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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现代主义版的《赤壁》

当孔融在大庭广众之下自报家门以后，电影院里传来一片低低的惊叹。俺分明听到了“让梨”两个字从左右传出。大家遗憾的是，这里面竟然没有孔弟弟让梨的桥段，而且孔弟弟居然还长着胡子

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孔融当过北海太守，是个实力强大的地方军阀；也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孔融死在曹操手上，是因为这个家伙长着一张乌鸦嘴。但是电影用孔融之死拉开血腥一幕，这倒是个很不错的编辑，算得上是颇有创意的。

《赤壁》的确是血腥的，综合了几乎所有好莱坞电影的血腥元素。狂飙、战马、军旗、飞溅的鲜血、武器碰撞的声音。你看见张飞站在阵前迎敌，对方的骑兵扬起长烟卷土而来的时候，总算有那么一点血脉贲张的感觉——就好象再看十多年前那部没有使用电脑特技拍摄的《勇敢的心》那样，你屏住呼吸，会看到坚强的步兵用盾牌抵挡对方战马的践踏，会听到铁蹄的轰隆声，然后双方像西方油画中里那些要冲锋陷阵、赤身裸体的罗马士兵一样，厮缠在一起，谓之野战。

吴宇森真是个可爱的人物。他是不是不想走《勇敢的心》的旧路我不知道。可是当拍摄张飞断桥迎敌之时，他居然安排士兵们倒转盾牌，用盾牌光滑的一面反射阳光，晃花了敌军战马的眼睛。你没法说这个法子不新鲜，实在太管用了，反正现在也没有谁骑马去体验一下这种感觉。不过俺从国防经济学的角度考虑，几百面盾牌当作铜镜使用，TNND刘备可真有钱。老吴在这埋下第一个隐喻，刘备不是个编草鞋的，他根本就是个古代化妆品经销商。

刘关张出马亮相，皆有惊奇之处，和我们的印象颇有不同。从后现代剧本的角度来看，实有创意。你看看关羽那种京剧般的出场亮相，当真是不同凡响，如今几乎都在电影当中绝迹了，只有日本漫画里才有。不过诸葛亮的出场却是本色如一。鲁迅老先生说，“欲状诸葛多智而近妖”，的确如此，无论古今中外，吴宇森也不例外。这家伙耍小聪明，揭穿周瑜阵法过时也就算了，还与公瑾琴瑟合一，互相应和，堪称俞伯牙遇上了钟子期。最绝的当然是诸葛什么都“略懂”一点。给小牛接生居然也是个行家里手。老吴也舍得浪费大量的时间让孔明先生那双可以带来冷静的手接生马驹子。折腾了半天，原来诸葛除了能用羽毛扇调节心理状态，自身还是个兽医。

兽医还得有个助手。就是未来的蜀汉皇后孙尚香。这就简直匪夷所思了。吴侯小妹给马点穴这功夫实在也太高深了一些。当初孔明、公瑾和小乔蹲在马屁股后面的时候，孙尚香就应该出场，当场点穴，无需麻醉，给马驹子接生岂不省事很多？

呵呵，说到马屁股，果然小乔出场，不同凡响。当然这三个集体与马屁亲密接近，难道不成这又是吴宇森大导演的隐喻？虽然这么猜猜挺费心机，但是俺居然邪恶地想到了吴导是否有另外一个暗示：给马驹子接生，按照某些大片的一贯逻辑，莫不暗示着小乔同学已经身怀六甲了？

后来果然小乔同学在公瑾都督面前露出了小蛮腰，俺的口水那叫淌得哗哗的。不要误会哈。虽然平板一样的肚皮什么都听不到，公瑾不照样色迷迷地把耳朵贴上去了？俺的猜测，嘿嘿，从来没有那么准过。小乔当然有喜啦！

其余人等上阵，各个有所不同。关羽叫学生诵读“关关雎鳩”这个无可厚非，同时也不忘借古讽今。你看看这个带绿头巾的家伙都说了什么：“只有好好读书，你们将来才有饭吃！”俺周围顿时传来一阵爆笑。嗯，这句话对现场的小朋友当然有着极其重要的教育意义。

和关羽一本正经地搞笑不一样，曹军进行蹴鞠大赛实在带有黑色幽默的风格。虽然这项活动要到快一千年之后才由敬爱的高俅高太尉发扬光大，但是考虑到罗贯中比高太尉还晚出世几百年，时光穿越也是很正常滴。

可是等到俺看见一群曹军士兵摆出所谓的352阵型认真地把一个弹不起来的破球踢进2尺见方的“门”里，对不起，俺得四处找俺的大牙了。老吴呀老吴，本来看你的电影图个场面，看个开心。可这镜头你不是非给俺添堵么。要是国足都按照你在电影里的方法训练，那帮龟孙子还不早就熬出头了。后来回头想想，说不定这又是老吴的隐喻。让俺们具备遥祝，奥运会国足弟兄们百尺竿头，没有退路！

该说说孙权了。这家伙刚一出场，虽然咱嫌演员（俺就不说谁扮演的啦）说话有点大舌头，但是那眼神，那动作，拿捏得还挺到位。碧眼小儿的味道不带十成，三分也就够了。待到后面“亲射虎，看孙郎”，嘿，这个场面也挺激动，不然什么叫做“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想看打虎场面吗？现在整个中国还有几只老虎让你打的？拍电影都得请周正龙当道具了。

不过，运气不好就是运气不好。周老虎在牢里圈着呢。没了周老虎出场，电影里的老虎只舍得露两点，半身像。打半只老虎就用不上兴师动众了吧？那就劳烦孙权孙将军用一支铜箭收拾掉它。不过，按照老虎的体积，一支铜箭……恐怕威力不够？咋就没见到孙将军脸上用创可贴打个十字呢？他打的是老虎，又不是兔子。

而且老吴居然连死老虎也不给个全尸，委实小气了一点……

最后还得说说场面问题了。诸葛亮那个乌龟八卦阵果然拍得气势磅礴，好一番恶斗。骑兵冲锋，连带疑兵布阵，这里面的军事协调问题和实用性交给方家讨论。一场电影看下来，隆隆的马蹄声、武器着肉声、战鼓声到了后面都不见有什么新鲜的。可笑马战还是拍不出水平，关羽张飞赵云都得变成步兵，否则武术动作无从表达。其实就是步战来看，也未必拍得出什么新鲜的名堂，恐怕还不如《投名状》。无非就是笨蛋士兵一拥而上，然后将军有如神助，不是把对方武器磕飞碰断，就是拧断对方脖子，或者直接来个穿心透腹。整一个感觉就像是大内高手力斗养鸡场群鸡，打得一地鸡毛。你说写实么，有那么一点；你说写意么，也沾边，就是个四不像。

就算不参考《勇敢的心》，学学《亚瑟王》也好呀。可是似乎都没怎么学透。不过老吴到底还是知道避实击虚的。马战不好拍，那就直接拍步战好了。你看看连续剧《三国演义》里的那帮导演，分明拍不了马战，还非要演员们骑着驴子似的战马群殴，害得所有的马战镜头都要仰拍。这点老吴算是有自知之明。

可是话说回来了，大场面想学《魔戒》是不是？人家攻城略地的场面是战争片的极致，后面的人就不要学了，你回头看看《特洛伊》，万船齐发又怎么样？照样是烂片。按说老吴也是个聪明人，拍《风语者》还知道避开大场面。这次却一点也不回避了。好吧，我承认我至少不讨厌这个场面，可是你选择赤壁拍摄的地点时，别选在一个游泳池里拍好不好？曹军和东吴水军就面对面相隔个几百米。俺滴个娘，按照俺的游泳水平，每天夜里游上个几趟到对岸放火，烧你丫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怜“滚滚长江东逝水”，如今变成一个大号池塘里养着几千只蛤蟆……还有两只乌龟……

别说俺都说怪话。其实好话也是要说说滴。虽说电影当中曹操不够奸诈，关羽不够儒雅，赵云不够俊朗，刘备不够高贵，诸葛不够强势，剧本写得也还有点拖沓，怎么说都还算是一种新式的尝试。当然这电影不同于《东邪西毒》、《大话西游》之流的东东可以借鸡下蛋，好说歹说也遵循了基本的《三国演义》套路，只不过把不同的情节揉合在一起，这个无可厚非。连续剧《三国演义》里半文半白的台词虽然听来琅琅上口，音节悦耳，这电影《赤壁》里的现代台词却也不算纯粹的无厘头。仁义之理，存亡之道，成败之因，倒也算是原汁原味地保存下来了。好像孙尚香说“天下兴亡，匹女有责”，这话难道有错么？当然没错，而且是大大的没错。你听着有点别扭，但是为什么不能说呢？你当真要她说出“匹夫有责”这话来，乖乖，多没劲呀，就像看《人民日报》似的。

还有，周瑜欲杀诸葛，这个情节看来是遭到老吴的非议了。改一改情节，瑜亮知遇，却也不磨灭两人的英雄气概。这个改写也算得上神来之笔。不过得承认，诸葛老是挤眉弄眼，实在让俺有点消受不起。回头说起来，说《赤壁》不忠实于原著，这个大可不必。这部电影本来就不是在拍《三国演义》。要《赤壁》忠实于《三国演义》，就等于要《三国演义》遵循历史一样，是没有必要的。只要不在剧本上折腾得走样，那就不错了。

把《赤壁》当作喜剧来看未尝不可，不过你非要当作历史大片来看，嗯，就会像俺在文中表达的大部分观点那样，显得多少有点迂腐了。写到这里回头想想，“后现代主义版的《赤壁》”是不是也过于迂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