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民主的价格 -- yhz

现在民主是一个热门词汇，当然，已经热门了好多年了。大家对民主决策体制（简称民主吧）的优点已经非常了解了。对它的一些缺点，例如说照样选出个希特勒这样的混蛋或者小布什这样的蠢蛋，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很多人也都准确的指出了，普遍而言，先富起来的国家再实行民主，其结果要比先实现民主再试图富强的国家要好的多。但是能比较详细的解释这个现象的原因却似乎不多，在下就先就这个问题说一下我的看法，当然也是希望能做到抛砖引玉了。

民主体制有个最大的特色，就是所谓的尊重每个人声音，让每个人都参与决策，形象点说，就是一人一票，投票决定。但是，让每一个投票者都能作出真正符合他自身意愿和利益的投票，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起码他要做到三个条件：

首先，他必须充分的意识到自己投票与他自己的利益的相关性；

其次，他必须具备一定的相关专业知识基础；

最后，他必须掌握充足的相关信息和资料。

上面的三条中，第一条可能稍微容易一点做到。但是后面的两条，随着社会分工的不断细化，还有信息时代带来的信息爆炸，对于个人而言，往往是很难做到的。

举个例子吧。

例如说我自己吧，虽然也是正经的大学物理系毕业的，虽然也学过流体力学。但是由于不是相关专业方向的，我也是到了河里，看了晨枫老大的文章，才知道飞机超音速飞行时的空气阻力有个什么“面积定律”和“蜂腰特性”。那么既然作为高中时代获得省级奥林匹克物理竞赛三等奖，并受过几年正统的大学物理系教育的我，也不知道这些原理及其详细推导的话，那么我想信在河里，同样不知道的大有人在，绝对占多数。

那么假如铁手老大决定设计一架超音速飞机玩玩。请了N个专家，设计出N种不同的气动外形的候选方案。现在铁手老大决定把它们都拿到河里，让所有的河友民主决策，并投票决定最终的方案。那么除了晨枫等少数专业人士外，其他人的投票有意义吗？或者说，其他人的投票依据是什么呢？自己的喜恶？这种喜恶，又有多少的科学依据和专业分析在里面？如果这样的投票，结果能达到铁手当初设计一架超音速飞机的初衷吗？我觉得答案是很显然的。

那假如铁手老大依然决定要用民主的方式来决定他的超音速飞机方案，但是又不想最后弄出个废品出来。那么他就只能请晨枫等专家出来，为众河友作相关的科普教育。从时间上、精力上来说，这无疑对晨枫和其他的各位河友而言，都是一笔不小的成本。而且可以很容易预见到，如果西西河以后的影响力大增，河友增加了N倍，这种成本也会随之大增，甚至未必是线性的增长，而甚至是指数性质的增长。同理，如果增加的河友，其学历水平或者知识基础比较差，那么必然也要投入更多的资源去让他们学会掌握的知识。

从上面的例子可以看出，民主决策体制虽然在某种程度上，可以避免最恶劣决策的出现。但是，为了得到一个较优（还不一定是最优）的决策结果，参与决策者也必须付出相当巨大的成本。而且随着决策群体的增加，这种成本也会大幅度的增加。再例如说如果一个美国总统候选人想把他的某项政策通过各种渠道让所有的选民知道，那么他需要花费1000万美金的话。那么如果他在中国也想做同样的事情达到同样的目的，考虑到中国人口，分散程度以及平均受教育水平，那么他的花费就很可能不仅仅是3000万美金，而是5000万甚至1亿。

所以，无论是美国、英国、法国还是其他那些耳熟能详的民主国家，他们的民主决策的成功，其实建立在充足的社会资源（拿出1000万美金对美国来说不是很大的数目，对中国来说就不小了，对巴西或者阿根廷来说更是有点吃力），较高的人均受教育程度之上的。如果作为后来者的国家，也想通过类似的民主决策体制来作出正确而且优秀的决策，去赶超民主发达国家的时候，那么他们自然就会面临一个非常严峻的资源问题困扰。如果资源不够，又想用民主制度决策，那么候选者就只能采取一些歪门邪道的办法来是自己获得优胜了。

再用刚才铁手造飞机的案例吧：假如说铁手准备正式聘请晨枫为众河友的培训讲师，但是晨枫大手一张：好说好说，每个河友100个通宝。铁手拿不出（能像联储局那样厚着脸皮狂印钞票的不多的），众河友不愿意出，也许也是没有那么多。最终，这个培训没法进行。虽然培训的资源不够，但是投票还是要继续的，那么这时，要获得多数河友的支持，其决定因素就未必是专业因素或者技术因素了。例如说某个候选者看中了萨苏萨老大，老萨当年可是在飞机场修过飞机的（好象是吧？），人家修过的飞机比你们坐过的飞机都要多－－听他的，没错的。虽然我也会底下嘟囔两句：老萨大修的好象是民航机，亚音速的，人家铁老大要造的可是超音速的。但是大多数的粉丝团、献花党，肯定不会理会我这个无名角色的，照样会把票投给老萨支持的那个方案。虽然那个方案可能不是最好，甚至可能是最差的－－其实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好的。所以，“搞定”一个老萨，就等于搞定了他后面的一大帮选票。而这个成本，肯定比请晨枫讲课来得小，而且更直接，效果更好－－大家要是听了晨枫的课，发现我这方案有缺陷，那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而对于其他候选者来说，也可以有其他的途径来吸引河友，例如说：中国人，选中国设计。那中国设计就一定是最好的吗？显然不一定，但是只要能成功的激起民族感情爱国热情，未必不能拉到足够的票数。当然也有的候选者会用负面新闻来摸黑对手，例如说挖老萨的黑材料：老萨以前修飞机，经常修完之后还多出几个零件出来的，这种水平这种责任心，你们也信得过？

其实说到这里就可以看到，虽然铁手老大的投票是飞机设计，但是最终河友们的选择，至少大部分，已经不再是依据飞机设计本身，而是各种形形色色的歪门邪道的办法了。这也可以套用一个经济学的原理：劣币逐良币。很不幸的是，在很多先民主的国家和地区中，我们往往可以看到类似的场面出现。很多人把这些归咎于民主体制初期的不完善。而我更觉得这是因为无法支付足够的培训、教育和宣传成本而造成的劣币逐良币现象。这种现象是很难通过所谓完善体制来彻底解决的，例如说ww议会中占领主席台投票箱，甚至锁门之类的行为，不但很有创意而且层出不穷就是明显的例子。

所以，我的观点是：民主是个好东西，可是一分钱一分货，它也绝对不便宜。它的成本，不但体现在机会成本和迁移成本上，就是日常的使用成本和维护成本也是相当的高昂的。如果财大气粗腰缠万贯，弄个来玩玩，显然是好事。如果没有这等实力，也没有必要非得倾家荡产负债累累去买一个回来供着。当然，如果能自己捣鼓出一个物美价廉的山寨版出来－－虽然正儿八经的富豪们看不上眼－－但是管他呢，自己玩得好，玩得转，也是未免不是一件好事。如果还能有机会把自己的山寨版也出去推销推销，赚点外快什么的，那就更好了。不过这个时候，那些富豪们肯定会站出来说这种山寨版捣乱市场，侵犯知识产权诸如此类的。这可以理解，毕竟要是满大街都是拎着山寨版的lv，你就是带个真lv，也没处显摆不是？最后，如果哪位以为要是花了大价钱买回来一个，就一定能当上富豪的话，那么他一定是南辕北辙了。

最后声明一下，本文所涉及的所有ID的相关事例，仅为了说故事而虚构，请不要对号入座，也希望相关当事人的多多包含。如有冒犯，请知会，我会尽快修改。

• 我的观点已经单独发帖了

不过要公平比较，严格来说，也要论证一下独裁体制的决策风险。

谁优谁劣，应该有不同条件。

比如下围棋，该下哪一步，只要听听聂卫平的多半没错，投票结果多半是臭棋篓子的平均值。

民主只是公平一点表达意见，但是公平不必然等于科学，民主投票的结果往往是低水平的平均值结果。

国家要富强，需要的是科学，民主本身无法直接满足科学这个要求。

现今民主选举的很多种方式，甚至有些是很不科学的，但是又无法用民主的方式得以修改。

就是参与者的精神，简单分析起来有：积极性，大局观，奉献精神（有点像土共的口号哈？）。

没有这些精神上的成本，你投资再多什么民主制度最后都是搞成选秀活动。

而且资讯的流通也是民主制度的最大致命伤。这个说起来就扯得远了。

反正这些东西也是纸面上的东西，实际操作起来，谁不是摸着石头过河？中国要搞民主嘛，我说好啊，本来共产党就是民主的嘛，从那里摸下去就是了。我觉得能搞得比英美那套好。

你的文章说明了一个道理——真正的民主必须建立在民众本身素质的科学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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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数数多少寡头，独夫领着国家犯错误。

即使天才也会犯大错。

即使造飞机，历史上多少赫赫有名的公司，

设计局都不存在了，那里面的工程师，技

术员恐怕是比晨老大这样的非专业爱好者

高出太多的，还不一样判断出错。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专家们虽然也可能犯错，也可能有知识不到水平不够的原因。但是相比于普通人而言，他们做出的判断或者决定，至少在知识上、技术上或者经验上是有迹可循的。如果让普罗大众也来投票决定，那么由于普通民众没有相关的知识基础，技术经验基类，所以他们投票的选项，无论对错，可以说都是蒙的。就好像以前考试，当我们时间不够，后面还有一大堆选择题没答时，都会乱填个ABCD进去－－答对了，是瞎猫碰着死耗子，答错了，那是运气不好，反正是25%的正确率。

所以，除非民众对相关投票问题普遍有比较深刻的认识和理解，否则，他们是很难独立的做出正确决定的。尤其是有些事务上，其选项远远不止四个的时候，能碰巧投对的人就更少了。在这种情况下，小圈子民主甚至独裁，其做出正确选择的几率，都要比民主决定要高。

如果让非专业的你我去开飞机设计局，那么我情愿我们设计出来的飞机根本飞不起来。要不然，我们两个会因为设计出来的飞机事故不断，造成巨大伤亡而“赫赫有名”的。这种“赫赫有名”，我情愿不要。

其实这就是我上面说的：

只要有了充分的利益关联，那么他们自然就会有积极性去参与了。在这点上，只要在媒体上广泛宣传一阵子，或者直接以分红等方式，就可以把他们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了。我觉得，至少在现在这种社会现实下，再指望出几个雷锋焦裕禄这类无私奉献的楷模，已经不现实了。

道理很简单：搞定一小群人，比搞定一大帮人要容易多了。

事实上，民主体制，本身也是希望能通过一系列手段来控制这种风险而产生的决策体制。只不过问题在于，在控制这种风险的同时，所带来的额外成本和开销也是巨大的。

如果说独裁体制犯错误的机会成本，和民主体制的决策成本相比较，谁高谁低，还真的没有一个简单的比较结果。不过有一点倒是比较明显的，那就是民主体制的决策成本，比较均匀，可预测。也就是说每次投票，需要消耗多少社会资源，这点可以在事先估算个大概，在选票的各个选项中，其最后的结果也基本上是“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省下的取平均”的这种水平。当大家都有钱了之后，冒险意识会减弱，求安定求稳定的心态会增强。这时，人们的普遍选择，会逐步偏向虽然成本高昂，但是可预测的民主决策体制，这时很正常的。就好像买保险一个道理：穷光蛋们，或者还在为一日三餐发愁的人们，多半是不会买保险的。但是当大家有车有房，进入中产阶层之后，买保险这类的事情，就开始进入议事日程了。

所以，我也非常同意你说的：

有些人一直想当然的以为德先生和赛先生是好朋友，其实他俩打架的时候也不少。德先生和赛先生都是好人，但是该谁的活就该谁干，分工不对好人也会干坏事。

我也一样认为民主是决策的一种手段，而不是不可触摸的圣物。怎么在保持国家稳定的前提下找到适合现代中国的国家集体决策手段，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个艰难的任务。

单纯民主的决策水平，只能在常识的程度——当然，一个社会的平均素质越高，这个“常识的程度”也就越高。

但是很多需要决策的问题需要专业的程度，而“专业”与“常识”的差异就会产生楼主所描述的种种问题。同时，随着社会的复杂化和各种风险的增加，“专业”在决策中的分量越来越大——换言之，在决策过程中，有“常识”而无“专业”是肯定不行的。

那么反过来，有“专业”而无“常识”是否可以呢？楼主很精辟地将有“常识”而无“专业”下的决策过程概括为“劣币驱逐良币”；而我们都知道，“劣币驱逐良币”的基本原因在于信息的不对称：在有“常识”而无“专业”的情况中，不对称的信息当然是指“专业信息”。但是在有“专业”而无“常识”的情况下，可以发现，“常识信息”也会不对称，这里具体指的就是：谁能保证那些专家所提供的决策就一定是考虑到社会各方面利益的最优决策呢？产生这个问题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第一，现代社会的决策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专家不是上帝，不可能精熟相关的所有领域（包括专业领域和日常生活领域），而且在日常生活领域往往“常识”才更有发言权（比如陪审团制度下对于法律问题和事实问题的划分）；第二，与单纯的科学研究不同，社会决策往往也影响到专家自己的利益，优先关心自己利益乃是人之常情，但是这样一来，“专家主导决策”往往就会蜕变为“专家利益主导决策”了。再等而下之，如果有人想要左右决策，究竟是收买专家的成本比较高、还是收买选民的成本比较高，恐怕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

换言之，如果将“常识”作为轴线的一段，“专业”作为轴线的另一段，可以发现，“决策”这个点无论靠近哪一端都会有“劣币驱逐良币”可能。那么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可能的做法就是在决策系统中保持“常识”和“专业”的平衡，以及两者互相的制约——也就是checks and balances的精神。

不过要做到这一点，首先要保证：产生“常识”的系统能真正反应民意，产生“专业”的系统能真正反应专业知识——这一点说起来简单，但要真正做到却不容易。

这个词，20多年在各类报告里常听到。

当时我爸爸初次出国，和教授熟悉了以后也说起这个----那个教授马上就说，科学化和民主化经常是矛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