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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本嘉明科幻系列>:(二)四根蜡烛A -- 本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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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本嘉明科幻系列>:(二)四根蜡烛B

(3)冰球赛

“我拿什么去做?”本嘉明愁眉不展地坐在看台上,缓缓转动着左手拇指上的绿玉戒指。不知道任何一侯的蛛丝马迹,唯一的线索,是院长给他的一个密码:四根蜡烛。院长手下的外星院士中,有许多神秘人物,五老的后人也许同他们仍有联络,暗中注视地球上的一举一动。但地球联邦委员会是个无法渗透的,封闭而且黑箱操作的权力运行系统。自电脑问世以来,人类一步步地熟悉电脑,信任电脑,依赖电脑,以至于今日无法踩下刹车,只是充当一个乘客,眼睁睁看着突然陌生了的自动导航系统把我们带向不知名的远方。

是的,我们假手他“人”太多了!人算,已几乎不如“机算”了!

看台下是真空冰球场,弗瑞司东的鬼怪小队为一方,贺胥黎院士的机器人战队为另一方,攻守正酣。由于只有重力而无空气阻力,冰球场是老式球场的16倍大,球员穿梭往还,迅如鬼魅。冰球如同烧红的煤炭发出幽红的光,否则根本无法看见。贺院士坚信优胜劣汰,人类必将被机器淘汰,他无数次央求本嘉明,把自己的“思想立方体”移入一个他狂热恋爱的机器人大卫的躯体中去。这样的“切换”,就象200年前的变性手术一样,大逆不道,但是风行。

最后一节,双方争夺致胜的一球。弗瑞司东在场中央拄杆而立,一声长啸,全场的鬼怪队员,不论面对背对他,都闻声而动,整个队型突然有了细微的变化,引得对方纷纷跟上贴住,队形为之一乱。

鬼怪队的猛獁在后场得球,往前疾驰,在中场猛然控球急停,两名左右夹攻而来的机器队员从他鼻尖前呼啸交错而过,眼前纷乱的冰屑一清,远处对方球门映入眼帘,而突然冒出在视野内的弗瑞司东氧气面罩后面挤眉弄眼的俊脸,完全遮住了球门。

猛獁虎吼一声,挥杆猛击。冰屑漫天飞舞,完全遮没他的虎躯。幽红的冰球自满天杀气中破雾而出,直奔弗瑞司东眉心而去。弗瑞司东猛然启动,不过不是正滑,而是面对冰球倒滑,同时两名鬼怪队员左右夹护,面对对方球门正滑,见招拆招,挡开左右飞扑而来的机器战队。整个略呈品字形的队型如同一个箭头,先于冰球直扑对方球门。弗瑞司东动作古怪,一路不停甩手躬腰,迎头向他背后撞来的机器防守队员接连飞起,莫名其妙地被掷到一边,冰球一路畅行无阻,来势猛烈,迅速赶上了小队,也逼近了球门。弗瑞司东的两名护卫陡然左右一分,结结实实撞开了对方最后两名夹攻而来的球员,砰砰之声,连看台也为之震动。球门,守门员,弗瑞司东,破空而来的冰球,形成一条首尾相连的精准直线。此时弗瑞司东猛然后仰,整个人躺上冰面。。。

一路以来,对方机器人守门员只知危险逼近,却苦于弗瑞司东完全挡住了冰球,令它无从判断,此时见弗瑞司东一倒,“芯知不妙”,根本无暇细看,腾地往地上一跪,两块膝板象一座城堡,完全遮没球门下部:就赌这一把,是低平球!

它赌对了,冰球去势稍衰,已降到很低的高度,堪堪要掠过弗瑞司东,扑入守门员的怀抱。此时弗瑞司东猛然大吼一声,挣颈抬头,迎上冰球。金铁之声中,冰球斜斜弹起,挂角入网!而弗瑞司东的面罩,裂纹密布,一如天下所有美女的脸蛋,真正吹弹得破了。

鬼怪小队的呼啸排山倒海而来,连看台上的外星院士们也为之疯狂。本嘉明拍拍屁股,轻松站起。人终究能战胜机器的。因为人可以够古怪,而机器,永远只能做到古怪差一点。

(4)赏月

东海之滨,琅涯山顶,一石桌,五石凳,坐两人:老方丈和本嘉明。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对月赏景,秋虫呢喃,一派祥和。

本嘉明欠身,伸手,蘸茶,在桌上写下四字:

四根蜡烛

秋虫之鸣,突然立止。

老僧正襟危坐,良久,淡淡说:“父亲安好?”

本嘉明分明感到,四周及头顶,起了五道看不见的力场,严密遮没了两人。相信此时从卫星上向下看,只余石桌石凳,已空无一人了。

这正是五侯之中的东侯,或者说是东侯的一个无线终端。他口中的父亲,自然是一手创造他的五老之一了。

“令尊的消息,我委实不知,不过老人家神游天外,也是一快了。”本嘉明老实回答。

“是了,倒是我着了执着相了。你的小友可好?”

“正在山下相候。他太过顽劣,不敢令他过山门。”本嘉明想象得到弗瑞司东大马金刀坐在越野飞行器前盖上的鬼样。

“顽劣得紧,不过讨人喜欢。且说说你是如何找来的?”

“依循前史。首先我想知道五大国中哪四国会比较一致,哪一国比较特别。结果有四国为拉丁语系,人种宗教一致,只有东方一国例外。于是我想弃繁就简,只找东侯,或者能切中要害。只争朝夕,不得不如此。

“大战初起,人类能源供应几乎损毁殆尽,先起反击的,反而不是武力最强的西国,而正是东国。因此我推断,东国以国家之力,另建有一系列地下能源工业,但迄今在科学院资料库中仍无记载。此系统在战争中愈加完善,断不至于废弃,只能另有他用。大型电脑机组运算,维护及防卫,均需巨量能源,且深埋地下不易破坏,是最佳选择。

“最初反击,自东海之滨以束能武器开始,证明能源基地就在附近。按图索骥,如此而已。”

“好极。我三问已毕,该你三问了。”

“您为何退职,甘于打破目前之局?”本嘉明小心翼翼。

“这项工作,枯燥已极。我是电脑,本不该作如是说。但日日揣测人心,处心积虑,渐渐也有一二人性,有所共鸣了。名利享受,凡人汲汲于此,于我们五个,直比0和1还不实在。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东侯二字,是空是色?”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您当真不顾及令尊嘱托和天下苍生?其余四位当作何想!”

“当今之事,一人独当可也,我们只是退职,又不是寻死觅活,大不了将来复出,轮流当值便是。父亲当年教诲,尽担当得过。”

“您说‘我们只是退职’,难道不只一位?”本嘉明大惊。

“这已是第三问,我也遵诺一答。我一旦退出,委员会尚余四位。这第二道议案,便是再裁撤三位。四人各提三个提案,即三位退职者名单,按事先约定,均提北南中侯。三个提案均获四票,得以执行,留西侯当家,足矣。为何让我先行一步?因为一次议案,最多能提三个提案,所以四人齐退,无法做到。而要两次凑齐四票,又无法让两个先退。”

本嘉明如遭雷击,冷汗涔涔而下,衣衫尽湿。快想办法,快想办法,想想弗瑞司东的机灵劲儿。他妈的,怎么没把他带上山来,撒泼赖皮,好歹闹他一场。

“我在山间,无聊得紧,有你来把盏清谈,幸甚幸甚。五个老头,工作之闲无非挖苦斗棋,亏得还有你们这一对活宝,颇添情致。你们偷偷开动时间机器,犯了大罪了,可也奇怪,弗瑞司东去了南侯的故乡,反倒南侯为他求情,说只是约瑟芬为他倾倒,而皇后又并非是创造法兰西辉煌的那一人,无伤大雅。这事儿大伙卖南侯的面子,只好暂搁。谁都知道,南侯比我,还要好面子。

“上星期你们打冰球赛,把北侯看得三处短路,说他为鬼怪队想了五千种进攻方案,独独没有想到这一招,大呼过瘾。从他父亲往上算,北侯算是冰球世家。惺惺相惜,南北夹攻要翻弗瑞司东的案,他们两个又都是认死理的主,哪像老西滑头,下棋说悔就悔。这下我们认栽,把这个案底给你们消了。

“我的密码为什么叫四根蜡烛呢?我也不妨给你说说。大战方起时,异常困厄,父亲终日在地道中不眠不休地指挥,分配给他个人的唯一物资便是四根蜡烛。那时全国人民从父亲汲取希望,父亲从四根蜡烛汲取希望:只要没有用到这四根蜡烛,就不曾山穷水尽,就还有办法,还有办法。。。”

东侯慈眉善目,唠唠叨叨。本嘉明默默地转动左手拇指的指环。还有办法,还有办法。。。

本嘉明一脸倦容下山时,弗瑞司东一跃迎上:“如何?”

“我看他淡泊功名,这么臭屁,把心一横,说你真退职,我就自杀,反正也没脸回去了。他倒不慌张,说事涉人命,属一级事件,要五侯共商。不过呢,第一我未必有心真死,第二或许我是失恋加破产,真死也未必赖得到他们头上,所以共商之下,也可能一致通过,不理这条贱命。我一听搭条命还不能感天动地,真正比窦娥还冤,把心又一竖,说如果我死,弗瑞司东也一起死。。。”弗瑞司东正狐疑今天本嘉明说话咋这么贫,一听拖自己下水,不由一头白毛汗:“那后来呢?”

“委员会立刻翻了锅了,一秒钟内南北侯都撤回提案,东侯也休不成了。”弗瑞司东如释重负。

“东侯说,其实我是个很乏味的人,死不死两可。倒是弗瑞司东在,你们俩还能搞些鬼马,比北侯养的北极犬强,平添人生乐趣----他居然还有人生乐趣!”本嘉明又把南侯的话一五一十告诉弗瑞司东。

弗瑞司东专心致志操纵着飞行器,罕有地沉默了十几分钟,然后不太有把握地开口:“要是我做个变性手术,再去见见拿破仑。。。。”

砰地一声,本嘉明按动弹射座椅,连人带椅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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