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原创】西路军历史再考辩(简略版)㈠ -- 双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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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胡说,徐说这话的旁证很多!你孤闻而已!

另外说这话的时候——

说什么老徐那句话救了毛主席更是可笑。等老徐发现时,一方面军和中央已跑出去老远了。

最好看看地图,看看四方面军的分布态势!

——冒昧问一句:你去过那里没有?

老子我,是一步一步踏勘过的!

中央9月9日深夜出走,9月12日还在俄界开会——俄界在哪儿,你闹明白了没有?嘿嘿嘿嘿,就介个时候,徐陈要去拦,都还赶趟,你的明白?

家园 呵呵,当年中央的大多数结论,还是经得起时间检验的!

特别是六届七中全会那个《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

那个时期,是在“批评与自我批评”的基础上达成团结的时期,对历史问题作结论要讲原则,也要求团结,是相当谨慎的。

家园 我也觉得那个决议还是比较可靠的

不过,这种信心依赖于自己的生活经验。而当时隔几十年回头再看,没有相关经验的人,比如我们的子侄辈,对历史真相认知,恐怕还是依赖于类似双石兄这样的人对细节的反复辨析。

家园 这句话是有点矛盾

先生什么的我实不敢当,太严肃了。我的意思是,宗派情绪不应该有,但事实上有。行动应该听命令,也确实是听命令的,不能说违令。这是两个层次的问题。一个是思想的,一个是行动的 。既然有宗派情绪,双方就有不信任的情绪,在这个层次上你只侧重西路军一个方面的分析。其实我看现在的砝码并不是很偏,大多数人是沉默旁观的,原因很耐人寻味。人心都有自己的称,路见不平才发声。既承认有宗派情绪,又承认服从命令,才是平衡的。

家园 我希望先生具体举证举例说明问题,泛泛之论还是免了吧!

就着证据说话,这应该是最起码的要求,是吧?

俺就纳了闷儿了,俺跟这儿,说过一句“宗派情绪”么?先生找找看?要不,拿把放大镜找找?至于“服从命令”什么的,是一句话说得清楚闹得明白的么?再者说啦,俺这儿不是列出了诸多证据么?比如命令是咋来的,怎么个来龙怎么个去脉,如果先生觉得俺哪个证据是选择性取舍的,可以提出来呀?

至于先生这句话——

其实我看现在的砝码并不是很偏,大多数人是沉默旁观的,原因很耐人寻味。人心都有自己的称,路见不平才发声。

是怎么个一回事儿哩?先生准备用先生想象中的多数,来压迫俺?介不是个学术问题么?俺介不也是“路见不平才发了一声儿”么?而且还是一边倒的声儿响了三十年后才发的声儿!怎么先生你就可以,俺就不可以哩?这是哪家的道理?

俺引颈固待先生说点具体滴,就事论事,甭老来宏观,成么?

俺最后想说的是:俺码这些文字,不是来讨人喜欢的!而是要说真话的,哪怕是很不愿意接受甚至很残酷的真话滴!更何况,这个话题并不是俺挑起的,俺是应战而不是挑战!

家园 历史问题如何搞清

"其实我看现在的砝码并不是很偏,大多数人是沉默旁观的,原因很耐人寻味。人心都有自己的称,路见不平才发声。"

搞清楚一个历史问题用这种“我看”的方式好还是双石的举证方式好其实不难判断。

西路军战士付出了巨大的牺牲,理应受到尊重,当年他们的委屈确实应该弥补。现在双石展现给大家的电报更多是在说领导层的事。可对于领导层,徐帅有没有因为西路军而受委屈呢,还有李主席,他们一直都在最重要的领导岗位上。倒是八十年代西路军问题被拿出来讨论以后,开始有一种毛借刀杀人除掉四方面军的说法越来越成为对西路军命运的“解释”,砝码是不是偏还是看看百度搜出的有关西路军的讨论吧,那种毫无事实根据的谩骂是“路见不平”吗?

家园 彭总回忆录里就直接提到这句话,并称其起了决定性作用
家园 回到延安的西路军人员,从未因曾在西路军受到过清算!

陆续返回延安的有4000多人,援西军专门成立了一个审查小组,都是互证旁证,几天就能恢复党籍恢复工作——除了极个别一时查不清的人员外,而这些查不清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是西路军。

至于西路军流落失散人员的问题,跟其他在长征或其他革命历史时期的流失人员一样,并没有单单因为他们是西路军就被打入另册。

57年到59年,《星火燎原》和《红旗飘飘》出版,在《星》第3辑,《红》第10辑上,都有西路军将士的回忆文字。《星》第3辑和《红》第10辑是长征专辑,《星》收入回忆文字41篇,其中西路军占了6篇,有秦基伟的《苦战临泽》、肖永银的《走出祁连山》、李天焕的《悲壮的历程——红西路军远征记》、程世才的《历史的结论》等……

最有意思的是戴克林的《回到党的怀抱》,转过来各位一阅——

回到党的怀抱

戴克林

向东走,向东走,不知经历了多少艰险,摸了多少黑路,从河西走廊的永昌,走到黄河东岸,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部队,真是千言万语也道不出自己悲喜交集的感情。一到石家周口,援西军的同志听说我是从西路军回来的,立刻给安置住处,叫我理发、洗操、换衣服。休息过后,便把我送到了镇原―援西军的招待处。

一进门,碰到了原来同我一个团工作过的一位同志。他抢着接过我的背包,说:“啊,老戴,你回来了!看你穿的这一身新……”我说:“这都是党的关怀啊!”两个人手拉着手,坐在一条凳子上,倾述着这半年多的艰苦经历。我告诉他,自从在永昌负伤以后,脱离了部队,一直在深山里养伤。后来伤好了,估计党中央在陕北,才一路讨着饭过了黄河,几乎有半年多没吃过一顿饱饭,睡着了做梦都在找部队、找党中央。

说到西路军失败,两个人只是感慨。他沉思了一会儿,吞吞吐吐地说:“听说,咱们西路军失败,全是张国焘的罪过,现在正在批判他的错误。唉!恐怕我们……”看到他的表情,我已经明白他要说什么,同时又想到自己这几个月,一直是单独行动,离开了组织,党还信任吗?心情开始沉重起来。但又一考虑:如果真会那样,为什么党中央还组织援西军接应我们呢?为什么现在又对我们的生活这般照顾呢?

一脑袋的问题,找不到答案。

第二天,组织上找我谈话,问我的伤情,问我失散后的经历,安慰我,鼓励我。更使我感动的是,第三天通知我去参加支部大会,并宣布恢复我的党籍。听到这个决定,我流出了眼泪,真如同孤儿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可是,由于自己的思想水平不高,对张国焘的错误认识不足,因此,对于反对张国焘错误路线这场严肃的斗争,我竟抱着怀疑的态度,特别当组织上发下学习文件时,我不仅不好好看,仔细深思,反而把四方面军干部和中央红军干部对立起来。领导上谈话,听不进去,总是这么想:党中央对西路军回来的干部怎样处理呢?我们真的吃不开了吗?

一天,几个曾在四军、三十一军工作的同志也来找我们谈话。从谈话中,我才发觉:同是四方面军的干部,但他对张国焘的认识,有些地方和我截然不同。他们能以许多事实说明张国焘的错误导致了四方面军的受挫,我却说不出。

谈不下去了,我说:“你们去参加斗争吧,我只管自己干革命,不管什么路线不路线!”

“这就不对了,”一个同志说,“一个共产党员,只知做工作,不关心党的路线,那还行啊!咱们红四方面军,在鄂豫皖、川陕根据地,曾经发展很大,打过许多胜仗,同志们流血牺牲,结果怎么样呢?"

这话又把我问住了。是啊,这些事,过去从来没有细细想过:在鄂豫皖根据地,一至三次反围攻,都打了胜仗,特别是第三次反围攻歼灭了敌人三万多,可是第四次反围攻却失败了;在川陕根据地,也曾发展到几十个县,不到三年,又丢掉了!过草地,三番两次的走回头路,吃了苦,流了血,部队遭受损失,西路军两万多人,也曾经浴血苦战,又获得如此结局……

铁的事实,沉痛的教训,不能不令人深思。在党中央、毛主席的教导下,四方面军一些同志开始觉悟了。此时此刻,我虽然还有很多问题想不透,弄不清,但对自己过去的想法开始怀疑起来,有时想得睡不着觉,苦恼之余,往往拍着脑袋对自己说:算了吧,赶快到前方去吧!

“同志啊,你们很累了,还是学习一个时期再工作吧!”负责同志了解到我的思想情绪之后,劝说道:“现在组织上希望你到延安去!”

我到了延安,党中央和毛主席对我们的思想、生活,无微不至的关怀。在招待所一住下,中央组织部的同志就来问候,给我们谈话,讲革命形势,讲党的统一战线政策。同我住在一块的,还有红二方面军的一位团参谋长,他也姓戴。

我们时常谈到深夜,从甘孜会师到中央北上抗日的政策,从张国焘的错误,谈到毛主席的英明领导,他很健谈,给了我不少帮助。

一些负责同志,几乎每天都来给我们谈话,讲瓦窑堡会议的精神,讲中央对“西安事变”的方针。每一次谈话,对我都是最实际的马列主义教育。一天夜晚,我醒来时,听到隔壁还有人说话,一个操着湖南口音的,有时高,有时低:“……比方吃饭用的筷子吧,拿一支,一折就断了,如果拿一把,绑紧它,任你多大的力气,也是折不断的。……”

他的讲话,一下子把我吸引住了。我披好衣服,坐在炕上倾听,那湖南口音又传过来了:

“……四方面军的干部,是党的干部。把反张国焘路线的斗争,说成是反四方面军的干部,这是阴谋。……正象党中央在毛儿盖会议的决定中指出的那样:一切有意无意的破坏一、四方面军团结一致的倾向,都是对红军有害,对敌人有利的。我们每一个共产党员,都有责任维护党的原则,维护党的利益……党的事业大得很啦!全党要团结得象一个人。在共产党内没有谁吃得开谁吃不开……”

下边的话,我听不清楚了。只觉得头脑发热,汗从额角上流了下来。

在招待所里住了十多天,组织上决定介绍我到抗大去学习。但由于真理的启示,内心的谴责,思想斗争正在加剧,觉得自己正需要认真考虑一些问题,哪有心思去学习啊!然而组织上却找来了抗大的教员来给我们介绍情况。那些教员原来都是四方面军的干部,劝慰再三,我来到了抗大。

这时,有更多的四方面军的同志,在党中央、毛主席团结教育的方针下觉悟过来了,他们以自己的认识和感受引导我们去看待一些问题。不久,召开了反张国焘路线大会。中央团以上干部出席,四方面军的连以上干部都参加了。会上,以充分的事实揭露了张国焘放弃川陕根据地,在长征途中,他拒绝执行中央北上抗日的方针,强迫四方面军向西康、青海退却,并非法地组织了另一个中央,分裂党分裂红军,一、二、四方面军会师后,他又擅自命令四方面军西渡黄河,致使西路军彻底失败等罪恶行为。原来一些不明真象的同志,听了都大为震惊。特别是四方面军的同志,一且搞清了事情的真象,无比激愤,纷纷要求党中央把张国焘撤职,开除他的党籍,有的还要求枪毙他。

毛主席给大家讲话。他说:对我们党内犯错误的同志,不应该惩办了事,斗争是为了团结,经过斗争,要达到团结的目的。一个同志落到井里,我们不能向下抛砖头,应该把他救上来。张国焘虽然对党犯下了这样重大的错误,党仍然耐心地等待他……

听到这番话,我们深深地认识到毛主席伟大的胸怀,对同志孜孜不倦地教诲的精神。开完会回去,一个同志问我有什么感想,我说:“真是一言难尽啊!毛主席才真正是最爱护干部、最爱护党内团结、最能以理服人的啊!”

那个同志说:“按张国焘犯的罪,真该杀,可是毛主席还要等待他改过呢!”

“是呀,要是按张国焘的办法来处理,不用说今天的他,就是今天的我们,如果不枪毙,也得一撤到底,当挑夫、罚劳役。那真是军阀主义呀!”

他听了我的话,也沉痛地说:“可惜我们过去的认识太差了,革命理论懂得太少了!”

“是啊,今后我们可要好好学习,按毛主席指示的路走!”

这一晚上,我们又谈到深夜,每个人都有说不完的话,谈不尽的收获,心情愉快了,一切顾虑都烟消云散了。前些时候,只是人进了抗大,心还未进,现在迫切地想读书,想学习了。特别幸运的是,毛主席时常亲自来给我们作报告。《实践论》、《矛盾论》都是那时讲的。他用马列主义的真理,揭露了党内教条主义和经验主义的错误,从理论上武装了我们。这时,在党中央和毛主席的正确领导下,全党全军空前巩固地困结起来,全国广大人民拥护我党抗口民族统一战线政策的气势,正如怒海狂涛,在这样的形势和条件下,我们的学习劲头一天比一天高。直到第二年春天,江南抗日前线要干部,我才离开了党中央,离开了毛主席。但毛主席的教导,毛主席的光辉思想,随时随刻和我们在一起,指导我们的工作,鼓舞我们前进。

戴后来以师长之身率部参加过长津湖战役,授衔时为大校,60年晋少将。

家园 骑兵团里的况玉纯政委也是

他讨饭回延安途中曾经被敌人抓住过,后来设法脱逃,也没影响他后来在抗战中的职务。他这段经历写成的文章也被收入了《星火燎原》。

家园 陶勇、秦基伟都是西路军战俘,后来都是著名战将
家园 老彭是听说的,

听说,陈昌浩要派兵追击我们,徐向前说,岂有此理,哪有红军打红军的道理!

家园 曾玉良团长也是
家园 嗯,正如方军胡说时,支持他的旁证很多

你说旁证多,请你举几个例子。

俺早就说过,你跟哪些著名的大忽悠关系太深了。虽然你已跟其中一位拔慧剑斩情丝,但依然藕断丝连。你说你一步一步踏勘过俄界,你就可以信口开河,这是方军,邓贤教给你的招数吧?

中央深夜出走,次日到达俄界。即使面对“四方面军的分布态势”,到了俄界,中央就气定神闲了——你闹明白了为什么了没有?

再有你那动不动就自称老子的习惯,也是方军,邓贤教出来的吧?

家园 呵呵,要打口水仗么?换个地儿如何?俺在此挂免战牌!

方军嘛,跟介事儿,毬关系的没有,介个时候玩儿转进,有意思么?

还是你自己个儿玩儿吧!

呵呵,总部在场的人很多呀!俺偏不跟你说,得败败你的火!

至于俄界在哪里,那是你的事情!俺是很清楚滴,蹚过路也画过图,嘿嘿嘿嘿,门儿清!

你不行,真滴!

家园 西路军“蒙冤”?——五十年代西路军将士的部分回忆文字

1957~1959年间的西路军将士的回忆文字

《星火燎原》第3辑中西路军的回忆文字

程世才《血战河西走廊》

秦基伟《苦战临泽》

周纯麟《最后几匹战马》

李天焕《走出祁连山》

戴克林《回到党的怀抱》

程世才《历史的结论》

《红旗飘飘》第3辑

秦基伟《苦战临泽》

李天焕《陷入绝境以后》

肖永银《从祁连山到陇东》

《红旗飘飘》第10辑

李天焕《气壮山河——红西路军远征记》

1986年《星火燎原·纪念长征胜利五十周年专辑》

谈清林《要革命,向东走》

邱正基《风雪祁连山》

肖永银《奔陇东》

饶金才《王军长带领我们走出祁连山》

李宽和《党在我心中》

龚兴贵《孤雁归群》

转一个谈清林的《要革命,向东走》给各位瞅瞅——

[ALIGN=CENTER]要革命,向东走

谈清林[/ALIGN]

“要革命,向东走”

一九三六年秋,我们西路军孤军深入甘肃河西走廊地带,在那里受到了“五马”(即西北地区马步芳、马鸿逵……等匪帮的统称)匪帮的几次分割包围。虽然我们也打了一些胜仗,但终因长期征战,人困马乏,经过凉州(武威)、二十里铺、山丹、大浪、永昌、高台等战斗之后,主力损失很大。十二月中旬,我们三十军的后方机关和部分部队,还有五军、九军的一部分,其中多数是妇女和伤病员,又被敌人三面围困于甘州(张掖)南,喇嘛寺对面的雪山上。情况危急,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

“难道真的革命到底了吗?”当时,我心里乱极了,不断地回想起长征以来所经历的一切。虽然我只有十七岁,但我已经明白,除了革命,我是没有第二条路可走的。就是拼,也要拼死几个敌人。这时,我多么希望有一个指挥员,来指挥我们的战斗啊。夜晚,月色惨淡。一阵阵北风吹到我们还穿着单衣的身上,从脖子一直冷到脚跟。雪地里出现三三两两的人影,缓缓地向前移动着。我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忙赶了上去。原来,同志们一个个互相靠拢在一起,商议怎样应付眼前的情况。“冲下去,宁死不当俘虏”的决心,在冲击着每一个红色战士的心。眼前,就静待着指挥员的一句话了。

但谁是指挥员呢?半天不见动静。停了一会,才看见从黑暗里闪出一个戴飞机帽的人。当时,西路军在服装供给上,只有团以上的干部才有这种长长护耳的飞机帽。他慢慢地走上一堆凸起的雪堆,象是要说什么,但半天又没有出声。这时,我只恨时间过得太慢,急得发了疯似地看着他,想着:“快下命令吧,我们没有一个孬种。”

“同志们,亲爱的红军战士们……”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讲得这样沉重。“我,同意你们的意见,宁死不屈……”

借着从云缝里挤出来的月光,我看见指挥员的右手在面前晃了一下,接着说,“但是,大家想想看,我们没有子弹,援兵也接应不上,凭着你们负了伤的身体,去和敌人的骑兵拼命,行吗?”

一下把我们都问住了。这时,谁也没有吱声,继续听他说下去,“再说,我们还有大部队(当时指挥员们都不敢直说党中央及毛主席的名子,而用“大部队”来代替)在东方……”“东方?”这句话大家都好象没有听懂。打秋天以来,我们一直是往西走的,但是他仍重复地说着,“是啊!在东方,在陕北。今天晚上,我带你们钻进深山,先甩掉敌人,然后,为了缩小目标,大家分散走。”说到这里,他突然把声音提高了说,“要革命,就向东走!”他讲得那样肯定,那么自信。他的话已在红军战士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我心里重复着“要革命,向东走”的话。想着想着,恍然大悟。我们在西边,也实在走够了,不是被包围,就是被打散。对,应该相信他。但这个指挥员是谁呢?这个问题没来得及问明,部队往深山老林里冲去。终于,突破了重围。

马家匪帮搜山以后,又派骑兵追赶过来,漫山遍野地搜索追踪,还在山谷、要隘,设下关卡,前堵后击。不知多少同志遭到了他们的屠杀,但活着的,仍然想尽一切办法避开敌人,继续向东走。

出了包围圈以后,我和三个战友在一起,摸索着前进。陕北在哪里?谁也不知道,但觉得朝着出太阳的方向走,就没有错。为了避开敌人,我们把白天和黑夜颠倒过来。白天认准了方向就睡觉,晚上走路,走着走着,我们又三三两两地碰到一起。走了三四天,又是二三十人的一支小队伍了。

走过了多少弯弯曲曲的道路,绕过了无数道封锁线和关卡,我们来到了青甘公路(由青海西宁至甘肃甘州)。白天,我们隐蔽在公路西边的山腰上,准备晚上绕过去。

这天夜里,黑云象一块毡子一样,不时地遮挡着昏暗的月亮。

我们一直等到半夜,确实没有一点动静了,就一个个跟手镊脚、弯腰弓背地往公路上摸去。我因伤口没好,身体虚弱,一会儿,就拉下了。我忍着性子一步一步往前赶,心里默算着:过了公路就没有事了。突然,一阵马蹄声从左右两边传过来,一片粗野的喊叫声响起来:“站住,不许动!”紧接着就是一阵扭打声和同志们的呻吟声。它们象一盆盆冰水泼在我身上。我赶忙转身往后跑,躲到了一堆碎石子后面。随着敌人的搜索,我的心璞通直跳,但始终没有被他们发现。

听着敌人走远了,我才冷静下来。这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深深地感到孤独无助。回想着每一个同志的面容,我伤心地哭起来了。哭了一会儿,看天快亮了,我想,哭有什么用呢?还不如趁着天黑爬过公路去。于是,我擦干了眼泪,向公路对面走去。

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着。走的路对不对,心里一点数也没有,反正向东走就行。这样走了十几天。有一天,天刚黎明,我遇到一个年龄比我小的小鬼。他一见我,就流露出一种惊奇的目光。我也象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一样,向他看了几眼。后来终于想起来了,原来他是新剧团的小演员。这个原来爱唱爱跳的小鬼,现在瘦得只剩皮包着骨头了,两眼凹得很深,几。寸长的头发蓬松着,拄着根小棍呆站在那里。望着望着,我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还是我先开口说:“小兄弟,你上哪儿去?”他一听我的四川话,猛地一头栽到我怀里,大哭起来。好一阵,他才止住了哭声,仰着脸,问我:“向东走,真能找到大部队吗?”

我心里正在难受,能不能找到大部队,我心里也没有数。

但我到底要比他大,我决心带他一块走。我说:“小兄弟,跟我一起走吧。上级不会骗咱的!”两人中式蹒蹒姗姗地朝着出太阳的方向走去。

跳出火坑

向东走。走着走着,已到了一九三七年二月间。不幸,我和“小演员”在甘泉子附近,被关卡上的敌人盘问住了。匪兵一听我们是四川口音,不容分说,把我们绑了起来,押到凉州,关进了监狱。从那时起,我跟“小演员”分开了。

监狱里关着一千多个难友,绝大多数是红军战士。我们几十个、几百个的被关在一个个阴暗的房子里,每天都有不少同志被敌人拖出去审问、拷打,也不知有多少同志被敌人杀害了。

一个多月后,我们被押出去修路。我因年纪小,编在小鬼班里。修路时,我们周围都有匪军监视,一不顺眼,就要挨打。我因为抬不动大石头,常常被打得浑身一道道血痕。有好多同志被这样折磨死了。

有一天,听说逃跑了几个人。是真的吗?要能逃出去该多好啊!但怎样逃呢?我真想和谁商量商量,但试了几次,都没有敢张嘴。要是“小演员”跟我在一起该多好啊!

转眼到了九月,国民党突然给我们发军衣,每人还给了两块钱,想引诱我们给它当兵,还说:现在为了抗战,共产党已经投降了国民党,红军也改编为八路军了。我们听了,不敢相信。但却使我们知道,共产党还在,红军也没有被消灭。因此,想逃跑的人就更多了

有一次,我抬不动沙石,被监工拿洋镐把子打了一顿,身上、腿上、手上都冒出了鲜血,幸亏一个三十来岁的难友,把我扶到帐篷里去。我又疼又伤心,就抽抽噎噎地哭起来。哭着哭着,那个难友突然说:“你想跑吗?”

我一下愣住了,看着他半天没敢说话。他又说:“你要想跑,明天,我们带你出去。”

听着他的声音那样的亲切,我一把抓住他说:“愿意,往哪儿跑啊?”

他说:“明天晚上,等人睡定了,你就悄悄地溜到西边……”说着,他轻轻地把帐篷揭开一道小缝,指着离山不远的一个帐篷说,“那边看得松些。先跑出去,再折向东……”“向东……”

我重复了一句。

他又严肃地对我说:“你要是不愿意,可千万别告诉人。懂吗?”我点了点头,还想再间些什么,但他说:“时候不早了。”就上工去了。

他出去以后,我一直在想他那络腮胡子,河南口音,细高个子。他大概是一个老同志吧!一定要跟他跑出去。

当国民党兵多可耻。想着想着,就好象我真的出去了一样,身上也不觉得疼痛了。

好容易等到第二天晚上,大家都睡定了,我按指定的地方找到了他。我们一共聚集了六个人,向西逃去。果然,匪兵没有发觉。饱了几里,又向南走了一阵,才折向东走。为了避免目标过大,我们不得不分散走路。分散前,他又问我:“两块钱还在吗?”

“在!”“

好好留着路上用。”又说,“一个人也不用害怕。一直向东走,一定会找到主力。”说完,我们就分手了。以后,我再也没见到他。

他们都是什么人

又走了五六天,我来到兰州城外。望见了滚滚的黄河,真有说不出的高兴。但黄河的铁桥被白匪卡死了,没有证件,根本别想过去。我只得在河西边的一座破庙里住了下来。白天饿了,就到附近的一个小饭店里买两碗稀饭吃。不能过桥,也不敢远走。这时正是九月底,兰州郊区的工人、农民、学生,到处在宣传抗日。我急得直打转,却想不出一个主意。

饭店老板是一个很善良的小老头。他看我天天上他家吃稀饭,就怀疑起来。有一天,他故意跟我说:“现在的年青人,都上前线打日本鬼子,你怎么还在这里闲逛?”

我一听,也不好说什么,随便回了一句:“抗日行啊,可我到哪儿去抗日呢?”

“现在到处都是国军。我把你送到国军里去吧!”

我摇摇头说:“我不当兵。”

“为什么呢了”我觉得他的眼睛注视着我。我不能告诉他我是红军,就胡诌着说:“我要呵家看看,又过不去桥,父母都老了……”

他见我不吐真言,就把我拉到一边说:“你要不愿意当国军,我有一个朋友,能把你带到抗日的地方去。行吗?”

这句话问得我莫名其妙,就说:“到哪儿去?”

他笑笑说:“到那儿你就知道了”

我更是奇怪,但又想,不管怎样,只要能过桥就好了,就答应了他。第二天,果然来了个工作人员模样的人,把我带过铁桥,又一直把我领到兰州东门汽车站,给我找了个地方住下,说是等车去西安,并说到那里才能找到工作。说完,给我留了些钱就走了。兰州东来西往的汽车多得很,要等什么车呢?我又不敢乱问,只好将信将疑地等了四五天。

第五天,突然来了一部大卡车,他不知从什么地方又出来了,对我说:“这趟车是去八路军西安办事处的。坐上吧!”

“八路军?”我一听,马上想起监狱中白匪的话来。八路军不就是红军吗?我正想问他,他却又不见了。这时,车上已有好几个人。我也不敢问谁,一路上总想着他和那个小老头。他们都是什么人呢?

到家了

汽车一直开到八路军西安办事处门口。刚下车,就过来一个穿着军衣,戴着国民党帽徽的人接我们。我吃了一惊,难道真如白匪说的那样,红军投降国民党了吗?我被骗了吗?跑吧,又怕跑不掉,只好硬着头皮跟进去。他把我带到一间小房子里,和气地招呼我说:“可别出门乱跑,免得惹事。”

接着,他出去给我拿了一床棉被和一套灰色的新棉军衣来。“这到底怎么回事呢?”

我仔细地想着,觉得他这些举动,都不象国民党当官的样子,心里才比较安定了些,但仍然不相信这就是红军的地方。他给我的帽子,我也不敢戴。五天过去了,一位干部找我谈话。他好象看透我的心思一样,一开口就说:“八路军就是过去的红军,是为了团结抗日才改编的,它还是共产党的队伍,总部在陕北延安……”

“陕北!我听说过……”没等他说完,我就一下跳起来了,并把自己的遭遇全都向他倒了出来。几天来的闷葫芦打开了,心里亮堂了,连房子也好象一下亮了许多。他也替我高兴,并告诉我说:“过几天有汽车去延安,可以把你带去。”又说,“你到了这里,就算到了家了。”是的,这时我真的象到了家了,兴奋得不知怎么才好。

到了延安以后,我被编在总部通讯连当通信兵。有一天,我到北门外的一个窑洞里去送信,遇到一位瘦瘦的首长。他听我是四川口音,又看我个子不大,就问我过去是哪个部队的?我说是西路军回来的。他一听我是西路军突围出来的,亲热极了,忙搬了凳子给我坐下,又倒了杯茶递给我。我看看这位首长,和我穿的一样衣服,一点架子都没有,也就毫无拘束地坐下来。他笑着说:“真巧,我也是西路军回来的。”

象是见了老朋友一样,一路上的千辛万苦,一下子都在脑子里集拢起来。我恨不得一F子都讲给他听,但又不知从哪儿说起。经他一问,我就谈起来。

等我说完的时候,他问我:“你可知道西路军的总指挥是谁?”

“徐向前!”我毫不迟疑地回答了。

“你认识吗?”

“见过面,记不清了。”

这时,他象逗孩子似地笑了笑说:“你看我象不象?”

“啊!”我猛地站了起来,一下就看清了:“真是您!”

“是啊!我就是徐向前。”

谁能想到呢?在我面前的就是我们过去的总指挥。我真后悔不该把自己的苦谈得那么多,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才好。这时,徐向前同志也站起来,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说:“向东走,这条路算走对了。”

直到回到住处,我还一直在想着,总指挥他那坚定而又亲切的音容笑貌,似乎在哪里见过、听过。我后悔起来,为什么没问他一声,“您是不是在月亮底下教我们向东走的那个指挥员?”如果不是您,那又是谁呢?

双石:【原创】西路军历史再考辩(简略版)㈠

双石:【原创】西路军历史再考辩(简略版)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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