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雪原剿匪中的白鸽 -- 萨苏

前边说了，20X和我那位舅舅两把大砍刀对着砍，砍出两个版本的乌云故事来，这个“眼前一黑我就捱那儿了”，是属于喝高了以后的版本。到底是当兵的出身，警惕性强，20X话一出口大概就觉得不太合适 – 别说X师长是五五年的正牌子陆军少将，就算普通老百姓的老婆，你一个子弟兵也不该这么惦记着吧，这脸色就有点儿变，筷子在盘子里面戳戳点点，好像找不着话头了。

萨老舅神色不变，点头应道：“是啊，这累透了阿，要是心里有事儿顶着还不觉的，一放心阿，肯定就撑不住。我们上学抢锦标拔麦子那会儿。。。”

20X听老舅满嘴跑舌头，跟着点头：“唔唔，是阿，那天，唔，那天一跑二百里，真他X乏透了，这一听战友没出事阿，唔，还真他X的扛不住。”

老舅顺着话题往下摸：“这倒没事，稍微缓一下就好了。。。X局长您起来没去看看乌云同志？”

“我当然去了。”20X回了一句，皱皱眉头，好像挺不愿意谈这个话题。

“乌云同志没事么？”

“没。。。没事吧，”20X嘴角一撇，“X师长他X往门口一坐，跟黑瞎子似的，我能看见啥？我能说啥？”

想起来看过五五年授衔这位将军的照片，黑，胖，高，形容成黑瞎子还真是形象，就是一双眼清如水狡如狐的劲头，没法表达出来。

乌云在X师长背后，穿着便装笑容可掬，看着是没什么事，挺热情的招呼20X进去坐，看看自己一身又是泥又是水的人家刚换的床单怎么好意思，再说今天这师长怎么看怎么别扭。20X摇摇头，隔着黑瞎子和乌云说几句话，给黑瞎子敬个礼就想走。

老舅后来说20X这时候做的挺对，当时东北各部队转战千里，家属多不随军，师长也是人，人家两口子好容易聚一聚，你去给人家添堵那不是缺心眼么？

20X倒是想走，可气的是那黑瞎子还不让他走，走出来拉上20X，说你们团打得不错阿，不紧不慢的问问部队情绪，剿匪进展。。。

20X哪有心思和他扯这个，哼哼呀呀的对付着就想开路。

转过墙角，黑瞎子忽然问一句 – XX同志还没娶坦克吧？

靠，20X是大炮么？还能娶坦克？

其实黑瞎子师长说的不是坦克，是“堂客”，湖南说法老婆的意思，您看前些日子宋楚瑜回来一口一个堂客，知道的是老宋做亲情表演，不知道的还以为楚瑜带国军装甲部队空降了呢。

20X和南方首长打的交道不少，听得懂，这脸就有点儿红，摇摇头，说还没顾上呢，又不由得偷偷打量这位，心说乌云怎么就看上了你这头黑瞎子？

这位黑瞎子师长真是乌云的丈夫么？

如假保换，乌云和这位师长大人结婚都一年多了，但为了工作方便，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照顾，这件事两口子有约在先，是不对外公开的。其实，就算他们想公开，当时部队也不支持。因为X师长是主力部队的高级指挥员，当时东北国民党特务依然十分猖獗，暗杀，绑架等案件层出不穷，作为地方工作人员，随便暴露乌云的身份对她来说无端增加了许多危险。

后来看，这位师长大人不但会打仗，在娶妻方面也堪称高手，这件事乌云的哥哥无意中作了鹊桥。这里边又是出现了两个版本，一个是20X说过乌云是43年的“老八路”，一个是20X说乌云是45年参军的“新八路”，哪个版本正确那就不得而知了。

原来，乌云的哥哥也很有来历，他在抗战爆发之时从东北入关投奔延安，是解放军早期骑兵部队的高级指挥员，也是蒙古族早期干部之一，因为老家在东北，一九四五年作为加强的干部随李运昌部返回东北，屡立战功，和X师长是战场上的交情，颇为投缘。

这样，有一段时间部队扩军整顿驻扎，他妈妈捎信来，说家里人都还在，让他回去看看。

骑兵团长和家人几年没见，见信自然欢喜得不得了，向上级请了假去探家，但是当时东北局势复杂，他也不能随便就往家里跑，著名的抗联将领李兆麟就是不明不白死在国民党特务手里。于是他就到了最近的部队驻地，住在那里，他老娘则带着乌云和她弟弟，骑马走了几十里地去看儿子。这个部队就是黑瞎子师长的（当时还是旅长），黑瞎子师长很仗义，旅部原来驻的是个地主的房子，专门腾出两间给骑兵团长一家住两天，而且亲自陪着他去村口接母亲。一接，就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

那还用问？乌云呗。

看到眼里可就拔不出来了，X师长的反应应该比20X含蓄的多，但下来也要发呆 – 天下有这样的女子么？这不是我老婆是谁的？！

当然他不能动什么坏心眼，共产党要都抢男霸女跟南霸天似的那49年进不了北平城。可是不动坏心眼不见得不能动心眼，骑兵团长在屋里和家人嘘寒问暖，黑瞎子师长在门外头抽了一地烟屁股，最后把脚一跺 – 他X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不是？老缩着那还能打仗？

您看，对比一下20X，别看形象上20X大占上风，这团级干部和师级干部的水平关键差在哪儿一目了然。

黑瞎子师长推门进去，笑嘻嘻问寒问暖 – 这很自然，他是地主么。人家客气一让，他就坐下了，屁股粘住再不动窝，把骑兵团长的英勇，坚强，觉悟高吹一通，加上天南地北的插科打诨，虽然带了口音，但到底把团长弄一个大红脸又不免飘飘然。蒙古民族生性淳朴，一番话捧晕了骑兵团长，也吸引住了团长他妈和团长的弟弟，连乌云也听的一边笑一边对黑瞎子师长倍增好感。

聊了一阵大家熟悉以后，黑瞎子师长话题一转，说你们今后怎么打算阿？老太太一愣，说什么怎么打算呢？我们还回去呗，难道能老住在部队上？听了这话黑瞎子师长颇为严肃的思考了一番，说这恐怕很危险，最好作些准备。

于是黑瞎子师长就认认真真的给乌云一家分析了当前局势，指出东北双方正在拉锯，互有进退，革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可是。。。国民党如果暂时得势的时候，肯定要迫害我军军属，你们家住的地方是个大镇子，难保没有坏人，是不是应该对此提高警惕？说着讲了一些抗战的时候日军扫荡抓捕抗属充作劳工的例子。

他说的也很在理，团长的母亲说我老了，他们能把我一个老太太怎么样？可是两个孩子确实让人放心不下。他大哥，你说怎么办好？

这不是与虎。。。不，与熊谋皮么？

黑瞎子师长踌躇半晌，说有了，让他们到部队上来不好吗？都老大不小的了，能做革命工作，在队伍上有他们哥哥照顾，您也可以放心。

这话一说豁然开朗，虽然部队上危险，但蒙古民族自古以战死为吉利，而且乌云的哥哥自己就是共产党，潜移默化中乌云一家对八路军是很有好感的。他的弟弟早已经跃跃欲试，这次来就是要找哥哥参军的。

骑兵团长觉得很有道理，不禁点头，转念一想又摇头，说俺弟弟没问题，乌云怎么办？我那个部队不能招女兵阿。

这样就冷了场，半晌，黑瞎子师长为难的说，我们师卫生院倒是要招女兵的，可我们师的卫生院条件简陋，随战斗部队行动的，是马背上的卫生院，可女的又怎么能会骑马呢？

乌云的哥哥眼睛一亮 – 哎呀，那你可找对人了，乌云会骑马，骑的可好呢！

真的？黑瞎子师长好像很吃惊。那就好办了

乌云骄傲的笑着点头了。。。

师卫生院虽然是归师里管，但卫生院的院长是和黑瞎子穿一条裤子的好朋友，这护花使者责无旁贷，别的小伙子没了机会，黑瞎子师长却有空就来教乌云打枪，关心不断，乌云一个单纯的蒙古族姑娘怎么玩得过这样的老狐狸？后边的故事就不用多说了，只是据说黑瞎子师长婚后才见识乌云刚烈的脾气，但已经悔之晚矣，一次喝多了和老战友说 – 当年主席还让贺大姐（贺子珍）跟面口袋似的担在马上跑过呢，我这老婆，不算什么。

为这句话文革的时候黑瞎子吃了不少苦头，这是后话。

话说黑瞎子问了20X没有“堂客”，立即换了付亲热的面孔，递过一支烟,和20X勾肩搭背起来，眨眨眼问道：“你看我这老婆怎样？”

“乌云同志？那。。。那敢情好了。”20X说的结结巴巴，心里说乌云是好，可再好你难道能把老婆让给我？这话问的。

黑瞎子师长笑眯眯的说道：“乌云有个妹妹，还没成家，你要有意思，我们俩给你做个媒？”

您答应了吗？老舅问着，就想起了前面20X提到的乌小妹的种种“暴行”，不禁心里替他担心。

20X苦笑一声，说，我差点儿就答应了，我当时想乌云这样的人品，她妹妹能差么？正在这时候，救星来了。

谁？

乌云阿。我们说话，抬头一看，她也从房里走出来了，扶着门框看我们在说什么。

我当时啊，看一眼乌云，忽然想到她是人家的老婆，嘿，直觉一口浊气往上一涌，忽然就想起来一句古词。

20X把膀子一晃，好像故意和自己赌气似的，掷地有声扔下一句话，气壮山河 –

“大丈夫何患无妻？”

说完大踏步掉头就走 – 他心里肯定是又酸又苦又窝火，伤心还有无奈，但一转念就找到了发泄的目标，20X飞身上马，带人赶203去追马希山了。

黑瞎子师长叹口气，无奈的和乌云对望一眼，那意思心照不宣 – 这回小妹又没戏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