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色戒》：东郭先生的老瓶装新酒。 -- 九霄环珮

《色戒》：东郭先生的老瓶装新酒。

最近，几乎是不可避免地，《色戒》遭到一大片的批评。批评是多方面的，最普遍的，恐怕都是围绕汉奸与人性两个关键词。给汉奸写人性？李安你有麻烦了！

在这片短文里，我将讨论一下本人对这种文艺评论和欣赏角度的反对意见。首先放长线，谈谈文艺欣赏的框架问题。

怎样进行文艺欣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式，其实并没有一个统一的口径和标准。这一点，艺术和科学背道而驰。就中国小说这条线索来说，从史记，唐宋短篇传奇，到元代杂剧，明清小说，再到现代白话文小说，包括武侠和言情等各类通俗小说以书本电视电影等各种媒体方式的蓬勃发展，我们可以看到人类对于“故事”的天生渴望，一种吃饱了饭之后立即产生的欲望之一（嘿嘿，之一！），我把这种渴望叫做好奇心，人类共有的好奇心。以我这个业余心理学家看来，人们对小说电影这类故事的渴求，其实非常类似于人们对新闻，八卦等消息的兴趣，好奇心在都其中发挥重要作用。甚至，人类对科学的探索，很大程度上也还是受这个好奇心所驱动。这个角度看，文艺和科学又有了极大的共通之处。

在好奇心的驱动之下，人们总是喜新厌旧，喜欢新故事，新奇的故事。所以说，新奇是所有艺术的共同追求，这就象科学研究不断地追求新方法，新技术，新理论。艺术的第二个特征是有趣，这个话题太大，我不是专门研究艺术欣赏的，所知不多，这里也只能简单说说。这里的“趣”，并不是指狭义的让人好笑的东西，而是指一种趣味，情趣，一种可以让你反复回味的东西。一件家具，一幅画，一栋建筑，一首曲子，一个故事，用一个字赞扬最合适的就是这个“趣”。反之用两个字贬低恐怕就是用“无趣”了。有趣和新奇性是密切相关的，比如，金庸的十几本小说之间风格差异很大，金庸小说的“趣”恐怕与他的作品始终能给读者带来新奇有关。相反，梁羽生写了更多的小说，但是仿佛是一个模子里造出来的，读一个萍踪侠影，其余的很难再感到趣味了。

奇和趣对文艺至关重要，然而，作品要有灵魂，作家要做大师，还需思想。思想是作品要宣扬的或贬斥的，讴歌的或控诉的，鼓舞的或劝戒的，分析的或总结的，揭露的或探索的，如此之类。金庸的小说新奇而有趣，然而思想性上却稍有不足。比如鹿鼎记这个金庸自己最满意的，思想上能论道的恐怕不多，对此金庸大概自己也心中有数，这不，最近把韦小宝的老婆减掉了好几个。

所以，以我看来，文艺极品就是那些新奇有趣的又有思想内涵的作品。那么“人性”呢？“人性”哪里去了？现在人们谈论一个电影，一个小说，不都喜欢来几句“人性”吗？那么，“人性”放在哪里呢？在本人的文艺欣赏的框架里，人性是强化“新奇”，“有趣”与“思想”这三要素的另一基础性元素。体现人性是作品的基础条件。通俗地讲，挖掘人性是使一个作品内的情节让人觉得象真实事件而其中的人物象真实人物一样的东西。即便是玄幻的，灵异的，也要让人相信仿佛真是发生在人身上的故事一样。体现人性，就是让故事逼真，可信。如果一个作品，把其中的人物都替换成动物却不别扭，那说明这个故事讲的就是动物的事，体现的是动物性，而不是人性，比如某些种马小说。所以，在我看来，人性，通常并不是一个作品的目的，而是一个作品要达到其目的的重要条件。那么文艺作品的目的是什么呢，我认为就是新奇，有趣和思想这三要素。

今天是要说《色戒》的。那么依我以上制定的框架，《色戒》是一部怎样的作品呢？新奇？窃以为够新奇的，高！有趣？说实话这个小说我看不下去，我其实只简单看了最关键的两幕：王接受钻戒的一刹那心软而放跑老易和老易解决掉麻烦之后的一小段心理。特别是前一幕，是这篇小说的题眼，最关键所在，是作者打算写这个小说之前第一个设计好的情节（嘿嘿，我猜测而已），其它的都是铺垫，都是摇曳，都是为了让题眼显得真实可信的一些枝节，包括对人性的刻画。那么思想呢？以我看，《色戒》还是有思想的，它说的就象是那个东郭先生的寓言，但比东郭先生要残酷，似乎更接近于农夫与蛇。很明显地，就象标题注明的，作者是提出了一个警告和劝戒：有些事，你心软不得！特别是女人，女人的心软，心软不得！否则，代价不是金钱的丧失，不是感情的欺骗，而是宝贵的生命！如果要加一个副标题的话，《色戒》发出的是对糊涂而又可怜的女人的一声叹息。

故事里的王佳芝是一个糊涂而又可怜的女人，是一个旧式女人。人们爱议论的是她和老易是否产生了爱情。其实，这似乎类似于讨论工作上的男女搭档是否产生了爱情一样，你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以我看，是没有。只不过，在那最关键的决定生死的那一刻，王佳芝糊涂地以为老易爱上她了，因而心软，因而犯下大错！就想小说里这样描写：

“这个人是真爱我的，她突然想，心下轰然一声，若有所失。

　太晚了。

　店主把单据递给他，他往身上一揣。

　“快走，”她低声说。 ”

小说也好，电影也好，赤裸裸地呈现的结局是汉奸杀死所有的涉案人员，包括王佳芝，没有犹豫，干脆利落！汉奸的眼泪，汉奸的人性，都是为了让这个故事更真实！谁说汉奸不能有人性呢？怕死，就是他们最大的人性，不怕死怎么会做汉奸？怕死，不是人之共性？英雄们战胜了恐惧而已。你说是不是呢？

还有点话，时间问题，暂略。

• 【原创】《色戒》的革命性！
• 何必对号入座。我们的教训还少吗？
• 色戒咱这才算是真的看完了，评完了。写了不少字。都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