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诗经》中的植物 -- 桥上

以上两种“柳”大概就是古人眼中枝条下垂、婀娜多姿的“柳”了，不过杨柳科（Salicaceae）柳属（Salix）中还有另外七种较常见的“柳”，都是枝条不怎么下垂、不那么“依依”，也就不那么像“柳”的“柳”：

繁柳组（Sect. Denticulatae）的Salix cathayana Diels——中华柳（中国高等植物图鉴），又称中国柳（秦岭植物志）。

——灌木，高0.6-1.5米，多分枝。产河北、陕西、河南、湖北、四川、云南等省：

紫柳组（Sect. Wilsonianae）的Salix chaenomeloides Kimura——腺柳（科学杂志），又称河柳（中国树木分类学）。其原变种为Salix chaenomeloides Kimura var. chaenomeloides——腺柳。

——小乔木。枝暗褐色或红褐色，有光泽。产辽宁（丹东）及黄河下、中游流域诸省。多生于海拔1000米以下的（在辽宁海拔仅几十米）山沟水旁：

乌柳组（Sect. Cheilophilae）的Salix cheilophila Schneid——乌柳（西藏植物名录），又称筐柳（中国树木分类学）。其原变种为Salix cheilophila Schneid var. cheilophila——乌柳。

——灌木或小乔木，高达5.4米。枝初被绒毛或柔毛，后无毛，灰黑色或黑红色。产河北、山西、陕西、宁夏、甘肃、青海、河南、四川、云南、西藏东部。生于海拔750-3000米的山河沟边：

筐柳组（Sect. Helix）有两个比较常见的种，一南一北，二者在生态习性和经济用途上都很相近，只是南方的S. suchowensis Cheng——簸箕柳与北方的S. linearistipularis (Franch.) Hao——筐柳相比枝色较深，花序较细，花柱较长：

Salix linearistipularis (Franch) Hao——筐柳，又称蒙古柳（东北木本植物图志）。

——灌木或小乔木，高可达8米。树皮黄灰色至暗灰色。小枝细长。产河北、山西、陕西、河南、甘肃等省。生于平原低湿地，河、湖岸边等，适应性强，不择土宜，用插条繁殖，也可选作固砂和护堤固岸树种。

枝条细柔，是很好的编织材料：

Salix suchowensis Cheng——簸箕柳（林业科学）。

——灌木。小枝淡黄绿色或淡紫红色；无毛，当年生枝初有疏绒毛，后仅芽附近有绒毛。产浙江北部、江苏、山东南部，河南东部、淮河中下游冲积平原，多栽培。常用插条繁殖。

枝条强韧，供编柳条箱、筐篮、农具等用，又可作固砂树种，是一种有发展前途的经济植物：

五蕊柳组（Sect. Pentandrae）的Salix pentandra L.——五蕊柳（东北木本植物图志）。其原变种为Salix pentandra L. var. pentandra——五蕊柳。

——灌木或小乔木，高1-5米。树皮灰色或灰褐色；一年生枝褐绿色，灰绿色或灰棕色，无毛，有光泽。产内蒙古东部、黑龙江、吉林、辽宁、河北、山西、陕西、新疆等省区。生于海拔600-1200米的山坡路旁、山谷林缘、河边或山地林间的水甸子及草甸子中。

木材可制小农具或作柴薪用，树皮及叶均可提制栲胶，也是蜜源树种：

黄花柳组（Sect. Vetrix）的Salix wallichiana Anderss——皂柳（中国树木分类学），又称红心柳（鄂西）。其原变种为Salix wallichiana Anderss var. wallichiana——皂柳。有原变型Salix wallichiana Anderss f. wallichiana——皂柳，其花柱短至明显，产地等同原变种。

——灌木或乔木。小枝红褐色、黑褐色或绿褐色，初有毛后无毛。产西藏、云南、四川、贵州、湖南、湖北、青海南部、甘肃东南部、陕西、山西、河北、内蒙、浙江（天目山）。生于山谷溪流旁，林缘或山坡。

枝条可编筐篓，板材可制木箱（湖北西部），根入药，治风湿性关节炎（图鉴）：

还有一句《诗》“将仲子兮！无踰我里！无折我树杞！”（《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08）《郑风将仲子》），反映当时人在居住的“里”的周围，会种一种“杞”作为篱笆。

在《左传》中，也曾提到这个“杞”：

将适费，饮乡人酒。乡人或歌之曰：“我有圃，生之杞(qǐ)乎！从我者子乎，去我者鄙乎，倍其邻者耻乎！已(yǐ)乎已乎！非吾党之士乎！”（《昭十二年传》（p 1338）（10121004））（117）

“杞”有两种，一种“杞”是“枸杞”，在前面 《木12 四月、北山:杞、桋、栲（上）》中已介绍了；而另一种“杞”则也是某种“柳”，《汉语大字典》杞：木名。杞柳，也叫“红皮柳”。杨柳科。落叶丛生灌木。枝黄绿色带紫色。耐湿，耐碱，枝条韧，供编柳条箱、筐等用，也为固沙、保土造林树种。

下面这两种“柳”，应该就是“杞柳”了：

杞柳组（Sect. Caesiae）的Salix integra Thunb——杞柳（东北木本植物图志）。

——灌木，高1-3米。树皮灰绿色。小枝淡黄色或淡红色，无毛，有光泽。产河北燕山部分、辽宁、吉林、黑龙江三省的东部及东南部。生于山地河边、湿草地：

陵隰繁绿杞，墟囿粲红桃。（南朝-宋-谢灵运《入东道路诗》）：

郝柳组（Sect. Haoanae）的Salix sinopurpurea C. Wang et Ch. Y. Yang——红皮柳（中国植木分类学）。

——灌木，高3-4米。小枝淡绿或淡黄色，无毛；当年枝初有短绒毛，后无毛。产甘肃、陕西、山西、河北、河南、湖北等省。生于海拔1000-1600米的山地灌木丛中，或沿河生长：

不过在《左传》中曾把“杞”和“梓”并提：

及宋-向戌(xū)将平晋、楚，声子通使于晋。还如楚，令尹子木与之语，问晋故焉，且曰：“晋大夫与楚孰贤？”对曰：“晋卿不如楚，其大夫则贤，皆卿材也。如杞(qǐ)梓(zǐ)、皮革，自楚往也。虽楚有材，晋实用之。”（《襄二十六年传》（p 1119）（09261002））（112）

而且后世的诗人还有把“杞”和“松”、“楠”并提的：

滮池溉粳稻，轻云暧松杞。（南朝-宋-谢灵运《会吟行》）

恋阙劳肝肺，论材愧杞楠。（唐-杜甫《楼上》）

由于上述两种“柳”都是灌木，很难是和“梓”、“松”、“楠”差不多的“材”，所以我怀疑所谓“杞”还包括前面另外几种身为乔木而枝条并不怎么下垂的“柳”，例如Salix wallichiana Anderss——皂柳。

不过，或有云还有一种“杞”，乃似“豫章”之山木。“豫章”即樟树，则为“材”无疑。且樟树生于南方，可云“自楚”。如果《左传》中“杞梓”之“杞”是某种樟树，也并非不可能，那就是第三种“杞”了，但这种“杞”没有出现在《诗经》中。

另外，杨柳科（Salicaceae）还有一个钻天柳属（Chosenia），在我国只有一个种，就是Chosenia arbutifolia (Pall.) A. Skv.——钻天柳（东北木本植物图志），又称：朝鲜柳、顺河柳（黑龙江），红毛柳（小兴安岭），红梢柳（桓仁）。

——产内蒙古（大兴安岭西坡）、黑龙江、吉林、辽宁。生于林区河流两岸排水良好的碎石沙土上，海拔300-950米。一般用种子繁殖，插条不易成活。

木材质软，白色，心材发红色供建筑用材、家俱、造纸等用；也是优美的观赏树种，虽然古人大概不会管它叫“柳”：

在《诗经》中还提到过另一种“柳”：

启之辟之，其檉其椐。

高亨先生注：檉（chēng称），木名，又名河柳。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387）《大雅文王之什皇矣》）

宋-罗愿《尔雅翼木部》：“檉，叶细如丝，婀娜可爱，天之将雨，檉先起气以应之，故一名雨师。”

由于“檉”和“柳”一样，都很“婀娜可爱”，所以“檉”又被称为“檉柳”，就是柽柳科（Tamaricaceae）柽柳属（Tamarix）的Tamarix chinensis Lour.——柽柳（开宝本草），又称：三春柳（陕西通志），西湖杨（江苏高淳），观音柳（广州、南京），红筋条（河南），红荆条（山东）。

——野生于辽宁、河北、河南、山东、江苏（北部）、安徽（北部）等省；栽培于我国东部至西南部各省区。喜生于河流冲积平原，海滨、滩头、潮湿盐碱地和沙荒地。本种适于温带海滨河畔等处湿润盐碱地，沙荒地造林之用。

木材质密而重，可作薪炭柴，亦可作农具用材。其细枝柔韧耐磨，多用来编筐，坚实耐用；其枝亦可编耱和农具柄把。其枝叶纤细悬垂，婀娜可爱，一年开花三次，鲜绿的枝叶与粉红色的花相映成趣，多栽于庭院、公园等处作观赏用。枝叶药用为解表发汗药，有去除麻疹之效：

过雨柽枝润，迎霜柿叶殷。（唐-杜牧《中秋日拜起居表晨渡天津桥即事十六韵献…兼呈工部刘公》）：

彩翠色如柏，鳞皴皮似松。（唐-白居易《有木诗八首之六》）：

上面那句《诗》“启之辟之，其檉其椐”里还提到另一种植物“椐”，《汉语大字典》椐：木名，即灵寿木。树小，多肿节，古时以为手杖。

但关于这个灵寿木到底对应那种植物现在有两种说法：

一种是忍冬科（Caprifoliaceae）六道木属（Abelia）的Abelia biflora Turcz.——六道木（中国高等植物图鉴），又称六条木（顺天府志）。

——分布于我国黄河以北的辽宁、河北、山西等省。生于海拔1000-2000米的山坡灌丛、林下及沟边：

另一种是鼠李科（Rhamnaceae）雀梅藤属（Sageretia）的Sageretia paucicostata Maxim.——少脉雀梅藤（中国高等植物图鉴），又称：对节木（中国树木分类学），对结刺、对结子（河南）。

——产河北、河南、山西、陕西、甘肃、四川、云南、西藏东部（波密）。生于山坡或山谷灌丛或疏林中。此种在华北和西北极常见，叶形及其大小常多变异：

不过唐朝的柳宗元有《植灵寿木》诗，其中有：

丛萼中竞秀，分房处舒英。柔条乍反植，劲节常对生。

他说的显然是“对节木”。

东门之杨

东门之杨，其叶牂牂。昏以为期，明星煌煌。

东门之杨，其叶肺肺。昏以为期，明星晢晢。

高亨先生注：二人约定于黄昏时相会于东门，而对方久久不来，作者唱出这首情歌。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80）《陈风东门之杨》）

其实这俩人不仅是约定在东门相会，而且是约定在东门的杨树下相会。这杨树是很常见的树，但凡约会，不愁找不到杨树：

阪有桑，隰有杨。

高亨先生注：阪，山坡。隰，低湿之地。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63）《秦风车邻》）

南山有桑，北山有杨。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238）《小雅南有嘉鱼之什南山有臺》）

杨园之道，猗于亩丘。

高亨先生注：杨园，园名。猗，加也。亩丘，有田的丘。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303）《小雅节南山之什巷伯》）

总之，“隰”里“有杨”，“山”里“有杨”，“园”里种“杨”，到处都有“杨”。这个“杨”，就是“杨柳科杨属植物的泛称。落叶乔木。枝条上挺，种子有毛。有银白杨、毛白杨、小叶杨等。”（《汉语大字典》楊）。

《中国植物志》对杨柳科（Salicaceae）杨属（Populus）则是这样介绍的（再下面对植物的介绍也主要摘自《中国植物志》）：

杨属（Populus L.），乔木。树干通常端直；树皮光滑或纵裂，常为灰白色。我国约62种（包括6杂交种），其中分布我国的有57种，引入栽培的约4种。性较耐寒、喜光、速生；沿河两岸、山坡和平原都能生长。木材白色，轻软，细致，比重0.4-0.5。

正由于各种杨树的木材轻软而细致，我们的祖先用它来做船：

汎汎杨舟，载沈载浮。

高亨先生注：杨舟，杨木制的舟。载，犹则也。沈，今字作沉。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243）《小雅南有嘉鱼之什菁菁者莪》）

汎汎杨舟，绋纚维之。

高亨先生注：绋纚，大索也。维，系。诗以索系上杨舟比喻天子留下诸侯。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348）《小雅鱼藻之什采菽》）

那时的古人还利用轻软而细致的杨木来造盾——“杨楯”，一种好盾：

秋八月，宋-乐祁言于景公曰：“诸侯唯我事晋，今使不往，晋其憾矣。”乐祁告其宰陈寅。陈寅曰：“必使子往。”他日，公谓乐祁曰：“唯寡人说子之言，子必往！”陈寅曰：“子立后而行，吾室亦不亡，唯君亦以我为知难而行也。”见溷而行。赵简子逆，而饮之酒于绵上，献杨楯六十于简子。陈寅曰：“昔吾主范氏，今子主赵氏，又有纳焉，以杨楯贾祸，弗可为也已。然子死晋国，子孙必得志于宋。”范献子言于晋侯曰：“以君命越疆而使，未致使而私饮酒，不敬二君，不可不讨也。”乃执乐祁。（《定六年传》（p 1558）（11060601））（133）

下面是八种比较常见杨树的简介和图片（图片大都出自《中国植物图像库》），这八种杨树分属两个“组”：白杨组（Sect. Populus）和青杨组（Sect. Tacamahaca），属于前者的有五种，属于后者的有三种。

以下是白杨组（Sect. Populus）的五种杨树：

Populus davidiana Dode——山杨（中国树木分类学）。其原变种为Populus davidiana Dode var. davidiana——山杨。原变型为f. davidiana——山杨。

——分布广泛，我国北自黑龙江、内蒙古、吉林、华北、西北、华中及西南高山地区均有分布，垂直分布自东北低山海拔1200米以下，到青海2600米以下，湖北西部、四川中部、云南在海拔2000-3800米之间。多生于山坡、山脊和沟谷地带，常形成小面积纯林或与其他树种形成混交林：

旧阴杨叶在，残雨槿花稀。（唐-张祜《题海盐南馆》）：

Populus tomentosa Carr.——毛白杨（中国树木分类学），又称：大叶杨（河南），响杨（中国高等植物图鉴）。其原变种为Populus tomentosa Carr. var. tomentosa——毛白杨。

——分布广泛，在辽宁（南部）、河北、山东、山西、陕西、甘肃、河南、安徽、江苏、浙江等省均有分布，以黄河流域中、下游为中心分布区。喜生于海拔1500米以下的温和平原地区：

长安大街，夹树杨槐。（东晋《苻坚时关陇人歌》）：

Populus hopeiensis Hu et Chow——河北杨（河北习见树木图说），又称椴杨（河北）。

——产华北、西北各省区，为河北省山区常见杨树之一，各地有栽培，多生于海拔700-1600米的河流两岸、沟谷阴坡及冲积阶地上。

本种为山杨和毛白杨的天然杂交种，且常出现复交情况。因此树形、树皮及叶形变化很大，有时近似山杨，有时近似毛白杨：

白杨初生时。乃在豫章山。上叶摩青云。下根通黄泉。（汉《乐府古辞相和歌辞清调曲豫章行》）：

Populus adenopoda Maxim.——响叶杨（中国树木分类学），又称绵杨（周至）。其原变种为Populus adenopoda Maxim. var. adenopoda——响叶杨。原变型为f. adenopoda——响叶杨。

——产陕西、河南、安徽、江苏、浙江、福建、江西、湖北、湖南、广西、四川、贵州和云南等省区。生于海拔300-2500米阳坡灌丛中、杂木林中，或沿河两旁，有时成小片纯林或与其他树种混交成林：

Populus alba L.——银白杨（中国树木分类学）。其原变种为Populus alba L. var. alba——银白杨。

——辽宁南部、山东、河南、河北、山西、陕西、宁夏、甘肃、青海等省区栽培，仅新疆（额尔齐斯河）有野生：

以下则是青杨组（Sect. Tacamahaca）的三种杨树：

Populus simonii Carr.——小叶杨（中国树木分类学），又称：南京白杨（南京），河南杨、明杨、青杨（河南）。其原变种为Populus simonii Carr. var. simonii——小叶杨。原变型为f. simonii——小叶杨。

——在我国分布广泛，东北、华北、华中、西北及西南各省区均产。垂直分布一般多生在2000米以下，最高可达2500米；沿溪沟可见。多数散生或栽植于四旁：

Populus cathayana Rehd.——青杨（救荒本草）。其原变种为Populus cathayana Rehd. var. cathayana——青杨。

——产辽宁、华北、西北、四川等省区。生于海拔800-3000米的沟谷、河岸和阴坡山麓：

Populus purdomii Rehd.——冬瓜杨（中国高等植物图鉴），又称：太白杨（秦岭植物志），大叶杨（河南）。其原变种为Populus purdomii Rehd. var. purdomii——冬瓜杨。

——产河北、河南、陕西、甘肃、湖北及四川。生于海拔700-2600米的山地或沿溪两旁，成小片纯林或与山杨成片状混交林，或散生于杂木林中，现甘肃山区村旁有栽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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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见植物中还有几种也称“杨”的，但我觉得都不大像是《诗》中的“杨”，下面是三例：

桦木科（Betulaceae）桤木属（Alnus）的Alnus japonica (Thunb.) Steud.——日本桤木，又称：赤杨（中国树木分类学），水柯子（台湾）：

黄杨科（Buxaceae）黄杨属（Buxus）的Buxus sinica (Rehd. et Wils.) Cheng——黄杨（本草纲目），又称：黄杨木（植物名实图考），瓜子黄杨，锦熟黄杨。其原变种为Buxus sinica (Rehd. et Wils.) Cheng var. sinica——黄杨：

漆树科（Anacardiaceae）盐肤木属（Rhus）的Rhus potaninii Maxim.——青麸杨（中国树木分类学），又称：五倍子（陕西），倍子树（贵州）：

伐檀

坎坎伐檀兮，寘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坎坎伐辐兮，寘之河之侧兮。河水清且直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億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特兮？彼君子兮，不素食兮？

坎坎伐轮兮，寘之河之漘兮。河水清且沦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囷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鹑兮？彼君子兮，不素飧兮？

高亨先生注：坎坎，伐木声。檀，木名，可以造车。辐，车轮的辐条。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46）《魏风葛屨》）

这“檀”可以作“辐”，又可以作“轮”，显然是某种硬木。另外，还有一句《诗》也说到了用檀木造车：

牧野洋洋，檀车煌煌，驷騵彭彭。

高亨先生注：檀车，用檀木造的车。煌煌，明亮貌。騵（yuán元），赤毛白腹的马。彭彭，强壮有力貌。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373）《大雅文王之什大明》）

而在下面这首《诗》中，诗人也唱到了“檀”：

将仲子兮！无踰我园！无折我树檀！

高亨先生注：将，请。一说：将，发语词。仲，兄弟行列在第二的称仲。踰，跳过。折，踩断。檀，木名。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08）《郑风将仲子》）

这里唱的是园子里种的“檀”，可见在当时“檀”是很常见的树种。而且这“檀”既能人工栽种，总归是我们今天不那么稀见的树种。下面是另一句《诗》，其中也唱到在园子里种着的“檀”：

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蘀。

高亨先生注：爰，发语词。檀，一种珍贵的树木。其，指檀树。蘀（tuò拓），借为檡（shì釋zhái），软枣，又叫梬（yǐng影）枣，一种矮树。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257）《小雅鸿雁之什鹤鸣》）

在“檀”之下的“檡”有可能是Diospyros lotus Linn.——君迁子：落叶乔木，高可达30米，胸高直径可达1.3米；也可能是Diospyros ferrea (Willd.) Bakh.——象牙树：常绿小乔木或乔木；或者就是Diospyros kaki Thunb.——柿之变种：Diospyros kaki Thunb. var. silvestris Makino——野柿：落叶大乔木，通常高达10-14米以上，胸高直径达65厘米，高龄老树有高达27米的；见《木08 蘀兮：檡》。

总之，“檡”并不太矮，而按这句《诗》所唱，“檀”比“檡”还要高，由此看来，这“檀”自然是某种相当高大的乔木。

据《汉语大字典》，檀：木名。古书中称檀的木很多，时无定指。常指豆科的黄檀，落叶乔木，木材坚韧，可制车辆和用具等。豆科的紫檀，常绿大乔木，木材红棕色，通称“红木”，坚重细致，可制优良家具及乐器等，树脂和木材削片和锉末入药，治疮毒。榆科的青檀，落叶乔木，木材坚硬，纹理直，结构细，可作建筑和器具用材，树皮为制造宣纸的主要原料。

下面先说一种上面没提到的“白檀”（以下对于植物的简介主要摘自《中国植物志》，所附相应图片则多出自《中国植物图像库》）：

山矾科（Symplocaceae）山矾属（Symplocos）的Symplocos paniculata (Thunb.) Miq.——白檀（中国树木分类学），又称：碎米子树、乌子树。

——落叶灌木或小乔木；产东北、华北、华中、华南、西南各地。生于海拔760-2500米的山坡、路边、疏林或密林中。

叶药用；根皮与叶作农药用：

这种“白檀”既不以木质坚硬著称，又不太高，至多是小乔木，看来不会是《诗》中所唱的“檀”。

我们再看“紫檀”：

豆科（Leguminosae）紫檀属（Pterocarpus）的Pterocarpus indicus Willd.——紫檀，又称：青龙木（植物学大辞典），黄柏木（松树植物名录），蔷薇木、花榈木、羽叶檀。

——产台湾、广东和云南（南部）：

单看产地，就可以断定“紫檀”绝非《诗》中所唱的“檀”，这种“檀”分布得太靠南了，中原的古人不大可能种这种“檀”。

下面再看同属豆科的“黄檀”：

豆科（Leguminosae）黄檀属（Dalbergia）的Dalbergia hupeana Hance——黄檀（亨利氏中国经济植物），又称：白檀（亨利氏中国植物名录），檀木、檀树、望水檀、不知春。——产山东、江苏、安徽、浙江、江西、福建、湖北、湖南、广东、广西、四川、贵州、云南：

春水轻波浸绿苔，枇杷洲上紫檀开。（唐-毛文锡《摊破浣溪沙》）（我意此紫檀乃开紫花之黄檀，而非开黄花之紫檀）：

虽然分布仍然有点偏南，但Dalbergia hupeana Hance——黄檀的分布区已经到达中原的南端，再考虑气候的变化，当时在中原地区还是有可能生长“黄檀”的。不过这“黄檀”似乎有点稀见，不太像是家家都种的样子。

其实我觉得，《诗》中所唱的最可能是“青檀”：

榆科（Ulmaceae）青檀属（Pteroceltis）的Pteroceltis tatarinowii Maxim——青檀（中国树木分类学），又称：檀（诗经），檀树（河北南口、河南、安徽），翼朴（河北习见树木图说），摇钱树（陕西华山），青壳榔树（巴东）。

——乔木，高达20米或20米以上，胸径达70厘米或1米以上；产辽宁（大连蛇岛）、河北、山西、陕西、甘肃南部、青海东南部、山东、江苏、安徽、浙江、江西、福建、河南、湖北、湖南、广东、广西、四川和贵州。常生于山谷溪边石灰岩山地疏林中，海拔100-1 500米。在村旁、公园有栽培。

树皮纤维为制宜纸的主要原料；木材坚硬细致，可供作农具、车轴、家具和建筑用的上等木料；种子可榨油；树供观赏用：

我觉得，说不定古人连带把榆科（Ulmaceae）中的另外外几种植物也认作是“檀”，例如榆科（Ulmaceae）糙叶树属（Aphananthe）的Aphananthe aspera (Thunb.) Planch——糙叶树（江苏），又称：糙皮树（山东），牛筋树、沙朴（浙江），加条（福建漳州），白鸡油（台湾）。其原变种为Aphananthe aspera (Thunb.) Planch var. aspera——糙叶树。

——落叶乔木，高达25米，胸径达50厘米，稀灌木状；产山西、山东、江苏、安徽、浙江、江西、福建、台湾、湖南、湖北、广东、广西、四川东南部、贵州和云南东南部。在华东和华北地区生于海拔150-600米，在西南和中南地区生于海拔500-1000米的山谷、溪边林中。生长较迅速，华东地区有栽培。

枝皮纤维供制人造棉、绳索用；木材坚硬细密，不易折裂，可供制家具、农具和建筑用；叶可作马饲料，干叶面粗糙，供铜、锡和牙角器等磨擦用：

在《诗经》中还有一句《诗》，可能也唱的是“檀”：

防有鹊巢，邛有旨苕。

高亨先生注：防，借为枋，木名，或说即檀树，或说即白榆树。邛（qióng穷），土丘。旨，味美也。苕（tiáo条），草名，豆类，可以生吃，又名苕饶。防，借为枋，《说文》：“枋，木也，可作车。”《庄子逍遥游》：“我决起而飞，抢榆枋。”《释文》：“枋，李云，檀也。”奚侗说：“榆枋即榆枌。枌，白榆。”（《庄子补注》）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63）《陈风防有鹊巢》）

而《汉语大字典》则云：“枋：木名。木质坚致，可作车。”

我觉得如果这个“枋”不是上面的“白檀”，则也可能是榆科（Ulmaceae）榆属（Ulmus）的某种植物，如果是“榆”，就请见下面的《木26 山有枢、东门之枌：榆、枌、枢（上）》和《木26 山有枢、东门之枌：榆、枌、枢（下）》吧。

另外，我还觉得，上面那几种“檀”其实长得还真有点差不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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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诗经》还有另一首诗，其中提到的一种植物可能也与上面提到的榆科（Ulmaceae）青檀属（Pteroceltis）和糙叶树属（Aphananthe）的植物有关，那首诗就是：

晨风

鴥彼晨风，郁彼北林。未见君子，忧心钦钦。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山有苞栎，隰有六駮。未见君子，忧心靡乐。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山有苞棣，隰有树檖。未见君子，忧心如醉。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高亨先生注：栎（lì力），木名。六駮，木名，梓榆之属。駮即驳字。棣，梨树。檖（suì遂），木名。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72）《秦风晨风》）

上面提到了四种树，其中可能与青檀属和糙叶树属植物有关的是“六駮”，“駮”即“駁”，估计“六駮”即所谓“驳马”：

据《毛诗草木虫鱼疏》：“檀木，皮正青，滑泽，与系迷相似，又似驳马。驳马，梓榆，其树皮青白驳荦，遥视似马，故谓之驳马。”

又据《汉语大字典》駁：（bó）树木名。1.赤李。《爾雅釋木》：“駁，赤李。”郝懿行疏：“《齐民要术》引《广志》曰：‘赤李细小有沟道。’”2.梓榆。《字汇马部》：“駁，木名，梓榆也，其皮青白如駁。”

上面提到的“赤李”似与“駁”这个名称的含义搭不上边，李属的几种植物今天也没有叫“駁”或与之相近的名称的。至于“梓榆”，据我难说彻底的搜索，现在没有叫“梓榆”的植物，只能在榆科植物中寻找“其皮青白如駁”者。而上面这两属植物的树干都可能有类似的特征，可见下面的图：

青檀：

糙叶树：

还有就是属于榆科（Ulmaceae）榆属（Ulmus）榔榆组（Sect. Microptelea）的Ulmus parvifolia Jacq.——榔榆（本草拾遗），又称：小叶榆（河北习见树木图说），秋榆、掉皮榆（河南），豺皮榆（山东），挠皮榆、构树榆（江苏），红鸡油（台湾）。其树皮也有类似的特征：

这三种树“駮”的特点不大一样，我觉得青檀和榔榆是“六駮”的可能性更大。

而另一方面，按《埤雅释木》“木莫良于梓”之说，则“梓榆”乃“榆”中之良材，再结合《毛诗草木虫鱼疏》所说：“檀木，皮正青，滑泽，与系迷相似，又似驳马。”我觉得更说明古人所谓“檀”多半就是青檀。甚至“六駮”之“六”还可能是“绿”之假借。

• 木26 山有枢、东门之枌：榆、枌、枢（上）

山有枢

山有枢，隰有榆。子有衣裳，弗曳弗娄。子有车马，弗驰弗驱。宛其死矣，他人是愉。

山有栲，隰有杻。子有廷内，弗洒弗扫。子有钟鼓，弗鼓弗考。宛其死矣，他人是保。

山有漆，隰有栗。子有酒食，何不日鼓瑟？且以喜乐，且以永日。宛其死矣，他人入室。

高亨先生注：枢，木名，榆树的一种，又名刺榆，似榆，有刺。栲，木名，皮厚数寸，叶如栎树，木质坚硬，可做车的辐条等。杻，木名，可做车辋、弓干等。漆，漆树。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51）《唐风山有枢》）

据高亨先生的解题：“这首诗是贵族作品，作者劝告贵族们活一天就享乐一天，不要吝惜财物；否则，你死后，财物就被别人占有了。”

诗中作为“兴”，在每章的开头提到了三对树，后面两对前面已经说到过，我们这里只说第一对：“枢”与“榆”。

如高亨先生所注，其实“枢”也是某种“榆”。《诗经》中唱到“榆”的还有：

东门之枌

东门之枌，宛丘之栩。子仲之子，婆娑其下。

穀旦于差，南方之原。不绩其麻，市也婆娑。

穀旦于逝，越以鬷迈。视尔如荍，贻我握椒。

高亨先生注：枌，木名，榆之一种，皮色白，所以又名白榆。栩（xǔ许），柞木。子仲之子，子仲氏的女儿。穀，善也。穀旦，即吉日。市，市场。（《潜夫论浮侈》引市作女，比今本《毛诗》更好。）。鬷（zōng宗），一种锅。迈，远行。带着锅走，以便在路上做饭。荍（qiáo桥），草名，花淡紫红色，少叶，又名锦葵。握，一把。椒，即花椒，味香。巫者用椒供神。此句言女巫以椒赠送人。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77）《陈风东门之枌》）

这《诗》唱到一个贵族女儿变成了女巫，于是走入江湖，在各处舞蹈。舞蹈之处往往在树下，第一种树就是“枌”。

防有鹊巢，邛有旨苕。

高亨先生注：防，借为枋，木名，或说即檀树，或说即白榆树。邛（qióng穷），土丘。旨，味美也。苕（tiáo条），草名，豆类，可以生吃，又名苕饶。防，借为枋，《说文》：“枋，木也，可作车。”《庄子逍遥游》：“我决起而飞，抢榆枋。”《释文》：“枋，李云，檀也。”奚侗说：“榆枋即榆枌。枌，白榆。”（《庄子补注》）邛，毛传：“邛，丘也。”按邛是土丘的通名。旧儒认为邛是丘名，是错误的。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63）《陈风防有鹊巢》）

榆树是非常常见的树，所谓：“满园植葵藿，绕屋树桑榆。”（唐-储光羲《田家杂兴八首之二》），所谓：“落日下桑榆，秋风歇杨柳。”（唐-马怀素《九日幸临渭亭登高应制得酒字》），连庄老先生都说起过：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庄子逍遥游》）

而且榆树古时常用为社树，有诗为证：

山雪厚三尺，社榆粗十围。（唐-卢纶《寄赠畅当山居》）

竹皮聚寒径，枌社落霜丛。（唐-李百药《谒汉高庙》）

枌榆恩赏洽，桑梓旧情恭。（唐-张说《奉和圣制过晋阳宫应制》）

我们还都知道，陕北有一个地方叫榆林，榆林应该是得名于“榆谿塞”，史念海先生在讨论历史上的森林时曾提到：“论秦汉时的森林不应忘记一提榆谿塞，所谓榆谿塞乃是种植榆树，形同一道边塞。榆谿塞的培植始于战国末年，是循当时长城栽种的。战国末年的秦长城东端是于今内蒙古托克托县黄河右岸的十二连城，西南行，越秃尾河上游，过今榆林、横山诸县北，再缘横山山脉之上西去。西汉时这条榆谿塞再经配置扩散，散布于准格尔旗及神木、榆林诸县之北。这是当时长城附近复有一条绿色长城，但其纵横宽广却远超过于长城之上。”（史念海 《河山集》 二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p 253）《历史时期黄河中游的森林二、秦汉魏晋北朝时代的森林》）

不仅如此，古人甚至在天上也给榆树留了个位置，命名了一颗“天榆”星。《玉函山房辑佚书春秋纬运斗枢》：“玉衡星散为鸡，……为榆，为菖蒲。”据说现在山西的榆次就是因为“天榆”星“次（逗留）”于与当地相应的天上而被命名为榆次的。诗人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题材：

月弓宵而空桂，则蚀屡金波；星箭夕而奔榆，则妖飞玉弩。（唐高宗《大唐纪功颂》）

天上何所有，历历种白榆。（汉《乐府古辞相和歌辞瑟调曲陇西行》）：

天下生白榆，白榆直上连天根。（唐-皎然《寓兴》）：

君不见沉沉海底生珊瑚，历历天上种白榆。（唐-白居易《涧底松－念寒俊也》）：

不过在地面上，榆树可远不止“白榆”一种（此处及以下对于植物的简介主要摘自《中国植物志》）。

首先是有一个榆科（ULMACEAE），全世界共16属，我国产8属。

这八属中有两个属中显然都是“榆”：榆属（Ulmus L.）和刺榆属（Hemiptelea Planch.）。

榆科下面我国还有另外六个属：糙叶树属（Aphananthe Planch.）、朴属（Celtis L.）、白颜树属（Gironniera Gaudich.）、青檀属（Pteroceltis Maxim.）、山黄麻属（Trema Lour.）、榉属（Zelkova Spach）。

其中朴属、白颜树属、山黄麻属的植物都没有人称之为“榆”。

青檀属和糙叶树属前面已经提到过（《木25 伐檀、晨风：檀、六駮（下）》）：这两属中的几种可能被古人看作是“檀”，还可能是或被称为“梓榆”的“六駮”。

而榉属中的那些种则往往也被称为“榆”，下面是对榆科（Ulmaceae）榉属（Zelkova）两个较常见种的简介（下面所附的相应图片大多来自《中国植物图像库》）：

Zelkova serrata (Thunb.) Makino——榉树（名医别录），又称：光叶榉（中国树木分类学），鸡油树（经济植物手册），光光榆（秦岭），马柳光树（陕西略阳）。

——产辽宁（大连）、陕西（秦岭）、甘肃（秦岭）、山东、江苏、安徽、浙江、江西、福建、台湾、河南、湖北、湖南和广东。生于河谷、溪边疏林中，海拔500-1900米。在华东地区常有栽培，在湿润肥沃土壤长势良好。

榉树皮和叶供药用。据《名医别录》记载：“榉树皮煎服之夏日作饮去热。”《嘉佑补注本草》云：“榉树皮味苦无毒，下水气，止热痢，安胎主妊娠人腹痛。”又云：“叶冷无毒，治肿烂恶疮。”：

Zelkova schneideriana Hand.——大叶榉树（中国树木分类学），又称：血榉（江苏扬州），鸡油树、黄栀榆（浙江），大叶榆（浙江湖州），“训”（藏语音，西藏察隅）。

——产陕西南部、甘肃南部、江苏、安徽、浙江、江西、福建、河南南部、湖北、湖南、广东、广西、四川东南部、贵州、云南和西藏东南部。常生于溪间水旁或山坡土层较厚的疏林中，海拔200-1100米，在云南和西藏可达1800-2800米。华东和中南地区有栽培。

木材致密坚硬，纹理美观，不易伸缩与反挠，耐腐力强，其老树材常带红色，故有“血榉”之称，为供造船、桥梁、车辆、家具、器械等用的上等木材；树皮含纤维46％，可供制人造棉、绳索和造纸原料：

在榆科之外还有些以“榆”称的植物，有些多少和榆树有些相像，但有些则看上去和榆树完全不沾边。下面是其中较常见的三种：

桦木科（Betulaceae）桦木属（Betula）的Betula chinensis Maxim.——坚桦（河北习见树木图说），又称杵榆（河北）。其原变种为Betula chinensis Maxim. var. chinensis——坚桦。

——产于黑龙江、辽宁、河北、山西、山东、河南、陕西、甘肃。生于海拔150-3500米的山坡、山脊、石山坡及沟谷等的林中。

木质坚重，为北方较坚硬的木材之一，供制车轴及杵槌之用。树皮煎汁可染色：

桦木科（Betulaceae）鹅耳枥属（Carpinus）的Carpinus cordata Bl.——千金榆（中国树木分类学）。其原变种为Carpinus cordata Bl. var. cordata——千金榆。

——产于东北、华北、河南、陕西、甘肃。生于海拔500-2500米的较湿润、肥沃的阴山坡或山谷杂木林中：

蔷薇科（Rosaceae）地榆属（Sanguisorba）的Sanguisorba officinalis L.——地榆（本草经），又称：黄爪香、玉札、山枣子。其原变种为S. officinalis L. var. officinalis——地榆。

——产黑龙江、吉林、辽宁、内蒙古、河北、山西、陕西、甘肃、青海、新疆、山东、河南、江西、江苏、浙江、安徽、湖南、湖北、广西、四川、贵州、云南、西藏。生草原、草甸、山坡草地、灌丛中、疏林下，海拔30-3000米。

本种根为止血要药及治疗烧伤、烫伤，此外有些地区用来提制栲胶，嫩叶可食，又作代茶饮：

• 木25 伐檀、晨风：檀、六駮（下）

《本草纲目木部榆》有言：“邢昺《尔雅》疏云：‘榆有数十种，今人不能尽别，唯知荚榆、白榆、刺榆、榔榆数者而已。’荚榆、白榆皆大榆也，有赤、白二种，白者名枌。”

但是这里提到的“刺榆”和另外那几种“榆”并不在一个属，下面就先看榆科（Ulmaceae）刺榆属（Hemiptelea）的“刺榆”：

Hemiptelea davidii (Hance) Planch——刺榆（尔雅郭注），又称：枢（诗经），钉枝榆（浙江湖州），刺榆针子（连云港）。

——产吉林、辽宁、内蒙古、河北、山西、陕西、甘肃、山东、江苏、安徽、浙江、江西、河南、湖北、湖南和广西北部。常生于海拔2000米以下的坡地次生林中，正如古诗云：“山有枢，隰有榆”。也常见于村落路旁、土堤上、石栎河滩，萌发力强。耐干旱，各种土质易于生长，可作固沙树种。

木材淡褐色，坚硬而细致，可供制农具及器具用；树皮纤维可作人造棉、绳索、麻袋的原料；嫩叶可作饮料；因树枝有棘刺，生长颇速，常成灌木状，故也是作绿篱用的树种。种子可榨油：

[IMGA]http://img.plantphoto.cn/image2/b/1210644

如《中国植物志》所述，“刺榆”就是“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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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再介绍榆科（Ulmaceae）榆属（Ulmus）的七个比较常见的种，这些可说是最正牌的“榆”了。这七个种分属两个组，榆组（Sect. Ulmus）六个种，榔榆组（Sect. Microptelea）一个种。

榆组（Sect. Ulmus）下面又分系，六个种分属榆系（Ser. Glabrae）和黑榆系（Ser. Nitentes），上面《本草纲目木部榆》云：“荚榆、白榆皆大榆也，有赤、白二种，白者名枌。”，我感觉榆系（Ser. Glabrae）中的那些种更可能是所谓“枌”——白榆，而黑榆系（Ser. Nitentes）中的那些种更可能是所谓“榆”——赤榆。

属于榆系（Ser. Glabrae）的四个较常见种：

Ulmus pumila L.——榆树（通用名），又称：榆（尔雅），白榆（江苏、山西、甘肃），家榆（河北、河南），钻天榆、钱榆（江苏），长叶家榆、黄药家榆（东北木本植物图志）。

——分布于东北、华北、西北及西南各省区。生于海拔1000-2500米以下之山坡、山谷、川地、丘陵及沙岗等处。长江下游各省有栽培。也为华北及淮北平原农村的习见树木。阳性树，生长快，根系发达，适应性强，能耐干冷气候及中度盐硷，但不耐水湿（能耐雨季水涝）。在土壤深厚、肥沃、排水良好之冲积土及黄土高原生长良好。可作西北荒漠、华北及淮北平原、丘陵及东北荒山、砂地及滨海盐硷地的造林或“四旁”绿化树种。

边材窄，淡黄褐色，心材暗灰褐色，纹理直，结构略粗，坚实耐用。供家具、车辆、农具、器具、桥梁、建筑等用。树皮内含淀粉及粘性物，磨成粉称榆皮面。掺合面粉中可食用，并为作醋原料；枝皮纤维坚韧，可代麻制绳索、麻袋或作人造棉与造纸原料；幼嫩翅果与面粉混拌可蒸食，老果含油25％，可供医药和轻、化工业用；叶可作饲料。树皮、叶及翅果均可药用，能安神、利小便：

轮台风物异，地是古单于。三月无青草，千家尽白榆。（唐-岑参《轮台即事》）：

枌榆何冷落，禾黍郁芊绵。（唐-陆敬《游隋故都》）：

Ulmus laciniata (Trautv.) Mayr——裂叶榆（河北习见树木图说），又称：青榆、大青榆、麻榆（河北），大叶榆、粘榆（东北），尖尖榆（山西翼城）。

——分布黑龙江、吉林、辽宁、内蒙古、河北、陕西、山西及河南。生于海拔700-2200米地带之山坡、谷地、溪边之林中。

边材黄色或淡褐黄色，心材暗红灰褐色；木材纹理直或斜行，重量及硬度适中。可供家具、车辆、器具、造船及室内装修等用材：

Ulmus macrocarpa Hance——大果榆（河北习见树木图说），又称：芜荑（神农本草经），姑榆（尔雅），山松榆（说文），山榆（广雅），白芜荑（圣惠方），黄榆（中国经济植物志），迸榆（河北），扁榆、柳榆（河南），山扁榆（辽宁熊岳），翅枝黄榆、倒卵果黄榆、广卵果黄榆、蒙古黄榆、矮形黄榆（东北木本植物图志）。其原变种为Ulmus macrocarpa Hance var. macrocarpa——大果榆。

——分布于黑龙江、吉林、辽宁、内蒙古、河北、山东、江苏北部、安徽北部、河南、山西、陕西、甘肃及青海东部。生于海拔700-1800米地带之山坡、谷地、台地、黄土丘陵、固定沙丘及岩缝中。阳性树种，耐干旱，能适应碱性、中性及微酸性土壤。

边材淡黄色，心材黄褐色；木材重硬，纹理直，结构粗，有光泽，韧性强，弯挠性能良好，耐磨损。可供车辆、农具、家具、器具等地用材。翅果含油量高，是医药和轻、化工业的重要原料。种子发酵后与榆树皮、红土、菊花末等加工成荑糊，药用杀虫、消积：

草绿萦新带，榆青缀古钱。（唐-王勃《春日还郊》）：

Ulmus bergmanniana Schneid——兴山榆（中国树木分类学）。其原变种为Ulmus bergmanniana Schneid var. bergmanniana——兴山榆。

——分布于甘肃东部、陕西南部、山西南部、河南、安徽南部、浙江南部、江西北部、湖南、湖北西部、四川及云南西北部。常生于海拔1500-2600米地带的山坡及溪边的阔叶林中。

木材坚实，重硬适中，纹理直，结构略粗，有光泽，耐久用。可作家具、器具、车辆及室内装修等用材：

晴熏榆荚黑，春染柳梢黄。（唐-白居易《池上早春，即事招梦得》）：

属于黑榆系（Ser. Nitentes）的两个较常见种：

Ulmus davidiana Planch——黑榆（河北），又称：山毛榆（河南），热河榆、东北黑榆（东北木本植物图志）。其原变种为Ulmus davidiana Planch var. davidiana——黑榆。

——分布于辽宁、河北、山西、河南及陕西等省。生于石灰岩山地及谷地。适应性强，耐干旱抗硷性较强。

Ulmus davidiana Planch——黑榆又有变种var. japonica (Rehd.) Nakai——春榆（中国树木分类学），也叫：日本榆（河北习见树木图说），白皮榆（东北经济木材志），光叶春榆、栓皮春榆（东北木本植物图志），蜡条榆（吉林），红榆（辽宁），山榆（辽宁、河南）。

——春榆分布于黑龙江、吉林、辽宁、内蒙古、河北、山东、浙江、山西、安徽、河南、湖北、陕西、甘肃及青海等省区。生于河岸、溪旁、沟谷、山麓及排水良好的冲积地和山坡。

黑榆与春榆边材暗黄色，心材暗紫灰褐色，木材纹理直或斜行，结构粗，重量和硬度适中，有香味，力学强度较高，弯挠性较好，有美丽的花纹。可作家具、器具、室内装修、车辆、造船、地板等用材；枝皮可代麻制绳，枝条可编筐。可选作造林树种：

长榆落照尽，高柳暮蝉吟。（唐-陈子良《夏晚寻于政世置酒赋韵》）：

Ulmus glaucescens Franch——旱榆（树木学），又称：灰榆（华北经济植物志要），崖榆、粉榆（陕西延安）。其原变种为Ulmus glaucescens Franch var. glaucescens——旱榆。

——分布于辽宁、河北、山东、河南、山西、内蒙古、陕西、甘肃及宁夏等省区。生于海拔500-2400米地带。

木材坚实、耐用。可用器具、农具、家具等用材。耐干旱、寒冷，可作西北地区荒山造林及防护林树种：

榆柳开新焰，梨花发故枝。（唐-徐铉《翰林游舍人清明日入院中途见过余明日…因寄游君》）：

再就是属于榔榆组（Sect. Microptelea）的Ulmus parvifolia Jacq.——榔榆（本草拾遗），又称：小叶榆（河北习见树木图说），秋榆、掉皮榆（河南），豺皮榆（山东），挠皮榆、构树榆（江苏），红鸡油（台湾）。

——分布于河北、山东、江苏、安徽、浙江、福建、台湾、江西、广东、广西、湖南、湖北、贵州、四川、陕西、河南等省区。生于平原、丘陵、山坡及谷地。喜光，耐干旱，在酸性、中性及硷性土上均能生长，但以气候温暖，土壤肥沃、排水良好的中性土壤为最适宜的生境。

边材淡褐色或黄色，心材灰褐色或黄褐色，材质坚韧，纹理直，耐水湿，可供家具、车辆、造船、器具、农具、油榨、船橹等用材。树皮纤维纯细，杂质少，可作蜡纸及人造棉原料，或织麻袋、编绳索，亦供药用。可选作造林树种。

本种可能是“赤榆”，但从树干的表皮看，也可以是或被称为“梓榆”的“六駮”：

露湿月苍苍，关头榆叶黄。（唐-李端《横吹曲辞关山月》）：

水冻菖蒲未生节，关寒榆荚不成钱。（北周-宇文招《从军行》）：

• 木25 伐檀、晨风：檀、六駮（下）

我行其野

我行其野，蔽芾其樗。婚姻之故，言就尔居。尔不我畜，复我邦家。

我行其野，言采其蓫。婚姻之故，言就尔宿。尔不我畜，言归斯复。

我行其野，言采其葍。不思旧姻，求尔新特。成不以富，亦祗以异。

高亨先生注：蔽芾（fèi费），树叶初生貌。樗（chū初），恶木，今名臭椿。蓫（zhú逐chù），恶菜，葍（fú福），多年生蔓草，祗，只也，仅也。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263）《小雅鸿雁之什我行其野》）

“我行其野”这个意象在《诗经》中还出现过一次，就是《鄘风载驰》的“我行其野，芃芃其麦。”（《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076）），可见这是当时民歌的习见表达。

唱出这首《诗》的诗人是家里的余子，无缘继承家族世袭的职位，只能到别国去找出路。正好有女子愿意招赘他，就在别国住了下来。哪想到现在女子变了心，他走投无路，只得再回到自己的老家去。象由心生，这位诗人刚被老婆赶了出来，心情很差，所以走到野外只看到恶木恶菜。

这《诗》里的恶木“樗”之所以为恶木，则是因为他既无美妙的风姿（“桃李有奇质，樗栎无妙姿。”唐-欧阳詹《寓兴》），也无坚硬的风骨（“知我无材老樗否，一枝不损尽天年。”唐-白居易《山中五绝句林下樗》），更无法充当栋梁（“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塗，匠者不顾。’”《庄子逍遥游》），就只好当柴禾了（“赖是水乡樗栎贱，满炉红焰且相亲。”唐-李咸用《依韵修睦上人山居十首之五》）。

在《诗经》中，有一个地方也提到砍了“樗”当柴禾：

七月食瓜，八月断壶，九月叔苴，采荼薪樗。食我农夫。

高亨先生注：壶，借为瓠（hù），葫芦之类。摘葫芦要弄断它的蔓，所以说断壶。叔，收拾也。苴（qū区jū），一种麻，现在称青麻。荼，苦菜。薪，动词，砍柴。樗（chū初），木名，似椿，叶臭，又名臭椿。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99）《豳风七月》）

毛传曰：“‘樗，恶木也。’惟其恶木，故豳（bīn）人只以为薪……今之臭椿树是也。”

下面就看看这个“臭椿树”（简介摘自《中国植物志》，图片来自《中国植物图像库》）：

Ailanthus altissima (Mill.) Swingle——臭椿（本草纲目）。其原变种为Ailanthus altissima (Mill.) Swingle var. altissima——臭椿，也叫樗（古称）。

——我国除黑龙江、吉林、新疆、青海、宁夏、甘肃和海南外，各地均有分布。本种在石灰岩地区生长良好，可作石灰岩地区的造林树种，也可作园林风景树和行道树。

木材黄白色，可制作农具车辆等；叶可饲椿蚕（天蚕）；树皮、根皮、果实均可入药，有清热利湿、收敛止痢等效；种子含油35％。本种在北美、欧、亚洲不少城市自行繁殖，成为“杂草树”：

既然说到“臭椿”，就不能不提我们更熟悉的“香椿”。这两种树虽然都带一个“椿”字，但其实还是隔得比较远的，“臭椿”属于芸香目（Rutales）苦木科（Simaroubaceae）臭椿属（Ailanthus），“香椿”属于芸香目（Rutales）楝科（Meliaceae）香椿属（Toona）。估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臭椿”也具有芸香目的共同特征——“羽状复叶”，才也被加上了“椿”字。不过在古代，“椿”是专指“香椿”的。而且我怀疑还有一种可能：“臭椿”是由于“樗”与“椿”音近而在后世被讹为“椿”的。

“臭椿”是“恶木”，“香椿”可是好木头，在《左传》中，就提到用“椿（橁）”制琴：

晋人欲逐归者，鲁、卫请攻险。己卯，荀偃、士匄以中军克京兹。乙酉，魏绛、栾盈以下军克邿。赵武、韩起以上军围卢，弗克。十二月戊戌，及秦周，伐雍门之萩。范鞅门于雍门，其御追喜以戈杀犬于门中；孟庄子斩其橁以为公琴。己亥，焚雍门及西郭、南郭。刘难、士弱率诸侯之师焚申池之竹木。壬寅，焚东郭、北郭。范鞅门于扬门。州绰门于东闾，左骖迫，还于门中，以枚数阖。（《襄十八年传》（p 1039）（09180306））（101）

再有就是吃了，“香椿”的幼芽嫩叶是时令食品，香椿炒鸡蛋，吃过的人应该不少。

下面我们就看看这个“椿”：

Toona sinensis (A. Juss.) Roem.——香椿（通称）。其原变种为Toona sinensis (A. Juss.) Roem. var. sinensis——香椿，也叫：椿（唐本草），春阳树（四川），春甜树（湖北、四川），椿芽（广西），毛椿（云南）。

——产华北、华东、中部、南部和西南部各省区；生于山地杂木林或疏林中，各地也广泛栽培。

幼芽嫩叶芳香可口，供蔬食；木材黄褐色而具红色环带，纹理美丽，质坚硬，有光泽，耐腐力强，易施工，为家具、室内装饰品及造船的优良木材；根皮及果入药，有收敛止血、去湿止痛之功效：

“椿”还是“古代传说中的木名”：

《玉篇木部》：“椿，木名。”《庄子逍遥游》：“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因其长寿，后用来形容高龄。晋-庾阐《采药诗》：“椿寿自有极，槿花何用疑。”唐-孟郊《井上枸杞架》：“花盃承此饮，椿寿小无穷。”唐-牟融《赠浙西李相公》：“月里昔曾分兔药，人间今喜得椿年。”宋-苏轼《赐徐王罢散坤成节道场香酒果口宣》：“馔蒲塞于祇园，荐椿龄于崇庆。”又用以喻父。唐-牟融《送徐浩》：“知君此去情偏切，堂上椿萱雪满头。”明-朱权《荆钗记》第二出：“不幸椿庭殒丧，深赖萱堂训诲成人。”（《汉语大字典》椿）

不过据《齐民要术》，这“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的其实是“槿”：

《庄子》曰：“上古有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司马彪曰：“木堇也，以万六千岁为一年，一名‘蕣椿’。”（《齐民要术校释》第二版 贾思勰 原著 繆啓愉 校释 （p 856））

关于“槿”——木槿，我前面介绍过，见《木19 有女同车:舜（上）》和《木19 有女同车:舜（下）》。下面是一棵木槿：

其实这个木槿与上面两种“椿”并不太像，不知庄老先生为何给“舜”安上了“椿”名。不过还有两种树，就和这两种“椿”很像，《诗唐风山有枢》：“山有栲，隰有杻。”毛传：“栲，山樗。”孔颖达疏：“俗语曰櫄（同椿）、樗、栲、漆，相似如一。”这里的“櫄”就是香椿，“樗”就是臭椿，另外两种“栲”和“漆”则已经在别处介绍过。

“栲”在《木12 四月、北山:杞、桋、栲（下）》中介绍过，据《汉语大字典》，栲（kǎo），“木名。野鸦椿，又名山樗。”《尔雅释木》：“栲，山樗。”郭璞注：“栲，似樗，色小白，生山中，因名云。亦类漆树。”下面就是一棵“栲”：

“漆”则在《木20 车邻：漆》中介绍过，据《汉语大字典》，漆，“木名。漆树。落叶乔木，复生羽状复叶，初夏开小花，果实扁圆。树汁可为涂料。”下面是一棵“漆”：

春日满树白花，秋冬英垂如豆；木材白色稍软，可做家具。制琴底，所谓‘桐天梓地’者是也。古来以为木莫良于梓，书以‘梓材’名篇，礼以‘梓人’名匠，宅旁喜植桑与梓，以为养生送死之具，故迄今又以桑梓名故乡也。唯古所谓梓者，往往兼楸而言也。

上面这段优美的文章出自《中国树木分类学》，是林学家陈嵘先生在介绍一种树，就是“梓”，《埤雅释木》有云：“今呼牡丹谓之华王，梓为木王，盖木莫良于梓。”下面就是“梓”（以下植物图片多出自《中国植物图像库》，对植物的一些介绍则摘自《中国植物志》）：

Catalpa ovata G. Don——梓（植物名实图考引本草经），又称：楸（长编），花楸、水桐、河楸（河南经济植物志），臭梧桐（东北植物检索表），黄花楸（云南造林树），水桐楸（湖南衡山），木角豆（杭州药用植物志）。

——产长江流域及以北地区；多栽培于村庄附近及公路两旁，野生者已不可见，海拔（500）1900-2500米：

未将梅蕊惊愁眼，要取楸花媚远天。（唐-杜甫《十二月一日三首之一》）：

这种“梓”，就是我们常说的“桑梓”的“梓”，《诗》云：“维桑与梓，必恭敬止。”（《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293）《小雅节南山之什小弁》），就是“桑梓”这个词的出处。高亨先生注：桑梓，桑树和梓树，古人宅旁常栽的树。此二句指桑梓二木是先人所栽，做儿子的对它恭敬，正是尊敬先人。

“梓”还有一个别名是“楸”，《说文木部》：“楸，梓也。”《字汇木部》：“楸，梓属。”《通志》：“梓与楸相似。”说到“楸”，我会想起围棋棋盘，用楸木作棋盘是有传统的，《本草纲目木部楸》：“其木湿时脆，燥则坚，故谓之良材，宜作棋枰，即梓之赤者也。”唐-杜牧《送国棋王逢》：“玉子纹楸一路饶，最宜檐雨竹萧萧。”

“楸”还被称为“楰”，“楰”亦见于《诗经》：

南山有枸，北山有楰。

高亨先生注：枸，木名，即枳椇，有果生在枝头，状如鸡爪，长数寸，味甜可食。楰（yú于），木名，山楸之类。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238）《小雅南有嘉鱼之什南山有臺》）

“楸”又有别名为“槄”，“槄”也见于《诗经》：

终南何有？有條有梅。

高亨先生注：條，借为槄（tāo），木名，即山楸。梅，又名楠，高大的乔木，可做器材。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69）《秦风终南》）

其实我觉得“條”更可能是指Citrus maxima (Burm.) Merr——柚，则“梅”当指“酸果”之“梅”；但如果“條”指“槄”，则“梅”指“楠树”更合理。“條”在前面我曾提到过，见《木06 汝墳：條》。

另外，在《左传》中，还曾提到“楸”的另一个别名——“槚”，《說文木部》：“檟，楸也。”清-郝懿行《尔雅义疏释木》：“楸、檟同物异名，小叶者名檟，即知大叶名楸，今则通名小叶为楸，大叶如桐叶者为檟楸矣。”

《左传》中有三处提到这个“槚”，都是人工栽种的，也都是作为优良的木材。可见当时已经大量地栽植这种树用为木材：

夏，齊姜薨(hōng)。初，穆姜使择美槚(jiǎ)，以自为櫬(chèn)与颂琴，季文子取以葬。（《襄二年传》（p 0920）（09020301））（070）

初，季孙为己树六槚于蒲圃东门之外。匠庆请木，季孙曰：“略。”匠庆用蒲圃之槚，季孙不御。（《襄四年传》（p 0934）（09040403））（087）

（伍子胥）将死，曰：“树吾墓槚，槚可材也。吴其亡乎！三年，其始弱矣。盈必毁，天之道也。”（《哀十一年传》（p 1664）（12110401））（132、138）

与Catalpa ovata G. Don——梓同在紫葳科（Bignoniaceae）梓属（Catalpa）的（且比较常见的）还有另外两种“楸”，也不知哪种是“楰”，哪种是“槄”，哪种是“槚”：

Catalpa bungei C. A. Mey.——楸（庄子），又称：楸树（中国树木分类学），木王（埤雅）。

——产河北、河南、山东、山西、陕西、甘肃、江苏、浙江、湖南。在广西、贵州、云南栽培：

青幢紫盖立童童，细雨浮烟作彩笼。（唐-韩愈《游城南十六首楸树》）：

Catalpa fargesii Bur.——灰楸（河南、中国树木分类学），又称川楸（云南植物志）。其原变型为Catalpa fargesii Bur. f. fargesii——灰楸；还有变型滇楸（中国树木分类学），也叫：紫楸（云南的造林树），楸木（丽江），紫花楸（云南热带材及亚热带材），光灰揪（中国高等植物图鉴）。

——产陕西、甘肃、河北、山东、河南、湖北、湖南、广东、广西、四川、贵州、云南。生于村庄边、山谷中，海拔700-1300（1450-2500）米：

露浴梧楸白，霜催橘柚黄。（唐-李白《秋日登扬州西灵塔》）：

不过除了上面紫葳科（Bignoniaceae）梓属（Catalpa）之下的“楸”，在蔷薇科（Rosaceae）花楸属（Sorbus）之下较常见的还有五种花楸，说不定其中哪种也会是“楰”、“槄”或“槚”之中的一种：

Sorbus pohuashanensis (Hance) Hedl.——花楸树（救荒本草），又称：百华花楸（河北习见树木图说），红果臭山槐、绒花树、山槐子（河北土名），马加木（东北土名）。

——产黑龙江、吉林、辽宁、内蒙古、河北、山西、甘肃、山东。常生于山坡或山谷杂木林内，海拔900-2500米。

木材可做家具，花叶美丽，入秋红果累累，有观赏价值。果可制酱酿酒及入药：

Sorbus alnifolia (Sieb. ＆ Zucc.) K. Koch——水榆花楸，又称：水榆、黄山榆（河南土名），花楸（经济植物手册），枫榆（青岛木本植物名录），千筋树（湖南土名），粘枣子（河北土名）。其原变种为S. alnifolia (Sieb. ＆ Zucc.) K. Koch var. alnifolia——水榆花楸。

——产黑龙江、吉林、辽宁、河北、河南、陕西、甘肃、山东、安徽、湖北、江西、浙江、四川。生于山坡、山沟或山顶混交林或灌木丛中，海拔500-2300米。

树冠圆锥形，秋季叶片转变成猩红色，为美丽观赏树。木材供作器具、车辆及模型用，树皮可作染料，纤维供造纸原料：

Sorbus discolor (Maxim.) Maxim.——北京花楸，又称：黄果臭山槐、白果臭山槐（河北土名），白果花楸（经济植物手册），北平花楸树（中国树木分类学），红叶花楸（河北习见树木图说）。

——产河北、河南、山西、山东、甘肃、内蒙古。普遍生于山地阳坡阔叶混交林中，海拔1500-2500米：

Sorbus folgneri (Schneid.) Rehd.——石灰花楸，又称：石灰树、白绵子树（江西土名），毛栒子（河南土名），石灰条子（湖北土名），粉背叶（湖南土名），反白树（四川土名），傅氏花楸（经济植物手册），华盖木（中国木本志略）。

——产陕西、甘肃、河南、湖北、湖南、江西、安徽、广东、广西、贵州、四川、云南。广泛生于山坡杂木林中，海拔800-2000米：

Sorbus koehneana Schneid.——陕甘花楸，又称昆氏花楸（经济植物手册）。

——产山西、河南、陕西、甘肃、青海、湖北、四川。普遍生于山区杂木林内，海拔2300-4000米。我国西北各地山区森林中习见，枝叶秀丽，秋季结实累累，可栽培供观赏：

总之，看下来，以上各种“楸”（包括“梓”）除了花色以外，长得都差不多，也都是好木材，而且大多是人工栽植的。但另外还有一种“楸”，则不是好木材，也多半不是古人所说的“楸”：

蔷薇科（Rosaceae）苹果属（Malus）Malus prunifolia (Willd.) Borkh.——楸子（食性本草），又称：海棠果（河北土名）：

《诗经》中还有一首诗也唱到“梓”：

定之方中

定之方中，作于楚宫。揆之以日，作于楚室。树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瑟。

升彼虚矣，以望楚矣。望楚与堂，景山与京。降观于桑，卜云其吉，终然允臧。

灵雨既零，命彼倌人，星言夙驾，说于桑田。匪直也人，秉心塞渊，騋牝三千。

高亨先生注：定，星名，又名营室。方中，黄昏时正在天中。古人在定星正中时（霜降前后）建筑房屋。于，读为为（《文选魏都赋》引于作为）。楚宫，楚丘的宫室。揆，度也。古人建筑房屋，立一个竿儿，测度日影，以定方向，所以说“揆之以日”。榛、栗、椅（yī）、桐（tóng）、梓（zǐ）、漆，都是树名。说（shuì税），停车休息。騋（lán來），读为骘（zhì质），牡马也。又解：马七尺以上为騋，騋牝即高大的牝马。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071）《鄘风定之方中》）

高亨先生解此《诗》云：

狄人攻破卫国，杀死卫懿公，卫人立戴公于漕邑。不久戴公死，卫人立文公。齐桓公率诸侯兵替卫筑城于楚丘，文公乃迁都于楚丘。《左传闵公二年》：“卫文公大布之衣，大帛之冠，务材训农，通商惠工，敬教劝学，授方任能，元年革车三十乘；季年乃三百乘。”这首诗就是叙写文公迁都于楚丘后建筑宫室，经营桑田等事。

上面这首《诗》除了提到“梓”，还提到另外两种和“梓”很像的树，“椅”和“桐”：

《尔雅释木》：“椅，梓。”《说文木部》：“椅，梓也。”段玉裁注：“《释木》曰：‘椅，梓。’浑言之也。《卫风》传曰：‘椅，梓属。’析言之也。椅与梓有别，故《诗》言‘椅桐梓漆’，其分别甚微也，故《尔雅》、《说文》浑言之。”《诗鄘风定之方中》：“树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瑟。”毛传：“椅，梓属。”孔颖达疏引陆璣曰：“梓实桐皮曰椅。”

《本草纲目木部桐》：“（陶）弘景曰：桐树有四种：青桐，叶皮青，似梧而无子。梧桐，皮白，叶似青桐而有子，子肥可食。白桐，一名椅桐，人家多植之，与岡桐无异，但有花子，二月开花，黄紫色。《礼》云‘三月桐始华’者也。堪作琴瑟。岡桐无子，是作琴瑟者。”

在《左传》中，还曾提到《诗经》中的一首歌——《湛露》：“昔诸侯朝正于王，王宴乐之，于是乎赋《湛露》，则天子当阳，诸侯用命也。”（《文四年传》（p 0535）（06040701））（048），这首歌也唱到了“桐”和“椅”：

湛露

湛湛露斯，匪阳不晞。厌厌夜饮，不醉无归。

湛湛露斯，在彼丰草。厌厌夜饮，在宗载考。

湛湛露斯，在彼杞棘。显允君子，莫不令德。

其桐其椅，其实离离。岂弟君子，莫不令仪。

高亨先生注：杞，枸杞。棘，枣树。桐，梧桐。椅，椅树，即山桐子。岂弟，同恺悌，和易近人。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241）《小雅南有嘉鱼之什湛露》）

这首歌最后一章用“桐”和“椅”形容了温文而雅的“君子”，说他们个个仪表堂堂（莫不令仪）。反过来，也可见这两种树非常漂亮。

下面，就先看看“椅”，“椅”，其实也是某种“桐”：

大风子科（Flacourtiaceae）山桐子属（Idesia）的Idesia polycarpa Maxim.——山桐子（四川），又称：椅（诗经），水冬瓜（亨利氏植物名录），水冬桐、山桐子（造林学），椅树（峨眉植物图志），椅桐、斗霜红（庐山）。其原变种为Idesia polycarpa Maxim. var. polycarpa——山桐子。且有较常见变种Idesia polycarpa Maxim. var. vestita Diels——毛叶山桐子。

——山桐子产甘肃南部、陕西南部、山西南部、河南南部、台湾北部和西南三省、中南二省、华东五省、华南二省等17个省区。生于海拔400-2500米的低山区的山坡、山洼等落叶阔叶林和针阔叶混交林中，通常集中分布于海拔900米（秦岭以南地区）至海拔1400米（西南地区）的山地。

——毛叶山桐子产陕西、甘肃、河南三省的南部和中南区二省、华东六省、华南二省及西南区三省等省区。生于海拔900-3000米的深山区和浅山区的落叶阔叶林中。

山桐子木材松软，可供建筑、家具、器具等的用材；为山地营造速生混交林和经济林的优良树种；花多芳香，有蜜腺，为养蜂业的蜜源资源植物；树形优美，果实长序，结果累累，果色朱红，形似珍珠，风吹袅袅，为山地、园林的观赏树种；果实、种子均含油。

毛叶山桐子果实含油率20%-30％，种子含油率20%-26%。木材松软，可供建筑、家具、器具等的用材；为山地营造速生混交林和经济林的优良树种；花多芳香，有蜜腺，为养蜂业的蜜源资源植物；树形优美，果实长序，结果累累，果色朱红，形似珍珠，风吹袅袅，为山地、园林的观赏树种；果实、种子均含油：

亭亭椅桐。郁兹庭圃。翠微疏风。绿柯荫宇。（东晋-伏系之《咏椅桐诗》）：

至于“桐”，首先是指“梧桐”，《诗经》中还有一处也唱到过“梧桐”：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雝雝喈喈。

高亨先生注：梧桐，传说凤凰非梧桐不栖。朝阳，古语称山的东面为朝阳，因其为早晨太阳所照。菶（péng朋běng）菶、萋萋，均为草木茂盛貌。此指梧桐枝叶茂盛。雝雝、喈喈，均指凤鸣声音和谐。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419）《大雅生民之什卷阿》）

“梧桐”主要就是指梧桐科（Sterculiaceae）梧桐属（Firmiana）的Firmiana platanifolia (Linn. f.) Marsili——梧桐（诗经）。

——产我国南北各省，从广东海南岛到华北均产之。本种为栽培于庭园的观赏树木。

木材轻软，为制木匣和乐器的良材。种子炒熟可食或榨油，油为不干性油。茎、叶、花、果和种子均可药用，有清热解毒的功效。树皮的纤维洁白，可用以造纸和编绳等。木材刨片可浸出粘液，称刨花，润发：

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唐-李商隐《韩冬郎即席为诗相送一座尽惊他日余方…兼呈畏之员外》）：

参差剪绿绮，潇洒覆琼柯。（唐-韦应物《题桐叶》）：

翻黄桐叶老，吐白桂花初。（唐-常衮《晚秋集贤院即事寄徐薛二侍郎》）：

杨柳黄金穗，梧桐碧玉枝。（唐-令狐楚《远别离二首之一》）：

古庙无人入，苍皮涩老桐。（唐-张祜《题圣女庙》）：

广叶结青阴，繁花连素色。（唐-戴叔伦《梧桐》）：

梧桐攀凤翼，云雨散洪池。（三国-魏-曹丕《猛虎行》）：

一株青玉立，千叶绿云委。（唐-白居易《云居寺孤桐》）：

当然，“梧桐”只是“桐”之一种，“椅”也可说是“桐”之一种，除此之外，还有好几种别的“桐”，例如：

玄参科（Scrophulariaceae）泡桐属（Paulownia）中的四种：

Paulownia catalpifolia Gong Tong——楸叶泡桐（植物分类学报），又称：山东泡桐、无籽泡桐（河北），小叶泡桐（河南）。

——分布于山东、河北、山西、河南、陕西，通常栽培，太行山区有野生。

本种树干直而材质优良，又耐干旱瘠薄的土壤，适宜在北方山地丘陵或较干旱寒冷地区发展，但有些地方很少结籽：

Paulownia elongata S. Y. Hu——兰考泡桐（河南）。

——分布于河北、河南、山西、陕西、山东、湖北、安徽、江苏，多数栽培，河南有野生。

本种一般很少结籽，但它的干形较好，树冠稀疏，发叶晚，生长快，其吸收根主要集中在40厘米以下的土层内，不与一般农作物争夺养料，故适于农桐间作，兰考泡桐是北方地区进行农桐兼作的好树种，在河南等地已普遍推广：

燧火开新焰，桐花发故枝。（唐-孙昌胤《清明》）：

Paulownia fortunei (Seem.) Hemsl.——白花泡桐，又称：白花桐（桐谱），泡桐（本草纲目），大果泡桐（河南），华桐、火筒木、沙桐彭、笛螺木（广东），饭桐子、通心条（广西）。

——分布于安徽、浙江、福建、台湾、江西、湖北、湖南、四川、云南、贵州、广东、广西，野生或栽培，在山东、河北、河南、陕西等地近年有引种，生于低海拔的山坡、林中、山谷及荒地，越向西南则分布越高，可达海拔2000米。

本种树干直，生长快，适应性较强，适宜于南方发展：

Paulownia tomentosa (Thunb.) Steud.——毛泡桐（东北木本植物图志）。其原变种为Paulownia tomentosa (Thunb.) Steud. var. tomentosa——毛泡桐。尚有较常见变种Paulownia tomentosa (Thunb.) Steud. var. tsinlingensis (Pai) Gong Tong——光泡桐。

——分布于辽宁南部、河北、河南、山东、江苏、安徽、湖北、江西等地，通常栽培，西部地区有野生。海拔可达1800米。

该种较耐干旱与瘠薄，在北方较寒冷和干旱地区尤为适宜，但主干低矮，生长速度较慢：

大戟科（Euphorbiaceae）油桐属（Vernicia）的Vernicia fordii (Hemsl.) Airy Shaw——油桐（种子植物名称），又称：桐油树，桐子树，罂子桐（本草拾遗），荏桐（本草衍义）。

——产于陕西、河南、江苏、安徽、浙江、江西、福建、湖南、湖北、广东、海南、广西、四川、贵州、云南等省区。通常栽培于海拔1000米以下丘陵山地。

本种是我国重要的工业油料植物；桐油是我国的外贸商品；此外，其果皮可制活性炭或提取碳酸钾：

满院青苔地，一树莲花簪。（唐-元稹《桐花》）：

马鞭草科（Verbenaceae）大青属（Clerodendrum）中还有两个种也有“桐”名，但不大像是古人所说的“桐”：

Clerodendrum mandarinorum Diels——海通（中国药用植物志），又称：满大青（云南植物志），小花泡桐、牡丹树、泡桐树（云南），白灯笼、木常山（广西），桐木树、朴瓜树、线桐树、鞋头树（湖南），臭梧桐（江西），铁枪桐（贵州）。

——产江西、湖南、湖北、广东、广西、四川、云南、贵州。生于海拔250-2200米的溪边、路旁或丛林中。

四川、广西民间用其枝叶治半边疯：

Clerodendrum trichotomum Thunb.——海州常山（图经本草），又称：臭梧桐（群芳谱），泡火桐（四川），臭梧、追骨风（江苏），后庭花（江苏、福建），香楸（山东）。

——产辽宁、甘肃、陕西以及华北、中南、西南各地。生于海拔2400米以下的山坡灌丛中。朝鲜、日本以至菲律宾北部也有分布。

本种被毛情况多变化，花萼蕾时绿白色，以后逐渐变为紫红色，故将过去分出的二变种归并：

有“桐”名的还有蓝果树科（Nyssaceae）珙桐属（Davidia）的Davidia involucrata Baill.——珙桐（中国树木分类学），又称空桐（中国植物图谱）。其原变种为Davidia involucrata Baill. var. involucrata——珙桐。

——产湖北西部、湖南西部、四川以及贵州和云南两省的北部。在四川西部的宝兴、天全、峨眉、马边、峨边等县极常见；生于海拔1500-2200米的润湿的常绿阔叶落叶阔叶混交林中。

珙桐是著名的观赏树种，应该也非古人所说的“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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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古代，“桐”最为人所知的用途是制琴：

众木岂无声，椅桐有清响。（唐-于頔《郡斋卧疾赠昼上人》）；

丝桐感人情，为我发悲音。（三国-魏-王粲《七哀诗三首》）；

吴人有烧桐以爨者，邕闻火烈之声，知其良木，因请而裁为琴，果有美音，而其尾焦，故时人名曰“焦尾琴”焉。（《后汉书蔡邕列传》）

而制琴的“桐”大概多是指“梧桐”，也是因为“梧桐”为凤凰所栖，所以期待“梧桐木”能发出凤凰的清音，“声闻于九天”吧。

“桐”的叶子很大，形状也很特别，而且由于桐树到处都有，又有神秘性，于是就有了关于桐叶的种种传说，桐叶封弟，桐叶题诗，等等。还有梧桐夜雨，也是渲染落在桐叶上的雨声。甚至，桐叶的飘落也值得静听：

篱槿花无色，阶桐叶有声。（唐-卢纶《和太常王卿立秋日即事》）。

静见烟凝烛，闲听叶坠桐。（唐-武元衡《长安秋夜怀陈京昆季》）。

黄鸟

黄鸟黄鸟，无集于榖，无啄我粟。此邦之人，不我肯穀。言旋言归，复我邦族。

黄鸟黄鸟，无集于桑，无啄我粱。此邦之人，不可与明。言旋言归，复我诸兄。

黄鸟黄鸟，无集于栩，无啄我黍。此邦之人，不可与处。言旋言归，复我诸父。

高亨先生注：榖（gǔ），木名，即楮（chǔ）木，皮可造纸。不我肯穀，不肯穀我。穀，良善，此指善意待人。粱，高粱。栩（xǔ许），柞树。明，郑笺：“明当作盟。”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明盟古通用。”（与榖不同，穀的简化字可为谷。榖的部首是木，穀的部首是禾，其余部分只是声旁）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261）《小雅鸿雁之什黄鸟》）

榖树、桑树、柞树，都是比较常见的树，唱起这首歌，看着这些树，看着飞来飞去的黄雀，流亡在外的诗人，想起了自己的“邦族”……

在这里，我们把桑树和柞树放在一边，单说榖树，据《汉语大字典》榖：

木名。又称“楮”，即构树。《说文木部》：“榖，楮也。”段玉裁注：“《山海经》《传》曰：榖，亦名构。此一语之轻重耳。”《诗小雅鹤鸣》：“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榖。”毛传：“榖，恶木也。”孔颖达疏引陆璣曰：“幽州人谓之榖桑，荆、扬人谓之榖，中州人谓之楮。殷中宗时桑榖共生是也。今江南人绩其皮以为布，又捣以为帋，谓之榖皮帋，洁白光泽，其里甚好，其叶初生可以为茹。”《农政全书种植榖》：“《农桑通诀》曰：‘南方乡人，以榖皮作衾，甚坚好。’”

繆啓愉先生则说：

“榖”、“楮”、“構”三名是同一种树，即今天桑科的構树（Broussonetia papyrifera）。其树皮是造纸原料。（《齐民要术校释》第二版 贾思勰 原著 繆啓愉 校释 （p 348））

榖树以树皮著称，《水浒》里有一句用来形容武大郎的话，“三寸丁榖树皮”，就是用三寸丁形容武大郎的个儿，用榖树皮形容武大郎的脸，下面就是一张榖树的图片（此处及以下的植物图片多出自《中国植物图像库》），从图中就可以知道武大郎的脸长什么样：

不过有些地方把“三寸丁榖树皮”的榖写成了穀，进而变成了谷，就失去了原意。

《齐民要术》中还写到如何经营榖树，其中描述得很清楚，种榖树主要是要卖树皮去造纸：“指地卖者，省功而利少。煮剥卖皮者，虽劳而利大。（其柴足以供燃。）自能造纸，其利又多。”（《齐民要术校释》第二版 贾思勰 原著 繆啓愉 校释 （p 347））

虽然榖树的树皮是好树皮，但是榖树的木材却不是好木材，远不如檀树，这在《诗经》中也有反映：

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榖。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高亨先生注：彼，指贤人。爰，发语词。檀，一种珍贵的树木。其，指檀树。榖，一种恶木。攻，治也。治玉须用石错磨之。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257）《小雅鸿雁之什鹤鸣》）

据《中国植物志》，榖树属于桑科（Moraceae）构属（Broussonetia），本属中多数种类树皮为造纸原料，木材轻松可作家具；叶及果实可供药用。本属约4种，我国均产，其中较常见的有两种：

Broussonetia kazinoki Sieb.——楮（名医别录），又称小构树（秦岭）。

——产台湾及华中、华南、西南各省区。多生于中海拔以下，低山地区山坡林缘、沟边、住宅近旁：

Broussonetia papyrifera (Linn.) L'Hert. ex Vent.——构树（酉阳杂俎、中国树木分类学、江苏），又称：楮桃（救荒本草），楮（植物名实图考），榖桑（诗疏），榖树（诗经）。

——产我国南北各地：

桑树是非常重要的树，甚至可以说是中国的国树，因为桑树的叶子可以用来养蚕。养蚕、缫丝、织造丝绸是中国人的重要发明，其重要性远在四大发明之上。

传说中养蚕是黄帝的妃子嫘祖发明的，而陈文华先生就指出：

在新石器时代，存在着大片野生桑林。史前先民在长期的采集活动中，也会采摘桑椹充饥，因而有可能发现桑树上野蚕所结的茧，从而逐渐注意将野蚕茧丝加以利用，继而有意识地保护、饲养野蚕，最后将它驯化成家蚕。《夏小正三月》：“摄桑委扬……妾子始蚕，执养宫事。”甲骨文已有蚕、桑、丝、帛等字，并且祭祀蚕神。西周已出现专门种植桑树的桑田（《诗经定之方中》），面积以十亩计（《诗经十亩之间》）。《诗经豳风七月》亦有“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等诗句，反映了妇女采桑养蚕的生动情景。商周墓葬中常以玉蚕随葬，出土的一些丝织品残迹也表明丝织技术相当成熟。这些都说明商周时期的蚕桑业已较发达，也兆示我国蚕桑的历史应该可能早到史前时期。（陈文华《农业考古》）。

1926年，在山西省夏县西阴村仰韶文化遗址中曾发现半个经人工割裂过的茧壳，茧长15.2毫米，幅宽7.1毫米。1958年，在浙江省吴兴县钱山漾遗址发现距今4710±100年的绢片、丝带，经鉴定为家蚕丝织成。70年代，在山西省芮城县西王村发现新石器时代的陶蛹。在浙江省余姚市河姆渡遗址发现蚕纹牙盅。80年代，在北京市平谷县上宅、河北省正定县南杨庄、陕西省神木县石峁、辽宁省锦西县沙锅屯等新石器时代遗址都发现陶蚕蛹或玉蚕。其中南杨庄发现的二件陶蚕蛹，长2厘米，宽、高均0.8厘米，属于仰韶文化时期。由此可见，在五六千年前，史前先民已经掌握了植桑、养蚕、缫丝的技术，从而证明中国是世界上最早发明蚕桑、丝织的国家。（陈文华《农业考古》）。

后来还有进一步的考古发现：

河南青台仰韶文化遗址所出的炭化丝织品，经观察和鉴定，发现其中不仅有麻布、丝帛，而且有浅绛色罗纹丝织品。（张松林 高汉玉《荥阳青台遗址出土丝麻织品观察与研究》）

上海纺织科学研究院对这块丝绸品进行了研究鉴定。一是关于它的组织结构，青台遗址出土的纺织品是左右经线相互绞绕的罗织物。罗织物起源于渔猎时代的网罟，其特点是质地轻薄、结构稀疏。二是有关罗织物的颜色，青台遗址的出土的浅绛色罗，是迄今为止发现最早的带有色泽的丝织物。原始社会的先民们喜爱用色彩表达审美观念，从最初的用颜色涂敷陶器，到用彩色文身，再到后来逐步用色彩装扮服饰。据专家推测，这块浅绛色罗是先经过练丝再染色的，所用的颜料可能是赭铁矿一类。三是有关它的用途，这块罗织物是在该遗址的婴幼儿瓮棺中发现的，用来包裹儿童的身体。在古代中国有着“布以养生，帛以送死”的传统。先民们认为蚕的一生非常神圣，其由卵到蚕，作茧自缚而成蛹，破茧而出羽化成蛾，是和天地生死联系到一起的，所以觉得用蚕丝做成的丝绸品具有通天地的神奇功能，因此死后灵魂想要升天就必须用丝织品或丝绵把身体包裹起来，形成一个人工的“茧子”。这就是先人之所以用丝绸包裹尸体的原因所在。（《迄今为止全世界发现的最早的丝织品是什么？》）

要织出丝织品，就得先驯养了蚕，而要大规模驯养蚕，就得大量种桑。就是说，有了大量人工种植的桑，才会有大规模的丝绸生产。我们古代经济的半壁江山——丝绸经济、包括其副产品——著名的丝绸之路、都是建立在无数桑树的基础上的。所以当时人的住宅周围，往往种满了桑树，例如：

《诗郑风将仲子》中就有：“将仲子兮！无踰我墙！无折我树桑！”（《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08））

《孟子》中则云：“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

《齐民要术》中亦云：“还（环）庐树桑，菜茹有畦，瓜、瓠、果、蓏，殖于疆易。”《齐民要术校释》第二版 贾思勰 原著 繆啓愉 校释 （p 092）

所以“桑梓”就成了我们对家乡的别称：

维桑与梓，必恭敬止。

高亨先生注：桑梓，桑树和梓树，古人宅旁常栽的树。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293）《小雅节南山之什小弁》）

而且在野外，当时也到处都有桑树：

隰桑

隰桑有阿，其叶有难。既见君子，其乐如何！

隰桑有阿，其叶有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

隰桑有阿，其叶有幽。既见君子，德音孔胶。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高亨先生注：隰桑，长在湿地的桑树。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359）《小雅鱼藻之什隰桑》）

彼汾一方，言采其桑。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42）《魏风汾沮洳》）

阪有桑，隰有杨。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63）《秦风车邻》）

南山有桑，北山有杨。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238）《小雅南有嘉鱼之什南山有臺》）

降观于桑，卜云其吉，终然允臧。

灵雨既零，命彼倌人，星言夙驾，说于桑田。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071）《鄘风定之方中》）

高亨先生注：桑，桑林。

十亩之间

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行与子还兮。

十亩之外兮，桑者泄泄兮，行与子逝兮。

高亨先生注：桑者，采桑人。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46）《魏风十亩之间》）

而在《左传》中提到过的、当时含“桑”字的地名就有：桑田、桑山、桑泉、桑隧、采桑、翳桑、穷桑。

下面是西藏林芝的古桑王，据说树龄一千六百多年（图片截自网上）：

“桑”在古人的生产生活中如此重要，所以在神话中甚至就用“桑田”代表陆地，这就是我们都知道的“沧海桑田”（cāng hǎi sāng tián）：

麻姑自说云：“接侍以来，已见东海三为桑田。向到蓬莱，水又浅于往者，会时略半也，岂将复为陵陆乎？”方平笑曰：“圣人皆言，东海行复扬尘也。”（东晋葛洪《神仙传》）

不但如此，我们的先人还会把太阳出入之处的神树也都想象成了桑树的模样。

他们会把日出处的神树叫“扶桑”，《楚辞九歌东君》：“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海内十洲记带洲》：“多生林木，叶如桑。又有椹，树长者二千丈，大二千馀围。树两两同根偶生，更相依倚，是以名为扶桑也。”《山海经海外东经》：“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

他们又称日入处的神树为“桑”和“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后汉书卷十七冯异传第七》）“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唐-刘禹锡《酬乐天咏老见示》）。

那时还有一种神树叫帝女桑，《山海经中山经》：“又东五十里曰宣山……其上有桑焉，大五十尺，其枝四衢，其叶大尺馀，赤理黄华青柎，名曰帝女之桑。”《太平御览》卷九二一引《广异记》：“南方赤帝女学道得仙，居南阳崿山桑树上，正月一日衔柴作巢，至十五日成，或作白鹊，或女人。赤帝见之悲恸，诱之不得，以火焚之，女即升天，因名帝女桑。”

下面是江苏连云港距今约四千年的“将军崖岩画”，有说下面那一排就是“扶桑”树，“扶桑”上面那些下面有根线像气球的圆圈是十个太阳：

由于桑树这么有灵性，所以据说商代名相伊尹和孔圣人都是在“空桑”之中出生的：

有侁氏女子采桑，得婴儿于空桑之中，献之其君。其君令烰人养之，察其所以然。曰：“其母居伊水之上，孕，梦有神告之曰：‘臼出水而东走，毋顾！’明日，视臼出水，告其邻，东走十里而顾，其邑尽为水，身因化为空桑。故命之曰伊尹。”（《吕氏春秋本味》）

孔子母“徵在”游大冢之陂，睡，梦黑帝使请与己交。语曰：“女乳必于空桑之中。”觉则若感，生丘于空桑之中。（《春秋演孔图》）

而且在宋国国都之外还有一处有神性的“桑林”：“汤之时，七年旱，以身祷於桑林之际，而四海之云凑，千里之雨至。”（《淮南子主术训》），所以这“桑林”是“商人”社稷祭祀的重地，《墨子明鬼下》即云：“燕之有祖，当齐之社稷，宋之有桑林，楚之有云梦也。”

在《左传昭二十一年传》中也提到过这个“桑林”：“六月庚午，宋城旧鄘及桑林之门而守之。”杨伯峻先生注曰：

杜《注》：“旧鄘，故城也。桑林，城门名。”《太平御览》五十五引《帝王世纪》谓汤时大旱，祷于桑林之野。《后汉书张衡传注》及《周举传注》引《帝王世纪》俱作“祷于桑林之社”。是殷商早有桑林之地，立社于此。《吕氏春秋诚廉篇》“立汤后于宋，以奉桑林”，则此桑林之门，桑林社之围城门也。（《春秋左传注》（p 1425）（10210401））（107）

“桑林”的祭祀还有专门的乐舞，所谓“桑林之舞”（《庄子养生主庖丁解牛》），这个“桑林之舞”很厉害，一般人看不了：

宋公享晋侯于楚丘，请以《桑林》。荀罃(yīng)辞。荀偃、士匄(gài)曰：“诸侯宋、鲁，于是观礼。鲁有禘(dì)乐，宾祭用之。宋以《桑林》享君，不亦可乎？”舞，师题以旌夏。晋侯惧而退入于房。（《春秋左传注襄十年传》（p 0977）（09100204））（099）

但是除了吓人的一面外，“桑林”还有孕育生命的一面，《诗经》中就有一首著名的“桑中”，“桑中”即意为桑林之中：

桑中

爰采唐矣？沬之乡矣。云谁之思？美孟姜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爰采麦矣？沬之北矣。云谁之思？美孟弋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爰采葑矣？沬之东矣。云谁之思？美孟庸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高亨先生注：唐当读为棠，梨的一种，味甜。桑中，桑林里。又解：桑中，小地名，那里有一片桑林，适于男女幽会。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068）《鄘风桑中》）

“桑中”在那时已成了男女之事的象征：

及共王即位，将为阳桥之役，使屈巫聘于齐，且告师期。巫臣尽室以行。申叔跪从其父，将适郢，遇之，曰：“异哉！夫子有三军之惧，而又有桑中之喜，宜将窃妻以逃者也。”及郑，使介反币，而以夏姬行。（《成二年传》（p 0803）（08020601））（068）

“桑”自古以来就和生命的孕育有扯不清的关系，所以屈老夫子才会问：

禹之力献功，降省下土方。焉得彼涂山女，而通之于台桑？（《楚辞天问》）。他是在问，为什么涂山女会和大禹在“台桑”那里私通呢？

看来“台桑”这个地方既和桑树有关，就也包含了孕育生命的神性。

《诗经》中则有诗歌以桑树比喻女子：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桑之落矣，其黄而陨。

高亨先生注：沃若，犹沃然，润泽貌。诗以桑树茂盛比喻妇女年轻。桑椹（shèn甚），桑的果实。鸠食桑椹则迷醉，诗以此比喻女子与男人热恋则昏头昏脑，辨不清好人坏人。陨（yǔn允），落下。诗以桑树凋落比喻妇女年老色衰。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084）《卫风氓》）

后世还一直有“采桑”、“陌上桑”这类描写采桑女与贵族纠葛的民歌，这个题材据说和桑树在生命孕育方面的功用有渊源，但也反映蚕桑生产在当时经济中的重要地位：

罗敷善蚕桑，采桑城南隅。（汉《乐府古辞相和歌辞陌上桑》）

秋霜白露下，桑叶郁为黄。（汉《乐府古辞杂曲歌辞古艳歌》）

百草扬春华，攘腕采柔桑。素手寻繁枝，落叶不盈筐。（西晋-傅玄《秋胡行》）

蚕生春三月。春桑正含绿。女儿采春桑。歌吹当春曲。（《清商曲辞西曲歌采桑度七曲》）

在这些后来的民歌中，结局往往是采桑女占上风，但是在春秋之前，采桑女的地位还没有那么高：

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

高亨先生注：懿，深也。遵，沿着。微行，小道。爰，乃，于是。迟迟，犹缓缓。蘩，蒿名，又名白蒿，用它垫蚕筐或做蚕山，以便蚕在上结茧。祁祁，众多貌。殆，压迫。此句言农奴的女儿被奴隶主强行带走。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99）《豳风七月》）

何况当时的采桑女连生命都没有保障，更不要谈其他了：

及齐，齐桓公妻之，有马二十乘(shèng)，公子安之。从者以为不可。将行，谋于桑下。蚕妾在其上，以告姜氏。姜氏杀之……（《僖二十三年传》（p 0406）（05230603））（038）

这是流亡中的晋国公子重耳的随从们在齐国密谋，被采桑女奴“蚕妾”听到后报告了主人也就是重耳的老婆“姜氏”，“姜氏”竟将她杀了灭口。

不过，当时已经有人认识到这样下去是长久不了的：

菀彼桑柔，其下侯旬，捋采其刘，瘼此下民。

高亨先生注：菀（wǎn碗yù），茂盛貌。侯，维也。旬，树阴均布。刘，剥落，凋残。此句言桑树已经被采得光秃无叶了。瘼，病也。诗以桑树被人捋采净尽，使人民不得庇荫，比喻人民的财富被剥削者剥削净尽无以为生。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439）《大雅荡之什桑柔》）

但另一方面，这首诗歌也反映当时人已经认识到采桑也是需要技术的，不能乱采。下面是《齐民要术校释》第二版（贾思勰 原著 繆啓愉 校释 （p 320））中有关采桑情景及采桑工具的插图：

上面图中还反映古人已经知道对桑树进行整治和养护，《诗经》中也提到过这种整治：

蚕月条桑，取彼斧斨。以伐远扬，猗彼女桑。七月鸣鵙，八月载绩。载玄载黄，我朱孔阳，为公子裳。

高亨先生注：蚕月，即夏历三月，养蚕的月份，所以叫蚕月。条，借为挑（《玉篇》引作挑），选取，挑选。戕（qiāng枪），与斧是同类的工具，斧的柄孔椭圆，戕孔方。远扬，指长的长而高的桑枝。猗，借为掎（jǐ），摘取。女桑，嫩叶。鵙（jué决jú），即鹈鴂，鸟名，又名伯劳、子规、杜鹃。载，则也。绩，织也。玄，赤黑色。朱，红色。孔，甚也。阳，鲜明。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99）《豳风七月》）

我意这里“蚕月条桑，取彼斧斨。以伐远扬”也是在描述对桑树的整修。

攘之剔之，其檿其柘。

高亨先生注：檿（yǎn掩），木名，即山桑。柘（zhè这），木名，亦名黄桑。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387）《大雅文王之什皇矣》）

这也是在修整树的枝条，以期长出更多的嫩叶。虽说这两种树不是桑树，但用途与桑树类似，都能养某种蚕，对树的整修应该也差不多，至少反映那时的古人已经认识到有整修的需要。

由于桑树已经大多是人工种植的，所以就会有淘汰，下面的诗句就是描写砍伐废弃的桑树用作柴禾：

樵彼桑薪，卬烘于煁。

高亨先生注：卬，我也。煁（shén神chén），行灶（竈）业。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360）《小雅鱼藻之什白华》）

《左传》中也有在战车后面拉了废弃的桑树根扬起烟尘向敌方示威的例子：

齐-高固入晋师，桀石以投人，禽之而乘(chéng)其车，系桑本焉，以徇齐垒，曰：“欲勇者贾余馀勇。”（《成二年传》（p 0790）（08020303））（069）

除了整修，还要保护，下面“桑扈”的名称中之所以带一个“桑”字，就是因为“桑扈”这种鸟和蚕桑的保护有关：

桑扈

交交桑扈，有莺其羽。君子乐胥，受天之祜。

交交桑扈，有莺其领。君子乐胥，万邦之屏。

之屏之翰，百辟为宪。不戢不难，受福不那。

兕觥其觩，旨酒思柔。彼交匪敖，万福来求。

高亨先生注：交交，鸟鸣声；一说：小貌。桑扈，鸟名，又名青雀。莺，鸟羽有文采。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336）《小雅甫田之什桑扈》）

《左传昭十七年传》中记载了“郯子”（郯国国君）讲述“少皞氏鸟名官”时提到了“九扈为九农正”（《春秋左传注》（p 1386）（10170301）），沈钦韩《补注》云：“蔡邕《独断》：‘春扈氏农正，趣民耕种；夏扈氏农正，趣民芸除；秋扈氏农正，趣民收敛；冬扈氏农正，趣民盖藏；棘扈氏农正，常谓茅氏，一曰掌人百果；行扈氏农正，昼为民驱鸟；宵扈氏农正，夜为民驱兽；桑扈氏农正，趣民养蚕；老扈氏农正，趣民收麦。’”孔疏引贾逵云：“桑扈窃脂，为蚕驱雀者也。”

因此，“桑扈”是古人眼里保障蚕桑生产的神鸟。

《诗经》中提到“桑扈”的地方还有：

交交桑扈，率场啄粟。

高亨先生注：交交，通咬咬，鸟鸣声。一说：交交，小貌。桑扈，鸟名，又名青雀，青黑色，颈有花纹。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291）《小雅节南山之什小宛》）

《诗经》中还另有六处提到桑树上其他的鸟和虫：

鳲鸠

鳲鸠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仪一兮。其仪一兮，心如结兮。

鳲鸠在桑，其子在梅。淑人君子，其带伊丝。其带伊丝，其弁伊骐。

鳲鸠在桑，其子在棘。淑人君子，其仪不忒。其仪不忒，正是四国。

鳲鸠在桑，其子在榛。淑人君子，正是国人，正是国人。胡不万年？

高亨先生注：鸤（shī尸）鸠，鸟名，即布谷鸟。棘，枣树。榛，榛树。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95）《曹风鸤鸠》）\

肃肃鸨行，集于苞桑。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157）《唐风鸨羽》）

黄鸟黄鸟，无集于桑，无啄我粱。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261）《小雅鸿雁之什黄鸟》）

翩彼飞鸮，集于泮林。食我桑黮，怀我好音。

高亨先生注：鸮（xiāo枵），猫头鹰。泮林，泮宫中的树林。黮（shèn），通葚，桑果也。怀，借为馈，赠鱼叶。音指鸮的鸣声。鸮音本不好，此言怀我好音，有改恶向善之意。以上四句以鸮鸟集于泮林比喻淮夷来朝于鲁，以鸮鸟食我桑黮比喻淮夷使者受鲁国的款待，以鸮鸟怀我好音比喻淮夷向鲁国说顺服的话。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513）《鲁颂泮水》）

上面这句《诗》还反映鲁国的泮林也是由桑树组成的。

迨天之未阴雨，徹彼桑土，绸缪牖户。

高亨先生注：桑土，桑枝和泥土，筑巢所用。一说：土借为（dù杜），木皮也。桑即桑树皮。绸缪，制造。牖，窗。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206）《豳风鸱鸮》）

蜎蜎者蠋，烝在桑野。

高亨先生注：蜎（yuān冤）蜎，虫子盘曲蠕动貌。蠋（zhú燭），虫名，似蚕，有毒，咬人立肿，多生在桑树上。烝，读为曾，副词，与现在的正相当。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208）《豳风东山》）

由于涉及到“桑”的诗歌这么多，春秋时，甚至在一场宴会上就会唱到两首以“桑”为名的诗歌：

郑伯享赵孟于垂陇，子展、伯有、子西、子产、子大叔、二子石从。赵孟曰：“七子从君，以宠武也。请皆赋，以卒君贶(kuàng)，武亦以观七子之志。”子展赋《草虫》，赵孟曰：“善哉，民之主也！抑武也，不足以当之。”伯有赋《鹑之贲贲》(bēn)，赵孟曰：“床笫(zǐ)之言不踰阈(yù)，况在野乎？非使人之所得闻也。”子西赋《黍苗》之四章，赵孟曰：“寡君在，武何能焉？”子产赋《隰(xí)桑》，赵孟曰：“武请受其卒章。”子大叔赋《野有蔓(màn)草》，赵孟曰：“吾子之惠也。”印段赋《蟋蟀》，赵孟曰：“善哉，保家之主也！吾有望矣。”公孙段赋《桑扈》，赵孟曰：“‘匪交匪敖’，福将焉往？若保是言也，欲辞福禄，得乎？”（《左传襄二十七年传》（p 1134）（09270501））（094、097、0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