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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长篇连载《子弟兵——生命的符号·铁军无畏(序)》 -- 双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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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角色·铁军无畏(1)》(五)

第一章 角色

  

  “管界内所有列车停止运行”,一个士兵走向了“抗震救灾的前方”/一咬呀一跺脚,老兵董亮作出选择也进入角色/组织起来抢救生命,没穿军装的士兵成了废墟上的一面军旗/是套话也是实话,解放军就是解放军/第四次“相亲行动”泡汤,大龄青年还是军人本色/特珠时刻的党委常委会,一支团队与一个士兵的高度同一性/没有传达的“预先号令”,炮团的“粮草官”连称“万幸”/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诸多偶然其实都透着必然/“你更要负全责!”,“粮草官”怒吼“粮草官”/朝令夕改,军运油料股股长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车里车外都在响警报,曾祥明平生头一回带“飞车”/“老乡们”比收费站明事理,堵塞的车流为子弟兵让出通道/成群的猛士也是成群的孩子,“组织”和首长既得是爹还得是妈/习惯使然进入角色,人民军队是“为人民服务”的国家机器

  

  政治委员曾祥明这会儿比“车马官”杨俊还要恼火。

  按原定运输计划,炮团第二梯队人员与车辆是在曲靖火车站完成军列装载。但刚才又接到上级通知:曲靖火车站军代处正在调运装载平板,第二梯队人员改在昆明南站集结登车,限12时30分赶到,车辆原地待命……

  至于第二梯队人员怎么到昆明集结,回答是:“你们自己想办法!”

  这就是军令!“军令”的专有属性就是“不讲道理”!

  没什么价钱好讲,曾祥明马上命令参谋长黄建中:“你们马上到火车站联系,第二梯队人员8点钟出发到车站,不管是什么车,只要是去昆明,就让我们的人挤上去,硬挤也要挤上去,无论如何也要挤上去……”

  黄建中参谋长马上跟火车站联系,正好,10时左右有一趟城际列车去昆明。

  第二梯队人员马上出发赶到车站,不管三七二十一挤上了那趟城际列车。按说这么多当兵的跟老百姓一起疯狂挤车好象有点不象话,可都到这当口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官兵们一边卯足了劲儿往上挤,一边跟老百姓陪着笑脸说着好话:“实在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们这是要赶去救灾的……”

  不过人家车上的老百姓都是拿着车票对号入座的,大家伙儿也只能人挨着人地挤在过道中。

  ……

  9时45分,杨俊把第二梯队送上城际列车后回到营区,曾祥明政委劈头又是一个命令:

  “上级命令,运输车压缩至10辆,改在昆明火车东站装载,给你20分钟调整车辆,除了吃的喝的,其他都靠边,马上随我出发,12点之前必须到达装载地域!”

  杨俊嗡的一下头就大了,一肚子的委屈也涌上喉头,差一丁点儿就脱口而出:这还要不要人活啦?!手忙脚乱忙活了一个晚上,还是架不住这一会儿就一变的“命令”,连个眨眼的功夫都不给。老是这么一惊一乍,好端端的一活人儿都快弄成神经质啦!这都快10点钟了,从曲靖到昆明走高速公路就有153公里,再走环城到昆明东站,少说也有160公里,两个小时之内就要赶到,车速时时都必须保持80公里以上,路上还不能遇到一丁点儿交通事故和障碍……

  然而军人就是军人,命中注定必须练就的本事之一,就是要适应和应对这种“瞬息多变”。

  汗水湿透了军装的杨俊以最快速度调整了车辆——把40辆车上的东西往10辆上调整,当然只能是挑着装,能装多少装多少了。他挑选和点齐了16名技术过硬的驾驶员,重新编组了6辆指挥车和10辆运输车组成的车队,完了对驾驶员们吼了一嗓子:“现在是非常时刻,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把你们的看家本事都拿出来,一定要按时到达装载地域……”

  曾祥明政委把一个警报器放在自己的指挥车顶。

  10时整,车队出发。

  “这是我当兵20多年来第一次带飞车,硬是生生拉坏了一个警报器!”

  后来说起这事儿,曾祥明政委还嗟叹不已。

  一上曲昆高速公路,一路拉着警报的车队就象飞起来了一样。

  那会儿,曾祥明的指挥车外头响着警报,里头也响着警报:

  

  我的车装有车辆行驶记录仪,有限速报警装置,一过110公里就报警。上路后我车内车外警报一起响,可再怎么响也得这么跑呀!我打电话问后边的车跑多大速度了,他们说‘政委啊,都120公里了,不能再快了’,过一会儿他们又报告说卫生车拉后头了——卫生车那个车型跑不快,我给卫生车上的张伟杰参谋打电话:你们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以最快速度跑!平常谁敢下这样的命令呀!当然我也是对我们的驾驶员的技术和心理素质有数,结果卫生车后来只比我们晚到20分钟,还是赶上来了……
  

  就这么着,一个多小时,车队就冲到了曲昆高速公路出口收费站。

  一根横杆挡在面前。

  虽说军车不收费,可人家要一杆一杆地放,说好话也不成:要从这里过就得守这里的规矩,你们部队不是最讲规矩么?……

  扯淡,这都什么时候啦?

  平常很重视群众纪律教育的曾祥明政委这会儿也急了眼:“你赶紧给我放行,我们这是去救人救命的,这种时候你还搞这些名堂?‘灾情就是命令’你他妈的懂不懂?你要是再罗嗦,老子就开车撞过去你信不信?……”

  不敢不信,收费站工作人员一边嘟嘟囔囔一边还是放了行。

  车队冲上环城公路,又是一路狂奔……

  一出二环,糟,前头堵车了,堵塞地段差不多有一公里长。

  急得一头汗的曾祥明政委跳下车就喊:老乡们,请你们把车挪一挪让一让,我们是去救灾的,我给大家敬礼了……

  “老乡们”比收费站明事理知轻重——他们也听说了四川的震灾,一听解放军这是要去救灾,在场的所有司机没有一个发出异议或不满之声,都自觉地把自己的车往旁边挪动,一些司机还帮着曾祥明招呼,只一会儿功夫,堵塞的车流就给子弟兵让出了一条通道……

  “咱们中国老百姓真是好啊,这个时候真的体现出中国人民的凝聚力……”

  曾祥明后来感慨道。

  车队冲进昆明东站,杨俊一看表:11时40分。

  他一下子瘫在了驾驶室坐位上,吐出一口长气。

  不过还是消停不了,他马上就得组织完成车辆装载——上平板。

  汽车连排长彭小飞后来很有几分得意地跟我夸奖第二梯队的这些驾驶员:“平常上平板,还得有人引导、定位。这当口当然一切都免了,驾驶员们直接就把车往平板上开,也就是我那些兄弟们平常练得勤技术好,关键时刻真功夫就派了用场了,16辆车很快就装载完成……”

  车辆装载的同时曾祥明政委又叫人租来了3辆中巴车,把随车来的四五十人一古脑地塞了进去。

  ——他们还得赶到昆明南站去与已登车待发的第二梯队人员汇合。

  中巴车冲进昆明南站时,列车已鸣笛待发。曾祥明们刚关上车门,人还没站稳,列车就开动了。

  曾祥明低头看表,5月13日13时整。

  真悬!

  再一瞅自己身上,全湿透了。

  较之于第一梯队,第二梯队这回是既幸运也不幸运。幸运的是他们坐上的是一列带“抢”字头的军列,只在攀枝花停靠过一次,所以虽然比第一梯队晚出发了近11个小时,却只比第一梯队晚4个小时到达成都;不幸运的是,正是因为这个“抢”字头,军列只在攀枝花停靠了一次,第二梯队420名官兵因而在整整一个昼夜里只吃上了一顿热饭……

  就在曾祥明政委“平生第一次带飞车”的同时,正在行进列车中的周洪许团长召集随第一梯队出发的司、政、后、装各部门干部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在这个“紧急会议”上,他们对“抗震救灾”中可能会出现的安全管理方面的问题进行了研究讨论,并从防灾害、防疾病、防事故、防违纪、防失(泄)密、军地关系、民族关系以及战场纪律教育等方面制定了“八个严防”……

  有朋友可能会觉得这是不是太“婆婆妈妈”了?

  然而这就是带兵!带兵既有带猛士的一面也有带孩子的一面,也不光是咋咋呼呼打打杀杀那些台面儿上的事儿!很多时候,“带兵的人”还非就得操操这“婆婆妈妈”的心!——说白了,这成群的猛士其实也是成群的孩子,爹妈送他们到部队是盼他们出息而不是盼他们出事儿,所以在这雄性圈子里头,“组织”和首长常常还即得是爹又得是妈……

  会议还决定:由史文宏副政委负责,立即对家在灾区的官兵家庭情况逐一摸底调查。

  说是“摸底”,其实也摸不了什么“底”。能摸到的“底”,也是灾情发生前的“底”。因为灾区通讯中断,这些官兵对家中受灾情况一无所知,心中的那份忐忑焦灼也可想而知——汽车连排长彭小飞说:“一路上我就把手机递给这些兄弟,让他们不停地给家里打电话,不停地打,打到电池没了为止。可就是这样,一路上还是没有几个人拔通了家里的电话……”

  但有一点,这些家在灾区的官兵们都是确信无疑的:

  “我们去救灾,我们家乡一定也会有别的部队去救灾。”

  调查摸底结果:炮团有50名官兵家在灾区——后来知道他们的家庭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亡和损失,而史副政委和组织股长李远军与他们逐个谈话“做思想工作”时,他们的表态也是众口一辞的“套话”:

  “请首长放心,我们坚决完成任务!”

  ……

  无大爱,何以言割舍?!

  14日凌晨3时30分,炮团第一梯队抵达成都火车南站。

  14日晨7时30分,炮团第二梯队抵达成都火车南站。此时,先期到达的炮团第一梯队已在转赴绵竹汉旺灾区的路上了。而第二梯队官兵在成都火车南站简单进过早餐后——一碗方便面,也搭乘军区运输部队的车辆,奔向绵竹灾区!

  至此,从接受出发救灾命令不到30个小时的时间内,炮团官兵完成了横跨川滇两省的千里大机动。随即,又马不停蹄,奔向了“抗震救灾的前方”。

  而“抗震救灾的前方”,是前所未有的艰难险阻,是前所未有的生死搏斗。

  军队,是一台国家机器。而人民军队,是一台“为人民服务”的国家机器。这台机器是由众多富有旺盛活力的生命所组成的,这些生命却都不是冷冰冰的金属构件。作为生命的个体存在,他们有自己的需求,有自己的欲望,也有自己的情感所系,家室所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军队的性质也决定了其新陈代谢过程就如同其生命力一般旺盛,“去”与“留”的问题,是整个军队乃至其中每一个个体都必然面对的周期性也是永久性的困扰,炮团当然也不能例其外——据我所知,在奔赴灾区的炮团官兵中,就有不少官兵对自己“不在军队”的未来有着各种各样的美好设计甚至实际努力。而现在马上就要去面对去投入的、可能会以自己生命去置换他人生命的严峻现实,对这类“美好设计甚至实际努力”,又是一种无情的扼制甚至扼杀!然而他们别无选择,他们必须要承受这般严酷的重压与煅击!作为军队这台“国家机器”中一个个小小的零配件,他们耐磨耐压耐击打的强度与韧性,决定着这台机器整体运转的活力与效率——这对他们自己是严峻的考验,对这支军队也是严峻的考验!

  不是任何一支军队都能够经得起这样的考验——有些军队压根儿就拒绝这样的考验。

  而炮团的官兵们,乃至整个人民军队的官兵们,在家国危难人民需要之时,都以习惯使然的本能,全身心地进入了被这支军队代代传承已被视作天经地义的角色,把自己浇注成了一个个耐磨耐压耐击打,不是金属却胜似金属的坚固构件,从而置换出了人民军队这台“国家机器”整体运转的巨大活力与效率!

  “为人民服务”的国家机器,为了“拯救人民生命”,高速运转起来!

  炮团,进入了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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