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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海上旧事(一) -- 晨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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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海上旧事(二)

      虽然在郊县,单位里幼儿园还是有的,我们这些小把戏不能在野地里瞎疯,还是要到幼儿园里去看《收租院》,唱“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上面,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还是要边跳边唱“找啊找啊找啊找,找到一个好朋友”。幼儿园的条件在那时应该算不错的,一座两层楼的红砖房,连着一长条青砖平房。房前有一大片草地,边上是一溜高大的冬青和松树,树后是一条小河。那时好像对小孩掉到河里也不那么担心,也没什么人掉到河里。我们有时候顽皮,跑到树后,老师看见了,呵斥两声,也没有太大不了的。草地上最好玩的是攀登架,横着爬竖着爬,正着爬倒着爬,可以爬出很多花样。我不大喜欢跷跷板,滑滑梯也兴趣一般。草地前面是围墙。也就是小指粗的涂柏油的细竹竿交叉起来编出来的,真正的防君子不防小人,小孩子都可以把竹竿抽出来,抽掉几根,一个洞就出来了,可以钻进钻出。不过那年头君子多,没人抽竹竿。

      幼儿园每天要睡午觉,这是每天最痛苦的时光。为什么要睡午觉呢?睡不着啊。于是瞪着眼,看空中飞来飞去的苍蝇,或飘飘忽忽的灰尘。有时老师连瞪着眼不作声也不让,那就只好使劲闭着眼,看眼皮里面的红红绿绿的“虚空世界”。

      每天最开心的时候是放学前,小朋友可以到草地上只有活动,等父母来接。平时玩攀登架、滑滑梯、跷跷板,老师在一旁看着,要排好队,也不能随心所欲胡乱玩出花样。放学了,爱怎么玩就可以怎么玩,老师在旁边,也就是笑咪咪地看着,并不管你。那时候没有现在动不动就打官司的坏习惯,老师不用太担心万一小孩摔一下会如何如何,小孩也比现在皮实一点,摔一下也就摔一下了,学解放军,不哭不哭,也就完事了。妈妈有时会带一根棒冰,雪糕就比较少了,特别优待的时候会带一根紫雪糕,就是白雪糕外面包一层巧克力的那种,那是非常稀罕的,高级得昏过去了,我也会快乐得昏过去了。更多时候是什么也没有,只有妈妈的笑脸(或苦脸,要看那天单位里上班的情况了)。但小孩子的记忆是有选择的,好事情记得贼牢,所以每天等的时候总有盼头。

      住在单位大院里有一个不好,从襁褓到老死都是眼对眼,肘抵肘,一点隐私也没有。几十年过去了,走在路上,正陪着现任大小领导指点当年的革命疆场呢,就听到一声惊呼:“哟,那不是什么什么吗?这么大了!哇,小孩也这么大啦!那年你在班里(此处删去五十二字),我还没有告诉你妈妈哪”。这不,遇上当年的幼儿园老师了,苦心塑造的高大光辉形象一下子就灰飞烟灭了,羞愧得我无地自容,还只好陪笑脸打哈哈,逃都不敢逃。苦啊!

      到大班了,很自豪,我们是最大的了嘛。幼儿园里来了新玩具,有用螺丝紧固的装配式铁皮玩具,可以自己拼装汽车、吊车什么的,还有塑料的打针筒和听诊器。但这时。竹篱笆外开始看到带高帽子游街的了,文化大革命已经开始了。新玩具手里还没有攥热,就不得不一步三回头地放弃:要上小学了。

      • 家园 hoho,紫雪糕

        那个偶小时候也还是很奢侈的冷饮啊!

      • 家园 嘿嘿,你居然还记得幼儿园围的是竹篱笆

        我已经忘了我那时候围得是什么了,不过好象是开放的,因为记得小学时常进去打羽毛球的。

        关于一个大院的窘况,深有同感。咱这个大院据说就缺个火葬场,其他一应俱全。大学时有个老师居然当着同学的面说小时候抱过我;而且也不能逃课,否则晚上我爸就知道了。

        写得真好,请继续。

        • 家园 何止记得

          先是涂柏油的细竹竿编的,上海人叫“枪篱笆”,不知道这个“枪”是哪里来的。那时,附近农民还是烧柴、烧煤饼,如此现成的燃料启可不用?后来省事,用不涂柏油的“白”的细竹竿。还是顶不住不断损失,又改用毛竹片。有一阵子,要和工农打成一片,索性全拆了。不多久,阶级斗争新动向,又建了,这次是表面抹水泥的砖墙,顶上扎碎玻璃片的,一直到现在还是它。

          幼儿园的围墙主要指马路那一边的。和大院这一边有时有围墙,有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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