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F-22将落户澳大利亚？ -- 晨枫

澳大利亚多家新闻机构在2月23日报道，澳大利亚国防部长乔埃尔·菲茨吉本向正在澳大利亚访问的美国国防部长罗伯特·盖茨提出购买F-22战斗机的问题，盖茨表示美国政府在原则上不反对（“no objection in principle”），但需要美国国会解除在1998年的禁止美国出口F-22的法案。这是美国为了防止先进技术意外落入敌对力量之手而特别订立的法案。相比之下，F-35从一开始就是可以出口的。

澳大利亚是雄踞南太平洋和南印度洋之间的主要军事强国，是美国全球海洋战略的重要一环。由于孤悬一隅，澳大利亚特别强调在大洋环境下的远程独立作战能力。澳大利亚是最早装备F-18战斗机的国家之一，作为舰载战斗机而设计的F-18特别适合澳大利亚。澳大利亚也是除美国之外唯一装备F-111战斗轰炸机的国家，其半战略性的远程打击能力使澳大利亚空军有能力控制远到中国南海的广大区域。但是澳大利亚的F-18是早期的A/B型，虽然经过了很多现代化改装，在能力上达到后期的C/D型，但剩余机体寿命毕竟已经不多。更大的问题是苏-27/30开始大量进入亚太。不光中国，越南、马来西亚和印尼都开始装备苏-30，还有在印度洋一侧的印度。F-18的航程本来就是F-14、F-15、F-16、F-18中最短的，和苏-30的几近病态的超远航程更是不能相提并论。澳大利亚在地区的空中优势眼看着就要荡然无存，因此急于寻求下一代的先进战斗机。

用F-18E/F和F-35取代F-18是澳大利亚的一个十分自然的选择，这也是美国海军在未来几十年里的标准搭配，但澳大利亚更加心仪F-22。澳大利亚已经向美国试探过很多次了，但美国一直对向澳大利亚出售F-22不起劲，国会的禁止出口F-22的法令正好拿来作为挡箭牌。美国对F-22的出口态度和对F-15的出口态度截然相反，这是很有趣的。F-15是美国在冷战高峰的60年代末、70年代初研制的。尽管苏联在战斗机技术上高速追赶，并很是取得了一些使美国狂出冷汗的进展，但美国对自己的技术、道德、经济、社会的优越性深信不疑，对于美国能够持续保持对苏联的领先深信不疑，对于盟国的忠诚深信不疑，所以美国空军在76年刚开始装备F-15后，以色利在77年就开始装备F-15，日本和沙特也在81年开始装备F-15。但是时过境迁，美国对自己的保持领先的能力开始有所怀疑，对盟国也有所戒心，不再敢“贸然”出口最先进的战斗机技术。伊朗革命使当时最先进的F-14落入敌手，基地组织和沙特千丝万缕的关系使沙特的F-15也变得可疑，出口F-22是不是会最终造成同样的尴尬，谁也不敢打包票。即使对低档的F-35，美国也在研究是否要专门研制降低隐身性能的降级版，这个问题现在依然没有定论。

除了澳大利亚，在亚太感到苏-27/30强大压力的还有日本。日本的F-15比澳大利亚的F-18要更强大，但日本离中国近，而中国的实力远不是澳大利亚周边的印尼之类所能比拟的，尽管澳大利亚对F-22的需求也隐约有在南海和中国对抗的意味。日本对韩国的F-15也是心有隐忧，也一直想购买F-22，以保持在地区的空中优势。中东的以色列对沙特的F-15也是如鲠在喉，急欲装备F-22，以维持绝对空中优势。菲茨吉本扬言要直接向当初提议禁售F-22的威斯康星的民主党众议员奥贝写信，劝说他改变主意，但盖茨接过话头，表示外国国防部长直接向美国议员劝说不妥，这是他作为美国国防部长的职责，他将和美国国务卿一起研究解禁出售F-22的问题，并向美国国会提出。显然，这是在为美国最终出售F-22造声势。

盖茨在谈话中说到，他将研究出口F-22可能带来的潜在问题，以及是否需要新研制专用于出口的降级版。盖茨当然不会用降级版这样的说法，而是更加外交辞令的“满足出口需要的新设计”。F-22的关键能力在于隐身、超音速巡航、超机动性和网络战能力。超机动性不是美国最担心外流的核心技术，超音速巡航也不能太“掺水”，硬指标放在那里，受援国的军方和公众那里交待不过去。隐身和网络战能力就不一样了，这里面可以放的烟幕就太多了。美国指责中国的防空能力太强大，理由是威胁了美国飞行员的安全。但美国对隐身也没有太好的对抗办法，出口隐身战斗机不光可以在别人家的院子里自由逛荡，也可能造成别人在美国的院子里自由逛荡，包括美国在海外的院子。美国宣称可以信赖盟国，但美国的国家安全战略一向是以别人的能力为判断的基准，而不是别人的意向为基准。只要任何人有美国难以制约的能力，这对美国的安全就是威胁。在F-35的研发过程中，美国一直有意研制一种降低隐身性能的降级版，所有出口的F-35都将是不同级别的降级版，即使参与F-35研制的国家也不例外。这在参与F-35研制的国家中引起强烈的反对，但美国还是没有彻底放弃这个想法。F-22一旦被容许出口，同样的问题肯定会再现。在隐身能力上大大降级的F-22使F-22的优越性大打折扣，谁愿意出天价买二等品呢？

网络战能力是F-22的一个秘而不宣的杀手锏。早在F-15和F-18时代，美国就只出口降级版的电子战系统，需要更加强大的系统的话，盟国只有自己研制。这里面当然是出于保密，而且是盟国之间的互相保密。很难想象美国会对网络战能力网开一面，对盟国和盘托出。网络战能力使F-22不再是一群单机的组合，而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可以集中火力全攻全守，而不再是各自为战。战争模拟理论里经典的兰切斯特方程指出，各自为战时，实力和数量成正比；但当一方可以集中火力的时候，实力就和数量的平方成正比，所以网络战的威力非同小可。网络战和隐身都使得F-22有能力集中火力，而对方则不能，这是F-22的威力的秘密，这个秘密不能随便流入别人之手，连最信任的盟国也不能放心。只有介于苏-30或者别的目标机与美国空军版F-22之间的在隐身和网络战能力上的降级版F-22能使澳大利亚和日本满意吗？这个问题只有澳大利亚和日本才能回答。一方面，澳大利亚和日本不见得有选择的余地；另一方面，如果不能拉开足够的差距，澳大利亚和日本升级战斗机也就失去了意义。苏-30本身不具备隐身能力，但中国新一代的歼-11B到底能达到怎么样的能力，是很可以使日本甚至澳大利亚空军高层睡不着觉的一个问题。

由于孤悬一隅，澳大利亚的F-18是在澳大利亚组装的。澳大利亚不仅组装飞机，还组装发动机和雷达，大量使用在澳大利亚制造的航材，而不是简单的进口散件组装。澳大利亚还同时保持了大修和在本地的升级能力，这是澳大利亚和绝大多数盟国不同的地方。加拿大只是参与了部分F-18系统的制造，日本的F-15只是散件组装。澳大利亚肯定会要求在F-22上同样待遇，但美国是不是会答应就难说了，毕竟美国自己的生产线也吃不饱。日本组装估计也是一样的情况。由于F-2的不愉快经历，美国对日本转让F-22的限制会严格得多。另外一个问题是价格。F-22是历史上最昂贵的战斗机，目前不算研发费用单价为1.38亿美元，算入研发费用则高达3.61亿美元一架。据以色列空军司令在2006年透露，以色列希望购买24架F-22，除了美国国会禁止出售F-22的难题外，还有2亿美元的出口单价也是一个巨大的问题。以色列已经拥有大量F-15战斗机，主要敌人也不是沙特，而是叙利亚，F-22是锦上添花，24架可以抵挡一阵子了。澳大利亚尤其是日本的情况就不一样了，算上战时完好率，24架F-22难以抵挡，但更多的F-22是澳大利亚和日本能够承担的吗？要看澳大利亚和日本的老百姓愿意收紧几格裤腰带了。

F-22不光采购费用高昂，使用费用同样高昂。F-22还有一个问题：只具有有限的对地攻击能力，也不是特别适合海上作战。说不定美国真的需要“重新设计”F-22来满足澳大利亚和日本的需要呢。F-22会落户澳大利亚吗？还有日本、以色列甚至更多的国家？盖茨还是拖了一句话的，他会对国会做工作，但他对能够成功地劝说国会不太看好。现实地说，F-22出口到亚太至少是路途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