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原创 小说】空屋 -- 小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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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续上

“我第一个反应是想笑,但我只是木然地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一瞬间我意识到尽管很荒谬,但这是至今为止最合理的结果。虽然说出来可能会惹人嘲笑,但我当时确实是这样认为:这个解释比苏碧华假报警或者苏碧华失眠导致耳鸣甚至幻觉等等一系列假说,都要更有说服力得多。我的第二个反应是不想让苏碧华或者安娜知道,但我回头就发现她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了,并显然也听见了保安的话。我虽然将保安叫到一旁,但却忙中出错忘记了安娜才入警两个星期,我还没教过她当我单独把人叫到一旁的时候她不用跟过来,再加上安娜和这个女人很不对付,显然不会很有耐心来安慰和询问的。

“我和安娜交流了一下眼神,很显然,小妮子害怕了,尽管脸上还没有什么表情,但脖子后面起了层相当明显的鸡皮疙瘩。小区的灯光不足,昏黄的灯光下树影在夜风中发出嗦嗦的声音,我们四个人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吭声。我看看苏碧华,她棕色的眉毛紧锁,抱着肩膀,但显然不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对那保安道:‘你胡扯什么?把钥匙拿来,我们一起上去看看。’‘谁……我……我不去。’那保安吓了一跳。我没好气道:‘谁说你了?你只管把钥匙给我。’苏碧华忽然对那保安道:‘什么……鬼?小孩子?’那保安腊黄着脸连连点头道:‘小孩子鬼。就在六号房的厕所里面!他们很多人租房子住进来,没两天就走了。因为每到半夜,那声音就会从厕所里传出来。’‘胡说八道!’我怒道,‘还不给我住嘴!’那保安哭丧着脸委屈道:‘你让我说的,你现在又不让我说了……老板一定开除我……’我想缓和下气氛,道:‘你这楼盘修起不过两年,哪会有什么鬼?人家就算有鬼,那也是什么百年老屋、古堡什么的。’说完勉强向安娜笑笑,安娜会心的对我挤挤嘴角,比哭还难看。

不料那保安又道:‘真的有。住进来不到半年就生了小孩,小孩没多久就死了。据说……’他悄声道,‘干脆我全说了吧,据说就是那个七套房的主人养的二奶,生了个孩子。那房主人是有钱人,有家小的,只想要孩子,想出钱把孩子买回去。那二奶不干,闹起来一回,我亲耳听到的,后来听说她就把孩子溺死在浴缸里!那孩子已经会说妈妈了,据说他们有人还听到过孩子边哭边喊,妈妈,妈妈……’

“‘等等等等’,我连忙打断他的话,这番话活灵活现又合情合理,说得我的背后也开始发毛,‘别老说什么二奶,那当妈的把孩子溺死,之后呢?没人报警?’‘没,’那保安道,‘那老板气坏了,花了一笔钱,让那二……那女人搬了出去,不要她了。去哪里也不知道。有人说是疯了,有人说是自杀了。不过我觉得那女人多半是疯了,不然如果自杀了,肯定会变成鬼回来,这样这里就不止一个娃娃鬼……’‘行了行了行了,’我连忙打断他,‘这儿没你什么事,你哪边凉快给我去哪边待着。我们,’我回头看了看安娜,‘我们上去看看。苏小姐你……’

“‘我也去!’这句话倒是很出乎我的意料。

“上楼的时候,安娜冷不丁冒了句:‘你信基督教吗?上帝管这种事情吗?’苏碧华道:‘基督教没有鬼,不过我也不信基督教。’我连忙把话题岔开,免得两人吵起来。看来安娜还是个愤青,对昨天的事情还耿耿于怀。这一次毫无疑问我们来到六号的门口。我用保安的钥匙打开门进去,打开我能看到的所有的灯开关。

“当时我的心里的想法是怪异而又复杂、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这个事件本身非常神秘、甚至可怕,我心里基本上接受了那保安的说法,即这里有一个会叫妈妈、会哭会闹的鬼孩子;但另一方面,多年警察生涯磨练出的理智的大脑告诉我,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是一个案子,如果能够凭现仅有的时间和线索找到头绪、甚至解决问题的话,我将不可能再是一个和警校毕业生一起巡逻大街的大龄巡警。我甚至有可能——如果我出色地发挥出我的侦破才能的话——调到刑警队去!至不济,年终那块蛋糕上面的奶油我会多划拉那么两下子。安娜不可能完全不知道我的想法,但她胆子小了许多,只能跟在我后面。终究是女孩子么,没办法。

“接下来需要干的就是仔细检查每一间房子。首先我从卫生间旁的厨房开始,厨房的抽油烟机散发出那种只有许久没用过的抽油烟机才能散发出的特有的油腻味道。整个厨房的地面和门背后都没有多余的东西。我打开厨柜,里面没有一个碗或者类似的餐具,只有一张塑料袋。我拿起来一看,是个中号袋,上面写着‘佳佳超市’的字样。我留意到,碗橱里的灰尘似乎比地上的还要多。接着我来到住房,一间是主卧,应该是那个可怜母亲睡的地方。房间的灯饰很华丽,但没有任何家具。我站在原本是床该放的地方向左看去,正好看见阳台。阳台上没有引人瞩目的地方,但在另一个方向的衣橱壁柜里,我发现了一个某种塑料包装的一角。接下来我走到另一间卧房,应该是那个孩子住的地方。房间小上一号,同样没有家具也没有电器,只有墙壁上贴着那种一关灯就自己发亮的荧光星星。房间里彻底什么都没有剩下,但在阳台(和主卧房的阳台相通)侧面的玻璃窗旁边,发现了一根用过的吸管。

“我最后走到卫生间里。据说那个母亲就是在这里悲惨地亲手杀掉自己的孩子的。我最后才到这里来,似乎也是因为心理多少有点恐惧和抗拒。卫生间里有一面镜子,我看着我自己的脸色,未必比两个女人好上多少。洗手池里满是灰尘,显然水龙头许久没有用过了。我特别注意到了浴盆,因为这是凶案发生的最直接的地方,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的东西。如果说有什么稍微让我留意的话,我发现便盆里似乎没有灰尘,这表示有使用过的痕迹?按照保安的说法,这里许久没有住过人了,便盆为什么会有使用过?我看了看,没有发现手纸或者类似的玩意儿,但在门背后发现一截断了的梳子,梳子很旧,上面的断齿甚至还挂有一丝长长的头发。

“我想不大可能会有市刑警队加入进来收集物证的时候了,于是退出厕所的之前将半截木头梳子和头发塞进衣服兜里。但在我的手将这两样东西放进衣兜里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手拐了个弯,又将两样东西放回我的眼前。

“半截梳子依然又破又旧,长长的头发枯萎发黄,像某个女人在许久之前遗留下来的。这并没有特别的地方。但我却蹲在地上保持近距离注视这两样东西这个姿势相当长的时间。

“因为我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怎么说呢?一股腥臭,不,不是血的腥味,和血的味道还不一样。在警校时曾经学过,人的血红蛋白含铁,所以闻起来有点像铁的味道。但这种腥臭,更像是某种动物的味道。当时我的脑袋里除了尸体这两个字以外,什么都没有想到。我放下手中的东西,发觉那味道不仅是那两样东西上传来的。卫生间里似乎还有另一个源头。我最先当然是重新检查浴缸,但我俯下身子像只狗一样东闻闻西嗅嗅搞了许久,最终却发现那味道不是从布满灰尘的浴缸、而是从有水渍迹象的便盆里传来的。

“隔了很久我才回到客厅,安娜发现了一个矿泉水还是可乐塑料盖的那种条子——就是把塑料瓶盖拧开会断裂并留在瓶沿上的塑料圈,有时候会断裂开来成一个条子。我把所有的东西都收集起来,托着下巴默不做声。安娜看着我,苏碧华也好奇地盯着我。在那时,我想即便是耶稣本人也不会知道当时我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最后,我道:‘苏小姐,你以前有没有听过孩子的哭声,我是说像你这两天听到的。’‘没有,’她摇头道,‘从来没有。但我不常在这里住,一般我都住学校,学校我还有间小屋,回这里不定时。’我点头道:‘没有理由,就算是鬼,也没有理由专门挑你不在的时候出现,吓唬跑其他所有住户之后再专门一心一意的来吓唬你。这不合逻辑也没有道理。’安娜听得连连点头,看起来她似乎也松了口气。苏碧华道:‘那么警官,你以为是怎么回事?’我把证物一字摆开在客厅的地砖上:‘我认为,确实是有人、有这么一个孩子存在。在这两天苏小姐你不在的时候,这个孩子存在在这里,并一直延续到刚才你报警的时候。’‘可是昨天……’‘而且,’我打断苏碧华的插话,‘不止那孩子一人在这里!’

“安娜的脸色变了变,苏碧华也未必好得到哪里去,她们两人肯定都是想到了那保安说的那死去的女鬼又回来找她的孩子鬼的事情。我道:‘是活着的,是人,一个大人和一个孩子在这里。是的,苏小姐你刚才想说,昨天我们来检查过,这里空无一物。很遗憾,昨天我们有七间房间要检查,没办法像今天这样在缩小的范围内仔细搜索。所以看上去空屋绝对的空,但今天我们搜出了这空屋中的许多东西,这空屋不是空的。事实上直到刚才你报警的时候,这房间里都还有人。’

“苏碧华道:‘可是,昨天……刚才我敲了门……’‘是不是你敲了门里面就没声了?’‘对。’‘显然,里面的大人知道自己被发觉了,于是捂住了孩子哭闹的嘴。你有没有注意到,每次孩子的哭和我们的到来有个时间差?即如果里面是一个大人捂住了孩子的嘴,那么不管昨天还是今天,他们都有机会在我们赶来之前溜出来从楼梯跑掉。我在这里推测你昨天并不是报警之后一直盯着六号的门看的。’

“苏碧华摇头:‘没有,昨天我是一直关在自己房间里。但是你凭什么那么肯定,就一定是有人。’

“‘很简单,吸管、矿泉水瓶盖的残留,如果是在你我的房间里的哪个犄角旮旯里发现那一定不奇怪,但在这里同时出现,就值得推敲。再加上这个塑料包装的一角,这是我最喜欢吃的一种早餐饼干两片包装的一角,再加上一个超市的塑料袋,这一切都构成一个,有人从超市带着买来的东西在这里吃吃喝喝。由于成人无论如何没法装出小孩哭泣的声音,而小孩又绝无可能独自一人钻进这里来,所以必须至少是一个成人和一个小孩。’

“‘为什么吃吃喝喝,这没有道理。’

“‘你在问动机,这个我现在无法推测,但是如果你喝过矿泉水又喝牛奶,去上厕所该当有道理了吧?这套房子每一处都布满灰尘,但偏偏便盆里有水用过的迹象,这是个非常值得怀疑的地方。另一方面,我大胆推测,小孩和那成人主要都活动在那间小一点的卧房里。不管客厅、洗手间、厨房、主卧房甚至阳台,都有遗漏下的东西,偏偏那间房子最干净,我反而认为那是刻意做出来的。’

“‘脚印呢?那么多灰尘,地上应该有他们的脚印?再说,他们没有家具,如何在这里生活,昨天被我们发现了,今天为什么还要来?’

“‘如果我有进一步的工具,我应该能够检查出这里的脚印。但现在,这种木质地板上是看不出端倪来的。至于为什么他们要来,为什么要有有些很奇怪的举止,这就是需要问他们才能知道的了。’

“我们从六号房里出来,苏碧华道:‘警官,你说的有一部分道理,但我始终觉得如果不看到脚印的话,就不能……’

“我道:‘昨天我们走后,是不是没有哭声了?如果今天我们走后也没有哭声了,你会不会相信更多一些?’

“‘也许吧……’

“‘这样吧,明天我休息,我晚上来这里守着,看还会不会有哭声。我的判断是,他们一定在这房间里有个什么事情或者东西,昨天被发现打断了,今天又被打断了,明天应该还会来。’

“下楼走的时候,安娜忽然道:‘明天……我也来吧。’还没等我说话,她忽然又道:‘洋鬼子也怕鬼啊。’我道:‘你不知道?午夜凶铃在中国通共吓死了三个,美版午夜凶铃在北美一共放翻了八个哪。’

“那天夜里之后的执勤巡逻,我强打精神给安娜说了一连串我曾遇到过听说过的轶事笑话。也许是笑话很不错,或者是我之前的推理很有用,显然安娜已经忘记了害怕,有说有笑起来。但回到队上宿舍,我一头栽进床上点烟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还是很抖。

“那个所谓的推理,什么一个成人带一个小孩跑到房间里吃吃喝喝,根本就不成立。最多只能骗骗安娜这样的菜鸟,连苏碧华也看出其中有漏洞而很疑惑。一个是动机不成立,一个是脚印的问题。其实在做这种所谓的推理的时候,我把卫生间找到的那个奇怪的半截梳子和遗留下的一根头发刻意隐瞒了起来。之所以做这样的推理,只不过是不想让事情搞得失控、给自己多些时间罢了。

“这件事情必须要在明天解决,也必须要由我来解决。如果明天依然无法解决的话,事情将不可收场,苏碧华势必会要求派更多的警察来、甚至直接到辖区派出所报案。这样一来,我老人家编造处理结果搪塞的事实并同不负责任无能的印象将深刻在每个人脑海中,年终奖不必说,这个巡大街的工作恐怕都得写检查才能继续下去,更别指望其它的了。而现在,我唯一的指望就是瞎猫遇到死耗子,苏碧华确实是失眠引发的耳鸣——但这种希望太过渺茫了。因为那保安说过,其他住户也听到过哭声,还因此害怕搬走的。

“剩下一种可能,就是顺着那保安的话往后推……

“中队宿舍都是四人一间寝室。但这个时候只剩下两人。中队实行五天一轮的制度,第一天上早班,第二天上中班连晚班,第三天上晚班,第四第五天休息。以此循环。本来我已经上过三天,可以回家休息两天,但这时候我情愿回到宿舍并决定今天一直在这里待着。毕竟一屋子四个血气方刚的男人阳气够重,足够给我壮胆。

“那天睡着之后我做了许多恶梦。我记得我走进了六号房,推开洗手间的门,那婴儿溺死后被肢解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碎肉,凶手是他的母亲,她一点一点的将婴儿从便盆里冲走。一边冲,一边说:‘你是我的,谁也别想抢。’接着冲完了还边咯咯笑边唱着歌,对着镜子梳头。忽然,她从镜子里发现我站在背后!她猛地将梳子一摔,梳子断成两截!我抬起头,镜子中那竟然是安娜的脸!我想跑,腿却根本不听我使唤;想喊,费尽力气却一个字都喊不出来。安娜慢慢扭过头来,不,那不是安娜,那竟然是个外国人,那是苏碧华!

“那天我肯定是睡得不好。同屋三个弟兄瞅着我的脸色都问我是不是病了,劝我回家休息。晚上我和安娜去苏碧华那里的时候,安娜也问我是不是去看看医生吃点药之类的。我却知道,所谓的病是不存在的。但如果今晚上不处理好,其后果还不如让我大病一场算了。

“所以,当那天晚上我和安娜穿着便装,看着苏碧华穿着一套唐装棉袄端上功夫茶的时候,我忽然想到,我是彻底被这空屋困住了。期望自己大病一场蒙混过关是没出息的想法,我以为,这些年来该我面对的事情,我一次都没能躲过去。从最先大学没考上去了警校,到入警之后分配工作不顺心,几次职位调动的机会没抓住,几次工资上涨排在最后,介绍对象告吹,到现在年龄越来越大什么事情都越来越没指望。每一次我都没有逃避,每一次我都硬着头皮面对,到现在,却不得不面对我极有可能失业的困境。我知道我的表情肯定看起来有点不大对头,因为苏碧华和安娜都不断盯着我看。如果我不说话,她们俩相互间很少直接交谈的。这事我觉得安娜有点钻牛角尖,如果苏碧华不是来自美国而是来自柬埔寨,我们心里恐怕又是另一番态度。苏碧华说今天她白天已经睡足了觉,可以通宵守候。但安娜似乎说了句不必,因为哭声每次都是上半夜出现的。对于我的那个所谓的推理,安娜似乎还抱有极大的信心,却压根儿不知道我本人对此都不相信。那推理是在今晚注定要破产的,我看着安娜,心里有点歉疚,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九点十点十一点,越来越接近子夜。今天哭声却一直都没有出现。我上了两趟厕所,苏碧华在抽水马桶上垫上软软的毛垫子让我觉得这洋女人真会享受。但其实我心乱如麻,一会儿涌过一波狂喜的乱流——苏碧华确实是产生了幻觉——我得救了!一会儿又掉进冰窖——苏碧华的表情坚定镇定地抿着茶,如果今晚什么都没出现,下回也许她就会去找其他的警察来看看,那样一来我谎报的事情就会暴露出来。

“事情最糟糕的就是今晚什么都不发生。不行,今晚必须由我亲手解决此事。忽然,我想到了一点,为什么一定要是苏碧华产生幻觉呢?如果苏碧华没有产生幻觉的话,我老人家其实也并不至于太过糟糕。也许从那些塑料袋啊吸管啊所谓的物证中的推论存在着漏洞,但我认为恐怕很难有其他人能够在仅有的这些证据下超越我的这个勉强的推论。我还是在做我这种情况下最正确的事情,不是吗?如果确实是由那组塑料袋习惯等证据指向,确实是人,那么我也已经有了足够的理由来应对;如果是那半截有人的头发却有尸体腥味的梳子指向,确实是那保安说的鬼,那么显然,我肯定不会因此而失业,因为无论是多优秀的警察对于鬼魂恐怕都没有什么招。怕就怕那是人在搞什么事情,而我却在推理失败的情况下逮不住而让别人立功。

“是的!我想道,我情愿那是个鬼!冤魂厉鬼,越凶越好!我已经有那保安一个证人,只要苏碧华和安娜见到那是鬼,只要它不把我老人家整死,工作就高枕无忧!想到这里我忽然来了精神,对沉默了很久的剩下两个女人道:‘把灯关上,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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