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原创】Going Solo -- 行者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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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
家园 我没表达清楚

我觉得R活下来就是运气好,他后面的经历会显示,待我慢慢更新哈。

家园 在线等哈

赶紧赶紧,上酸菜

家园 飞行训练-3

自从我放单飞之后,大多数时间都被允许自己升空,感觉非常棒。我不断的问自己:究竟有多少年轻人能像我这样幸运,可以翱翔于肯尼亚这样美丽国家的天空?飞机和汽油还是免费的!在东非大裂谷带大型和小型的野兽,就像农场上的牛一样多。想想每天我从驾驶舱看到的那些动物。我会以60~70英尺高度(20米左右)略过大地,看着下边巨型的公牛和角马向各种方向逃窜。我从内罗毕买了一本带插图的书,在那里我学会了分辨汤姆逊瞪羚,旋角羚,巨羚,高脚羚和许多其他动物。我还看到了很多的长颈鹿,犀牛,大象,狮子。有一次我还看到了丝绸般敏捷的猎豹,趴在一棵大树的枝杈上,盯着下面吃草的高脚羚,琢磨着哪一只当晚餐好。飞着我的小小虎娥,从那库鲁湖上粉色的火烈鸟群上空掠过,直飞到肯尼亚山的雪峰之巅绕一圈。我是一个多么幸运的人啊!我不住告诉我自己,从来没有人能像我一样拥有这么美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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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ut of Africa 配乐起,这就是自由的感觉。想想其实都是时代的炮灰,终点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活过。那么就该花时花,该酒时酒吧。)

初级训练花了8周时间,在训练结束后我们都成为了合格的的单引擎轻型飞机的飞行员。我们可以在天空来回盘旋,也可以倒着飞,我们可以从螺旋中改出,也可以在引擎关掉的时候强行着陆。我们可以在有强劲侧风的情况下还算体面的侧滑着陆,也能在多云无导航的情况下,独自从内罗毕飞到埃尔多雷特和纳库鲁,然后再回来。我们充满了自信。

刚从内罗毕的初级飞行学校毕业,我们就被装上了一列驶向乌干达坎帕拉的火车。这趟旅程花了一天一夜,而且开的太慢了,以至于充满了年轻好动血液的我们爬上车顶,在车厢之间跳来蹦去,跑到车尾,然后再跑回来。

在坎帕拉已经有一家帝国航空公司的水上飞机停在湖面上等着我们16个人飞向2000英里以北的开罗。现在我们都已经是经过部分训练的飞行员,所以不管走到哪里,都被当做是较有价值的资产了。我们发散着蓬勃的能量和活力,而且也许还有那么一点点的骄傲,因为我们自己现在都是无畏的空中魔鬼了。

水上飞机在整个旅程都保持着低空飞行。当穿过肯尼亚和苏丹交界的荒凉和野性的大地的时候,我们看到了成百只大象。他们似乎是20个一群的移动,由强壮的公象领路,后面跟着母象和小象。我通过飞机上的小圆窗向下看并不住地提醒自己,再也不会,我再也不会看到这样的景象了。

很快我们就到了尼罗河上游,并且一直飞到了瓦迪哈勒法降落加油。瓦迪哈勒法在那时还只是一个由铁皮屋子和很多44加仑的汽油罐组成的小城。这一段的尼罗河非常狭窄,流速很快,我们都惊异于飞行员的高超技能,他居然可以把这架笨拙的水上飞机降落在那一片湍急水域。

“他们要把我们带到哪里?”我们问。

“伊拉克,你们够走运的。”他们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们要去伊拉克的哈巴尼亚了。那里是全世界最鸟不拉屎的地方。”他们嘲笑着,“在那里你们要待上6个月的时间去完成你们的高级飞行训练,之后你们就准备好加入飞行中队直接面对敌人了。”

(后面就是有关于他在高级飞行学校的经历了,有趣的经历不多。在那里他们接受了更加严格的训练,换装了霍克·哈特(Hawker Hart)这样的双翼轰炸教练机。最终他们都毕业了。16个人中大约有一半的人成为军官,授予空军少尉军衔,另外一半的人是中士飞行员-士官。他们也被分为战斗机飞行员和轰炸机飞行员。R成为了一家战斗机空军少尉。这些学员们互道珍重,然后被分配到各个不同的战区。)

按照指示,我来到了苏伊士运河旁边一个叫伊斯梅利亚的大型皇家空军场站。他们告诉我,我被分配到了第80战斗机中队,这个中队装配角斗士式战斗机 (Gladiator)用来对付西部利比亚沙漠的意大利人。 角斗士是装有星形引擎的的过时双翼战斗机。当时在英国国内,那些家伙们飞的都是飓风和喷火,但是空军还没有把这些宝贝送到中东来。

角斗士装有两挺机炮,子弹实际上是穿过螺旋桨射出的。对于我来说,这是生平所见过的最伟大的魔术。我就是不能理解两挺机炮如何把每分钟几千发的子弹透过每分钟几千转的螺旋桨同步射出来而不伤到螺旋桨的。别人告诉我,这是通过一个小小的油路在螺旋桨轴和机关枪之间发送脉冲而实现同步的,但是更具体的我也不懂。

Gloster Gladiator-英国最后的双翼战机,也加入了国军对日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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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相当自负的飞行中尉指着停机坪上的一架角斗士对我说:“这是你的了,明天你就飞着它加入你的中队。”

“谁会教我如何飞这架飞机呢?”我有点发毛。

“别傻了,别人怎么教你?这飞机只有一个驾驶舱,你要做的就是爬进去动动这里那里,然后你应该很快就知道怎么飞了。你最好尽可能快的熟悉一下操作,因为紧接着就是和那些想把你击落的狡猾的意大利小鬼子在空中进行缠斗了。”

记得我当时在想,这绝对不是做事的正确方式。他们花了整整8个月的时间和很多钱训练我如何飞行,然后突然这就结束了。在伊斯梅利亚没有任何人告诉我有关于空中搏斗的任何事情,而且他们肯定也不准备花任何时间来指导我怎么加入一个处于战斗状态的中队。毫无疑问,我们就是这样直接被扔进了炙热的战场,完全没有准备好如何进行真正的空中战斗。以我的观点,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年轻飞行员遭受了重大的损失。而我自己只是以极其侥幸的方式活了下来。

(陆军一个士兵就感觉是巨大机器的一颗螺丝钉,而一个飞行员在空中就是一架完整的机器。更强的自主性可能就是空军精英感的来源,而我感觉自主性和幸福感息息相关,它就像一个人的灵魂。马斯克的祖父母和他妈开的是脊医和营养诊所这样并不是多高大上但是较高自主性的职业。纪录片《人生7年》里也有类似的正反例,今后有时间可以详细讨论。甚至往大里说,我怀疑唐宋之后中国人似乎和之前的精神面貌有很大不同也是和自主性显著降低有关。是不是和儒家科举推行天下英雄入吾彀中使得士人阶层整体成为了帝国机器的螺丝钉有关?当下世界上又能有几个国家能有真正的自主?)

通宝推:胡一刀,迷途笨狼,桥上,本嘉明,
家园 再助个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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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Roald有点飘了

但谁又能责怪他?想想那些人随后的战损率。不止人生三大喜,还有刚考完,孩子放假不起床刚想骂,恋爱中,重病时候,想想最后不过如此,哪有不挨刀的人生,那就当飘则飘,当放开时别玩含蓄,白大是天才啊!

另外,我有了一个不算发现的发现:电影Out of Africa飞行场景和这本书基本都可以一一对应,而且电影背景应该就是肯尼亚峰。而且,我还发现影片中雷德福驾驶的飞机恰恰就是虎蛾的前身蛾式(de Havilland DH.60 Moth),两者的区别就是蛾式用的是一战雷诺的回收引擎,而改装新开发的吉普赛引擎后就是虎蛾。电影里的影像基本可以等同于Roald当时所见。基于两个故事发生的时空和机型如此一致,是不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两个故事的主人公有什么神秘联系?

de Havilland DH.60 Mo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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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宝推:桥上,
家园 幸存 - 1

40多年以后,我在一篇名叫《小菜一碟》的故事里面描述过被紧紧困在利比亚西部沙漠里的一架坠毁燃烧的角斗士战机的驾驶舱里,头骨骨折,血肉模糊, 意识不清,是怎么一番情景。但是有一点我想澄清一下。这个故事给人一种暗示,似乎我是被敌人击落的,但是如果我记忆正确的话,这实际上是起初购买并发行这篇文章的一家叫做《星期六晚报》的美国小报的编辑们私下加进去的。那是战争年代,故事越戏剧化越好,他们实际上给这个故事起名为《击落在利比亚》,所以你可以看出来他们的意图是什么。事实上这件事根本与敌人无关,我不是被地面或者天空中的炮火所击落,以下是事件的过程。

在苏伊士运河边的阿布苏威尔机场,我爬进了我的崭新的角斗士飞机,独自飞去加入西部沙漠的第80中队。这将是我在战区的首次冒险。时间是1940年9月19日。根据指示我要飞过尼罗河三角州,然后降落在一个靠近亚历山大市的叫做阿米瑞阿的小型机场加油,之后我应该继续飞行降落在一个位于利比亚的叫做符卡的轰炸机机场进行2次加油。那里的指挥官会告诉我第80中队的准确位置,然后我就将继续飞去加入他们。当时在西部沙漠地区的前线机场不过就是茫茫沙漠中的一小块由帐篷和飞机所组成的条型地带。随着战线前进或后撤,那些机场频繁改变地点。

路线图(红色虚线,有谁知道更好的显示地图路线的方法分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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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个基本没有该型飞机驾驶经验的人,而且是在埃及和利比亚之间无导航长距离飞行0经验的人来说,这趟飞行是困难的。我没有电台,有的只是贴在一只腿上的一张地图。从阿布苏威尔到阿米瑞阿我飞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有些困难地降落于沙尘暴之中。但是我迅速加好油,尽可能快地升空。55分钟之后我到达了符卡(所有的这一切,我的飞行日志都有详细的记录)向帐篷里的指挥官报到。他打了几个电话后问我要来了地图。

“80中队现在此处。”他指着海滨小城马特鲁以南三十英里沙漠中的一个小点儿跟我说。

“在空中容易发现吗?”我问。

“你不会错过的,”他说,“你会看到一些帐篷和大约15架角斗士飞机在那儿。几英里以外就可以看到他们。”我感谢他后,急匆匆地走出帐篷去计算飞行路线和距离。

(想起我的第一次开车事故也是这样:第一次开左舵车,陌生环境-意大利,无导航-店伙计给我一张图,意大利口语+手语告诉我哪个路口往哪拐)

6:15我从符卡升空去往80中队。我预计飞行时间最多15分钟,就是说在日落之前我还有15~20分钟的时间,这应该是足够了。

我直接飞向第80中队机场应当在的那个点,但是那里没有。我在附近向东南西北都寻找过,但是连飞机的影子也没有。在我的下方除了沙漠还是沙漠,而且是那种布满了大小石块的粗糙不平的戈壁。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我意识到麻烦了。我的燃料不足以再飞回符卡,反正在黑夜里我也没办法找到我的路。现在唯一的选项就是在沙漠中找到一块强行着陆的地点降落,而且要快,必须赶在伸手不见五指之前。

我在布满石块的沙漠上空低空盘旋,希望能找到哪怕一块还算平整的地面,从风的方向我可以准确知道我应该从哪个方向进行降落,但是哪里,哪里有一小块没有岩石的平整地面啊?根本没有。现在已经漆黑了,我必须降落。我瞅准一块看上去还算平坦的地面,以略微高于每小时80迈的失速速度尽可能缓慢的降落。起落架刚刚触地,收油门,祈祷好运。

霉运当头。我的起落架撞到了一块巨石上面,完全塌陷了下去,飞机以75英里的时速一头扎进了砂石里。

由于在撞击发生的时候头猛烈的向前甩撞到了瞄准镜,伤势集中在我的头部(尽管像往常一样,在座舱里我总是系好我的安全带)。除了头骨骨折,鼻子也整个凹了进去,牙齿掉了几颗,并且在一段时间里面完全失明。

很奇怪,我可以非常清晰的记得坠毁发生之后发生的事情。显然一段时间里我失去了意识,但是我肯定相当快地恢复了知觉,因为我记得呼的一声巨响左翼储油箱爆炸了,紧接着又一声巨响,右侧的油箱也爆炸了。什么也看不到,也感觉不到疼痛,我只想轻轻的睡过去,与火焰一起到达地狱。但是很快腿上传来难以忍受的高温,让我昏沉沉的脑子迅速行动起来。我相当费劲儿地解开了我的安全带和降落伞带。我甚至记得我绝望的努力着让自己在驾驶舱里面坐直,头先探出来,然后整个身子滚到沙地上。再一次我想就这样躺平睡过去,但是四周的高温太可怕了,如果我待在这儿,那我肯定就会被活烤了。非常艰难地,我拽着自己离开高温。我听到弹药仓在火焰中爆炸,子弹乒乒乓乓四处飞舞,但是我不担心这个。我要的只是离开这可怕的高温,平静的死去。这个世界对我来说从中一劈两半,尽管每一半儿都是漆黑的,但有一半滚烫,另一半则不是。我不得不继续把自己从滚烫的那一半拽走,来到更加凉爽的那一半,这花了我很长的时间和极大的努力,但是最终我周围的气温终于变得可以忍受了。然后我就瘫倒在地昏了过去。

(飞行前计算路线和燃料剩余是每个飞行员的日常操作,但这是战时,什么都可能发生,应该考虑到天黑找不到的可能,Roald明显菜鸟了。记得看过一个对越自卫反击战的亲身经历,里面我军的侦察班长执行任务之前把班长牺牲,班副牺牲,直到小组全部牺牲如何向上级报告没有完成任务的五种预案战前全部明确交代给班组,显示出当时我军基层扎实的战术素养。此人退役后为某企业老总,管理素质绝对够用的。再看看现在港府这帮人,唉,不扯了)

通宝推:燕人,本嘉明,桥上,不远攸高,
家园 幸存 - 2

事后调查发现符卡当地的指挥官给了我完全错误的信息。第八十中队根本没有在给我的地点。他们当时在50英里以南,而给我的地点实际上在当时是无人区,也就是西部沙漠里分隔英军和意军前线的一条约半英里宽的条状地带。我后来被告知坠机的熊熊火焰照亮了方圆几英里的沙丘,所以双方的士兵不只目击了我的坠毁,还有随后的爆炸。战壕里的目击者们仔细的观察了事故现场一段时间,双方都知道坠毁的是一家皇家空军的战机,而不是意大利飞机。自然英军,而不是意军对飞机坠毁后还有什么留下来更有兴趣。

火焰熄灭以后沙漠就恢复了黑暗,萨福克团的三个勇敢的士兵组成的侦察小组从我方控制线爬了出来去检查残骸。除了烧焦了的残骸和人体骨骼,他们根本没有指望能够找到任何其他东西,所以看到一个在躺在沙堆上还在喘气的人让他们极为吃惊。

当他们在黑暗中把我翻过来仔细端详的时候,我一定是恢复了知觉,因为我可以清晰的记得他们中的一个人问我怎么样,但是我没有办法回答,然后我听到他们一起嘀咕怎么不用担架把我送回去。

我能记起的下一件事就是很久以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大声说他知道我没法看到或者是回应他,但是他觉得有一定可能我可以听到他。那个声音告诉我他是一名医生,我在马特鲁城的地下急救室,他们马上要把我通过铁路送回亚历山大。

我可以听见并且清楚的理解这件事。我也知道马特鲁到亚历山大有一条铁路。 马特鲁是在亚历山大向西沿着利比亚海岸线250英里处的一座小城,英国军队在这里有一条极为小心保存的,通过沙漠联通两地的铁路线。这条铁路是我们西部沙漠地区前锋部队的生命线,意大利人一直都在轰炸它,但是我们设法维持着它的运行。这条在地中海南岸白色沙滩之间穿行的单线铁路可谓尽人皆知。

在他们把我的担架抬上救护车的时候,我听到我周围充满了其他声音。当车子开始行驶的时候,我上面有个人就开始了嚎叫。每当车子颠簸一下,我上面的人就痛苦的大叫。

然后他们把我转移到火车上,我感到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一个伦敦东区的声音说:“振作点儿伙计,我们很快就会到亚历山了。”

我记得的下一件事就是当他们把我从火车上抬下来的时候听到的亚历山大火车站巨大的糟杂声,一个女人的声音说,“这是位军官,送去盎格鲁瑞士医院。”

到了医院,我听到担架的轮子在似乎永无终点的长廊里面轻柔的滚动。“暂时把它放在这儿,”响起一位不同女人的声音,“住院之前我们必须检查一下。”

我感到熟练的手指在把头上的绷带解开,“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手指的主人说。他把我的一只手放在她的手里,“如果你可以听到我跟你说话,就捏一下我的手,”我捏了下他的手,“很好,现在我们知道你会没事的。”

然后他说,“医生,他在这儿,我已经把绷带解下来了,他是清醒的而且有反应。”

我感觉到医生弯下腰,他的脸靠近了我,“你觉得疼吗?”

绷带已经解开,我发觉嘴里可以蹦出一两个字了,“不,不疼,但是我看不见。”

“别担心,”医生说,“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安静的躺着,你要不要排尿?”

“是的,”我说。

“我们会帮你的,”他说,“但是不要动,千万不要试图自己做任何事情。”

我相信他们给我插了根导尿管,因为他们在下面做操作时我感觉到有点疼,但是很快膀胱的压力就解除了。

“护士,先用着干绷带。”医生说,“早上我们再做个X光。”

然后我就进了病房,那里有很多其他的人在谈笑风生。我躺在那里打了个盹,感觉不到一点疼痛。过了一会儿,空袭警报开始大叫,高射机枪朝各个方向开始射击。我可以听到不远处有很多炸弹在爆炸。我知道现在是晚上,因为意大利轰炸机一周七天每晚轰炸我们在亚历山大港里停泊的军舰。我平静而困倦地躺在那里听着外面炸弹和高射炮的巨大声响,就好像是戴着耳机听着电台里很远地方的噪声。

(英国埃及方面军的地位仅次于英国本土和印度,下辖三个军区:马特鲁对利比亚方向,开罗控制苏伊士运河,亚历山大港

马特鲁对利比亚意大利方向,后来埃及方面军下辖的第七装甲师在马特鲁组成,诨号沙漠耗子。开罗自然是为了控制苏伊士运河。英国地中海舰队维持着英国和远东地区的联系,在皇家海军中地位超然,从拿破仑战争时母港就是马耳他,二战开始前英国地中海舰队由于担心受到意大利空袭而迁至亚历山大港,这里就成为了意大利的袭击重点。意大利正规战差劲,但是特种部队还是很活跃,曾经驾驶人操于雷潜艇成功偷袭过亚历山大,瘫痪了地中海舰队,堪称意呆利少见的漂亮仗。

沙漠耗子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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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突击队偷袭亚历山大军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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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早餐到了,因为上早餐的时候整个病房都活跃了起来。明显我什么都吃不了,我整个脑袋都被绷带给蒙住了,只留了呼吸孔。而且我也不想吃,我总是很困。因为有导管插进了我的胳膊里,一只手臂被固定一个板子上,但是我的右胳膊是自由的,还曾经用我的手摸了摸头上的绷带。后来护士说:“我们要把你转移到另外一间房里,那里安静些。”

然后她们把我推到一个单人病房里,之后的一天,两天或三天里,我不知道确切是多久,我在晕晕乎乎的状态下做了各种检查,比如说X光,并且接受了几次手术。唯一记得比较清楚的是在手术室里和医生的一场对话。我知道我在手术室里是因为他们总是告诉我正在把我带到哪里。这次一名医生告诉我,“年轻人,我们将会在你身上使用一种全新的超级麻醉剂,刚刚从国内运过来。”我之前与这位医生交谈过几次。他是一位麻醉师,在我每次手术之前都会用他的听诊器对我的前胸后背检查一番。终我一生我都对各种形式的医疗手段保持着强烈和探索性的兴趣,甚至在我很年轻的那些日子里,我就已经开始向医生们询问许多问题。而这位医生也许是因为我失明的缘故,不厌其烦的把我当做是一个聪明的倾听者来解答。

“这个药叫什么?”

“硫喷妥钠。”

“你们有没有用过?”

“我个人从来没有用过,”他说,“但是据说在国内作为麻醉剂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它起效快且舒适。”

我可以感觉到这里有不少其他的人,有男有女,踩着他们的橡胶鞋,在手术室里沉默地走来走去。我还可以听到各种仪器被举起来放下去的叮当作响和低声的交谈。自从我失明之后,我的嗅觉和听觉就变得非常灵敏,并且形成了一个下意识的习惯,就是把各种声音和气味转化成为脑子中的彩色图像。我现在就在把手术室里的图像画出来,各种戴着白色口罩身穿绿色手术服的医护们像牧师一样严肃地忙着他们各自手上的活,我在想,那个要做各种操作的重要人物-主刀医生-在哪里。

我的脸上要动一个大手术,并且动手术的主刀战前是个哈雷街上著名的整容外科医生,但他现在是海军的军医中校。一名护士早上告诉我他在哈雷街上工作的情况。“你就放心吧,”护士说,“他是个创造奇迹的人,并且全部都是免费的,像你要做的手术平时可要500个几尼呢。”(英国旧式的金币单位,相当于当时1.05个英镑)

“你是说这是你们头一次使用这种麻醉剂?”我问麻醉师。

这次他没有直接回答我。“你会爱上他的,”他说,“唰一下你就过去了。不像其他的麻醉剂,你甚至不会感觉到你在失去知觉,现在我们要开始了,你会感觉到手背有一点刺痛。”

我感觉到针管扎入左手上面的静脉里,我躺在那里等待着唰一下昏过去的时刻。

我不害怕,我从来没有害怕过医生或者是麻醉手术。直到今天经过了大约16场身体各处的手术,我仍然全然信任所有的,或者说几乎所有的医生。

我躺在那里等啊等,什么也没有发生。脸上的绷带已经去除了,但是我的眼睛由于脸上的瘀伤仍然无法睁开。一位医生告诉我,我的眼睛有可能根本没有受伤。对于他的话我有点怀疑,我感觉我的眼睛似乎是永久失明了。当我独自躺在那间安静而黑暗的屋子里的时候,周围无论多么微小的声音,都好像变得有两倍那么响,我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完全失明对我的将来意味着什么。有趣的是我并不害怕,这个想法甚至没有让我垂头丧气。在一个战火肆虐的世界里,在狭小的飞机里上下翻飞,坠毁,爆炸,失明,甚至丧命这件事,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已经开始意识到在一个炸弹如雨一样落下,子弹从身旁不断掠过的状况下,唯一可以保持正常身心的办法就是尽可能接受危险和所有的结局。抱怨和咒骂无济于事。

医生试图安慰我,“当你有这么严重的挫伤和淤血,你必须要等你眼部附近的血肿清理干净。坚持住给你自己一个机会,等到你的眼皮可以打开。”

由于目前我的眼睑没办法打开,我希望麻醉师不会误认为他著名的麻醉药已经起效而让我昏迷了。我不想让他们在我还没有被麻醉之前就开始手术。

我说: “我还醒着呢。”

“我知道。”他说。

“怎么回事儿?”我听到另外一个人的声音,“没有用吗?”这个声音我知道是那个著名的哈雷街上的主刀医师说的。

“看起来没有任何作用。”我的麻醉师说。

“给他加量。”

“在做了,在做了。”麻醉师回答。我觉得我察觉到了他的声音里有一点点急躁。

“伦敦那边说这是自从氯仿以来最伟大的发现。”主刀医师说,“我亲眼看到过报告,马修写的。10秒钟,上面说,病人就昏过去了。告诉病人数到10,然后他数到8就好了。报告上是这么说的。”

“眼前这位可以数到100了。”麻醉师说。

他们好像是完全没当我这个病人在他们眼前,如果他们能够闭嘴,我会高兴一点点。

“我们不能等上一整天啊。”主刀医师说,现在轮到他不耐烦了。但是我可不想我的主刀医师在给我脸上做一场精细手术之前变得不耐烦。一天前他来到我的病房检查了我的状况后说: “我们可不能让你以后就这副样子,不是吗?”

这话让我烦躁,这话会让任何人烦躁的。“哪副样子?”我问。

“我会给你做一个漂亮的鼻子,”他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当你可以睁眼之后,你希望看到一个帅哥,不是吗。你在影院里见过鲁道夫华伦天奴吗?”

“见过,”我说。

“我会把你的鼻子照他来整,”他说,“护士,你觉得鲁道夫华伦天奴怎么样?”

“超帅,”护士回答。

在手术室里那个同样的医生现在对麻醉师说:“我要是你的话,就不用那个药了。我们确实不能再等了,今天早上我的单子里还有4台手术呢。”

“得勒,”麻醉师爽快回应,“把笑气给我。”

我感到橡胶面罩放在了我的鼻子和嘴上,很快我就感觉到有血红色的圈圈就像巨大的飞轮不断的转啊转啊,然后炸开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其实英国这个战场救护和事后处理在当时算世界先进水平了,真不知道在青霉素和麻醉广泛应用前要遭多大罪)

地中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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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宝推:燕人,本嘉明,桥上,
家园 您是不是应该给我们看看那个超帅的家伙长什么样?
家园 的确应该上图

印象就是女性的审美古今中外都比较稳定。该美籍意大利帅哥诨号拉丁情人,是默片时代的现象级偶像。英年早逝,还造成了群体怀念,属于是默片时代张国荣了。Roald后来被英国情报机构派往美帝迷倒一片上层社会妇女,还有少儿不宜的传闻,看来这位哈雷街的医生也有一份功劳了。当然这些都不会在他的儿童故事和自传集里有任何表现,只可能在007里看到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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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宝推:燕人,桥上,
家园 科技的进步都是如此吧

笑气刚开始使用的时候也有不起作用的例子。

家园 幸存 - 3

我苏醒的时候已经回到了病房。在那里我都说不清楚呆了多少个星期,但是你不能觉得我在这期间无人陪伴。在那些黑暗的日子里,每天早上一位护士,总是同一位护士,会来到我的房间,用柔软湿润的垫子按揉我的双眼。她轻柔又仔细,从来不会弄疼我。每天至少一个小时她会坐在我的床边,熟练地擦拭我的肿胀闭合的双眼,一边做一边跟我说话。她告诉我盎格鲁瑞士医院过去是一家民用医院,开战后海军征用了整个设施,现在所有的医生和护士都是海军人员。

“你也是海军吗?”我问她。

“是的,”她说,“我是一名海军军官。”

“都是海军的话,那为什么我会在这儿?”

“我们也接收皇家空军和陆军的伤员,”她说,“大部分伤亡都在这两个兵种。”

她告诉我她的名字是玛丽维尔兰,家住普利茅斯,她的父亲是一艘巡洋舰的舰长,在北大西洋执行任务,她的妈妈在普利茅斯的红十字会。她的声音里带着微笑对我说护士坐在病人的床上其实是很不好的,但是因为在我眼睛上做的工作是非常精细的,只能以这种方式进行。她的声音轻柔又可爱,在头脑中我开始为她的声音配上形象:面庞精致,蓝绿色的眼睛,金棕色的头发和白皙的皮肤。她工作的时候,有时候距离我的眼睛很近,我可以感受到她的吹在我脸颊上的微带果酱气味的呼吸。很快的我就晕晕乎乎的爱上了玛丽维尔兰那看不见的形象了。每天早晨我都焦躁地等待着门被打开,她推着小车进来的叮当声。

她的五官,我决定,要非常像莫纳罗伊。 莫纳罗伊是我在电影院里看到过许多次的好莱坞的女演员, 到那时为止,她就是我心目中美人的理想模样。但现在我把莫纳罗伊的脸变得更加美丽,并把她赋予了玛丽维尔兰。关于她我现在有的唯一确实的东西就是她的声音,至少对我来说玛丽维尔兰甜美的声音远比莫纳罗伊尖利的美国腔动听。

(Myrna Loy- Roald的梦中女神,在30年代演的多是富有爱心,聪明且性感的角色。小年轻Roald还是拿衣服,这三种特质基本是不可能三角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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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玛丽维尔兰在我的脸和眼睛上用她那精巧的手指工作的那一小时里,我处于极度喜悦之中,然后突然我也不知道多少天之后那个我永远不能忘记的时刻到来了。

这天当玛丽维尔兰用湿软的棉花垫清洁我右眼的时候,我的眼睑突然打开了。一开始只是一道非常细小的缝,但是即便如此,一道闪亮的光,突然刺破了我头脑里无边的黑暗,我可以看到我前方非常近的……三样不同的东西……这三样东西都闪耀着红色和金色的光芒。

“我能看见了!”我大喊。“我看到了什么东西!”

“真的?”她兴奋的说。“你确定?”

“是的,我可以看到离我很近的什么东西!我可以看到三样东西就在我的前方!护士,她们都在闪着红色和金色的光!护士,那是什么?我看到了什么?”

“冷静一下,” 她说。“别上蹿下跳,对你不好。”

“但是护士,我真的可以看到什么东西,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这是你看到的东西吗”她问。现在部分手掌和一根手指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是这个吗?”她说。她的手指着前面三样由不同颜色组成的美丽图案,在一片纯净的白色背景上闪耀。

“对。”我大喊。“就是这个,她们有三个组成,我可以看到她们。而且我也能看得到你的手指。”

当多日的黑暗和疑虑被红色和金色的光芒突然刺破的时候,那种幸福如同潮水一样涌入了我的大脑。我靠在枕头上坐直,盯着通过微小的缝隙射进眼里面的令人惊喜惊讶的景象,心里在想我不是看到了天堂的一角吧。

“我看到的是什么?”我问她。

“你看到的是我白色制服的一部分。”玛丽维尔兰说。“这是我制服的正面,你看到的彩色的东西是皇家海军医护服务的标志,就缝在我左胸那里,所有皇家海军的护士服上都有。”

“她们实在是太漂亮了!”我盯着那个徽章大喊。它由三个不同的部分组成,所有的部分都以刺绣加粗。上面是金色的皇冠,中间是红色的,下方底座有一些绿色。皇冠下方中间的地方是红色绳索缠绕着的金色船锚。下边是一个金色的圆圈,中间有一个大红十字。这些形象和颜色从此以后便永远的镌刻在了我的记忆中。

皇家海军医护服务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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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动,”玛丽维尔兰说。“我觉得你可以尝试把眼皮再睁开一点。”

我静坐不动,几分钟后的是我的眼皮完全打开了,通过那一只眼我看到了整个房间。在最前方我看到了维尔兰护士离我很近地坐着,朝着我微笑。“ 你好,”她说。“欢迎回到这个世界。”

她看起来很可爱,远比莫纳罗伊更好,而且更加真实。“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漂亮,”我说。

“哦,谢谢你,”她说。

第2天她使另外一只眼睛也打开了,我躺在床上感到似乎我的整个生活要重新开始了。

玛丽维尔兰的确很可爱,她又温柔又善良,我在医院的剩余时间里她都是我的朋友。然而爱上一个人的声音与看到她的形象之后仍然爱她,有着天渊之别。从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开始,玛丽就从一个梦变成了一个真实的人,我的激情蒸发不见了。

(差不多就是网恋奔现吧,始于幻想,终于颜值。但是任何一个曾经被护士悉心照顾过的病患都明白,照料的程度上面男女护士真是天渊之别。Roald之后的医院经历就没有太多可说的了,他在医院待了5个月,出院之后又休息了一个月,这期间他一直都想重回战斗部队,最终如愿以偿,面对德国空军。)

“会派我去哪里?”我问。

“当然是希腊。”他们说。他们告诉我80中队不再飞角斗士型飞机了,现在飞的是马克一型飓风。我必须迅速学习驾驶飓风,然后我必须要飞着它去希腊加入我的中队。

飓风在不列颠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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飓风vs 喷火

飓风长得不那么苗条,但是简单皮实量大。经常是喷火负责空优,飓风作为战轰攻击轰炸机或舔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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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伊斯梅利亚机场,一个大型的靠近苏伊士运河的皇家空军场站。一名空军中尉指着停在跑道上的一家飓风式飞机跟我说。“你有几天时间去学如何驾驶,然后你就飞去希腊。”

“飞着它去希腊?”我说。

“当然。”

“中途在哪里加油?”

“不加油,直飞目的地。”

“要花多久?”

“大约4个半小时。”他说。

甚至我都知道飓风油量只够飞1.5个小时,我把这一点向飞行中校指明。

“别操心这个,”他说。“会给你的翼下加装油箱。”

“这玩意儿工作吗?”

“有的时候还是工作的,”他揶揄道。“你按下一个小按钮,幸运的话,燃料从你的翼下油箱泵入主油箱里。”

“如果油泵不工作呢?”

“那你就掉海里自己游泳。”

“别开玩笑啊。谁会接我?”

“没人,这是一个你必须要冒的风险。”

这个,我告诉自己,是对人力和设备的浪费。我没有一点与敌人进行空战的经验。我也完全缺乏在一个战斗中队的经历。现在他们要求我跳上一架我从来没有飞过的飞机跨越地中海去希腊直接与敌我双方数量对比超过100:1的一支高效的敌军作战。

(Roald摔了一次明显学乖了,尽管现在还有些怨言,老鸟的话连怨言都不会有。战争中最靠谱的事情就是一切本该靠谱的多半会变的不靠谱,一开始就要向着不靠谱的方向预计才行。比如最近什么空降机场啦,什么多少小时结束啦。如果什么变得和预期一致了,那或者是无数人和不靠谱顽强斗争的戏剧性结果,或者就是有诈。湾湾那里,要朝着能源,金融,科技全方位断绝,打核战去准备才可能避免打核战,开战自动受降的好事梦里想想得了。)

当我在飓风战斗机里头一次系上安全带的时候,我完全石化了。这是我第一次飞单翼机。而且绝对是我飞的头一种现代飞机。它比我过去飞过的任何飞机都更加强大,快速和难以操纵。我从来没有飞过可以收放起落架的飞机。也从来没有飞过必须使用襟翼来降低降落速度的飞机。我从来没有飞过具有可变螺距螺旋桨的飞机或者翼下有8挺机炮的飞机。我从来没有飞过任何类似的东西。但至少我使它升空,然后又安全的返回地面而没有把它给摔了。对我来说,这就像是骑着一匹难驯服的烈马。我刚刚开始熟悉各种开关在哪里是干什么的,两天就过去了。我必须驾着它去希腊了。

在地中海游泳求生的前景并不如挤在狭小的金属座舱里一直坐4.5个小时那么让我担心。我有6英尺6英寸高,当我坐进飓风座舱的时候,感觉活像是一个婴儿在子宫里,我的双膝几乎碰着我的下巴。这种姿势我可以忍受短途飞行,但是从埃及跨海到希腊的4.5个小时,绝对是另外一回事儿了。我不确定是不是我能做到。第2天一早我从荒凉的沙漠机场阿布苏威尔起飞,几个小时后飞过克里特岛的时候,我开始感到双腿严重的抽筋。主油箱基本已经空了,所以我摁下了补充燃料的小按钮,油泵工作正常。主油箱如我所期望的那样再次加满,飞行得以继续。

大约4小时40分钟之后,我降落在雅典附近的埃莱夫西纳机场,但是那时我已经抽的动弹不得,只能被两个壮汉抬出来。至少我现在终于加入了我的中队。

通宝推:桥上,燕人,不远攸高,
家园 图文并茂啊
家园 倒霉的不可能三角
家园 我一直担心铁手给的图片空间不足啊

上图的好处不少。当初读这本书的时候,很多一闪而过的想法或者根本没发现的事情,比如电影走出非洲和本书可能的联系,通过简单的去网上搜索和查图,就得以发现。这样似乎可以更多角度了解这个人和他的时代,有一种当侦探的快感。期间也了解了更多的知识,比如飓风和喷火我之前只是大致了解它们的区别,但仔细查了查发现它们的翼型都有根本的不同。尤其让我震惊的是,很多时候其实只是多按几下鼠标的事,不难想象平时大多数人是吃进去多少浮皮潦草的事实和观点,稍微深度挖挖就可能大不一样。

家园 古今爽文一脉相承

万一碰上了就当成稀有物种收藏了吧。避免女同胞愤怒,男的也有不可能三角: 有💰,有颜,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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