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怎样才是最具竞争力的社会结构？ -- Irene王

怎样才是最具竞争力的社会结构？--从理性和情绪说起（1）什么是理性？

什么是理性？思维与决策（Thinking and Deciding）一书的作者乔纳森 伯龙（Jonathan Baron） 认为actively open-minded thinking才是理性的思维方式。译成中文是“积极的开放性思维”。需要注意的是，这里理性指的是思考的方法，只要方法对了，就是理性，即使结果是错的。往往非理性能得出正确的结论，理性却会的出错误的结论。

要研究理性是什么，首先要弄清楚思维和决策的过程。Baron认为决策过程是由三部分组成的：人的目的(goal)，可能性(possibilities)，和证据(evidence)。比如我们买房时希望房子的地理位置要方便上班，小区安全程度，学区要好，购物方便，潜在升值能力好，不能超出预算范围。这些都是人的目的。可能性是指我们决策和行动的选项：比如我们可以购买不同的楼盘中的不同的房子，或者不买也是一种选项。证据是指我们接收到的信息，关于不同的可能性能满足我们的目的的程度。比如你听人说一套公寓学区好，或者不安全，这些都是证据。人通过证据来衡量各个可能性能满足我们目的的程度（另外，目的还有权重，比如我认为安全比学区更重要，这就是安全的目的的权重比学区这个目的权重更大），最后做出决策，即选定一种可能性（比如购买某楼盘的302室）作为决策。

通过一系列实验经济学在研究人类非理性方面的成果，并运用以上所说的三大决策构成部分进行探讨，Baron发现人的思维决策出错主要集中在三方面，我加上例子解释如下：

1， 我们漏掉了某些目的，可能性或证据。其中一个原因是我们过于草率的做出决定。比如光顾着学区，没有考虑生活的方便程度(miss goals)。比如我们没有考虑某一个楼盘作为可能性(miss possibilities)，又比如我们没有咨询在小区生活过的人，他们对此地区的各方面看法(miss evidence)。这种遗漏的错误有可能是无意的，也有可能是有意的。由于人类通常对自己的决策过度自信(over-confidence)，比如我就是认定某个楼盘好，不到一星期就做出的决定。

2， 人们在对目的，可能性和证据寻求过程中倾向于思维封闭。比如研究发现共和党员倾向于只看右倾（注意：美国和中国的左右派区别不同）的媒体（比如Fox 电视台），民主党员倾向于只看左倾的媒体（New York Times，CNN）。又比如中国的小左们云集在乌有之乡，不去会看凯迪，而右派们则对乌有之乡嗤之以鼻。结果我们的思考结果倾向于极端化，因为我们寻求证据，目的和可能性的过程中偏离了寻求的目的-寻找最优的决策，而变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

3， 想太多了。比如在网上购物，往往只值十块钱的小东西却花掉我们半天时间。寻求目的，可能性和证据的过程所投入的精力应该与决策的重要性相匹配。买十块钱的小东西花掉两小时，而就如同巴菲特所说的，很多人买个几万块钱的股票的决策过程却连微波炉转个咖啡的时间都不到。显然是非理性的。

针对这些决策错误，Baron指出“积极的开放性思维”是理性的决策方式。积极指积极地寻求目的，证据和可能性，而不是等待信息。对于第二条错误，也是人们最常犯的错误，Baron倡导开放式思维。开放性思维是指要公平的对待证据和可能性，只要客观证据和正确的逻辑思维存在，勇于改变自己原有的观点。也就是，承认自己原来有可能是错的。

Baron的这些观点是雄辩并具有坚实的实证基础的。但人们需要理性吗？

1， 反对观点一：理性会使人变得不快乐。事实上，真正理性的人应该是把自身的快乐包括进思考过程的目的里的。如果你的理性结果使你不快乐，更大的可能性是你低估了自己对快乐的需要。在理性的思考过程里，应该加大快乐作为目的的比重。

2， 反对观点二：理性就是自私。这是不堪一击的观点。人类历史上的被人称颂的伟大人物通常是理性的，同时又是具备奉献精神的。让人备受尊敬的人物通常是能够把大众的利益作为自己的根本目的之一的，事实上这也是符合人性的（这点我以后会在关于进化心理学的篇章中探讨）。一个有钱人花钱买了头等舱的票，而受世人崇拜的Mother Teresa根本无需要求，只要登上飞机便会得到最好的位置和所有人的尊敬的眼光，谁的人生更幸福？

3， 反对观点三：理性太累了。别忘记了，上面说的其中一个人类经常犯的错误是想太多了。人们往往忘记自己的生命的使命，把重要的放在了一边，却去纠缠一些一瞬即过和暂时的利益。在一些紧急却不重要的问题上思量太多，显然犯了Baron总结的常犯错误中的第三条。人们往往忘记：对于不重要的事情，我们别浪费时间。这是应该是决策过程中的其中一个目的！

4， 反对观点四：理性会妨碍承诺和信仰（commitment）。这是一个比以上三个更深层的反驳！我将会从这一点说起，直到引申到社会结构。承诺是指无论正确与否，我都要执行的承诺。

承诺包括对宗教的信仰，包括对国家的奉献，包括对一种观点的坚持。承诺经常是非理性的。理性思考着重的是积极的开放性思维，即我有可能是错的。如果承认了这一点，那么人们怎么坚持自己的信仰呢？冷战期间，尼克松曾经说：“我们必须是疯狂的，疯狂到让俄国人认为我们会使用核武”。假设苏联由于事故发射了核武，美国人理性的选择不应该是报复，因为这会引发共同的毁灭。但美国人不能让苏联人认为他们是理性的，否则这样的事故就有可能发生！因此不理性的承诺其实是理性！如今的北朝鲜正是应用了这一策略！

对于这个反对理性观点，我认为一个真正应用到积极开放性思维的人，不但应对非理性的承诺和信仰理解，更应该在实践的决策过程去应用它！也就是，开放性思维应该开放到能够理解和应用非理性的程度。

人们通常认为人区别于动物的地方在于理性，但大量的研究表明，与其说人是理性的，不如说人是情绪化的。

有一个著名的博弈论游戏，ultimatum game。玩家A和玩家B一块瓜分20块钱，玩家A提出瓜分比例，玩家B可以选择接受，则AB按照A的方法瓜分，或者B选择拒绝，则AB两人都得不到一分钱。

Ultimatum game很好的描述了情绪和理性的关系。理性上只要玩家a愿意分给玩家b一分钱，玩家b应该接受。因为一分钱比什么都没有来的好。但现实中，很少玩家b愿意接受这样的提议，因为大部分人会对不公感到愤怒。

也有很多人认为情绪和理性是对立的。这也是错误的看法。假设现在我们玩多轮的ultimatum game。如果第一次a提出分三块给b，而b由于愤怒而拒绝，a什么也没得到，尝到了苦果。通常此轮之后，a会转而提出更公平的方案，两人分半。虽然b在第一轮损失了可得到的收益，以后却因此而得到了更多的收益。也就是说，情绪从短期来看是非理性的，但从长远来看却得到了更多的回报。

这并不奇怪，因为人类的情绪是在长期进化过程中产生的，甚至于产生在人类出现之前。大猩猩等其它灵长类动物经常表现出对不公的无可遏制的愤怒。原因很简单，在漫长的进化历程里，灵长类是生活在小群体中的，也就是说绝大部分博弈是重复的。对不公的愤怒是对现实环境中重复性的ultimatum game的适应产物。顺便说一句，这种情绪产物在现今这种高度流动性的大社会在一定程度上已经不适应了。（这个问题以后我会另辟专题）

回到关于理性和承诺的关系探讨，为什么我们人类经常会偏离积极开放性思维的理性决策过程，偏执的坚持自己原有的观点和信仰，即使在证据确凿这些观点是错误的情况下？比如极右人士能够坚持杨利伟的空间旅行是造假出来的，而极左则坚持认为文革是美好的黄金时代？

这些对自己观点的过分承诺（说的好听是信仰，说的难听是偏执）是具有进化优势的。想像两个群体，x和y，x中的每个人具有共同的意识形态坚持，他们甚至愿意为了自己的信念去死，y中的每个人具有开放性思维，对妥协的选项也能接受。如果这两个群体发生冲突，谁会取得胜利？答案是显然的。这正是博弈论里game of chicken。狭路相逢勇者胜。愚昧由于偏执往往能战胜文明。这是在人类历史上被反复证明的规律。基督教战胜了高度文明的罗马帝国而使欧洲进入漫长的中世纪，包括伊斯兰，天主教在内的一神教在现今世界不断的扩张。正是因为它们使信徒产生强烈偏执的能力！布什说过美国之所以能成为伟大的国家是因为两样东西:god and gun。信仰上帝能使人偏执到奋不顾身的程度，还有比这更能激发人心斗志吗？

但要注意的是，如果一个群体所有人都是偏执的，也行不通。比如罗马时期的犹太人，偏执到罗马大军兵临城下仍然执迷不悔不愿投降，而坚信上帝必然降临。结果犹太人种群因此而损失重大。这次损失可以说是犹太人种群缺乏理性思考造成的。因此，理性也是必要的。而且理性必须成为引领民族和国家前进的战略指导。

最佳的社会结构应该是由理性的上层精英和偏执的人民大众构成的。这也是为什么政党和意识形态是一个有竞争力的国家的必备的两大要素。政党应该由团结，爱国，理性的政治精英组成。而意识形态则充当团结人民群众，激发斗志的必不可少的工具。历史上所有的成功国家和民族无不具备这两大条件。而新中国能从一百多年的屈辱中走出来靠的也是这两条。

可惜中国现今严重缺乏意识形态。美国的意识形态是从小培养的爱国主义和对上帝的信仰，并利用民主自由的解构性意识形态对敌国进行解构。顺便说一句，民主自由本身的解构本质（个人主义）使民运和颜色革命的组织是不可能极具团结和奉献精神的。这也是它难以成功的一个原因。不过它对没有深入了解过人类历史的人（也是绝大部分人）深具迷惑性。另外中国的意识形态空虚使这些解构性的意识形态乘虚而入。万一成功发展，其解构本质使中国分崩离析是确定的。

中国今天面临的四大问题：高企的失业率，贪腐，和意识形态空虚。其中引起能够亡国灭种的问题是意识形态空虚！河殇这种逆向种族主义横行几十年，甚至有人发明出“爱国贼”这样的称呼。如此贬低自己的种族，贬低爱国主义，真是纵观历史，横贯世界，闻所未闻！我们今天的生活，经济问题比起建国前后可以说是好了许多，但那时的中国人却是打不败的。历史告诉我们，无论生活经济如何困难都不足以打败一个民族，但意识形态空虚确能亡国灭种！这才应该是中国的精英们放在首位的急需解决的问题！

何况举的博弈例子中，事实上A和B的境遇是相同的，初始化时20块钱在谁的手中丝毫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