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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爆笑】【文摘】三国人物之来龙去脉――兼和萨苏兄(一) -- 天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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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爆笑】【文摘】三国人物之来龙去脉――兼和萨苏兄(一)

常看萨苏诸兄批论三国的妙文,佩服之至,小弟才疏学浅,贴一篇传统相声改变来的文章,巧述三国人物之来龙去脉,虽是游戏笔墨,却也是绝妙好文。

大家如果读过明代《古今小说》,可能还记得第三十一卷《闹阴司司马藐断狱》,说得是由于汉高祖屠杀功臣,天怒人怨,天帝判韩信、彭越、英布托生为曹操、刘备、孙权三分汉室的故事。这个故事早在《梁史平话》、《三国志平话》中就提到了,《古今小说》中断案又增四件;清朝徐石麒杂剧《大转轮》中写了“十阎君断不明七件事”;京剧《半日阎罗》,豫剧《司马藐断狱》大体亦取材于《古今小说》。单口相声《后补三国》除说司马藐断案八件外,尚多判吕不韦、秦始皇一案。

 东汉桓帝时候,蜀都益州有一位秀才,复姓司马,名藐,字重湘。小时候就喜欢念书,每天都是手不离卷,读书之时朗朗有声,因为他好学,又加之天资敏慧,所以三岁时便能吟诗,四岁时就能作对儿,五岁时过目成诵,六岁时倒背书文,到了七岁便能对答如流,到了八岁就提笔成文。因为他才华出众,少年有志,家乡的父老乡亲没有一个不挑大拇指的,乡里乡亲这么一吹捧,他的名声可就大了。这么一来,益州城里里外外方圆几十里之遥,都知道有个叫司马藐的神童。

  俗话说得好,“人怕出名猪怕壮”,就在这年本郡科举(这里是借用明清科举制度作喻,便于叙述故事。),司马藐当然前去应试。到了考场,接过考卷一看,心里话儿:这题目是不好做,可是难不住我。怎么?平常墨水喝得多,倒得出来,墨水喝得多是形容平常读书读得多、写字写得多,可不是真喝墨水儿。平常不读书,不写字,光喝墨水儿玩儿,考试的时候人家都往试卷儿上写字儿,您往卷子上吐墨水儿,那就不是神童了,那是墨鱼。司马藐沉思了一会儿,先打了个腹稿儿,然后在脑子里又转悠了几遭,自己觉得满意之后,这才提笔行文。真不愧是神童,人家一挥而就,一气呵成,一会儿的工夫大块文章写完了,头一个交了卷儿。考官们接过卷子这么一看,这卷面儿是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儿多余的墨迹,涂改之处就更找不到了。那小字儿写得工工整整,个个娟秀有力,近看是个字儿,远看就是一朵花啊!字里行间透着灵气,显着才气,真可谓是笔下生花,是一篇难得的锦绣华章,果然名不虚传。考官们想试试他的口才如何,正在这个时候,一位差人端着一个铜盆从考官们的议事厅堂门前走过,里边儿盛着一条大鲤鱼,这是端到后面厨房里做菜用的,扑棱一声响,只见鲤鱼跳了起来,溅了差人一身的水,引得考官们呵呵大笑。其中有一位见景生情,随口说出:“盆中鲤鱼跳。――司马藐。”“学生在。”“你的文章写得不错,现在就用这句话作为上联,你给我对个下联。”司马藐从小失去父母,是兄嫂把他抚养成人,因而生性倔犟,但又有怜悯之心,看着刚才差人弄了一身水,不但无人同情,反倒被他们耻笑,心中早已愤愤不平。他这一生气不要紧,就把自己是考生的这个碴儿给忘了。心里话儿:你们高高在上做官当老爷,根本不问百姓疾苦不说,还拿人家痛苦取笑,我非给他出出这口气不可。他跑这儿出气来了!“回禀大人,学生不才,下联已经有了。”“我的上联是盆中鲤鱼跳。”我给您对油盐酱醋烹……”司马藐的下联对完了,考官们目瞪口呆。他们说什么也没想到这位才华横溢的神童竟然对出这样一个粗俗的下联来。司马藐看着考官们全都呆若木鸡,不由得好笑,也呵呵地大笑起来。他这一笑好像是把考官们给笑醒了。其中一位还问哪:“因何发笑?”“大人,想必是学生的下联是天下绝妙之句,不然不会使各位大人惊到如此地步,故而学生才发笑……”“司马藐,你是应举之人,对出这样粗俗的下联,你不感到羞愧吗?”“大人,学生有一事不明,要在大人面前请教。您因何出此上联?”“那是因为我见景生情。”“您这上联是什么意思?”“鲤鱼跳嘛,俗话说,‘鲤鱼跳龙门’,就是吉祥的意思。”“妙,大人所言极是。既是吉祥之物,就应放在祖宗牌前供奉起来,那差人端到后边儿干吗呀?”“他这个……”废话!不端到后边儿去,一会儿我们哥儿几个吃什么呀!可这话不能说出来,万万没想到司马藐会这么问他,所以问得他哑口无言。“因此学生对了个油盐酱醋烹的下联,这不正是鲤鱼端到后边儿去的下场吗?学生我对了来的应该说是点题的下联。实在妙哇!怎么能说是粗俗呢?再者待一会儿红烧鱼端上桌子与美酒共下咽喉,进入腹内,一日之间便成粪土,各位大人都不觉得羞愧,学生因何而羞又因何而愧呢?请大人明示……”

  这几位考官听完了司马藐这番奚落人的言语,讥讽之词,实在按捺不住了,脸上的颜色红一阵儿,紫一阵儿,青一阵儿,蓝一阵儿,绿一阵儿……都成外国鸡啦。个个恼羞成怒,实在挂不住啦。心里话儿:这还了得,他还没考上举人哪,眼里就谁都没有了,他要是考上举人,我们老哥儿几个还不都得听他的?没门儿!“司马藐,你乃读书之人,应懂得达理之道,出口不逊、目无考官、强辞夺理、以小犯上,不可教也、不可雕也,实实在在不可录取也……”他还怪别人哪!

  就因为这件事儿,发榜时司马藐名落孙山。想想抚养他成人的兄嫂,想想众多乡亲盼他得中的心情,他实在是悔恨不已,惭愧不止。从此以后,他便闭门勤修,可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您看,汉朝那会儿,读书人要做官够多难!再往后到了灵帝光和元年那阵儿,皇上昏庸无道,不理国政,每日里只沉醉于酒色之中。特别是废除了科举,卖官鬻爵成风,灵帝身为帝王之尊,亲批官价,成为历代帝王之创举,后人之笑谈。他明文规定,大九卿、小九卿、内翰等官职依照品位高低其价不等。如欲为三公者,价白银拾万。大臣崔烈,用银三万购得司徒少卿一职,接旨谢恩退下殿去以后,灵帝突然顿足捶胸失声,连呼:“不该,差矣!差矣!不该!”众臣见状急忙启奏:“万岁何故开金口‘差矣’,吐玉言‘不该’?”灵帝说:“?悖?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还用问吗?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嘛。崔烈用三万买走了一个司徒少卿,价钱太便宜,我不该卖给他。可是他已经交了钱,我也下了旨,能说了不算吗?后悔莫及,所以朕才脱口连呼不该,差矣,差矣,不该。这么便宜,我不该卖给他,这是贱卖呀!”你琢磨琢磨,皇上拿官卖钱,那些想通过读书应试走向仕途的穷书生成了“八十岁的干儿子――还有什么指望呢。”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单说司马藐,惹怒了考官,功名无望,家中一贫如洗,无钱贿赂当道,苦读数十年,还是个穷秀才,一事无成。这一天司马藐和往常一样,自己仍然在房中攻读书文,掩卷之余,忽然想起自己多年如一日勤学苦读,结果落得如此地步,实在是心灰意冷,感到越往后越是凄凉苦楚,没意思。越想越想不通,越想不通他还是越想,这怨气和怒气简直就像一团火在胸中熊熊燃烧,从脚下一直烧到头上,要不是天灵盖儿挡着,那火苗能冲出顶门心儿喷出来少说也得有八丈多高!您还别不信,过去逢年过节放的泥人做的花炮,也叫焰火,泥人头顶能冒火,活人为什么就不能呢?司马藐这气大了,可是老闷在心里边也不是个事儿,怎么发泄出来呢!文人嘛,只有舞文弄墨,于是他写了一首诗,这才总算灭了火,消了气,心里头舒坦了点儿:

  “得失与穷通,

  前生早注定。

  敢问注定人,

  何不判奸佞?

  善士遭沉埋,

  恶人反得逞。

  吾做阎罗王,

  世事重归正。”

  司马藐写完了这几句诗,他是看一遍,念一遍。念一遍,看一遍。看一遍?闵?不止,念一遍泪如涌泉。只见他手拿诗稿,站起来冲着窗外,眼望青天,仰面长叹:“老天哪,老天哪!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我司马藐也是有志之人,皆因打抱不平,才无端遭此横祸,都说苍天有眼,天日可鉴,既是如此,因何你不闻不问,不究不查,不判不罚,不睁眼看看这不公的人世?老天哪,老天。你不能惩恶扬善,你不能扶正压邪!天公啊天公!都说你老天公道,依我看,你既不公也不道!你欺人太甚哪!我读书数十载,可以说读的是糊涂书,办的是糊涂事。今天我才明白,你也是欺软怕硬,见钱眼开的势利小人!你不服么?可以把我带到阴曹地府,我司马藐绝不惧怕,就是打入十八层地狱我也要说你无用,讲你无能。”说罢,他既不叹气,也不落泪,反倒呵呵地笑了起来,然后将手中的诗稿在灯上着,呼呼呼,霎时间化成灰烬,一缕青烟,直上九霄。

  说来也巧,恰好正遇上夜游神巡逻到此,他们认识司马藐,为什么?因为他们天天打这儿过,每天都看见他伏案攻读、几十年如一日,可是都到了岁数还没有什么出息,因此见他一次就笑他一次,笑他呆,笑他痴,要不怎么管死读书的人叫书呆子呢?那就是神仙给收响了的。可是今儿个不同了,没看见他读书不说,还见他呼天喊地,怨声不止,咒骂老天,实在有点儿反常。嘿!没想到司马藐一个文弱书生今儿个也动起肝火来啦,看不出来,还真长能耐了。走,咱们赶紧回灵霄宝殿向玉帝奏明,打司马藐的小报告,得几个侦缉费。您瞧这几位够多缺德啊!司马藐已经到这个份儿上了,他们还动坏心眼儿哪。所以说人人都说天堂好,殊不知天上人间一般同!

夜游神想捞外快,来到灵霄宝殿添油加醋地这么一报告,您琢磨琢磨那玉帝能不发火儿吗?当时就翻儿了:“大胆的司马藐,一个凡夫俗子,竟敢辱骂天庭,这是地地道道的犯上,天理不容,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看他还有何怨气?”班部中闪出太白金星奏道:“圣上息怒,臣有本奏。夜游神之言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曾记得夜游神多次报说天下太平,哄得圣上以为可以高枕天忧,不理天下之事,还是小臣闻得金戈之声,方知天下大乱。他们根本没有尽职,向个夜游神凑在一起,在南天门外一个犄角旯旮的僻静地方掷色子。若不是小老儿微服私访,怎能查出他们的恶习,圣上又怎能得知天下之实情啊?”嘿!太白金星还代管抓赌。“故此小臣斗胆直谏,望圣上千万千万不可偏听偏信,贻误大事。”“嗯,卿所言极是,我倒把这个碴儿给忘了。可是,人间禄数,或贫穷,或富贵,一是要靠自己发愤,二是要靠三代积德行善,三是要靠机缘运转,方才金榜有望,他不知自检,反责天道有私,岂能容他!”“圣上,司马藐出言怨天,当然不该,可屡试不第,心有余怨,也情有可原哪!还望圣上明鉴。”要不怎么天上人间都说这个老头儿好呢,他厚道。“朕明白卿之善意,也体谅他的苦处,可是他口称欲作阎王,要重新安排天下大事。实属胆大妄为,狂傲之极,这等人如不及早惩处,将来必有后患无穷。”“圣上,司马藐出言果然狂妄,若此人是胸无点墨的无能之辈,说大话也不过混事而已,不足为奇;或许他真是胸怀大志的德才兼备之士,怎奈无缘仕进,遂致英雄无用武之地,此人一旦若登龙榜,必能大展鸿图,实为国家之栋梁,难得的高才,也未可知。依小臣之见,司马藐不就是想当个阎王吗?那就让他当吧……”“什么!老头儿……太白老头儿……长庚老头儿……金星老头儿,你是老了,你是糊涂了,你还是老糊涂啦?那阎王爷能随便当吗?他要是能当阎王爷,那天下的人不都成阎王啦!今儿个你是怎么回事?往日出的点子称得起是高点子,今儿个的点子是‘水蝎子――不昨蜇’不说,还有点儿馊味儿。”太白金星心里话:噢,我出的是馊主意?不像话!又不敢说出来。俗话说,伴君如伴虎,随时随地都得小心,不知哪天被老虎咬着。心里话:忍了一辈子,怎么办呢?还接着往下忍吧。“圣上,臣我的愚见,既然司马藐想当阎王,就让他当一回,看看他的才略如何?不过圣上也不必过虑,不是让他当一辈子阎王,就是当一夜阎王。把真阎王断不了的重大疑案,全部拿出来让他发落。如果他确实审断得当,鬼魂皆服,那就说明他是高才,圣上恩准高就,也就两全齐美了。如果也断案乱七八糟,大堂上鬼哭魂嚎,阴世间乌烟瘴气,那么他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庸才、蠢才,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让他永世不得翻身。不知圣上以为如何?”“好!真难为你。这些花花点子你是怎么琢磨出来的?不愧是西方太白金星啊,净是歪打正着的玩意儿!行,这回就依了你,由你出面,拿上朕的手谕,即刻赴阴司命阎罗君暂且歇息一夜,让位于司马藐,由他处理一直不能处理但非得处理的,处理不了还得处理的死案……”太白金星心里话儿:哼!说我出的点子馊,就刚才您动这心眼儿,馊倒是不馊,可够真损的,就是不损也够缺的,名副其实是“一个大子儿开房――损德堂。”“太白老头儿。”“臣在。”“六个时辰之内,司马藐断得了案,赐他来生享不尽的荣化富贵,如若断不了案,那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叫他永禁酆都城。去吧。”“臣尊旨。”说罢,太白金星手捧圣旨,一甩拂尘,驾起五彩祥云下界传旨去了。

这天晚上,司马藐不知道怎么回事,坐着也不是,站着也不是,躺着也不是,靠着也不是,心里边儿像有十五个水桶在那儿搅和,七上八下,心不安宁,魂不守舍。也搭着折腾得时候长了点儿,司马藐刚刚坐在椅子上,忽听得窗外风声骤起,树叶哗哗作响,只觉得一股冷风穿堂过屋袭上身来,不由得他感到浑身上下里外发冷,桌子上的油灯灯花摇曳不定,跳跃不停,噼啪作响,由大变小,由黄变青。司马藐正在纳闷儿,只听屋门吱扭一声,无风自开,他刚要起知关门,只见有两个鬼卒已走近身前。二鬼卒虽然面目可憎,不好看,但举止彬彬有礼,言谈款款入耳:“先生,请勿惊慌,不必害怕,我等乃阴曹地府鬼吏,在下名叫白无常,他乃黑无常,奉了我家阎罗王之命,前来请您过府走走,有要事商议。”司马藐一听:怎么着,让我真的过鬼门关,我不去!我知道那个地方不能去,去了就回不来了。想到这儿,他刚要抽身逃跑,不料白无常把他的衣服一拉,黑无常把他的裤带一拽,说来也怪,那司马藐就觉得二脚生风,耳边呼呼作响,眼前白茫茫一片,身不由己,如同一片落叶,轻飘飘荡悠悠,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只听黑白无常齐说道:“先生,到了。”司马藐睁眼一看,黑忽忽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周围静悄的一点和声音都没有,俩无常鬼见司马藐站那儿愣着,说道:“这就是阴曹地府,你不认识吧?也难怪,你没来过。”司马藐如梦方醒,说道:“好个黑暗世界。”俩无常鬼听他这么一说,笑了笑:“您是生人,初来乍到,不见天日,自然看着不顺眼。等时间长了,您就不理会啦,俗话说习惯成自然嘛,到那个时候,让您投胎做人您还不干哪!您瞧我们哥儿俩不就是在阴间呆了一辈子吗?做鬼好哇,俗话说做鬼吓人嘛,您说谁不怕我们?就连阎王爷也怕我们三分。一天到晚老得在那儿坐着,顶着,候着,不敢随便挪窝儿,大门儿更不敢出去啦。为什么?你没听说过,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阎王爷不在家,小鬼儿造反’。他就是怕我们把他给干喽!其实我们干他干吗呀?把他干了,谁当阎王啊?谁也不愿意当。受罪不说,不定哪天还是让别人给干了。何苦呢?当小鬼多自由哇。说个不该说的话,阎王爷想跟我换我还不换哪!不是我不换,是他不换……他想不开呀!我们哥儿俩虽然长得丑点儿,可是心眼儿好,净帮着人间做好事。您说,不管人间哪位干了什么大事业、功成名就的,谁离得开咱哪!谁不夸鬼使神差,我们在暗中不帮忙行吗?可咱图个什么?什么也不图。司马藐先生,您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是有学识的人,刚才跟您说的这么多东拉西扯的,都是些鬼话,您可别见笑哇。”“不!二位适才说的乃金石良言,司马藐数址年来自以为是,自命不凡,今蒙指教,受益匪浅。正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司马藐到今天才真正地悟出点儿做人的道道来。得逢二位,三生有幸。二位是鬼,可是你们办的是人事,一言一句的都是人话;恰恰相反,有的是人,一举一动办的是鬼事,张口闭口都偏偏说的都是鬼话。二位才是先生,二位才是真人哪!司马藐平生不为势力折腰,今日却要拜谢二位的赐教。”黑白无常一见司马藐要跪下去,急忙搀扶起来:“别价,不敢当,不敢当。您是秀才,是有功名的人,我们是无名小卒,岂敢承受。您瞧我们哥儿俩跟您罗嗦这么半天,耽误了不少时候,咱们还是办正事要紧,以后有空再闲聊啊。说着说着就到了,甭客气,进去吧。”

  司马藐留神细看,在雾气中果然有一座殿宇,与人间的金銮殿相差无几,只是人间的金銮殿金碧辉煌,雕梁画栋,阴间的金銮殿漆黑一团,死气沉沉。抬头见殿上高挂匾额,上书“森罗殿”。司马藐在俩无常鬼的引导下,走回廊,过通道,行曲径,奔幽门,绕过迷魂阵,躲过望乡台,穿过生死阁,这才到了阎王殿。只见殿上端坐着一位大模大样儿的人物,奇怪的是身着便服,金冠,蟒袍,玉带,朝靴,一件件全都摆在了公案之上。司马藐进得殿来,与黑、白无常前后跪在阶下。“司马藐已被我们带来了,现正候旨,请王爷训谕。”说罢,他们站起身形,分左右与众鬼官侍立两旁。阎王爷早就听太白金星说了这位司马藐可了不起。叫道:“司马藐。”“小民在。”“你抬起头来。”“遵命。”司马藐抬起头来,阎王爷看了看,心说:这位司马先生长得也不过如此,说话怎么那么狂啊?司马藐那儿也抬头这么一看:“哎哟,我的妈?健!辈畹愣?喊出声来。怎么回事儿?是不是他瞧着阎王爷长相丑,模样怪,不是!阎王爷面如锅底,黑中透亮,司马藐从来没瞧见过阎王爷,这回真瞧见啦,心里话儿:人世间往往有小孩子们把脸弄脏了,像花老虎一样,大人们就笑着说:“瞧这德行,成了阎王爷啦!”可他们哪儿知道阎王爷不是花脸,是黑脸!往后再遇到把花脸说成阎王爷的,我司马藐就有本钱讲话啦,这不,咱真瞧见过呀。“司马藐,你在想什么?”司马藐正走神儿,突然听阎王爷问他想什么,怎么回答?啊,回禀阎王,我正琢磨您的长相儿哪。不像话呀?问得他当时无言可答,支支吾吾的:“嗯,啊,是……”“小民不知身犯何罪,将我带到这森罗宝殿作甚?”“司马藐,你是一个读书之人,应该懂得谦逊之礼,你不知自检不说,反倒诬蔑本王不公,是何道理?”“王乃阴司之主,掌天上、人间、地下之生死大权,主荣华福禄之分,可惜你一向依附有势力者,欺压穷苦百姓。司马藐读书一生,落魄一世,不是学生无才,实为势力所迫。”阎王爷说:“俗话说,一是一二是二,打破锅说锅,打破碗儿说碗儿,你不能高官得做这与本王何干?我奉天道而行,诸事自按律条办理。你一个凡夫俗子怎么知晓?你不懂我也不怪你,但你口口声声要本王让位于你,竟敢口出狂言,要改天换地,颠倒乾坤,重整世事。”“大王息怒,待司马藐慢慢陈述。常言道,天以仁慈为上,心以劝惩为本,大王位居阴司,而权达四海,身在宝殿,却眼观天下,人世间的好歹之事,应当说是了如指掌,‘瞎子吃汤圆――你心里有数’;可是大王是否知道世上有悭吝者却财源如水,慷慨者常两手空空吗?今日人间,吃、喝、嫖、赌、抽者为所欲为;坑、蒙、拐、骗、偷者能逍遥法外。仁、义、礼、智、信到处碰壁,忠、贞、孝、敬、勤寸步难行。有势者加力成为有势力者,有富者加贵成为有富贵者。贪者则更贪,穷者则更穷。富贵者以势欺人,贫穷者终遭欺凌。天赐人间平等,因何不平?地赋人间公正,因何不公?司马藐乃一介书生,贫寒士子,苦力志学,躬行孝悌,立志报效国家,有什么不合天心地意呢?这等不平世界,这等不公人间,大王难道不知?既知,因何不理?大王若不知,身为阎君此乃失职。君受天命于地下,却听而不闻,视而不见,统而不管,任其泛滥成灾,君还有何面目去见天上玉皇?也是我心中有此无限愤慨,这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说出了欲做阎罗王重整世事的想法。还望君王体察下情。”阎王爷一听:啊!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呀!“司马藐哇,司马藐,可真有你的,你把我鼓捣下去了你还挺有理,你成了原告,我倒成了被告啦!好吧,既然如此,咱们按玉帝旨意办啦,我把王位让给你,在一夜之内管理阴曹地府,限你六个时辰判断所有案卷,判得公平,赐你来生有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断得不是,永落地狱,不得人身。司马藐,你要听清楚了,想好了,琢磨透了,等来日再后悔可就晚啦!”司马藐一听,稍微打了个愣儿,说:“遵旨。”“嘿?直接啦,这意思非让我下台不可呀!好咧!都归你啦!”

司马藐也不含糊,起身向前,把平顶冠往头上一戴,然后罩袍束带,登上朝靴,往王位上一坐,你猜怎么着?假模假式的还真有点儿那个派头儿。这时候就听鬼卒们打起升殿鼓,新君登位,宣善恶诸司,六曹法吏,判官鬼使,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按班参拜,口呼千岁,礼毕齐奏,请新王审案。司马藐心里话儿:难怪谁都不愿意跟鬼打交道,因为他们净是些鬼主意呀,天下这么大,三山五岳,五湖四海,得有多少仇怨冤屈鬼魂?别说是六个时辰,就是六十个,六百个,六千个,六万个,我也都不知道打哪儿审。不行,我可不能上了他们这些鬼话的当,我得让他们听我的。“判官,寡人奉旨统管地府,今夜本该放告断案,不过,只有六个时辰,倘若有案即理,恐怕难以办到,稍有舛错,就会冤者更冤,仇者更仇。岂不是有负玉帝圣意。本王意欲命尔等将历代重大未决的疑案奇案报上,由本王亲审立断如何?”判官禀道:“王爷在上,小的这里有汉初八宗案卷,至今已有三百余年无有敢问审者,原案尚悬而未决。适才听王爷之谕,斗胆将此案呈上,不知王爷可愿理之,伏请定夺。”司马藐听了判官的话,心里明白:他这是“小卒坐中心,想将我的军”哪!没门儿,你想给我来个下马威,让我栽到这儿,办不到!要栽我也不能栽在你手里,我看你这判官鬼,再鬼能鬼到哪儿去!你不是给我一只浅水中的船吗?想叫我搁浅在河滩上动弹不得,哼哼!我就给你来个将计就计,顺水推舟,叫你“王八看绿豆――大眼儿瞪小眼儿”。“判官。”“小吏在。”“就依你的办如何?”“还是请王爷裁定。”“好,那就速派人将案卷调来,本王要过目审文。”“遵命。”

  不大会儿工夫,判官手捧着一大摞案卷,走到司马藐的眼前,恭恭敬敬地放在公案之上,然后拖礼退下,单等司马藐阅过后处置。他“站在黄鹤楼上看翻船”哪!司马藐翻开案卷,不看则己,一看,大吃一惊。难怪摆到今天拖到今日也无人敢审敢问,这案子的确扎手。怎么回事?这八大案哪一案也非比寻常。就说这头一宗案子吧。“屈杀忠良案”,原告韩信、彭越、黥布,被告是刘邦、吕氏。第二宗是“屈死无伸案”,原告范增,被告陈平。第三宗是“忘恩杀命案”,原告丁公、樊哙,被告刘邦。这第四宗“无辜杀命案”,原告戚氏、李氏、王氏、如意、少帝、恒山王,被告吕氏。第五宗“乘危逼命案”,原告项羽,被告吕马童、王翳、杨喜、吕胜、夏广、杨武。第六宗“诡谋网杀案”,原告龙且,被告韩信。第七宗“投降袭杀案”,原告田广,被告韩信。第八宗“吞嚼灭宗案”,原告刘友、刘恢,被告吕氏、吕禄、吕产、吕台。您说这些稀奇古怪的案子怎么判?判不了,没法儿判哪!司马藐看完了案卷都一一合上,用手揉了揉眼睛,“唉!”叹了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端端正正地坐在王位上,来了个“徐庶进曹营――一语不发”。判官心里明白:怎么样?没辙了吧!我就知道你是“耗子尾巴长疖了――没多大脓水儿”。这是什么地方?你跑这儿逞能来!这是什么主儿坐的位子?你也敢来蹭!这都是些什么案子?你也敢摸!完了吧?这回是“小老鼠偷油灯――你看你怎么下台”!“判官!”哟!醒啦,没吓死呀!“在。”“这些案子,所有前任的王爷都看过的吗?审过的吗?”“巧啦,所有王爷都看过,看过以后都得了一个病。”“什么病?”“摆头疯。”“此话怎讲?”“就是看完了以后,没有一个王爷不摇头的。”“噢,那么你看本王如何?”“您哪……”“讲啊。”“小人不敢。”“但说无妨。”“您是‘屎壳郎逛公园――不是这里的虫儿’。自然也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结果嘛,也是‘眨巴眼生瞎子――一代不如一代’……”“照你这么一说,我和他们都是半斤八两没什么两样啊?”“不!不!王爷比他们强得多,您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这可不容易。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您看您知道自己判不了这个案子,所以坐在那儿等着……”“我等什么?”“‘猪八戒吃萤火虫儿――您心里是亮堂的’。这位子是谁给您的,您再给人家不就得了嘛!”“你准知道这案子我判不了?”“要是判得了,您干吗唉声叹气呀?”“圣人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求为可知……你不知道可以问嘛,干吗要胡猜乱猜呢?也不怕费精神。你以为你有点儿鬼聪明,十拿九稳啦!大错特错,你是‘猴吃麻花――满拧’,‘猴拿虱子――瞎掰’。我为什么?闵?叹气?这区区小案,其实早就该办完啦,不断想却难住了历代阎君,拖至今日不能了结,实在让人费解不说,可叹偌大一个世界,竟无一个德才兼备的阎王佬儿,怎么对得起天上的恩宠,人间重托,地下所望啊!”“王爷明鉴,可惜您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哇,‘哑巴吃扁食――心里有数’。说了半天别人,轮到自己的时候也是摇头而已,无能为力,王爷您说是不?”“常言说得好,聪明反被聪明误,那是说还有点儿聪明。你要是有点儿聪明也可人疼,你一点儿聪明都没有,还在那儿自作聪明。我刚才摇了摇头,我摇头的意思是你们小题大做,这样好判的案子,你们却说是疑案、奇案,是无法了结的案子,实在是叫人想不通。不是你们捣鬼,就是你们弄鬼,不然怎么会到今天无法解决呢?怎么会一干人犯长期鬼混,无有结局呢?”“王爷,这么说,这案子你能判得了?”“废话!不能判我看这案卷干什么?”“好,那您打算什么时间判?”“明知故问,只有六个时辰,还能等到何时?”“那就是说,现在您就得判罗?”“对!速命值日鬼吏带第一宗案卷犯人大堂候审。”“遵命。”

  不大一会儿,只见判官高声唱道:“屈杀忠良案各犯俱到,现已跪在殿下候审,请王爷问案。”司马藐带搭不理儿地嗯了一声:“一旁伺候吧。”“是。”“传韩信。”“是,传韩信。”一声王命,只见两名鬼卒将韩信押到殿前。司马藐将身子微微向前探了探,然后问道:“下跪何人?”“罪犯韩信。”“韩信。”“罪犯在。”“你先前侍奉项羽时其位不过郎中,言不听,计不从,你才弃楚投汉。汉高祖得你不易,待你不薄,筑坛拜将,捧毂推轮,位至王爵,尊荣已极、理应报效尽忠才是,为何又起叛逆之心?心思已过,反告其主,是何道理?你要一一申明,从实招来!”“王爷在上,容罪犯韩信细禀:某自受汉王之恩后,从无二心,尽心竭力,辅佐汉王,君不见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定三秦,救荥阳,虏魏豹,擒赵王歇,挥师北燕,东克齐疆,七十余座城池皆为汉室天下,二十万众楚兵被杀得落花流水,落荒而逃,九里山十面埋伏,调兵遣将,困住霸王,逼他拔剑自刎,血染乌江。某立下十大功勋,实指望子子孙孙世世代代享荣华富贵,做一个逍遥王,福寿绵长。却不断汉王得了天下,就忘记了驰聘疆场出生入死的功臣良将。他不加封韩信不说,还贬某爵位,更令人发指的是暗嘱吕后与萧何定下奸计,骗某至未央宫,也是某一时大意,未曾提防,中埋伏,遭捆绑,说我谋反叛逆,刀下身亡。诛某三族,害某八代,遭此劫难,迄今已有三百余年,沉冤未伸,是可忍孰不可忍!伏乞大王明断。”“你身为大将,为汉室屡建奇功,可见你熟知兵书战策,理应懂得勇谋之道,怎会受他人之骗。堂堂一员将军,被人如唤小儿一般,诱入未央宫、难道你不知那是何地,何人能入,也无人为你参谋说破?事到如今,你自作自受,自食其果,还连累宗人惨遭不幸,又能怨得何人呢?”“我要怨蒯通。蒯通是我的军师,他在军中供职时,军机事务,我无一不向他询问,私情家务无一不向他求教,但谁知他有始无终,不尽军师之职,半途而去,致某遭此横祸,还望王爷明察。”“传蒯通!”“是,传蒯通。”不一会儿工夫,蒯通被带到殿前。“下跪可是蒯通。”“正是罪犯蒯通。”“我来问你,韩信被杀你可知道?本王现在要审理此案,据韩信讲,说你原在他麾下供职,韩信对你言听计从,待你不薄,你因何不仁不义,有始无终,不尽军师之责,害得他身遭不幸,是何道理?你要从实招来,否则本王定不轻饶。”“王爷在上,蒯通实在是冤枉。我并非是背信弃义有始无终之人,实在是因为韩信自骄自傲,不听忠言,一意孤行,才落得自取灭亡。想当初破齐王田广后,他差某进表求封王号,以镇齐人。汉王看罢表章,气冲牛斗,将奏表丢于龙书案下,拍案怒骂韩信为胯下小儿,楚尚未灭,便妄想王位,如有朝一日得了天下,那还不要朕的金銮殿?当时恰巧张良、陈平在旁伺候,轻足蹑脚,走近汉王身边,轻言细语劝道:‘国家正在用人之际,纵然韩信剧心叵测,切莫因小失大,还望我主从长计议,三思而行啊!’汉王才命张良奉旨捧印封韩信为三齐王。韩信大喜,忘乎所以,蒯通为尽军师之责,朋友之义,曾多次进言说,此次封王,非是汉王之意,乃将军自计,故有迫求之嫌,汉王一定怀恨在心,久后必行报复,那时后悔晚矣。所以那时蒯通劝韩信弃汉归楚,联合三分天下,定能实现统一大业。可谁知道韩信不但不听蒯通相劝,反而怪罪蒯通图谋不轨,唆使忠良反叛,蒯通回帐后自知不妥,心中甚为惧怕,所以假作疯狂,为的是遮人耳目。韩信信以为真,我才趁此机会逃回故里,解甲归田。后来果有未央宫之祸,此乃意料中之事。是韩信不听忠言,遭此恶报,怎能怪蒯通不仁不义呢。”“韩信,蒯通的申诉你都听到了吧?如果他说话不假,那么我要问你,俗话说,有钱难买早知道,蒯通已向你点破,你为何不听蒯通之言呢?”“回王爷的话,我虽为将帅,终究是肉眼凡胎。俗话说人有千虑,必有一失,何况那时的韩信年轻气盛,自以为是,忘乎所以。但蒯通既是我的军师,就应与我同甘共苦,同舟共济,方为人杰;见死不救,溜之大吉,实为小人也。唉!想当初有一算命人名唤许负,传闻他法术高超,看星相,观气色,吉凶时运,今生来世之造化如何,均能未卜先知。韩信信以为真,特请来当面讨教。他推算我功高名贵、福、禄、寿、喜享尽终身,能活到七十二岁,故此不信蒯通之言,更不曾想到有被杀之事。韩信三十二岁便离开人世不说,还遭此不幸,实在是冤枉。”“传许负。”“是,许负带到。”“许负。”“小人在。”“你乃一凡人,怎么有回天之力?完全是‘瘸脚儿骡子――卖个嘴钱’。不自食其力,游手好闲,瞒天过海,信口雌黄。今年只道明年好,明年又说后来强,骗了东家骗西家,骗了男人骗女人。你这一辈子不知道骗了多少人的钱,又害了多少人的性命,许负你该当何罪?”“王爷在上,小人从来未欺骗过任何人。”“许负你是睁着眼儿说瞎话儿,骗来骗去骗到我头上来啦!”“王爷明鉴,小人不敢。”“还在撒谎。我来问你,韩信只有三十二岁的活头儿,你为什么说他能活到七十二岁,这不是胡说八道欺骗他人又是什么?”“王爷,俗话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有可延之寿,当然也有可折之寿。韩信寿命应当活到七十二个春秋,许负并没有说错,更谈不上胡言乱讲。但韩信为什么少活了四十年,早早儿的嗝儿屁招凉见阎王去了呢?当然是有原因啦!想当初韩信弃楚归汉之时,行走中途,不识道路,恰好山路中有一樵夫走来,韩信喜出望外,赶紧拱手询问通往南郑的道路,樵夫一一指点后,便顺山路而去。韩信望着离去的樵夫,突然想到如果后面追兵赶到,向樵夫追问我韩信的下落,樵夫自然会一五一十全讲出来,追兵要是知道了我的行踪,我岂不得束手被擒?全玩儿完了!不行,留着樵夫的活口是个祸害。这样,韩信陡起杀人之心,反身追赶樵夫,唤得樵夫转身回首,韩信挥剑斩了樵夫,可怜樵夫身首分离,弃尸荒野。韩信知恩不报不说,反倒恩将仇报,天理不容,折寿十年。后来萧何荐韩信,追韩信,保韩信,汉王这才用韩信。登台拜帅,请韩信上坐,捧毂推轮,大礼参拜,韩信并不谦让,安然受之。韩信乃一臣子,怎能受君父之拜?此乃欺君犯上,天理不容,折寿十年。古人云:降者不杀,杀之非义。再说,汉王的谋士郦生,为人机敏,又有口才。奉旨去齐国都城说降齐王,齐王非常高兴,设筵款待郦生。韩信得知后,从心里忌妒郦生的才气和功业,故乘齐王不备,领兵破城,齐王大怒,以为这是郦生设下的圈套,所以命部下将郦生活生生剐了用锅熬煮,以泄亡国之恨。韩信忌妒贤良,借刀杀人,贪功害命,丧尽天良,天理不容,折寿十年。还有,韩信率汉将与楚兵相争,他在九里山前设下绝户之计,杀了楚兵百万,战将千员,尸叠如山,血流成河,哀嚎四起,惨不忍睹。进而又逼故主霸王别姬自刎于乌江。心毒手狠,翻脸无情,天理不容,又折去寿命十年。所以韩信虽然有七十二岁之寿,折去四十年,只剩下三十二岁……”“许负你有能知过去未来的玄妙,为什么不劝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呢?你见死不救,该当何罪?“许负听罢,连连叩首,自认有过,愿听王爷发落。司马藐问:“韩信你还有什么说?”“回王爷的话,我还有一事不平。当时萧何自称与我一见如故,三生有幸,曾连奏三本保举在下,可谓仁厚长者。但后来又定计在未央宫加害于我,这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活也萧何,死也萧何,实在令人不服。”“传萧何!”真是王令森严,一声传唤,萧何立即带到。“萧何,你为什么反复无常,既然向汉王推荐了韩信,就应该有始有终。俗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却为何也在未央宫加害韩信?”“王爷,说来话长,长话短说。韩信怀才不遇,是某月下追韩信归汉,萧何坦诚之心,天下人皆知,怎会有害人之心呢?可是韩信在汉王驾下统兵率将之后,所做所为,引得汉王渐生疑心,也搭着陈冂谋叛,更引起汉王提防之心,故汉王亲驾平叛。临行之时,特别嘱咐娘娘对韩信所做所为万万不可掉以轻心,要慎之又慎,用心防范,汉王出征后,娘娘立即密召老臣入宫,商议立即除掉韩信,免去后患。萧何闻听大吃一惊,当下便跪在娘娘驾前苦苦哀求说,韩信乃是汉室第一功臣,切不可大业未成,反折股肱,这样会朝内大乱,天下大乱哪。说韩信心怀不轨,这只是揣测,并无反情,万万不可草率从事,不可误杀功臣之命啊!可是无巧不成书,该当韩信寿终,谁能料到韩信家人谢公著出首密报,韩信确有反情,这才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火上浇油,娘娘闻奏勃然大怒,连老臣也被指为同谋,是萧何对天明誓,这才免我一死,但要我假传圣旨,骗韩信入宫,我万般无奈,无计可施,这才到韩信府第谎称陈冂已破,骗韩信入宫同贺,韩信才在未央宫遇害。此乃是娘娘之谋,是她一人之过,非萧何之罪也。”韩信说:“东皋公救伍员过昭关,为朋友能两肋插刀,称得上是真好汉,真朋友。可是你呢,骗了我不说,就在我身遭诬害时,你却站在一旁,连一句替代说情求赦的话都没有,这能说你为朋友尽情尽义吗?”一句话问得萧何面红耳赤,无言可答,可是低头连说有罪。司马藐说:“判官。”“臣在。”“你要清清楚楚地将刚才所以审问的口供一一记录在案,待会儿听候本王处理。”“遵命。”  

司马藐这才吩咐:“再传大梁王彭越。”“传大梁王彭越!”彭越上殿跪倒。“彭越,你有何冤屈?”“启奏王爷,彭越一生为汉家效犬马之劳,尽臣子之义,从未有非分之想,才使汉家得有天下。汉王亲征陈冂,微臣并未随驾前往,不料想天降灾祸于我。朝人皆知,娘娘吕后生性淫荡,她在后宫闲坐,无事生非,问近侍太监,朝中何人生得美貌,堪称天下第一美男子?太监奏道:朝中唯有陈平美貌,可惜他随驾出征去了,眼下只有大梁王貌美无比。吕氏权柄在手,差人星夜传旨说,有军机要事,宣某入宫。彭越信以为真,立刻奉旨前来,太监引某入宫后,但听笙箫齐奏,鼓乐齐鸣,檀板击响,看那舞女翩翩起舞。舞女们缠纱披带,穿过去如同行云流水,走过来赛出水芙蓉,真是姿容绝世,倾国倾城。娘娘赐越殿下就坐,彭越谢恩坐下。随后娘娘令乐师舞女退下。但见宴席摆上,娘娘赐彭越饮酒,彭越敢不依从,酒过三巡,彭越奏请娘娘传微臣进宫何事?娘娘这才喝令侍从等退下,走至彭越席前,观某片刻,妩媚一笑,然后轻声细语唤彭越随娘娘到寝宫同榻而眠。彭越乃一臣子,深知做臣子的章法,只有忠心报国,岂敢有丝毫不臣之心,更不敢有越礼之举,别说是娘娘,就是民女,卑职也万万不能从命。那吕氏虽为国母,不如民女,根本不知贞节,不知廉耻孝义,一副蛇蝎心肠。我誓死不从。她又恨又怕,恨不从心,怕日后败露,当时怒气冲天,喝令武士将我铜锤打死不说,还和皇姨吕??定下诬我谋反之计,这样,诛杀我彭越三族家小,将某枭首悬挂长街,烹肉为酱,暴尸于光天化日之下,不许收埋,其惨状天下少有。彭越含冤至今,万望王爷明察立断,我乃忠臣,只要判我尽忠,彭越死而无怨。”彭越的话音还没落,吕后在一旁连哭带嚎,一个劲儿的喊冤叫屈。“王爷,哀家实在冤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世间只有男戏女,哪有女求男?当初是他趁君主出征之机,欺我女流软弱,骑马闯宫,以言语调戏我,是哀家忠贞不二,情愿碰死于殿前也不能屈从威迫,多亏卫士们将他拿下,才保全妾身,臣戏君妻,理当斩首,难道我还错了不成!”“娘娘,事到如今,你还在编造谎话欺骗王爷,实在是胆大妄为。彭越问你,先前你在楚军中曾与审食其私通,后来又与萧何勾搭,对于这些欺君小人,你倒称之为爱卿,彭越实在是不能做这不忠、不孝、不节、不义、昧良心的下贱事!你不思改过,反叫我受灭门之祸,如今还敢在王爷面前欺上诬下,真乃不知羞耻为何物的贱人!”那吕后被彭越骂得面红耳赤,只顾低头不语,哪里还敢再争辩半句。司马藐说:“彭越,你为人光明磊落,本王深为钦佩。但也有一事不明:你被吕后召进宫中这等大事,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知道吗?这等冤案,朝中就没有一个人敢替你说一句公道话?”“回王爷的话,谋士扈辄是知道其中机关的,他惧怕杀头之祸,未曾进言,但求保全自身家室,眼睁睁地看着彭越一家含冤九泉。忠臣遭此下场,何人还做忠良?望王爷明镜高悬……”彭越说罢,泪如涌泉。彭越挥泪陈述,足见冤屈。司马藐不忍再看:“传扈辄!”“扈辄,你身为彭越的谋士,自是彭越的近臣,理当尽自己的职责,眼见彭越身遭暗算,你却明哲保身,只顾自己,贪生怕死,舍弃故主,你该当何罪!”“王爷,古人云,功高必忌,位极必疑。天下的主子,一旦江山得手,无一不贬斥忠良,无一不斩杀功臣。吕后在未央宫杀了韩信之后,我便揣测下一个必会轮到大梁王彭越,因此,宫内星夜传旨宣大梁王进见,我便知此一去凶多吉少,大难临头,所以苦苦谏阻彭越不要应召。谁知大梁王拒不听在下忠言,一意孤行,遵旨前往,结果自己身遭不幸,还连累了家族。小人并非未尽臣子之责,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怎么能怪在下的不是呢?事到如今,是非曲直,既然真相大白,大梁王就该大胆找吕后算帐,为什么‘老太太吃柿子――专找软的捏’呢?”“扈辄刚才所说确实不假。但本王还要问你,古人云,君难臣死,理所当然,大梁王不听你的忠告,屈死吕后之手,你不能伴君而亡也不怪你,你大梁王惨死之日你不能救主,为什么不尽力保全其家呢?大难当前,你舍主,弃主人全家性命不顾,自己却携家带眷,逃之夭夭。扈辄,你说你忠,你说你义,本王问你,像你这种苟且偷生,背信弃义之人,忠在哪里?义在何方!”俗话说无理搅三分,可是此时扈辄莫说搅三分了,连张口之功都不知何处去了,这位能言善辩的人,竟自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司马藐说道:“判官,将所有口供录好,听候本王处理。把他们带下去候审,传九江王黥布带到。”“九江王,你因何来到酆都城?”“启奏王爷,人道天堂美,可是天堂咱没去过,人道地狱苦,可是地狱咱也不想来,谁愿意拿性命开玩笑?然而事与愿违,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祸从天降,命里注定,逛不成天堂、游了地府,怎不叫人伤心流泪呢?我与韩信、彭越同朝,同勋同位,同事一主,同保汉室天下,又是同一罪名,同遭杀害,心中的怨恨实实难平……”九江王还想往下说,汉王跪在一边儿沉不住气了,也不管这位新阎王爷同意不同意,反正他先嚷嚷上了。“韩信、彭越他们两个虽然被杀,但朕确实后悔莫及,他们二人仿佛是联的的金梁玉柱,梁倒柱倾,大厦将危,难道朕不思不想?可叹事已如此,人死不能再生,朕又何计呢?只有铭记二位的功劳,以告后人,青史标名,流芳百年。只有黥布与他二人不同,他脸黑、心黑、手黑,所以他翻脸不认人,心毒手狠,他怠慢天使,有意欲夺朕的江山社稷。难道非等他们打进金銮殿,坐在龙位上,联才令其死不成。恐怕到那个时候就不是我叫他死喽,该是朕死了!”黥布说:“王爷,您不要听他的谎言,自从他当了汉王以后,他不是疑心这个篡位,就是疑心那个夺权,所以杀了不少功臣。朝野上下,文武百官,每日心惊胆战,唯恐祸从天降,我黥布就是遭此灾祸者,他差天使颁赐御酱,我那时正在望江亭饮酒,急忙抢步出望江亭跪接圣旨恩赐,谢恩后,我即刻在望江亭遵旨品尝御酱,说来也巧,也许是天意,我刚将御酱放入口中,就觉得有一硬物,我立即将它吐在掌中观看,原来是指甲一片,不免心生疑团,随即问来使,使臣见我掌中的指甲,顿时脸色大变。见此情况,我越发追问,使臣吞吞吐吐不讲,为查明原因,我唤左右大刑伺候,使臣怕受皮肉之苦,这才老老实实源源本本地将彭越屈死一事全部讲了出来。我大吃一惊,实在难以忍耐这暴虐之行,才将使臣斩于望江亭以泄胸中不平。谁料想汉王不问青红皂白,不思已过,反倒诬我有推王移主的罪过,下了一道斩首解京的手谕。想我黥布,南征北战,东挡西杀,一生驰骋疆场,出生入死,如今却死于非命。此仇,此冤,此恨还望王爷明断。”阎君司马藐听罢,说:“黥布虽然面如锅底,但他铁面无私,刚直不阿,赤胆忠心,黑白分明,一生可谓正大光明,清清白白。你们汉室三王功高齐天,又都身遭不幸,实在可敬,可赞,可叹,可怜……本来汉室天不至于如此结局,皆因汉王误杀功臣才有此下场,你们三位是为汉室打下江山的头等功臣,是汉室的主人,天下是你们三人夺来的,本王就断还给你们三人,以表忠臣之德,你们生前的功劳,来生还报,前生不得安亨,来生永受,也就可以了。你们三人各得其所,汉室天下一分为三,你们各掌一国,望你们好自为之,管理出一个太平盛世,形成三国鼎立,切莫有负本王的苦心……”三位王爷千叩首万拜谢,立下字据,按了手印,下殿等候判决。

  这位新阎王爷立即拿起了第二宗案卷,打开一看是“屈死无伸”案,又是一个冤鬼,原告范增,被告是陈平,为了把准这六个时辰,他来了个边看边审一搭二就的办法。“来呀!把原告范增带上殿来。”俗话说,阎王的嘴儿,小鬼的腿儿,一点儿都不假,一会儿的工夫范增就给带上来了,跪在了殿下,还没等问话他就滔滔不绝地说上了。也许他都不在乎了,反正这是上边儿例行公事,像这样的场面儿,他不知经过了多少次了,说了多少回了,结果还是石沉大海,讨不出半点公道,如今又轮到这主儿来了,这不是半斤八两一个样,早点儿说完了,早点儿回去比什么都强,就叫忍了。“我叫范增,一直跟随霸王项羽左右,为灭汉兴楚出谋画策,深得楚王的信任,不料想叛臣陈平投奔汉王,便心怀鬼胎,使出了离间之计,教给刘邦,故意把项羽来使说成是范增的使者,骗得楚王信以为真……”范增还要往下讲,陈平沉不住气了:“王爷,俗话说得好,为臣者各事其主,各行其是。你自己不忠,反诬告我是叛臣,你要当着王爷的面儿说清楚我是怎么个判法?你要有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休怪我陈平不客气,决不能轻饶你这老贼!”“王爷在上,陈平当初投奔项王,他吃的是楚国粮,喝的楚国水,住的是楚国房,做的是楚国的官,可就是不为楚国办事,一心一意做汉朝的臣子,这不是叛臣,难道是忠臣?如果人在楚国心在汉也是忠臣的话,那么叛臣和忠臣还有什么分别呢?”司马藐道:“常言道,物腐而后虫生,人疑而馋入。陈平虽智多谋广,天生乖巧,能言善辩,可是楚王对你如不生疑,我看他陈平再能出谋画策,也鼓捣不出什么办法来。”“王爷,范增在楚王驾下,鞍前马后跟随多年,深知项羽的秉性,他为人耿直,心地善良,逞强怜弱;可是他勇过而谋少,容易受小人挑唆,虞子期便是个什么能耐都没有,专会献媚鼓舌之徒。楚王两个耳朵一个交给了虞子期,一个交给了陈平,您说说哪里还有范增讲话的份儿呢!我的话早被楚王当作耳旁风了,我能有好下场吗?所以我虽然冒死直谏,陈说百端,结果虞子期推出殿阶,楚王怎么能听到忠言,我又怎能能在楚王驾前谋事呢?只好挥泪辞驾,回归故里,可叹我一生伴君,不敢丝毫怠慢权且不谈,现如今我还被两个小人所害,只落得秋风落叶一般,东飘西荡,任路人脚踏,这心中怎么不气,不恨,不怨……常言道:病从口入,火从气生,忧郁成疾,果然聚于背后成痈,可怜我范增未到彭城,便辞世撒手往酆都而来,只有在望乡路上望乡台去望家乡啊……”“是啊,有虞子期这样言过其实的人,陈平之计就有机可乘,所以楚王才自刎乌江,楚国才自取灭亡,如果范增尚在楚国,定无此事。范增是了解霸王为人的,霸王也是深知范增的。在他临自刎的时候曾叹道:‘悔当初不听亚父范增之言,今日果有此报,我有何面目去见江东父老……’古人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在赴死之时还思念着他的老臣旧部范增,惦念着也的父老兄弟,可见霸王是个有道的君主,可见范增是个可信、可用、可依、可托的贤良之士。好吧,你先退下,等待本王的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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