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孙猴儿的政治地位（中） -- 李靖岩

翻回来说天庭。天庭这边水深。深在哪里呢？深在唐僧的仨徒弟：孙、猪、沙都有天庭背景。谁也知道取经这事其实就是个镀金的过程。唐僧是主角，猴子有能力，位列其中并不奇怪，但八戒沙僧何德何能呢？以他俩的身手在西游记全书出场人物中未必能排进前一百位，那么能掺和进来显然也非偶然。实际上，八戒和沙僧都是背景很深的人。为助于同学们理解这里贴一篇旧作的连接《静言西游：江上有奇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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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庭势力中的王母系潜势力，一般是不大为人重视的，但是不如此也说不上“偶尔露峥嵘”了。八戒跟沙僧最终能进五人取经队伍，他们的天庭背景是很敏感的。卷帘大将沙僧是玉帝的内卫，而天蓬元帅猪八戒却是王母的派系。表面上天庭里雍雍穆穆一片祥和，最高领袖统归玉帝，其实是面和心不和的夫妻店。王母既不是省油的灯，她跟玉帝的关系也就好似李治跟则天，秀吉跟宁宁了。那位说好好的两口子为什么要闹到这种地步呢？后边咱们细说。总之，因为这次蟠桃会上玉帝顶住了道门的压力宁可搬西天的兵搞定了猴子也没理道门的岔。王母想拿玉帝一把，没成功，于是不高兴。她在道门是相当资深且有人脉的。她的态度倘若明确，道门也不能不思量几分。

所以才有孙悟空大闹天宫时道门一律袖手旁观而佛家颇为出力的现象。这时候，我们就可以翻回头说猴子在天庭的发展之路了。

就从弼马温说起吧。

猴子初次上天，官封弼马温。据说是不入流的小官，没有品级。职权呢，是管千余匹天马。先不考虑明朝御马监的声势，（御马监所以煊赫，是因为这个机构可以典禁军，有兵权，猴子则是真正的养马。）我们知道，天兵的数目甚是巨大，虽然动辄号称十万，但猪八戒都有八万水兵，可见十万也是约数而已。十万兵而分一千马，骑兵比例未免太少。要说是将领坐骑呢，这班家伙偏又没见有骑马的。所以姑且可认为这上千匹马都是玉帝私人的珍藏。而御马监在天庭的定位也就随之虚无缥缈。先前武曲星君出班奏本，似乎御马监是武曲所管辖。但后来猴子反下天庭，却又是“只见张天师引御马监监丞、监副在丹墀下拜奏”。这个机构能直接跟四大天师之首发生联系，且有面见玉帝之资格，似乎也不见得归武曲统属，也不能说“不入流”。

那么御马监监丞为什么要跟猴子说“不入流”呢？这恐怕就要牵扯出另一个问题了。即前任弼马温哪里去了。为什么天庭官位全都满员偏偏御马监空出个位子呢？为什么这个位子空出来了先任的监丞，监副不照惯例顶上而让它空着呢？

倘若推证御马监所管束的是玉帝私有天马，那么这个机构的级别未必很低，因为玉帝级别高。九卿之一有一个太仆，干的就是类似的活儿。皇帝出巡倘若坐马车，按规矩太仆是要亲自执鞭勒辔的，但在朝堂之上这个太仆端的算高位了。这么看起来，猴子初上天就能做到弼马温，这个前景是相当不错的。也不奇怪，毕竟是金星举荐武曲推荐木德星君亲自送到工作岗位。按今天的惯例送官员上任的好像大多是上一级的组织部长。那么猴子也最多比木德低一级而已。这是行政级别，但猴子这个位置很可能接触玉帝机会很多，实际上就不见得比木德低了。但这是说规规矩矩的做官。倘若不规矩呢？

那位说，养个马还能有不规矩？

有！

不但有，而且王母娘娘体会很深。我在某篇静言西游中将她对应为西王母。（当然不严谨，但中国神话没有严谨的。）即便不是，西王母的故事她也该精熟的。当年西王母在昆仑山上，有一个人间的君王就乘着八马拉的车日行千里来泡她。那就是周穆王。穆王那八匹马号称“八骏”，赫然就在御马监管束的千匹天马之内。简言之，马车是古代浪子昏君们远途泡妞的常备工具。而在这种情况下的马夫跟君王间的关系自然倍加亲密。就说周穆王的马夫造父，那就不是一般的主，此人就是横扫宇内一统六合的始皇帝的祖宗。他们这一系在商末周初出了飞廉恶来，被武王跟姜子牙好顿收拾，一度衰落，后来中兴的就是这个造父。那么说孙猴子要坐上这个位置，前途不光明么？！

可是也就容易理解为什么天庭满员唯独御马监空了。你一个弼马温天天驾着天马领玉帝找乐去，玉帝可不是未婚青年啊。那王母能容你？！至于究竟泡谁，我们看看后来王母的干将猪八戒喝多了往哪闯也就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所以这个位置虽然前途光明，风险也很大。前任弼马温很可能就被王母顺手清理了。王母还在气头上，她在道门资历很深，人脉也很广，又常年主持蟠桃会，善于外交统战，她因为玉帝花心而闹起来，玉帝是占不着理也得不着同情的。所以前任弼马温只能被牺牲掉以求安宁。这个位置如此敏感，所以前任监丞之类的明知道有前途也不敢贸然顶上。王母那还不托底呢。你上的那么快人家迁怒了怎么办？

那后来这帮家伙为什么又跟猴子说这位置“不入流”呢？为什么又是半月以后才接风才说呢？因为起初他们不知道猴子的底。空降干部往往就是有根底的你惹不起的。惹不起也罢了，因为空降干部一般都是来镀金的，过两年就升上去走人了，耽误不了你多少。但经过半个月的观察，这帮监丞监副已经达成共识了。

这猴子是棒槌！

怎么说？

他真干啊。

这猴王查看了文簿，点明了马数。本监中典簿管征备草料；力士官管刷洗马匹、扎草、饮水、煮料；监丞、监副辅佐催办。【弼马昼夜不睡，滋养马匹。日间舞弄犹可，夜间看管殷勤，但是马睡的，赶起来吃草，走的捉将来靠槽。那些天马见了他，泯耳攒蹄，都养得肉肥膘满。】不觉的半月有余。

猴子不明白这位置的玄妙，就像一切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一样，他是真卖力的干活。这监丞监副在这位置上可不是一天了，那还看不明白么？这么老实干，干到累死也未必能引起上边重视，引不起重视就调不走，调不走俺们就升不上去。那还等什么呀，反正猴子不懂行，接个风拿几句小话把他骗走就完了。于是监丞说，“这个位置不入流。”

猴子果然就走了。

其实这里边的花活儿猴子不是不懂，后来他跟唐僧谈心时，也提到在花果山如何当妖怪骗人。初出茅庐的猴子可能只是不知道这种伎俩在妖界跟天庭其实是一样的而已。就像宋江跟吴用在江湖上翻云覆雨左右逢源，进了朝廷却像新女婿那么窘迫一样。

于是猴子走了。他这走，有道是“欺上不瞒下“。监丞等人当然知道猴子是被骗走的，但玉帝不知道。先任弼马温跟玉帝的关系，我们可以推详是不错的。玉帝当然以为猴子嫌弼马温小是不识抬举，于是要捉拿。但王母很高兴。这个位置是敏感的，所以深知内情的道门势力都不掺和。玉帝发令，只有跟佛门渊源很深的李靖、哪吒愿意效力。（这两个人在封神里是嫡派的道门，但在西游里则与佛门千丝万缕。）是为初征花果山。战斗失利，李太白又出来斡旋，猴子二次上天，当了齐天大圣。王母本来是高兴的，这时候又不高兴了。

其实太白金星倒是忠臣。他或者的确怜惜猴子的人才，又或者替玉帝的前景担忧，因为王母势力太盛，玉帝这边没什么嫡系。这样猴子再次上天，虽然提出了无理要求，毕竟终于与天宫谈和。他是个逍遥派，固然不算玉帝系，却也更不是王母系。王母很不高兴，于是玉帝虽然封之为齐天大圣，王母的蟠桃会却偏不请他。

岂是多那一双筷子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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