自我感觉神智还能保持清醒，第二个优点则是从来不吐。结果，山东的一众好汉们，破掉了我的金身，我本人喝酒史上这第一次呕吐，就吐在你们山东的土地上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当然，与我们拼酒的那些人，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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