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北洋降舰之鱼雷艇队 -- 海风微澜

北洋舰队的鱼雷艇队成立于1888年。根据《北洋海军章程》，正式纳入北洋舰队序列的是“左一”、“左二”、“左三”、“右一”、“右二”、“右三”共6艘鱼雷艇，而其余的鱼雷艇包括舰载鱼雷艇则被编入旅顺的鱼雷营。平时，这些鱼雷艇连同左队、右队6艇都是自成一体，在旅顺基地训练、教学，疏少与北洋舰队联系。

1894年甲午战争爆发，鱼雷艇队也随同北洋舰队一同奔赴战场。是年11月，鱼雷艇队的大本营旅顺失守，艇队只得避入威海卫。在残酷的威海卫保卫战中，鱼雷艇队曾经表现英勇，他们冒死炸毁了数座被弃守的陆路炮台，然而当1895年2月6日，丁汝昌命令鱼雷艇队全体出击（含左一、左二、左三、右一、右二、右三、福龙、中队甲、中队乙、定一、定二、镇一和汽船利顺、飞霆），攻击日本舰队之时，艇队却在“左一”管带王平和“济远”舰鱼雷大副穆晋书等策划下，上演了一出集体大逃亡的丑剧！结果，“左一”逃至烟台，后在烟台以西芝罘岛附近海面沉没；“左二”艇逃至烟台附近海面搁浅后被破坏；“左三”艇在威海西海岸郝庆口附近搁浅，被日舰“筑紫”拖至阴山口，被风浪打沉；“右一”艇在威海西金山寨附近搁浅，被日舰“赤城”拖出后俘获， “右二”艇在威海西海岸郝庆口附近搁浅，后被日艇拖出，在阴山口被风浪打沉；“右三”艇在烟台东养马岛附近搁浅后，被日舰“摩耶”拖出俘获；“福龙”在威海西金山寨附近搁浅后被俘获；“定一”在威海西海岸郝庆口附近搁浅，被日舰拖出后在阴山口附近被风浪打沉；“定二”在威海小石岛附近搁浅沉没；“镇一”在威海西麻子港搁浅沉没；,“中队甲”在威海北山嘴附近搁浅，后自毁；“中队乙”在威海西小石岛搁浅，由日舰“鸟海”拖出后在阴山附近海面被风浪打沉。

整个鱼雷艇队有数十人被日军俘获，他们于2月19日被押解至日本，由留守的第五师团接收，关押在位于长尾村的俘虏营。其中一份流传下来的十四人俘虏名单记载如下：“福龙”管带蔡廷干、舵工吴国华；“左三”大副顾延熺、二等机关师邵葆真、王延樑、二等水兵潘任任、一等火夫周敬芝；“定一”二等水兵王吉成、火夫吴金康；“定二”火夫郤得信以及随同出逃的“康济”火夫宋恩鸿；“飞霆”二等运转手王青云；“清一”（音译）号二等水兵江替；巩军后营正勇刘德盛。

在此之前，日军对“福龙”管带蔡廷干进行了突击审问，这份笔录有幸保留至今，非常珍贵，现将审讯笔录粗译如下：

问：今天问你一些与贵国军舰有关的事情，不得隐匿。

答：知道。

问：你何时参与战争的？

答：我在军舰上已服役六年，期间曾先后在定远、威远号服役。

问：我军攻击旅顺时你在何处？

答：我率鱼雷艇在威海。

问：刘公岛的守备长现在是何人？

答：张文宣（统领）

问：刘超佩现况如何？

答：上月五日（阴历）负伤，现在在刘公岛

问：戴宗骞现况如何？

答：两三天前服鸦片自尽。

问：丁汝昌现况如何？

答：现在在镇远舰上

问：镇远号可以航行吗？

答：数日前触礁，现在可以航行。

问：威海卫港内现在有几艘鱼雷艇？

答：十二艘

问：今天我舰队炮击之际，鱼雷艇是怎么回事？

答：皆向港外冲出，且据我目击，有六艘被吉野追击，跑散，向西面逃走。

问：现在威海卫港内还剩下几艘军舰？其舰名和舰长是什么？

答：镇远舰长杨（名字不详），靖远舰长叶祖圭，平远舰长李和，广丙舰长程璧光，济远舰长林国祥，此外还有六艘炮舰。

问：刘公岛现在有多少陆军？

答：实际数字不知道，大概有两三千人。

问：刘公岛储存的粮秣有多少？

答：够用四五个月。

问：刘公岛陆上炮台以及各舰的备炮有多少？弹药情况？

答：实际数字不知道，每门炮有三百到五百发炮弹。

问：日本军队及日本舰队包围威海卫以来，鱼雷艇队接受了什么任务？

答：防御。

问：现在有没有舰队及鱼雷艇队冲出港外的打算？

答：有此打算。

问：阴历二日我陆军占领威海卫时，为何烧毁沿岸小船（中国式帆船）？

答：我知道的不多，是丁汝昌的命令。

问：前天夜间击沉贵国三艘军舰以后，鱼雷艇队接受了什么任务？

答：仍旧是防御。

问：今天受到炮击时鱼雷艇向港外出击的命令是怎样的？

答：丁汝昌命令出击，看到日本舰队就击沉它。

问：既然有攻击任务，为何又逃走了？

答：不是。因为攻击行动被吉野发现了，目的无法达到，不得已而为之。

问：最初有没有考虑过再回到威海卫港内？

答：我的鱼雷艇的航速是十八节，无论如何不及贵国军舰，因此没有再回到港内的打算。我福龙号是因为被吉野击伤了螺旋桨，无法自由航行。我登陆时被正在此时登陆的贵国军队俘虏。

问：是否考虑过投降？

答：我怎能投降呢？过去陆军每战必败，原因在于互无救援之心，在我舰队，决无这样的情形。

问：现在舰队的士气怎样？

答：终日奋战。

问：丁汝昌是否已经下了死而后已的决心？

答：是的。如果没有决一死战的决心，大家早就逃走了。

问：丁汝昌现在在什么地方？

答：他依然在镇远号上。

问：陆军不互相救援是战败的原因，还有其他原因吗？

答：太平不备，临时新召也是失败的原因。

问：陆上（烟台方向）与舰队有没有共同反攻威海卫的计划？

答：这件事情不知道。

问：现在刘公岛有几名外国人？

答：英国医师克尔克，机械师华尔、德国炮术教师斯考尔，这三个人是常驻刘公岛的。英国人汤玛斯、梅洛斯、马格禄，美国人浩威等四人都是新来的，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问：你在何处学会的外语？

答：我在美国留学九年。即一八七三年出国，一八八一年回国。

问：如果今天释放了你，你是否还会再驾驶鱼雷艇抵抗我们舰队？

答：有这种打算。

而后，神尾陆军中佐也对蔡廷干进行了审问，其审讯笔录粗译如下：

问：丁汝昌是否收到过日军的书信？

答：是的，丁汝昌看过这封书信后，对左右说，你们把我杀了吧。暂时沉默后又说，在友谊上诚有所感，但我不能舍弃报国大义，我今日惟有一死。

问：足下以为投降日本军队会遭杀戮吗？

答：是的，我听说旅顺投降日本的清兵都被杀害了。

问：不是的，事实是我们对于投降者都给予很好的待遇。反而清军对日军残酷已极。（述说金州半岛清军残酷的事实，略）

答：这是陆军中的事，或许是事实，但海军不是这样的。日本第九号鱼雷艇被捕获，其中一名机关士、三名火夫的尸体都用棺椁装殓，并郑重其事地在刘公岛上埋葬。

问：鱼雷艇的数量有多少？

答：左右两艇队各三只，共六只；福建舰队所属的一只；旅顺水雷营所属两只；定远、镇远的鱼雷艇四只合计十三只。七日这十三只鱼雷艇悉数出港。

问：马格禄在何处？

答：与丁汝昌一起在镇远号上。

问：帕威斯如何？

答：在海洋岛海战中战死了，普雷斯密、斯库瓦尔、奥尔绍、约翰斯顿等听说在日军登陆荣成后都去芝罘了。

问：剩下的洋员有谁？

答：多克托尔、克尔克在刘公岛病院，哈瓦特在制造所，汤玛斯在陆上炮台，其他新来的虽然叫不出名字，但每艘巡洋舰上都配备一名外国炮术手。

问：现在刘公岛的陆军有多少？

答：两千余乃至三千人。

问：原来刘公岛由张（文宣）指挥的护军三营共一千五百人，你说两千人是否有误？

答：诚如贵言，护军是有一千五百人，二月一、二日间威海刘公岛又移来二营，所以估计有两千人。

问：威海卫北方海岸诸炮台陆军逃走之际有没有被破坏？

答：没有。陆军尽数逃走，所以丁汝昌命令水兵上陆将炮台破坏。

日军俘获的三艘鱼雷艇中，“福龙”号于1895年2月27日编入日本海军，舰级列为一等水雷艇。舰上的一门47mm炮、一门37mm炮、一门十管机关炮以及二具固定式鱼雷发射管、一具旋回式鱼雷发射管予以保留。后来，日军又对其进行了改装，替换了37mm炮，改为二门47mm炮，356mm鱼雷发射管增为四具。而桅杆也由三根减为一根。“福龙”号加入日本海军后，隶属于竹敷要港部，主要担任朝鲜方面的警戒任务。1902年，“福龙”号用新式水管式锅炉替换掉了原先的老式锅炉，其烟囱也增加到了两座。

“右一”与“右三”于1895年5月17日编入日本海军，分别改名为“第二十六号”（TB-26）和“第二十七号”（TB-27），舰级列为二等水雷艇。在编入日本海军前，日军对两艇的武器状况作了详细的记录，其中“右一”的记录如下：

37mm五联机关炮（制造编号802号） 二门

炮用锥架台 一个

炮用旋回锥座 一个

炮用三叉轴 二个

底座 一个

照尺 二个

照星 二个

转把 二个

炮衣 二个

37mm五联机关炮弹药 550个

十联装机关炮（制造编号69号） 一门

炮架 一个

覆耳板留栓 一个

照尺 一个

照星 一个

十联装机关炮弹药 1800个

此后日军对“右一”进行了改装，取消了首部半埋的发射器改为首部固定一具，尾部双连旋回式发射器一具。1898年 3月21 日两艇舰级列为三等水雷艇。

此外“镇二”艇于1895年2月5日夜日本鱼雷艇偷袭威海军港的战斗中被日本鱼雷艇上的37mm炮击沉于刘公岛铁码头附近。该艇后被日军打捞上来，于1895年10月15日编入日本海军，改名为“二十八号”（TB-28），舰级列为二等水雷艇。1898年3月21日舰级列为四等水雷艇，1902年 4月1 日除籍。

1904年日俄战争爆发。为了加强日本本土的防备，“福龙”、“第二十五号”、“第二十六号”（原“右一”）和“第二十七号”（原“右三”）组成了第五艇队，担任吴港的守备，隶属于吴水雷团，其中“福龙”号担任司令艇。

1904年1月9日，艇队接到吴水雷团团长牧村以及吴镇守府长官柴山的命令，改换鼠灰色的战时涂装。2月4日，又接到命令，第五艇队协同第六艇队在海军少佐内田良隆率领下担任丰后水道的警戒任务。9日，又派第五、第六艇队担任纪淡海峡的警备任务。16日，加派太田川丸、龙田川丸与两艘敷设艇，一艘水雷母舰与两艇队共同担任纪淡海峡的警戒任务。

1905年5月27日上午10时20分，驻泊门司的第五艇队接到吴镇守府参谋长转来的电报，称俄国舰队正在通过对马海峡。16时，角岛及六连岛观察哨发现西面炮声隆隆。此时，吴镇守府司令长官的电报也接踵而至，称俄国舰队正在通过对马海峡东水道，我舰队正在追击中。接到电报，第五艇队立即出动，其中“福龙”由艇队司令小川水路少佐率领，“第二十五号”鱼雷雷艇是海軍大尉神代护次，“第二十六号”鱼雷艇是海軍大尉田中吉太郎，“第二十七号”鱼雷艇是海軍中尉中山友次郎。

是日西南风强劲，风力达四至五级，航行颇为困难。艇队以12海里航速取六连岛北方西北偏西针路急驰。17时10分到达第一集合地角岛，而后到达第二集合地六连岛。“第二十六号”与“第二十七号”鱼雷艇遂在角岛与六连岛之间担任警戒，而“福龙”与“第二十五号”鱼雷艇继续向前航行。21时10分在冲岛正东约12海里，两艇观察到在左舷艇首方向有炮火闪光。28日0时15分，在冲岛北方约15海里又发现闪光，北北东方向还有灯光。于是两艇继续搜索前进。2时，两艇接到命令，回到第一集合地点。6时15分两艇回到角岛锚地。8时30分观察哨突然发现约30名俄军正在登陆冲岛，艇队立即向冲岛方向进击。下午13时30分俘虏俄军56名及一艘小艇。俘虏分乘“福龙”与“第二十五号”，而小艇则栓在艇尾拖回。“第二十六号”与“第二十七号”则在冲岛附近巡逻，四艇于17时汇合，20时回到角岛锚地。

29日5时，艇队再次出发，“第二十六号”与“第二十七号”继续担任警戒工作，而“福龙”与“第二十五号”则押解俘虏回航门司。11时30分，门司水上警察署发现在彦岛南部有两人漂浮在水面上，“第二十六号”与“第二十七号”会同水上警察署“赤间丸”赶赴现场，将两人救起，原来是一艘俄舰的舰长和大副。15时15分，补充完煤水的“福龙”与“第二十五号”再次从门司出动。30日6时到达角岛附近。两艇取西北针路继续向冲岛前进。7时40分，在距角岛西北十又四分之一海里处发现一个圆形漂浮物，看上去像机械水雷，于是“福龙”用绳索系紧该物下部，用四海里的微速拖弋前进，但该物体却逐渐下沉，为保险起见，“福龙”最后切断了拖索。下午14时50分，“福龙”到达濑户崎。当地警察署报告称须佐渡及滨鹤江发现水面上有俄国水兵，“福龙”与“第二十五号”立即出发。结果“第二十五号”俘虏了8名俄军和1艘小艇，“福龙”与下关警察署的“鸿城丸”在中小畑浦俘虏士官2名，准士官1名，下士以下30名并押送至中小畑浦港。18时05分，“福龙”从中小畑浦港，于23时到达角岛锚地停泊。

30日6时，“第二十六号”与“第二十七号”进入门司补充煤水，下午14时两艇再次出港。由于海面风浪仍旧很大，“第二十七号”遂驶往彦岛北方锚地停泊警戒，而“第二十六号”则返回门司担任通信艇。

31日，“第二十六号”与“第二十七号”仍旧担任警戒任务。“福龙”与“第二十五号”于7时又俘虏3艘俄国小艇，并于11时返回门司交接俘虏。

日俄战争结束后，三艇很快退入二线，1908年4月1日，三艇一起从日本海军中除籍，走完了它们历经艰险而又屈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