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搭顺风车和过境趣事(1) -- 听松

上一次回Montreal，搭的是一位男士的车。他在Boston有生意，住在Montreal，经常往返。一看他的车，我先舒了一口气，是辆较新较大的SUV，看来安全有保障了。坐进车里，发现已有另外一男一女，都是年轻人，象是学生。车开了，两位男士开始聊车，司机话里话外在夸他的车，我看了标志才发现原来是辆奔驰。车里的确比较舒服，空间大，各种功能多，最主要的是后座的设计只能坐两个人，每个位置宽大，虽然司机最多只能搭三个人，但对我们这些乘客来说是好事，而且他的收费和搭其他车一样。

和搭车的两人聊了一下，那女孩真是学生，家在麻州，在Montreal读书，周末回家，因为第二天考试赶回学校，过几天放假了再回来。我问她这样来回跑不累吗，干吗不等到放假了再回家，她说不觉得。看来年轻就是好。女孩一路上都抱着一本大厚书在看，但又总在参与另两位男士的聊天，所以那书好像就停留在第一页没翻过。我惊讶她在颠簸的车里还能看得进书，她说习惯了，而且明天就考试了，今天要看完。看到那永远的第一页，我猜她这厚书今天是看不完了。她上的学校也是我原来读研究生时的学校，本科生考试的fail率可是不低，不少学生考试前几天不敢睡觉，我心里对她是深表同情。另一位年轻男子是从法国来的交换学生，要到很远的地方看朋友，Montreal是旅途的第一站。

车开到了高速边卖酒的大商店，司机停车，说他每次都要在这买酒带回去，因为这里没有消费税，而且酒便宜种类多，算下来比在Montreal买要少个20-30%，有些酒甚至要便宜40％。因为每个人在过境时有两瓶酒的免税额，司机问我们买不买，如果不买，他想用我们的免税额。我和那女学生都说不买，司机挺高兴，说他周末正好要办party，可以多买些酒回去。

到了加国边境，我们每个人都说带了两瓶酒，司机更是拿出一张打印好的单子说他带了哪些东西。我们几个被问了几句就完事了，那个法国来的男子被盘问了不少时间。女边境官先是用英文和我们大家讲话，后发现法国男子英文不太流利，干脆用法文，我是听不懂他们一来一往讲的什么，就担心那男子被拦下，后来好在放行了。

司机于是开始讲他的过境经历，他因为搭的各式人等多，所以总结出了边境官常问的问题大全。他如果碰上外籍人搭车，就会提前email这份大全给搭车人要他们准备相应的资料和答案，效果不错。他讲到给他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一对中国老年夫妇搭车去美国。老夫妇不会讲英文，好像以前也没去过美国，这次是去探在美国的孩子，在Montreal的女儿联系他，他于是把大全发了一份给女儿，要女儿把答案写好，材料准备好。后来他还是不放心，于是打电话给要经过的那个边境站，把情况说明，把他收集的问题说了一遍，问还可能会问到什么其它问题，好让那对老人先准备答案。接电话的边境官一听，说你这问题大全比我们的培训资料还全，你能不能到我们这工作？到了过境的那一天，这司机将老夫妇那写好答案的几十页纸递给边境官，并解释他曾打电话来咨询过，说是要问的问题都全了，不信的话可以问问接电话的边境官，还问过他想不想来工作呢。那边境官一听，要他们下车，跟他到办公室，然后大声问：“是谁提供了一份工作的？”结果一个主任迎出来说是他接的电话，看了答辩状后夸奖从没有看过谁准备得这么充分的，再次问这司机有没有兴趣到这工作，气氛热烈，一句英文不会讲的老夫妇顺利过境。我听完这个故事，真是对他的仰慕如滔滔江水，对这么一个顺便的搭车的小事情都做得这么认真完善，那他做什么都会成功的。我也佩服那女儿的胆大，这样就敢让不懂一句英文的父母自己去美国，如果有点意外可怎么办？

快到Montreal，大家都兴奋起来，女孩突然想起她的宿舍房门钥匙忘在家里了，而她的roommate到外地去了第二天才回来。大家要她找大厦管理员，她看看表苦着脸说大厦管理员晚八点下班，已经要赶不上了，实在不行今晚就在走廊呆一夜。她又打电话要她爸爸马上把钥匙快递给她，司机说再快也得一天呐，而且那么贵，没想到女孩说她爸爸就在UPS工作，不用花什么钱。她又试着打电话给大厦管理员，碰巧他还在大厦做维修，可以等她回来给她开门。于是皆大欢喜，看到窗外的大雪也不觉得冷了。我心里想，下次时间凑得上的话，一定尽量搭他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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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朋友问到大全，对不起，我没有。当时快到了才听司机讲起来，也忘记问他要了。其实主要问题就那么几个，我在楼上已给了一个简单版。

这次从Montreal出发前，看到一个时间价格都很好的广告，赶紧email定下来。约定的是在市中心的学校门口等，我到的时候，就见有两个高大的男士，每人提着一个大包，间隔5米地站着。我拖着一个箱子站在他们之间，心里想莫非这两位都是一起搭车的？等会的车可要大点才好，否则他们连腿都难放下。正想着，一辆车驶来停下，下来一个年轻女子，表情有些冷淡傲慢。我们几个人轮流上去问了名字报了名号，发现大家正是一起搭车的。这车是这个女子租的，corolla般大小，我还在想那两位男士可能要抱怨车小，没想到别人一声不吭地坐进去了。我在后座上坐好，准备车发动，却听那女子说还有一个人没到，要等一下。哇，还有人啊！这车可真是高效运用了，她原来也没问下大家的高矮胖瘦，要是第四个人也是一个高大的男士，那这车可就爆了。还好，等来的是个小姑娘，体积偏小，包也不大，可她却捧着一个大点心盒子上了车，坐在了我旁边中间的位置。

车开了，女司机开始介绍她自己是该学校的研究生，读心理学的，颇为自豪。然后她开始一个一个地问每个人的情况。结果那几位都是同个学校的学生，小姑娘是一年级新生，我虽然不是学生，但也是校友。女司机的表情开始由冷淡变平和了点，开始讲她要到中部去看男友，怎么发现开车到Boston再搭飞机最经济，又怎么发现租车再搭人后她自己不需要出车钱了。我们三个挤在后座，冬天大家还穿着大外套，小姑娘是基本动不了的，靠在椅背上只怕都不行，只能靠前坐着，她手上还有一个透明的大点心盒子，里面装着涂满五颜六色糖霜的蛋糕，在狭小的空间中我看看都发腻。小姑娘好像一点都没觉得不舒服，她总在说话，语气造句天真可爱，和谁（除我外）都能聊上半天，车里的气氛渐渐活跃，我也感觉好了点，想着年轻就是好啊，年轻甜美的女孩就更好了，连我也受用。小姑娘还邀请大家吃蛋糕，我不吃都不好意思，吃到嘴里却太是甜腻，小姑娘说她专门临走前去超市买的，她平时一个晚上可以吃一整盒。我不禁心里再次感叹年轻就是好啊。

到了边境，这回碰到的是个大叔，听了女司机的自我介绍后，就问你们是不是都是学校的学生啊。司机回答是，指指我，除了她是毕业了的。我赶紧点头，天知道我都毕业十几年了，混在在校生里好像刚毕业似的。大叔又问带了什么食品没有，大家说没有，旁边的小姑娘举起了她的糕点盒子说除了这个，很好吃的，你要来一块吗？大叔笑着说谢谢，指着小姑娘的护照说，第一次用你还没签字呢，我不叫你下来了，给你笔快补上。然后说我知道你们都是聪明的孩子，我儿子今年上大学，我希望他读某学校，结果他选了另一个某学校。小姑娘惊喜地说：哎呀，我本来也要去读这个学校的，我去过那里，风景真好啊，blah, blah，女司机插话说我在那里住过一年。这车内车外谈话热烈，大家笑容满面，最后大叔和蔼地挥挥手，祝你们有个快乐的旅程。

一路上小姑娘都乖巧可爱，问我了几次她挤到我没有，和两位男士聊天时常常对他们的经历表示惊讶，连和有些冷淡的女司机都能谈得愉快。问起来，她家在较远的城市，家里条件不错，她对物价没什么概念，这次是瞒了父母偷偷去看男朋友，所以过了边境就要关手机，以免父母付账单时发现有漫游。小姑娘把大家都哄得比较高兴，沉默拥挤的旅程变得好忍受了一些。我很少和小女孩打交道，这次见到了，一直心里感叹年轻甜美的女孩就是好啊，在她身边听她讲话我都觉得添了点活力，难怪听说一定年龄的男士喜欢小姑娘，真是我见犹怜，何况老奴。

这次后，决定以后带的东西一定要精简，以免再碰上小车全塞满的情况。

楼下有朋友问搭车要不要付钱，这是当然的，大家都不认识，可没有活雷锋。不过司机一般只是希望分担油费和租车费，所以价格大概只有灰狗的一半还少，越是远途，价格优势越大。还有朋友提到安全问题，我倒没太考虑，司机们可能也没想那么多，不过我们不想，可有人帮我们想，比如这次遇到的。

这次从Montreal出发，又看到一个时间和价格都好的广告。司机说是在Boston当老师，到Montreal看朋友的。看名字我猜是一个老印，还在想车里是否有味道。在地铁站碰面后，发现却是一个白人小伙子，高大帅气，很阳光但不咄咄逼人的那种，讲话表情有时还有些羞怯。车是一辆租的小型车，好在在地铁站只有我和另外一个到Boston读书的女孩上车，没有上次五个人塞进小车的狼狈。小伙子说女孩从Boston来就是搭他的车，来时还有另外一个女孩，但在VT的Burlington就下了，回去的路上要去接她。

女孩坐在前座，车开了后，小伙子主要在和她聊流行音乐和歌曲，我没什么可讲，象往常一样看看风景或闭目养神。车慢了下来，睁开眼睛发现边境到了。女孩开始翻包找证件，小伙子说她上次好像把一个装证件的夹子落在车前座的杂物箱里了，女孩打开箱盖一看，高兴地说我是说怎么找不到呢，以为忘在Boston了，肯定是上次过境拿证件时顺手放进去的。我瞄了一眼，嚯，夹子里证件不少，驾照信用卡好像都有。小伙子说他出发前清理东西时才看见的，女孩也没检查就把夹子放进包里了，双方都好像是挺正常自然的事似的。我知道他们也就是上次搭车才认识的，对小伙子印象又好了几分，不过觉得这女孩也太马大哈了，上次估计除了记得把护照收起来，其它的都忘了。坐在后面，我觉得这两个年轻人之间有一种自然而然地的熟悉和信任，好像互相没什么设防。大概在良好简单的环境里长大，现在又在学校里过简单生活的孩子就是这样的吧。

我们的车在一个车道上排着队，却很久都挪不动。看到左右两边的车道上和我们同时到的车都前进好几位了，我想糟糕了，这条道上的边境官只怕比较麻烦。过境多次，感觉这排队就怕入错行。刚排的时候不知道好坏，碰到哪条道就是哪条，等后来发现前面每辆车都被盘查良久，而旁边道上的车却前进迅速时，已经太迟了。

前座上的年轻人没觉得什么不妥，照样听着音乐聊着天。那是，对他们这些土生土长、受过良好教育的本地白人来讲，过境就是回家，再正常不过了；只有象我们这样的移民，外国面孔带着口音，出入境时不时被多加关照的，才会心里打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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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到我们了，才看见边境官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士，矮个，满脸冰冷严肃，甚至面相有点邪恶，特别象一部科幻片里的反角。我一看就觉得不好，不知道会被怎么盘问了。

边境官看了三人的护照，听了小伙子说在哪里住，然后发问。

问：“你们认识吗？”

小伙子答：“原来不认识，是搭车的。”

官眉头紧皱，“哈，原来你们不认识。那你们怎么凑到一起的？”

答：“我在网上发广告，craigslist，搭车广告。”

问：“网上广告？那上面的人你也能信，你就搭人？”

答：“她（指女孩）是和我一起来的，我们也算认识。”

官的脸上开始狰狞，声音开始提高吼到：“那也是原来不认识。都是陌生人你就敢搭，你就不怕出什么事？”瞄了下我，“哦，你当然敢搭，你看她都坐在你后面了。”（我估计他的意思是小伙子没有风险意识，大概在司机后座的人很容易从后面袭击。）

小伙子开始绞手指：“我一般比较信任人，所以。。。”在官的逼视下，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官一脸凶象：“你收多少钱，啊？”

小伙子憋了半天，女孩和我都有点坐不住了，才听到他吭哧地答到：“二十。”（其实不止）

官的脸上开始有嘲讽之色：“是吗？二十块钱你就搭她们七个小时？”（其实没那么久，五个多小时而已）

小伙子开始咬手指，不作声。

官看了女孩和我两眼，重新严肃地问小伙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小伙子继续咬手指：“在Boston当老师。“

官的脸上又有嘲讽之色，大声说：“当老师的？噢，你以为你这样搭人很酷吗？啊？”摇摇头，一幅看不上的样子。

小伙子脸已憋得通红，我看着这么个阳光又有点羞怯的大男孩被逼得这个样子，心里很是不忍。

官的眼光又转向我，“你！”我赶紧坐正，等着他查问家庭住址祖宗三代。

问“你打算怎么回去？”

我思想斗争了一下，“灰狗。”

官嗤地一声，“哈！你又不搭完全陌生的人的车了？”

我只好学小伙子：“嗯，我一般比较信任别人，所以这次。。。”

还没讲完，那官就把三本护照递出来了，挥手让我们走。

我嘴张着还没关上，备战的机制正在高速运行，怎么这就。。行了？

车开出一百米，小伙子和女孩同时wow了一声，一幅舒了一大口气的样子。女孩说：“我当时想，我们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合法的事？又觉得搭顺风车不违法呀。但那人这样问我们。我又想是不是合法但不合理，但好像也不是啊。”小伙子大概很少经过这场面，连说了几次：“不可思议。”

我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我过境发现一般边境官都多盘问别国的居民，而对本国居民基本不太问，这也合理，本国居民是回家，别国居民是访问。一般美边境官是逮着加国人问，加边境官是逮着美国人问。象这次这样，美边境官主要问那美国小伙子，对我们这两个外国人基本不问，连我住哪里这个次次必问的问题都忽略的，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女孩这时问我：“你说你回来坐灰狗是真这样打算的，还是当时说说？”当然是说说啦，我都不知道我会坐什么回来。我答到：“我不知道他希望听到什么？”女孩说：“也是，搭车吧，说和陌生人在一起；灰狗吧，又问为什么不搭车。真是不知道他们想听什么。”

"女司机的表情开始由冷淡变平和了点，开始讲她要到中部去看男友，怎么发现开车到Boston再搭飞机最经济，又怎么发现租车再搭人后她自己不需要出车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