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暗战千年——间谍简史 -- 龙神将

9.发明家王安石和阴谋家李元昊

1004年，辽圣宗耶律隆绪和萧绰萧太后这娘俩带着大军南下，来与宋真宗赵恒“会猎于吴”。在丞相寇准的坚持下，赵恒硬挺着迎战，在黄河岸边的澶州城与辽军“会猎”。辽军主帅萧挞凛觉得自己很了不起，骑着马跑到澶州城下搞示威，结果被宋军用大型伏驽射杀。一番对峙下来萧太后觉得灭宋不大可行，而北宋早已认清灭辽更不可能。于是打不过就合作，双方于十二月初达成停战协议，次年春季签订了和平条约，协定宋每年给辽保护费如下：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为了表示诚意，耶律隆绪称赵恒为兄，赵恒称耶律隆绪为弟，为了找平衡，赵恒称萧绰为叔母。这下皆大欢喜，双方互约为兄弟之国，史称“澶渊之盟”。

1070年，在王安石的短暂变法革新时期，北宋司农寺制定《畿县保甲条例颁行》，保甲制度正式诞生。按照保甲制度，乡村住户每五家组一保，五保为一大保，十大保为一都保。凡有两丁以上的农户选一人来当保丁，保丁平时耕种，闲时要接受军事训练，战时便征召入伍。以住户中最富有者担任保长、大保长、都保长。这是国家情报、行政、公共安全等领域的一次大变革，单就情报系统而言，保甲制度要求每家每户互相担保邻居没有造反叛国的行为，否则连坐处罚。外乡人没有本地人担保，更是难以立足。国家一文钱不用花，就是凭空多出亿万个编外间谍互相监视，用以防止农民的反抗，并节省军费。这种无本买卖实在是天才的发明，所以北宋以及所有后世王朝都接受这个制度并持续改进，这种全民皆谍、人人监视、人人告密的制度持续近一千年，到1949年以后才在中国大陆地区被废除。

北宋和辽国哥俩好了，可是和西夏却怎么也好不起来。与建国早于宋的辽不同，西夏从理论上来说属于割据领土后搞独立的叛徒。虽然西夏的前身夏州定难军节度使是党项羌族拓跋家世代相传的免税门面房，但是毕竟名义上一直归中央政府这个税务局管，所以定难军节度使时而姓李时而姓赵，中原的皇帝换一次主人就赏赐他们一次姓氏。到了西夏景宗李元昊这里忽然宣布自己也是税务局了，所以这梁子是解不开了。

李元昊是个阴险毒辣的狠角色，西夏从他爷爷李继迁开始造反，在他手里完成正式独立。他不仅要在西夏称王，还打算进军中原，所以在建国前就对北宋进行了大规模的间谍活动。

1038年，李元昊打着前往五台山拜佛的旗号上奏宋朝，请求通行，而实际上他此行是考察河东一带地形和刺探宋军防务。李元昊一方面利用宋和西夏之间通商之便，派伪装成商人的间谍深入北宋，广泛了解各处山川地势、虚实之况；另一方面广泛招纳北宋的失意文人以及豪强土霸为自己所用。李元昊还多次派使节入宋，名为献贡、取经，实则搜集北宋情报。

李元昊还将间谍活动扩展到宫廷之中。当时宋朝常把一些年长的宫女放出宫去，让她们自谋生路。李元昊就派人以重金请来，询问北宋的宫廷秘事。通过这些八婆的多嘴多舌，李元昊掌握了从皇帝皇妃的八卦新闻到高层变动、军事实力和对外关系等诸多情报，尤其是知道北宋对自己的态度——一旦称帝则坚决予以军事打击。

公元1038年，李元昊正式称帝建立西夏，宋仁宗赵祯立即宣布讨伐叛逆，并且悬赏收买李元昊的首级，完全把他当作一个山大王对待。但是李元昊长期的间谍活动起了重要成果，西夏军连续在三川口、好水川和定川砦三次战役大破宋军，赵祯被迫吞下西夏分裂出去的苦果。西夏的情报工作组织细密，由整个国家全力支持，并且利用了一切途径从经济、外交、宗教等各方面的进行情报搜集和综合分析，这些特点已经具有现代间谍活动的雏形。

李元昊虽然诡计多端，可是北宋也不是没有能人。名臣范仲淹一手提拔的种世衡也是情报战的高手，他在西北边境招抚羌人筑城安边，成为西夏的心腹大患。1042年，西夏大将野利旺荣和野利遇乞二兄弟派部下赏乞、浪埋、媚娘三人逃到宋境诈降。种世衡识破奸计决定将计就计，他让三人到自己手下的税务部门负责收取商税，平时与他们相处亲密，暗中派人严密监视。

种世衡部下有个叫王蒿的军官，因为曾是紫山寺僧人，所以军中绰号王和尚。王和尚熟知西夏的山川地形，每次作战都为种世衡作向导。于是种世衡命他携带密信前往西夏，王和尚换上僧袍来到野利营中，献上一根枣树枝和一幅乌龟图。野利看不懂老种的抽象派艺术作品，请王和尚解释。王和尚说：“阿弥陀佛，这是早归的谐音，愿施主早日归顺大宋。”

王和尚的解释令野利二兄弟极为狼狈，似乎他们与老种早有密约一般。野利忙把王和尚押送到李元昊处想证明自己的清白。李元昊一向多疑，他觉得情况怪异绝对对王和尚进行异地审讯，以免和野利兄弟串供。

王和尚嘴很硬，坚称除了后现代艺术作品外没有其他密信。于是虐待狂李元昊便命令用蘸了尿的皮鞭鞭打王和尚，结果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过了几日，李元昊又秘密把他召到寝宫，威胁说：“如果还不说，送你上西天去见佛祖！”王和尚微笑答道：“阿弥陀佛，正是老衲心愿。”李元昊大怒喝令拉出去砍了，王和尚见势不妙连忙号啕大哭道：“老衲死不足惜，可惜没有完成将军托付的大事！”李元昊一听这话里有话啊，又把王和尚拖回来许以荣华富贵。老王一听两眼放光说：“原来投降有好处，你早说嘛。”他撕开僧袍的夹层，取出一封密信，信上说：浪埋等人已经到了朝廷，知道指野利兄弟有归附北宋之心，现朝廷已决定封为夏州节度使，每月俸禄万缗，授令已经到了，希望你们早日归附，共除元昊叛贼。

李元昊是老特务头子了，心里盘算着野利兄弟不仅是自己的忠犬还是皇后的哥哥，莫非是反间计？他喝问王和尚，王和尚却坦然自若。李元昊惊疑不定，便暗地里便派间谍冒充野利的使者到种世衡那里去回话。

冒牌使者一见到种世衡便受到极为热情的接待，好吃好住好玩一番之后，老种约好接受投降的时间地点，送使者回去。间谍据实回报李元昊，李元昊一怒之下杀了野利旺荣。后来又担心自己上当，所以暂时把野利遇乞打入牢房。

这边血迹未干，那边老种为野利旺荣同志开得追悼会已经隆重举办。宋军在边境线上设立祭坛，老种是儒家之后，把一篇祭文写的是文采飞扬，情真意切。大致内容是：野利兄弟智勇双全，实在是异邦中的杰出人才。两位国际友人有意弃暗投明，归顺大宋朝，怎料突遭惨变，以至功败垂成。野利遇乞痛失手足，大宋王朝也不幸失去了一名良将，多么令人悲痛惋惜啊！老种反复提及野利遇乞，意思是希望李元昊别忘记还有一个人应该杀。野利兄弟是李元昊的左右手，还是一齐砍掉比较令人放心。他带着几个人装模作样地烧纸钱，等巡逻的西夏骑兵来了慌忙撤离，“无意”中失落了写着祭文的木板。西夏骑兵把木板送给李元昊一看，这下可坐实了叛国案件！他盛怒之下又将野利遇乞斩首，还把野利家抄家没收全部财产。

李元昊杀了野利兄弟后，决定先整顿内部。所以他把王和尚当初来厚加赏赐，让他携书回报老种，表示西夏愿意与北宋议和，从此两国保持了一段时间的和平。

老种妙计得手，声名远扬。此后他家时代为北宋大将，开创了媲美杨家将的“种家将”时代。而李元昊毕竟是聪明人，他不久后醒悟，又下令寻找野利兄弟家属进行抚恤。结果有人说三香家尼姑庵里有野利遇乞的遗孀没藏氏，李元昊一见竟然是国色天香的美人，他也顾不上给野利兄弟平反了，只把没藏氏收入自己帐下，不久后还生了个私生子，就是后来的西夏毅宗李谅祚。

李元昊在私生活方面很不检点，他还霸占了太子宁令哥的妻子没移氏。当皇后野利氏责问他和没藏氏的关系时，他干脆把皇后和太子一齐废掉。假尼姑没藏氏和她的哥哥没藏讹庞是十足的阴谋家，他们挑唆宁令哥弑父自立。宁令哥信以为真，便开始谋划。1048年正月初一，宁令哥带领数人进宫行刺李元昊。在打斗中，李元昊被儿子把鼻子削了。卫士赶来护驾，宁令哥逃回没藏讹庞家却被讹庞杀死，他的母亲野利氏也连带被杀。没有鼻子的李元昊不久就在气恨交加中一命呜呼，没藏讹庞立自己外甥为帝，西夏国政全归没藏兄妹把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