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窗前的“步步登高”（一） -- 履虎尾

窗前的“步步登高”越开越旺盛，终于引起了村里女孩子们的注意。

爱美是人的天性，不论劳动有多艰苦，生活有多艰辛，都剥夺不了人对美好事物的追求。关东乡下的女孩子也喜欢花呀朵呀的，可是，农民家的孩子早懂事，她们知道土地金贵着呐，菜园子里的地是种菜的，种粮食的，没有一丁点儿的空间留给不能吃不管用的花花草草。那怎么办呢？乡下的小女孩就把破洗脸盆、破坛子烂罐子收拾起来，装满了土，当做种花的花盆。

都种些什么花呢，关东的小女孩一般都种上两盆“胭粉豆”花。“胭粉豆”是一种草本的花，它的棵子长得跟茄子秧差不多。胭粉豆的花朵是喇叭形的，跟牵牛花的样子有点相似。胭粉豆花开得紫红紫红的，颜色特别鲜艳，还带有一股浓郁的香气，嗅起来跟女孩子们用的胭脂香粉差不多。胭粉豆的花开过之后，花屁股底下结出一个黄豆般大小，黒黒\\\的球球来。这个球球的样子呢，有点像电影里美国鬼子使用的“癞瓜手榴弹”，这就是胭粉豆花的种子。这种花既芳香，又结了个豆豆，所以叫做“胭粉豆”。

房东大婶的小女儿除了胭粉豆，还种了两盆“西番莲”。西番莲又叫地瓜花，红薯花，学名就是“大丽花”。西番莲的棵子长得很高很高，叶子有点像西红柿。西番莲的花很大，花朵的直径有七八寸将近一尺来长。西番莲的花非常鲜艳，五颜六色的，各种颜色都有。西番莲唯一得缺点是，不香，一点香味儿也没有。当年鹿鼎公韦小宝，跟着罗刹公主前往莫斯科城旅游，在那里见到的花就是西番莲。房东小妹妹的这两盆西番莲，在生产队里算是稀罕物，独此两盆，再也没有第三盆了，经常有别的女孩跑到大婶家来看西番莲花。房东小妹妹非常爱惜这两盆花，放学一进家就忙着打水来浇花。西番莲不打籽，它的种子就是土里埋着的那块肥大的块茎。到了秋天，花谢了，花秧子也枯了。小妹妹把盆里的土全倒出来，把土里埋着的块茎取出来，擦干净用纸包起来收屋里过冬，等明年开春了，好再种。

关东女孩种的最多最普遍的，是“芨芨草”。芨芨草，又叫金凤花、莫碰我、旱珍珠、急性子、好女儿花、佛顶珠、指甲花。俺后来去了中原，才知道芨芨草在中原一带也非常普遍，中原人把芨芨草叫做小桃红。至于“芨芨草”的学名呢，就是凤仙花。

芨芨草春天下种，到了夏季，花就开了。芨芨草的花朵很鲜艳，深红的、浅红的、粉红的、金黄的、雪白的，各种颜色都有。而关东女孩种得最多的呢，是鲜红色的。为什么呢？这是因为呀，鲜红色的芨芨草花有用，可以用来染手指甲。

关东女孩把鲜红色的芨芨草花采来一大捧，放在蒜臼里，再加里一点儿明矾，一起捣成浆糊状，这就是染料。把玉米叶子或者黄瓜、豆角叶子采一些来，这是包手指头用的。染指甲一般都是晚上。临睡觉前，把花糊糊涂抹在手指甲上涂好了，用黄瓜叶子豆角叶子包严实了，等第二天天亮，手指甲就染得猩红猩红的了。

其实，不单单是小女孩，关东地区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们个个都爱美，个个都用芨芨草花染手指甲。还记得履虎尾很小时候，每年七月，母亲都采来芨芨草花染指甲。母亲染指甲时，曾经也给俺染过。晚上，俺洗干净手脸钻进被窝后，母亲叫俺翻身趴着，把手伸出去。母亲捏着俺的一根手指头，把捣烂的芨芨草糊糊涂在俺的指甲上，涂匀了，拿过一片黄瓜叶子把这根指头的指头尖包严实，用一根细线缠结实了，然后，再如法去涂抹包裹第二根指头。等十根指头的指甲都涂好了，都包好了，母亲才叫俺翻身躺正了，把手在身子两边放好，闭眼睛睡觉。到第二天天亮，手指甲已经染得鲜红鲜红的了。直到俺上学以后，懂得了男女之别，才不让母亲染指甲。

用芨芨草花染指甲，染好后的手指甲，鲜红鲜红的像一颗颗红豆，十天半月的也不退色。鲜红的指甲在你脸前晃过，留下来一股清爽的香气，令你回味无穷。呵呵——现在的任何一种指甲油，也无法同芨芨草花相比拟。元代的诗人杨维帧有一首《凤仙花诗》，单道芨芨草花染指甲的情趣，其词曰：

金盘和露捣仙葩，解使纤纤玉有暇。一点愁疑鹦鹉啄，十分春上牡丹芽。娇弹粉泪抛红豆，戏掐花枝缕绛霞。女伴相逢频借问，几番错认守宫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