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原创】黑道·情缘(第1章 黑道也需要娱乐) -- 山而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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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还是喜欢老名字。。。

        窃以为,就算不切题,但原来的名字应该还是比较更吸引人一些吧,今生不再好像没什么个性的感觉。。。

    • 家园 【原创】黑道·情缘(第118章 万人迷)

      “就在这儿吧。”为了书店专门打通的厂区西门有点窄,我担心车身被划坏了。“大哥”笑笑一踩闸,奔驰右拐滑进了西门,两侧的后视镜差一点点就噌到铁门上了。

      “哎哟,这要是挂花了,司机大叔不会饶了咱们。”我惊叫着。“大哥”笑得更厉害了,车子在碎石铺的小路上一上一下地颠簸。眼看离车间不远了,车间门口那厚厚的门帘边上透出一圈黄色的灯光,在夜色里特别柔和。

      我赶紧说:“就是这儿了,我下车。”一跃而起却被“大哥”按住了。“这里不可以。”我脱口而出。哎呀,我这都胡说些什么呀,脸腾地红了。

      “大哥”玩味地欣赏了几秒钟我的窘境,才放开手从身边抽出一个手机:“我原来的手机。性能什么的都没问题。给你用吧?”说着塞到我手里。我拿起一看,比“大哥”现在用的那个还要小巧,已经配了漂亮的手机套,还挂了两个玲珑剔透的紫水晶链:“这么好看阿?”我笑咪咪地拿起来,满心欢喜。“这两串紫水晶是你配的吗?真漂亮。”说着打开手机,滴滴答答拨了一串号码。

      “大哥”的手机响了,他一愣,马上接通电话,笑看着我。“喂喂?小熠呼叫大哥。大哥吗?这个手机很棒,我收下了。谢谢你哦。”我和“大哥”一起放下手机,相视而笑。他抿了一下嘴唇,把手机放进口袋,自然而然又握住了我的手。

      我看看表:“我真的得走了。书店快关门了。”慌慌张张拉开车门,“大哥”却不肯松手。我一回头,见书店门帘一挑,有人说说笑笑向这边走过来了。我急得这一头汗阿,忙拍拍他的手低声说:“来人了。放手。”

      “大哥”恋恋不舍:“给我打电话,嗯?”

      “哦,一定一定!真的来人了。赶紧放手阿。”他这才笑笑,松开了手。

      关上车门,我低头猛跑几步。但愿来人眼神不好,以为我是晚上来办事儿的,后面那个黑黑的奔驰根本是个幻影。两个女孩嘻嘻哈哈边说边笑从我身边走过:

      “这个男生是S大的吗?以前没见过阿?”

      “我觉得应该是。好帅阿!你说象不象元斌?”

      “你一说还真象阿。下回咱们来,一定要把名字问出来...”

      这不可能说的是我们书店吧。不借斋里哪儿来的这等让莺莺雁雁们花枝乱颤的帅哥?顺子?不会,排骨男再流行也轮不上他阿。郝大爷?早被我出租给懒猫了,瞧我这记性。长城保安?

      疑神疑鬼一路走,进了大门和两个保安打招呼,一抬头,奇景阿!就见开着两个收银台。顺子这一路都是老弱病残,稀稀拉拉没几个人。另一台队伍排得老长,基本全是适龄未婚女青年,怀里捧着一落一落的书,脖子伸得老长,安安静静非常有耐心。那个男孩显然是个新手,动作不快。尽管他背对着我看不清脸,但是顾客的脸我可看得太清楚了,那女孩痴迷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眼睛亮得象4节电池的加长手电。

      这个背影怎么那么熟悉呢?我绕过去一看:“孟雷?!”

      孟雷看到我,惊喜地叫:“李熠?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呢。”

      他卷卷的头发上带着蛛网,阿迪达斯运动服也沾了不少灰:“你怎么在这儿干这个阿?快下来,我来做!”

      “不用,一会儿就弄完了。你等我一下阿。”

      我不由分说把他拉下来,自己扫书让他装袋。队伍行进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但是女生们个个面带不愉之色,有的还拿白眼翻我。

      送走客人顺子忙跑到我身边:“姐姐,姐姐!今天咱们卖的书赶上一个大周末了。”

      我暗自咬牙,看看他疲惫的样子又不好说什么,只得问:“喜欢她们呢?”

      “哦,小绢姐姐生孩子了你知道吗?”

      我大吃一惊:“阿?怎么提前了?”

      “是啊,喜欢她们都跟着去了。刚才来电话说已经生下来了。”

      “阿弥陀佛。”我拍拍胸口,“那今天就你一个人?”

      “差点儿。这不小孟来了嘛,呵呵。”他深情地看向孟雷,仿佛在看一大堆百元大钞。“姐姐,象小孟这样的咱们今后得多雇几个。哪怕工资高点,真值阿!”

      “你跟他工钱怎么谈的?”

      “工钱?嗯~~~好象忘了谈了。”

      义工?我服了。

      在厂区附近一家小餐馆请顺子和孟雷吃了饭,出得门来已是满天星斗月在东天。听说我和顺子还要到医院去看小绢,孟雷沉吟片刻,顺子误会了:“小孟,今天这事儿怪我。回头我把钱送到你们宿舍去。你们S大我很熟。”

      “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今后还来,可以吗?”说这话时,他望着我。我仰视着他的脸,他的眼神是如此清澈,他的笑容里有一丝紧张有一丝羞涩。以他的家境是完全不需要打工的,他这是想帮我阿。我心里一动竟然说不出话来,只能认真地点点头。

      孟雷如释重负地笑了,那笑容如此灿烂:“你们去医院吧。代我问好。再见!”他脚步轻捷,一会儿就跑过街角不见了。顺子插着腰摇摇头:

      “帅阿!万人迷阿!难得的是心眼儿这么好!”

    • 家园 【原创】黑道·情缘(第117章 心痛如绞)

      天色已经黑了,邢建远在工地两个大角上架了大灯,各种车辆出出进进,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林绿野边看图边翻资料,时不时跟我和李俊基商量,有时还要走到邢建远身边问这问那。邢建远倒没有不耐烦,得了空就回身指点一二。

      看她精神抖擞目光如炬,我的肚子越发的饿了。都是女生,怎么好意思第一个开口说饿呢?咱们输人不输阵,只好拼命忍着、猛吞口水。我的肚子丢脸地一阵比一阵叫得响,到底被李俊基听见了。他冲我挤挤眼睛,故作虚弱:“阿,饿得厉害。肚子叫得不行了,我得赶紧找点吃的去。”

      林绿野专心看图不为所动,翻了我一眼:“我怎么觉得一直是李熠的肚子在叫?”

      好你个林绿野,我与你是不世的仇人!

      李俊基忙打哈哈:“怎么会呢?你听你听!”

      林绿野干起活来全没了惜香怜玉的本色,不耐烦地把李俊基往边儿上一推:“正看图呢,别捣乱!”

      李俊基冲我做个鬼脸:“哎呀呀几点了,食堂不会关门了吧?”

      我忙帮腔:“就是就是,林老师,咱们快点回去吃饭吧。这附近的餐馆价高量少,卫生没有保障,很不合算的。”

      金融符号马上将林绿野从资料堆里拽了出来,她看看手表:“这么晚了,再有半小时食堂就关门了。赶紧走!”

      和林绿野骑着车子刚出大学城,就见南校门附近一辆奔驰停在树荫下,那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树下,敞开了西服,正向这边望着。我象快乐的小鸟一样冲了过去:“何先生,你怎么在这儿?”

      “大哥”笑着不说话,拉过我的手牢牢攥住,才回头对林绿野说:“林老师,去工地了?”

      “嗯,”林绿野迅速瞟了一眼我们拉在一起的手,平静地说,“边看边学。您推荐的这个邢师傅真不错。”

      “听说银行贷款全批下来了?”

      “是,当初去银行论证时,我以为能下来一半就不错了。没想到他们居然全批了。”

      林绿野意味深长地看了“大哥”一眼,“何董事长,如果资金充足,您估计这个工程多长时间能完?”

      “半年吧。如果调大的建筑队来可以更快。但是那样一来,费用高了不说,大学城地方拥挤居民密集,不一定施展得开。”

      这两个人,不会一说起工作来什么都忘了吧?我忙拉拉“大哥”的手:“何先生,我、我饿了呢。”

      “大哥”低头对我宠溺地笑笑,仿佛在看一个淘气的小妹妹:“林老师,我们要去吃饭。你一起来吧。”

      “不了,我另约了人。你们去吧。”林绿野礼貌地冲我们点点头,骑上车走了。

      阿哈!我自己打开车门跳到副驾驶位子上,三下两下系好安全带,满心欢喜地等着。“大哥”将我的自行车放进后箱,也坐了进来。不等他坐稳,我就抱住他的脸,响亮地亲了一下,然后心满意足地说:“好了,现在咱们吃肉去吧。”

      “大哥”略低了下头,好象脸红了呢。他没有说话,打着车子,奔驰缓缓启动。没走多远,他忽然将车子驶到路边一处树荫浓密的地方停下来,解开安全带。“怎么了?见到熟人了?”我边问边四处张望。一支坚实有力的手捧住了我的脖颈,然后滚烫的嘴唇毫不犹豫地落下。

      在彻底沉迷之前,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字:天!

      “哎,哎!醒醒!”强子浑身一抖,抬起头来。“你爱人生了,男孩。母子平安。”

      “是吗?”强子兴奋地站起来,“她、她在哪儿?孩子什么样阿?”

      “哎哎哎~~~你爱人在病房呢,孩子喂奶的时候会抱过去。先坐下,这儿还有事没完呢,别激动。”

      “护士,您让我先看看她们母子,有事儿回头再说不行吗?”

      小护士岿然不动:“这事儿更重要,坐下!”强子只得依言坐下。“瞅瞅你爱人填的这出生表,怎么一家人三个姓阿?赶紧改过来。”

      强子接过表,上面是小绢清秀的字体,孩子名字一栏写着“殷小祥”。他心里一颤:祥子?自己几乎忘了。勉强笑笑,把表递回去:“这个没错。是我们商量好的。”

      “这可不行!孩子的姓儿怎么能随便乱捏呢?父母双方至少得跟一个吧。这个证明我们医院不能出!”

      “护士--”

      “和你爱人商量商量,重新填了给我们。”

      小护士扔下表格走了。几个正在等待升格做爸爸的难兄难弟都看着强子。他缓缓坐回长椅,对着那几张疑惑的脸苦涩地笑了。

      龙骨面色不善地坐在前台,眼光始终跟着钟百合打转。油漆店的人不少,百合整个晚上几乎没有坐下来过,不是被这个拉着问问题,就是为那个找样品。有几个人龙骨好象见过,看那样子,有附近高级办公区的白领有个体老板,明摆著在没话找话。龙骨暗暗咬牙。

      一杯水轻轻放在了面前,百合侧着头对他温柔一笑,又忙去了。他盯了眼那杯水,抿紧嘴唇想了想,站起身,走到后面的经理办公室,脚一个反踢,门砰地一声在身后关上了。

      爸爸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

      “为什么总出岔子?”

      “爸爸,这回--”

      “好了。”副市长一摆手,打断了儿子的解释,“我们或许都低估了何家盛。今后要另想办法,这样硬上已经证明是不行的。”

      “是。爸爸,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说。”

      “就是--咱们为什么要和何小刀过不去?”

      “傻孩子。”副市长抽口烟,屋子里烟雾缭绕,连龙骨也看不清他的神色,“本市现在做得最大最火的就是他。但是他,一不和我们走近,二不给我们塞钱。逢年过节给的那点小礼品,和他每年收进去的钱比,简直是个笑话。”

      “我们不能用其它办法整他吗?您是副市长,又主抓基建。”

      副市长长吁一口气:“其实几年前还在城建办时我就找过他。那时话说得直了点。我提出和他合作,我批地他盖房,但是我要分红。”

      “他怎么说?”

      “他说回去想想。”

      “然后呢?”

      “然后就没信儿了。”副市长冷笑一声,“现在我算是想明白了。这个何家盛精得很。他一直在打擦边球,避免搅和到官商勾结的浑水里去。”

      “可是爸爸,我总觉得他的后台不简单。”

      “说到点上了。他老子虽然死了,但是爷爷是前军区副司令员。资格很老,手下现在有做到省、部一级的。”

      “那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我管他副司令还是将军,到了我的地盘,是龙要盘着,是虎要卧着。这个何家盛一定要拿下来。有他在那里做榜样,别的人掏钱就不会那么痛快。”

      见儿子沉默不语,他招手示意儿子靠近一点,从抽屉里拿出两本护照和一些文件扔在桌子上:“这是我给你办的因私护照,这是维京群岛护照。”龙骨一惊,拿起来仔细翻看。“你不是一直想去美国看看吗?有了维京群岛公民身份,这个世界什么地方你都可以去了。”

      龙骨浑身一暖:“爸爸--”

      副市长点点另两个文件:“这是我叫人在那边开的银行账号。你看看。”

      龙骨翻看一下:“六百万美金?”他怎么也想不到几年功夫爸爸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钱。

      副市长抽口烟,勾着嘴角笑笑:“不多阿。咱们爷俩要想在国外一辈子过得舒舒服服的,这个数字至少要加倍才行。另外,”副市长往意大利进口老板椅上一靠,“叫你学的东西一定要抓紧。英文要学好。咱们辛辛苦苦弄来的钱,就看你能否守的住了。”龙骨点点头。副市长看着儿子,宠爱地笑了,“咱爷俩再好好干它两年,就可以到国外过好生活了。到时候你想开哈雷车,想开迪厅,想学跳舞,都随便你。”

      想到这里龙骨禁不住站起来,走到窗前。几天的风将天空清扫得异常清澈,点点繁星在夜空中闪烁。真的要走吗?他凝视着繁忙的街道和熟悉的大楼,这个生于厮长于厮的城市,真的要就此两忘永不回头吗?他轻轻抓起桌子上的相架,一群人中百合紧挨着他,笑容清新得如雨后的山花。

      他顺手将相架扣在桌子上,脑海里响起爸爸的声音:“今后要仔细寻找何家盛的破绽,争取让他和贺琴心互相斗起来,我们不要直接介入。堡垒往往要从内部攻破,明白吗?”

      破绽?龙骨仿佛又看见筠红站在辉煌的灯火下,如同失落的天使,脸上是说不出的迷惑。他喃喃地说:“或许我知道他的破绽。”

      他心痛如绞。

    • 家园 开始大改。将砍掉一些枝蔓、减少人物。望各位网友见谅。

      鉴于工作量和系统设定的局限,修改的版本只发JJWXC。

    • 家园 【原创】黑道·情缘(第116章 前世今生)

      林绿野仰视天空,脸上的悲愤连写下<<天问>>的屈原同志都要甘拜下风。没办法,我只得靠着车子等待李俊基的“花痴迷魂散”失效。从月亮星星到朝花夕露,总算感叹够了,林绿野仔细看看天,拍拍我说:“快走,好象要下雨。”

      还没到工地呢,林绿野兴奋地叫:“李熠快看看,那个老头边上不是你的俊哥吗?”还真是。李俊基的车子扔在马路牙子上,站在工程车边,正和一个带着建筑防护帽的老工人比比划划地说呢。我骑近一瞅:坏了,怎么遇到他了?

      林绿野直眉瞪眼奔着李俊基就骑过去了:“咱们又见面了。邢头,你们认识?”

      “呵,小林老师来了。这位小兄弟从前来过一阵,春节后这是第一次见。大老远地从上海给我捎了个打火机。真是个细心人阿。”李俊基笑笑,眉毛弯成新月,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又放电又放电,我心说,也不看看附近埋伏了多少花痴。

      “哎?”邢建远探过头来,“小林老师,您身后躲着的这位不是我们地主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只得红着脸走出来。“哎哟哟,地主丫头,今天我这都是掘进机和5吨大卡,你打算爬哪辆阿?哈哈哈”

      “怎么回事儿?”林绿野警觉地低声问我。

      “别提了,喝醉了。”

      阿?哈哈哈~~林绿野也狂笑起来。三个人不顾形像,围着我大笑。我低头边掏图纸边狠狠地想:一帮损友。

      还是俊哥心善,咳嗽一声走过来低声说:“邢大叔是跟你开玩笑呢,别生气。”见我嘟着嘴,又加了一句,“我也给你买礼物了。”

      “哼,谁稀罕!”

      “别这样啦,邢大叔每天在这儿起早贪黑不容易。而且他干活很认真的。”

      “认真就可以拿我开涮吗?怎么说我也是他的雇主阿。没有好技术还没有好态度吗?”

      “对对对,”李俊基冲我深作一揖,“你等着,我去批评他!太没大没小了。”

      说着作势就走,我忙拉住他:“算了算了,”看看乐得满脸开花、大敞着怀指挥车辆的邢建远,“我就牺牲自我娱乐大众一次吧。”

      “我就知道你不一般。”李俊基媚眼如丝。

      又放电!我白了他一眼:“少来啦!”

      我和林绿野照着地图看施工现场,大概看出点眉目了。林绿野觉得路边让出的地太宽了,我觉得还可以,便道窄了楼显得小气。“小气,你知道往外推10公分,这一圈儿下来再算上三层,能多出多大一块地?出租店面的时候可是按面积收钱,便道是不能算钱的。那个什么--”她抬头想叫邢建远过来,却见李俊基正低声和他说着什么,邢建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等李俊基说完,邢建远的脸色已经阴得滴水了。

      他二话不说拦下一辆大卡:“三儿,给我下来。”

      驾驶舱里探出一张年轻稚气的脸:“干什么阿,舅舅?”

      “昨儿个我去医院看你舅妈,你是按照我说的填的土吗?”

      小伙子大眼珠子转了转:“是啊。怎么了,舅舅?”

      “下来,取探铲去!”

      “取探铲干什么?”

      “你昨儿填的地方我要测测。”

      小伙子磨磨蹭蹭,被邢建远一脚踢在屁股上:“还不快去!”

      待小伙子颠儿颠儿地取来一根细长半开的管子,邢建远一言不发照着一个地方狠命插了下去。小伙子一闭眼,好象插在了他的肉上似的。邢建远把管子拔出来瞅了瞅,回头瞪了小伙子一眼,横向走了几步,又是一铲。这样大约十几铲子之后,探眼在地上影影绰绰形成一个椭圆。

      小伙子象待宰的羔羊,吓得动都不敢动。邢建远不知是累的还是气的,站在原地直喘粗气。他审视了一圈儿自己打下的探眼,咣当一声丢下铲子扑过来:“小兔崽子,今天我打不死你!”

      我飕地一声躲到林绿野身后,愤怒的男人简直比晴天霹雳还要可怕。他还没扑到面前,早被李俊基一把抱住:“大叔,有话好好说!”

      “敢骗我,你个小王八羔子!”邢建远的眼里全是血丝,拖着李俊基往这边扑,还努力地抬脚要踢小伙子,小伙子只敢左右躲闪,就是不敢跑,“小李,你放开,让我打死这兔崽子,省了将来他盖的房塌了,让别人打死他。”

      气头上的邢建远力气很大,拖得李俊基东倒西歪的,李俊基一边死命抱着一边喊:“傻小子,你快跑阿!”

      小伙子站在那儿只是哭:“舅舅,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

      “错了,错了还敢干。他妈的,造假弄假的哪个不知道错?哪个他妈的停过手?!与其害人,不如我今天拍死你得了!”

      小伙子怕还不到二十岁吧,吓得呜呜地哭。我拽拽林绿野的衣角,林绿野双臂在胸前交叉,看上西洋景了。我只好低声说:“林老师,你快劝劝。”

      “劝什么?”她优哉游哉地说,“该揍。你知不知道他填土没照规定,将来盖起的楼房会塌?”见我变了脸色,她得意地一笑,“这种毛病就得一次打服了。要么打死,要么终身不犯。”

      “别说傻话了,真打死人咱们这楼也甭盖了。”

      “不错,这么闹下去太耽误功夫!”

      这时邢建远已经摆脱了李俊基,那长满老茧的大手眼看就要造成一桩血案,“住手!”林绿野大喝一声挡住了邢建远。

      “小林老师,你让开,我今天不把他打得长了记性我不姓邢了。小李,你别拽我衣服。”

      李俊基气喘吁吁:“大叔,你先听林老师讲完阿。她可是鼎鼎大名的天才。”

      林绿野双目灿灿若明星闪烁,嘴边那份自傲的笑意宛若诺贝尔奖得主。我心说:得,状态来了。

      “邢老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话说的我们都愣了,那个刚才还大叫舅舅的小伙子更是连哭都忘了。

      “我,不对?”

      “正确的填土方法你们公司有章程吗?”

      “我昨天走的时候跟他说了,填土要分6层,填一层压一层--”

      “打住。俗话说,口说无凭。您去看病人,随口说说,他要是记性差,记成4层或者3层呢?”

      “这个~~~”

      “舅舅确实说的是6层。”

      “臭小子,现在你都想起来了!”小伙子一声哀叫,屁股上又挨了一脚。

      林绿野象讲课似的用力清了清嗓子,我坚信要是有教鞭她一定会在讲台上敲几下。大家都安静下来,果然都是从学校里出来的,余威犹在。

      “这是你犯的第一个错误。第二,象填土这么重要的事情,做完之后你们公司有什么检验措施吗?”

      “这个~~~”

      “没有措施,只靠耳传心授天地良心,人都会犯错的,怎么能保证质量?”

      “您说的我明白,只是~~~”

      “我还没说完。这是你第二个错。第三--”

      “还有阿?”

      “当然,我才刚开始。”

      “小林老师,你不是要把今天的事儿都怪到我头上吧?”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好了好了,我知道您是文化人,我说不过您还不行吗?”邢建远一脸的油汗。林绿野得意地看了我一眼。

      “兄弟,昨儿个看你填土慌慌张张的。是我告诉你舅舅的,别见怪阿。”李俊基回头安慰小伙子。

      “没什么,是我不好。我一个老乡来了叫我去耍,心里一急,就想先凑合一下,有空再偷偷弄弄。谁想舅舅今天一来就要挖地基了。”

      李俊基叹口气,拍拍小伙子的肩:“你们这活儿又累责任又大。唉,今儿晚上一起喝酒去吧。我请客。”

      “那可不行,还不知道舅舅要怎么收拾我呢。”

      被我们一搅和,邢建远也镇定下来了。他无可奈何摇摇头对小伙子说:“三儿,林老师说的对。舅舅这些天光顾着赶进度了,忘了你还是个孩子。今儿个你就和小李去耍吧,给你放假。”

      “这片土呢?”

      邢建远笑笑:“外甥挖坑,舅舅填!”

      “不,”小伙子抢到工程车边儿上,“我填。”不由分说爬进驾驶舱,又探出脖子,“李哥们儿,改日子我再找你喝酒去。”

      我们都笑了,邢建远指指他:“我这外甥,人小不懂事儿。心眼儿不错,脑子也挺好使。”说罢拍拍车窗,“没事儿,舅舅和你一块儿干。保证不耽误今晚喝酒。”

      李俊基也说:“对,好好干!我等你。”

      地下室里幽暗无光。身边的人都出去了,铁钩勿自在头顶轻轻晃动,仿佛在召唤地上那个逐渐冷却的灵魂。贺疯子坐在尸体一米处默默出神。他有些迷惑不解:才一天半,这人怎么就死了?自己的父亲是如何苦苦支撑了三天的呢?他象一个迷失的鬼魂,在黑夜里苦思着自己的前世今生。

      是打得太重了?他用脚将尸体拨了过来。最后一个金刚面色发紫,嘴巴大张,眼睛几乎突出了眼眶。他无动于衷又踢了一脚,让尸体转过去。这种面孔他已经看了7次,没什么新鲜感了。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会死的这么快。是下手太重了?不会。他知道自己的手下,是杀手,但不是疯子。和文革时那些被红色迷了眼的疯狂青年不能比。

      他站起身,看看房角那支散发着尿骚气的水桶。多可惜阿,他对着地上的尸体轻轻说,三步远,你就可以尝尝尿的滋味了。自从听说父亲被打了三天后,渴死在尿池边上,这一幕就不断地在他脑海里重复。多少年来,父亲那灰苍苍的头和梦里依旧骚气四溢的尿池搅得他不能安眠。

      想想这7个死在自己手上的金刚,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竟然都无缘以导师的方式相从于地下,他摇摇头。缓缓走到房门口,脱下鞋子,穿着雪白的袜子跨出房门。他问等在那里的人:“所有的人都脱鞋了吗?”

      “都脱了。”

      “记住该怎么做了吗?”

      “记住了:把塑料布整个揭下来,从外往里卷。不能留下任何东西。”

      “特别是血迹。紫外线灯一照就露馅了。”

      “知道了。卷好以后送到工地那儿,碎石机里绞碎以后,混到水泥里连夜浇到水泥模子里。”

      “不错。”贺疯子看着这个手下,眼里的神色几乎是温存的。

      “老大,阎王说省城的胡凯已经给你打过好几次电话了。”

      “哦?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说着那双没有表情的灰色眼睛直直逼视。手下垂下头去,身躯微微颤抖。贺疯子满意地在他背上拍拍:“你后背的衣服溅上血点了。让所有的人把衣服交上来,全部烧掉。”

      夜色里绞碎的人体和碎石没有太大的区别。贺疯子静静地看着它们被倒进水泥搅拌机,血色越搅越淡,终于同泥沙一起变成没有生机的灰色,然后慢慢地浇进水泥预制板的模子里。众人无声地环绕下,一股热气蒸腾而起,仿佛挣脱了桎梏的灵魂,缓缓飘向天际,消失不见了。

      贺疯子感觉已经看够了。他转身上车,刘火迅速坐到驾驶位打着了火,从后视镜里看他。去哪儿呢?他感到一阵茫然。他的脑海里闪过那个金刚的脸,当他笑着用那人的外套包住他自己的头,就象他们对父亲那样,那人的叫声几乎不象人类的声音。他的脸色,不错,是一片死灰的茫然,是彻底的绝望。他心里一亮,原来最后的金刚是死于绝望阿。他暗自笑笑。那么父亲一定是到死都没有绝望了。为了生存,为了喝水,他甚至爬到尿池边。。。

      意识到刘火还在等待下一步指示,贺疯子低声说:“进城!”刘火愣了一下,但是他马上将车子驶出工地。

      “小薇在哪儿?”

      “找了好几次,她都说病了。”

      “病了?好阿,咱们就看她能病多久。有谁和她走得很近吗?”

      “没有。她在大学城的小平房那儿赁了间屋子,一个人住。”

      “有意思。继续找人盯著。”贺疯子玩味著笑笑,仰靠在后座上,“最近哪儿有新鲜有趣的妞儿啊?”

      “艳阳天好象来了几个,有一个据说是外院的,挺不错。”

      “好吧,那就艳阳天。”

      车子应声向右拐去,驶上环城高速。

      在车子轻微的颠簸中,贺疯子缓缓闭上眼睛,那股凄惨的空旷雾一样袭来。今晚要多叫几个姑娘,他想著,嘴角含笑。

      (上海科大某干部文革时被毒打致死,死于尿池边。愿往生极乐,无怨无恨。)

      • 家园 不易啊,双宝
      • 家园 关于回填土。

          这里说的是上面要承重的,如路基、房基、大堤等。

          土质有要求,不是什么土都能用的。

          好象每层不能大于三十厘米,分层夯实。检维时用一根钢钎,用一个人力能插下一定标准的深度即为不合格,这是听工程队老工人说的。

          到我在工程队时,人工分层夯实还是有标准的,但没见过检验,不知是文革中取消了检验还是工程师们偷偷摸摸地去检验,

          后来用推土机,分层还是有要求,但夯实就由推土机代了,只要推土机来回走几趟,地面上压满履带印就行了。

          你的文章中写到:

        他二话不说拦下一辆大卡:“三儿,给我下来。”

          看来这三儿是卡车司机,卡车司机只负责拉土倒到指定的地方,不可能由他摊开,所以回填土方法不对不由他负责,如果是土质不好还多少能牵连到他身上。

          文中的问题应该由推土机手负责。

      • 家园 上海科大某干部文革时被毒打致死,死于尿池边。愿往生极乐,无怨无恨。
      • 家园 美啊,又有更新!
    • 家园 【原创】黑道·情缘(第115章 望穿秋水)

      “护士,护士,我问个问题行不?”

      “大个子,不是跟你说了吗?有信儿了一定会告诉你。快一边坐着去,别挡道!”小护士神气活现地走了两步,回头一看,眉毛竖了起来,“哎哎哎?你怎么跟着我进来了?这是妇产科病房你知道不知道阿?!”

      “对不起,我急糊涂了。”

      强子一路退到墙根儿,咕咚一下坐在长椅上,两百斤的体重砸的椅子乱颤。汗已经把后背都踏湿了。旁边那个瘦子又凑上来:“兄弟,跟你说了,问也白问。你瞅瞅我们哥儿几个,不都在这儿等嘛。那边那位,都等了两天了。”强子抬头看看那几个男人,个个形容枯槁神色焦虑,简直没个人形儿了。

      “可我们小绢不一样阿。她怎么会早产呢?我这儿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呢,冰的冷的一概都不让她碰阿?”

      瘦子拍拍他肩:“兄弟,别琢磨了。我跟你说,这都是天意。”见强子垂下头去这人更来精神了,“早产算什么阿,昨天我们那口子进去的时候,里头推出一个车子。大人孩子全没了。那个惨哟~~~那哥们儿当场就晕菜了。我使劲儿掐人中---”

      强子脸色煞白:“哥们儿,别说了。我听的心里头堵得慌。”

      “哦,哦,我理解,我理解。来,抽根烟镇定镇定。”说着递来一根外烟。

      强子接过来叼在嘴里,满身找打火机,就听护士咣咣砸墙:“你们两个,不识字阿?这里不许抽烟!”

      瘦子马上点头哈腰地站起来,边讨好地笑边往前凑:“哎呀护士姐姐,我们不是抽,只是闻闻。我那口子怎么样了?男孩女孩阿?”

      “切!”护士白了他一眼,转身进屋了。

      强子弯下腰去,直到头几乎顶到膝盖。他太难受了,心里乱成一团麻。他想起自己老妈常常在自己那屋的观音像前一坐半晌唠唠叨叨,忍不住心里说:菩萨,只要小绢和孩子平平安安的,我今后可以吃一辈子素,绝不再杀生。求您了。

      铁手站在树下,紧皱的眉头把眉心挤出个深深的“川”字。5米开外的河滩上,一辆吉普已经烧成歪七扭八的废铁,前排座位上隐约可以辨别出烧焦的骷髅。附近五里地内没有城镇和村子,有老乡说昨晚后半夜上厕所见这个方向有火光。望着同来的刑警正在附近地面上仔细搜索,期望能有所发现。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面目全非的骷髅就是昨晚打伤警卫、越狱逃跑的顾爱民。

      几年来,他一直在尽量把本市的几股势力分割控制。既保持一定的压力令他们有所敬畏,又不过分压制令他们挺而走险。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到了,去年以来连续的恶性杀人事件和打架斗殴使他迎接不暇。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特意搅乱这一切。想到这里他暗暗咬了咬牙。

      “头,我看不会有什么了。”刘卫走过来,顺手摘下帽子扇风。“烧成这样,肯定是泼了燃油了。”他看了铁手一眼,“要不,咱查查车?”

      铁手目光阴郁地盯着现场:“我估计又是外省来的无牌车。一会儿你去查一下,现在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

      “要我说很简单,把何小刀叫来,问问他和谁有仇不就行了?”

      “又胡说!”这时铁手的手机电话响了,他看了眼号码,转身走开几步背过身去,简短几句就收线了。

      “头,谁阿?”

      铁手看看手下那好奇的脸,笑了一下:“何小刀。”

      “他有线索了?”

      “叫我有空一块儿上岚山打猎去。”铁手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

      我和林绿野拿着一书包图纸骑着自行车直奔南校门。今天的太阳很好,照的身上暖洋洋的。一路走一路说,忽听后面有人叫我:“李熠!”

      我忙停下来:“俊哥阿,这两天你躲哪里去了?”

      李俊基潇洒地骑过来,轻轻捏闸单脚点地:“谁躲谁阿?”

      “那你怎么也不来看我们?”

      “我去上海玩了一圈。”

      “上海阿--”林绿野忽然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我见她眼光光地盯着李俊基忙说,“俊哥,这个就是鼎鼎大名的林绿野林老师。绝对天才型选手。林老师,这位--”

      林绿野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和李俊基相握:“你是不是姓孟阿?”

      李俊基一脸雾水,我脸一红,忙说:“不是,这位是李俊基。韩国来的留学生。”

      “阿,是你那个金主。我还以为~~下学期你不选修我的课吗?”

      “哦?”

      我见林绿野的眼神有点直,心说坏了,没想到她和“水果王”一个毛病:“俊哥,林老师的财会基本原理讲得可好了。你要是有兴趣可以来听听。”

      “哦?考不考试阿?考试我就不来了。”

      这个惫懒家伙!我刚要说话,就听林绿野中了蛊似的痴痴地说:“你要是来,就不用考试。”

      恶!我赶紧给了她一肘棒,她立刻清醒了。大概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林绿野用力清清嗓子,又扶了扶领口,才一字一句地说:“不考试怎么能学到知识呢?只要你照我的要求做,考试那是如履平川。”

      林绿野这次师道尊严大变脸显然把李俊基吓得不轻,他随便糊弄两句,赶紧骑车走了。

      “走远了~~~,别看了~~~”我抱着手臂,欣赏“望穿秋水”活人演绎版。

      林绿野长出一口气,双目炯炯地说:“一定是营养问题。”

      “你在说什么?”

      她看我一眼,狠狠地说:“不公平!”

      “什么不公平?”

      “当然不公平。我们那时的男生,身高是根号3,体重是10的平方,智商全部小于50。简直是惨不忍睹阿。”她满腹冤屈地说,“怎么到了你这里人种全进化了?我告诉你,一定是营养问题,我们那时吃的什么?窝头、馒头、青菜---”

      “林老师,林老师?醒醒阿。你已经有坚哥了,别再胡思乱想了。”

      “阿坚怎么了?难道我就不兴欣赏天边的明月了?难道我就不兴欣赏夜空的寒星了?难道---”

      “林老师,求您别说了。我浑身发冷。”

      “我们不是没领证吗?没领证,从法律意义上说,就是男未婚女未嫁,想找谁就找谁!”

      “那你不要坚哥了?”

      “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他了?阿坚还是有他的优点的嘛,听话、块儿大、坚固、耐用。。。

      月亮和星星?谁能拿月亮星星当饭吃阿?”

      元宝推荐:夏翁,
    • 家园 【原创】黑道·情缘(第114章 壮工)

      顺子第一百二十次把擦得金光灿灿的的胸牌扶正,高高挺起瘦不拉叽的小胸脯。过去一年他又长了几公分,人细得麻杆儿似的,脸也拉成了长条。最近在家老是发现李熠的妈和杜医生边偷看他边鬼鬼祟祟说着什么。李尧吃饭的时候更是没头没脑地一个劲儿往他碗里放肉,吃得他直犯恶心。

      从今天开始,他钱顺就是这个车间的大当家了。李熠和林绿野跟他整整说了一个晚上。她们要专心盯着书店的新楼,那可是大家的将来的饭碗阿。这俩姐姐,既放权又不放心,那个罗嗦阿。不知道顺子已经18岁了?自从爹妈死后已经出来闯荡5年了。想到这儿,他颇有派头地嗽了下嗓子。别的地儿不敢说,这个车间里就算跑出个老鼠,他也能马上说出它的底细、排行、性格特征、是否作案等等。

      想到这儿他得意地瞅瞅门口戳着那两个一米八几西服笔挺的大个儿。视线扫过角落里大家好的宝座,心情有些黯然。自从懒猫请走了大家好,没有了那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头喊“顺子,过来歇歇”,他心里头空得慌。他又一次仔细打量打量那两位,那块头,那眼神,那站姿,胸前绣的“长城保安”那几个字,看着够唬人的。怎么看怎么象过年贴在门上的门神,让他心里没谱。他仿佛又看见大家好老猫似的坐在宝座上晒太阳,那时候的他心里多踏实阿。

      溜溜围着屋子又转了一圈儿,店里没几个人,办公室里时断时续地传来小绢打算盘的声音,团团雁语她们几个正唧唧呱呱说着春节回家的热闹。能有什么事呢?他想着,不由自主地走到后面拿了梯子开始上货。这一干起来,算找到感觉了。还是干活舒服,手里忙着,眼睛也不闲着,到底让他发现几本放错地方的书。不知不觉浑身热乎起来了。正在这时他听见几个丫头惊叫了起来,把他吓得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

      “哎呀,怎么流血了!”“这可怎么办阿?”“你疼不疼阿?”

      顺子连滚带爬冲过去,见团团雁语一边一个架着小绢的胳膊,小绢的脸色苍白,身体笨重,下身的裤子明显有一大滩湿迹。顺子的头一阵晕,忙扶住桌子:“她,她怎么了?”

      小绢勉强抬头说:“可能羊水破了?”

      “什么水?”

      “羊水!”团团不耐烦地嚷了一句。

      “你是说吃坏了肚子?”

      团团正要发作,喜欢匆匆忙忙从办公室里跑出来,手里提着小绢的大衣和手提包,边给小绢穿大衣边说:“小绢姐姐恐怕要生了。我们得马上去医院。团团雁语两边扶着,我去叫出租。”

      “生?生孩子?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吗?”

      喜欢蹲下身子给小绢扣好大衣纽扣:“你就别问那么多了。”抬头对小绢说,“小绢姐姐,我已经给强哥打电话了。他说马上去医院。你放心吧。”

      小绢笑笑:“没什么不放心的,就是麻烦你们了。一个人陪着就行了,别去那么多人。”

      “那可不行。”喜欢转头对顺子说,“有钱吗?都拿来。我怕到医院钱不够。”

      顺子把身上的钱全掏出来递过去。团团雁语也要掏钱,喜欢忙说:“咱们几个都拿上钱包,到医院再说。顺子,你先顶一阵。我们把小绢姐姐安顿下来就马上派人回来。”

      “哦!”

      刚才还莺莺燕燕的车间,一眨眼功夫就剩顺子和两位门神大眼对小眼了。顺子犹犹豫豫走到两位大汉面前,心虚地问:“嗯,能帮个忙吗?”

      两个汉子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说:“小兄弟,不瞒您说。我们的纪律是不允许介入客户的经营活动。”

      好象故意和顺子作对似的,午饭后忽然热热闹闹闯进来一堆学生。想是寒假在家憋得很了,一个个恶虎扑食般扎进书堆里。顺子一个人立在收银台边,手里不停,嘴越撅越高:什么长城保安公司阿?我这儿都这样了,也不知道帮把手。哼!骗走了我们郝大爷,弄来这么两个中看不中吃的废物。。。

      “您的书,请拿好。”递出去的手空悬在那儿,那位中年女顾客看着他身后发呆。顺子回头一看,一个极英俊的小伙子立在收银台边。凭直觉顺子知道这一定是大学学生,那一脸浓浓的书卷气错不了。但是这小伙子个子很高,一身藏青银灰条运动装,趁得浑身上下充满活力。顺子还是头回看见这么漂亮的小伙子。拽过女顾客的手把书塞进去,他回身问:“有事吗?”几个排队的男男女女齐刷刷望过去,把个小伙子照了个大红脸。

      “李熠在吗?”小伙子含含糊糊地问。

      “她现在不在。您找她有事儿?”

      “没、没事儿。啊,我是来帮忙的。这是她的书店吧?”

      帮忙?这两个字马上点亮了钱总经理的小眼:“你想来打工?”

      “阿,不是。我~~对,我是来打工的。”

      “太好了!”

      顺子看着这个高个男孩,眼里心里乐开了花:就说我上任第一天,不能这么倒霉嘛!这么高的个儿,手长脚长,上货连梯子都省了。他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儿拽出个围裙来,不由分说垫起脚尖掏上了男孩的脖子,这下好了,想跑是没门儿了。“这店阿就是我们熠姐姐开的。你算来对地方了。赶紧,看见那个墙角没有,快去白色纸箱里给我翻点购物袋来。然后你去瞅瞅哪个架子上缺货,书都在右边那个小门后边呢。”他嘴里说着,手里不停,抹胳膊拢二臂把个男孩捆了个结结实实。完了拍拍手,满意地看看,心里涌上两个字:壮工。

      见男孩抓耳挠腮不动地方,他忙说:“别站着了。快去拿购物袋吧,我这儿马上就用光了。”男孩想了想,还是乖觉地点点头向墙角走去。“忘了问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孟雷。李熠的同学。”

    • 家园 【原创】黑道·情缘(第113章 灯火)

      天花板上,路灯和摇动的树影勾勒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影子,象是诱惑的手,又象是警告。我直直地瞪着那里,白金坠子在我手里攥得发烫:不,绝不放弃。

      深夜里,某处的电话铃响了,一支手抓起电话:“喂?”

      “大哥,看守所来可能有那边的内线。我怕今晚他们会做手脚。怎么办?”

      沉吟片刻:“如果他们要放人就别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要是灭口呢?”

      “那就干预一下。要不露痕迹。派个人跟着,这个人将来或许有用。”

      “知道了。”

      电话挂断了。

      暗影里龙骨在打手机:“爸,事情没成。老顾被他们捉住了。”

      “知道了。你不是说十拿九稳吗?”

      “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那个姓崔的已经到了餐车,忽然又折回去了--”

      “好了,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先想想怎么堵这个窟窿。”

      “老顾的嘴应该很严。咱们出的价钱不低--”

      “还是不保险。”

      “明白了。”

      “让别人去联系,你不要出面,明白吗?”

      “知道了。”

      “还有,查查你身边的人。”

      龙骨一惊。没听见挂断之前,副市长那声极轻的叹息。

      微闭了眼靠住身后的墙,深冬的风使头脑异常清醒。几分钟内龙骨已经想出了几个方案。略一思索排除了几个。将方案的每个步骤又仔细过滤一遍后,他迅速打了几个电话。高楼阴影完全淹没了他的身影,大街上的行人来去匆匆,无人意识到几步之外的他。忽然,他看到筠红从对面的办公大楼里走出来。龙骨将竖起的衣领翻下来,满面笑容地迎了过去。

      筠红感觉异常疲惫。她越是想早点结束这里的工作越是枝节百出。有时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在帮助那个女孩子和自己作对。她没有费心去欣赏办公楼前几十米长的灿烂灯火,只是低着头默默前行。忽然她停下来,然后猛地转身:身后5米处,那个阴魂不散的少年大张着双臂,笑容灿烂。

      “红姐。”少年一如既往地笑着,双手插兜微晃着肩走来,完全无视她脸上的敌意。

      “又加班这么晚阿?”一阵烦躁涌上心头:真想在那张秀气的脸上留个“五指山”阿。筠红暗暗攥紧拳头。少年在一米处堪堪停住脚步,仔细看了看她的脸,忽然抬头望着身边的灯火说:“其实晚上工作也不错阿。夜色很漂亮,又不会堵车。你说是不是?”

      筠红简直要抓狂了:每次都是这样,贼忒嘻嘻地笑着,跟你东拉西扯,几句话就撩拨得她血气上升理智下降。冷静!筠红勉强控制着自己,从中午到现在还没有吃饭,她感觉头有点晕,忍不住闭了下眼睛。

      就在这一刻,少年抢上前来将什么东西塞进她手里,在她反映过来之前又迅速退了回去。她瞥了手里的东西一眼,刚要发作,忽然意识到那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是一支穿着睡衣、正在打呼噜的维尼小熊。这套12个维尼小熊她已经攒到11个,这支小睡熊因为神态娇憨滑稽很早就脱销了。她在省城的小摊上寻找多日都没有找到。

      她狠狠举起的手怎么也摔不出去,只得将小熊收进怀里,脸不由自主地红了。“你就差这一个了吧?”少年得意地笑着。筠红看了他一眼,到底没问他从何而知。“别奇怪,我猜的。看你专门去玩具摊,还每回都问一个问题:请问你有维尼小睡熊吗?”

      筠红双眉一竖:“你敢盯我的梢!”

      “哎哎哎,”少年双手连摆,尴尬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是盯梢。是想和你接近又没办法。想走开呢,又实在舍不得。”

      筠红被这大胆言辞激得恼了。虽说向她表示好感的男孩不乏其人,但是如此口无遮拦的惫懒家伙还是第一个。无论她如何发作,他总是笑脸相迎,还时不时说个不着调的笑话,搞得她哭笑不得;有时她就想用拳脚一次把这块牛皮糖打服了,赶得远远的,谁知这个小孩象有第六感应,总是能先一步逃得远远的。抱着小睡熊,她竟不知该怎么办了。

      龙骨看了下表,该走了,从这里到火车站还要40分钟。今天晚上他一定不能在本市出现,但是明天他要尽快和爸爸见面。他相信火车站的保安系统会记录下他出入的时间,这样今晚老顾的事情他就有了不在场的证明。实在不行,还有眼前这个看似刚强实则柔弱的糊涂丫头。如果公安局找她,这个丫头一定会实话实说的。想到这儿,龙骨自信地笑了,恋恋不舍地看看对面那张俏生生心思不定的面孔:“我走了,马上去火车站。”那张脸上果然显出意外的神色,龙骨暗暗笑了笑,“我必须明天一大早回本市。”筠红将头扭向一边,似乎在说这关我什么事。龙骨笑得更畅快了,大声说,“我走以后你要好好休息。反正你现在有12个小熊了。”筠红脸上的线条

      逐渐柔和下来。“另外,做女人的一定要多睡觉,否则脸上的皱纹就会多得象蜘蛛网。”龙骨故意顿了顿,“就象你现在这样!”

      说罢拔腿就跑。尽管说最后一句话时已经偷偷脚底抹油,还是差点被暴怒的筠红抓住背心的衣服。龙骨大笑着沿着街道跑下去,跳进包月的出租车:“火车站,快!”看着窗外迅速移动的街景他心里痛快极了。这个姑娘,他知道她所有的想法,他几乎可以控制她的情绪。已经好几个月了,为什么还不曾厌倦呢?

      筠红没有追出多远就停了下来,高跟鞋弄得她差点摔跤。她毫不犹豫地脱下鞋,将那对匕首般细长的跟拧下来扔进路边的垃圾箱。舒服多了,她边走边想。忍不住把小睡熊捧起来在脸上蹭蹭,温柔的笑意占据了眼角眉梢。仔细望望身边的街景,小混蛋说的不错,这灿烂的灯火真的很美。她放慢脚步流连了片刻,决定不回家吃方便面了。她知道城里有几家店开到凌晨的,今晚她要好好慰劳慰劳自己。打开手提包,小心地把小睡熊放进去,半拉上拉链,她在街边扬起手来:“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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