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细雨寒风忆楚囚，相煎何必数恩仇。- 小述潘汉年 -- 潘一刀

潘汉年这个题目我感兴趣，有几点看法。

大家都同情潘汉年，我也不例外。

可是在我党情报战线几位大人物中，潘很早就下场不妙。为什么？我看有外因、有内因。

外因：谈潘扬案必谈高饶案。1954年高饶事件，此后即对高饶手下人清洗，“胡均鹤被逮捕”正是对华东公安部门清洗的结果，此前他是上海市公安局情报委员会主任。说得难听一点，潘汉年是被“敲山震虎”震出来的，不得已才向陈毅坦白，这种坦白正是决定“逮捕胡均鹤”者所需要的行为，是对方战术的胜利，因而是“廉价”的，反过来证明了潘对组织不忠诚不老实、有保留。

潘在战争中的身份其实半公开，各方都知道他不光是“特务头子”，更像“特使”。国民党找过他谈判，日本人也找他拿过情报。有个细节，潘在香港成立情报据点，日本人每月提供二千元经费。后来日本人向据点的中共干部打听：“听说他是潘汉年，著名的共产党人？” 我方人员未予回答。现在的说法是，他把国民党或苏联的情报或我方假情报给日本人作人情，换取日本战略情报，但是日本人怎会不向他要我党情报？他又怎能全给假的？信他一个“忠”字，一切都无问题；不信这个“忠”字，一切都要重新审查。何况还有英国人、美国人、苏联人、法国人……，谁叫他交游那么广。

以上是外因，即特殊的政治大背景。还有内因。

见汪不过是个技术问题而已。情报战，“与魔鬼打交道”，哪有不失手的。但是技术问题变成了政治问题。原因在于：1、国民党迅速得知此事，并大做文章，以此诬蔑共产党与汉奸来往。2、我方欲辩诬，向潘询问，潘否认，我方于是公开否认。事实上潘是欺骗了组织。“此人从此不能信用”说明了“组织”的气愤。

此话从毛主席嘴里说出来，分量极重。他对谁说过这么狠的话呢？谁又当得起他这话呢？

如果单纯是被裹挟见汪，事后立即说明，相信我方仍会对外否认，对潘会记上一笔，但不会立刻怎样，因为他作用很大、功勋很大；中央会对他“以观后效”，但欺骗组织这一条罪，是免了的。如果像萨苏说的，立刻改换门庭，那才是大不智，因为谁也不会相信他。－－很多克格勃官员就是有了一些小错被抓把柄，于是犯大罪叛逃的，后半辈子都要躲起来。

但潘不敢“立即说明”，除了党内左的传统令他担心外，也说明他性格中的弱点。类似的事情，周恩来就处理得很好。周恩来在马歇尔飞机上打瞌睡，落下一个小本子，内有熊向晖的名字和住址。当时熊向晖是胡宗南秘书，位阶不过中等，周记录他的姓名地址是很反常的事。后来马歇尔把小本子封好、送还，但周恩来判断对方必然拍过照了，怎么办，是否撤退熊向晖？

周恩来随即打电报报告中央，做了初步检讨，请求处分，并立即在周围骨干中开会布置、作检讨，又召见熊向晖，说明此事，并作出判断，希望熊向晖坚守。云云。此后，正如他的判断，平安无事。

总之一场谍报危机，就此化解。

对比周处理此事的坦荡、机敏，潘处理见汪事件，很不高明。

此外还有一些小的内因，比如他没有高层奥援。以他的政治履历。最应引为奥援的应是毛，最可能的则是周，其余康生、陈云等等，也应多多结交，毕竟共过患难的，可惜，他这方面似乎未下功夫。

结论：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情报人员的忠贞好比夫妻彼此的忠诚感。尤其是潘汉年这样周旋四方的人物，当他的忠贞被怀疑时，他的一生、一切都被怀疑，这是时代的严酷、环境的冷酷、职业的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