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原创】幽明怪谈(人物月旦评,不定期更新中) -- 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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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弱质女流崔小姐

      崔樱见状,手持双刀,砍开窗棂,乘着夜色跳了出去。她手中的两口刀是后帝所赠,并称水魄双刀,水刀曰“断水”,魄刀曰“转魄”,与柴进的“却邪镜”同炉铸造,乃昔年越王勾践在昆吾山用赤精石铸造的八柄刀剑中之第二刀和第三刀。断水刀斩伤之处,创口不留血,划过静水,水面良久不合,此刀深为水神所忌。转魄刀杀气至盛,以刀指月,蟾兔为之侧转。

      崔樱听了,举手一刀,将木栏上的铁链劈断。

      崔小姐绕到曹正身后,忽一抬手,用刀柄猛撞其后脑。曹正昏闷倒地,崔樱拾回自己的刀,迈过他独自向前。未走半步,脚被曹正伸手扯住,原来他是诈晕,崔樱一跤摔倒,地上恰巧有个铜盆,被她撞得“咣”的一声大响,飞了开去。

      两人相顾大骇,曹正心思敏捷,三几下连爬带滚,钻回地牢。崔小姐无处可去,一咬牙,也去拉开木栏,挤进地阱。两人面对面蹲在泥坑中,崔小姐面若寒冰,用两口明晃晃的利刀指着曹正,防他凑近。曹正苦笑道:“小娘子不必如此,在下爱刀不爱色。”

    • 家园 青史留名猪淑良

      猪淑良遂引柴进沿着碉楼间的飞桥来到下一处地狱,名叫炮烙地狱。狱中满地炭灰,有大铜柱二十余根,分东西两列竖立。每柱直径数十尺,高达二十丈,柱中多孔,无数手臂粗的巨链贯穿其间。链上缚住兽首电眼的夜叉数百头,或锁其颈项,或穿其胸骨。夜叉形貌皆焦黑猥琐,大声呻吟不止,张口之际,可以见到焰火在齿舌间闪跃,似乎干渴无比。

      猪淑良道:“此辈皆古代大将,残暴过甚,滥杀无辜者,囚禁在此,渐变为夜叉。比如秦朝开国诸将——白起、桓齮、李信、王贲等,在东三柱;项羽部下英布、钟离昧、龙且、曹咎等,在东四柱;犬戎、匈奴、鲜卑、突厥各族将领,在西五至西八柱。此辈待服刑期满,魔性磨灭,方能释放下来,作为新夜叉轮换我等。”柴进遂问猪淑良生前何人,猪淑良道:“我乃殷商之人,侍奉盘庚,年代久远,史书不载。”

    • 家园 消防专家宋皎皎

      须臾,熊猴领着一群小猴抬来干柴及装满清水的瓷罐,回身又去。田四非、殷天罗挖了一个沙坑,将柴布好,田四非取下身上的老葫芦,猛一拍,呼道:“皎皎,出来。”葫芦中霍地喷出一团热火,落在柴堆上,登时燎着。柴火摇了几下,忽从火中跳出一个美人儿来。

      这美人一身橘红色衣衫,玉质花颜,甚是冶艳。田四非对天罗道:“这是火神宋无忌之孙,名叫宋皎皎。上月她在运河上跳踉玩耍,烧了十几条商船,被我拿住,罚她在葫芦中思过。”宋皎皎听了向天罗狡黠一笑,全无愧色。田四非又道:“如今让你藏身在殷公子的手炉之中,辅佐殷公子去沧州扫除瘟虫,事成之后,还你自由,如何?”宋皎皎道:“谨受命。”说毕,踊身化为一点火星,飘入天罗手炉之中。

      却在此时,昏霾风生,雷雨骤作,将火头打熄。天罗料想,必是钟会之辈呼风唤雨阻挠,遂高举手炉,大声喊道:“宋皎皎何在?”应声有萤火从手炉中飞出,扑入柴山,柴山立时复燃。逡巡,火焰飙起数丈。火中有一个身穿橘红色衣裳的妙女子,赤足跳跃于炽炭之上,衣裾纤毫不毁。所到之处,火气弥壮,任那猛雨如何浇洒,熊熊不灭。

    • 家园 复杂生活八达通

      如是买满两大筐振魂香后,田四非和天罗各背一个竹筐,走入西街一家典当铺中,将所有欠条一并交给前台的八臂郎君。这位八臂郎君,是一条身高四尺的章鱼妖怪。章鱼郎坐在高凳上,一手翻看单据,另外七手并施,敲打算盘,顷刻便将欠单汇总计算完毕。田四非又向他要来四卷大红纸后,这才从衣袖手肘处的口袋中取出四枚鲜亮的象牙色贝壳,交付章鱼郎,每个贝壳表面的自然纹理中都一个天尊坐像。章鱼郎退还三个橘色钉螺之后,带着贝壳及欠单到各街各店代为交割去了。

    • 家园 心如铁石田四非

      田四非听他说毕,慨然动容,吁叹道:“缘业先定,吉凶乃来。换我身处李方明之位,亦须如此判。钟会是瘟神而非奸鬼,灵命既定,他这等身在地府的卑屑执事之人,何敢有违?由我原意,欲教你在山中多受两日辛苦,以免将来被你坏了公事的人记恨于你。但你适才一番说词,大张慈悲之意,仁者用心,固当如是。我若不依从,未免甚违情理,罢了罢了,被你拖下这一趟浑水了。”

      • 家园 田四非也是重要角色,

        在本篇后期会有与前文对应的故事。

        我把她和乐师董均摆在东平府,为董平的个人篇章作准备。

        她的一群弟子将来也会有不少出场的机会。

    • 家园 好生有德李方明

      适才我翻看名籍,粗略估算了一下,这次传尸病将取十七、八万人性命,一州之人,歼于此矣。

      天罗大声喊道:“既是鬼神,何故害人?”钟会道:“此地有恶俗,每逢秋季之末,居民都会纵火焚爇荒山,看火延烧。前后两条奉天命震护风水的土龙都被烟火焐杀。二龙冤魂,极怀怨愤,直诣天曹叫屈。上元宫大司寇——玉清神女李方明审理此事,准为其雪恨,公文已经下至阴曹公署,阴君令我到沧州布置灾劫。

    • 家园 众事莫理殷天罗

      入城,走在石板大道,两旁都是酒家货行,一望去,楼高无少于两层者,路上车马交横,人物纷然,一派繁华景象。天罗怅然而行,径归旅舍,旅舍主人出门笑迎,交割车炉讫,呼令稚儿为他打水洗面,同舍客人亦皆笑面致意,天罗强笑而答,心中不胜凄凉。入屋闭门,收拾行李,忽觉鼻中一酸,有泪沾洒,心想:“我乃太学生,薄受朝廷俸禄,如今百姓有丧乱之事,我若只顾保全自身,将来有何面目做官?”又想:“若如鸟妖所言,瘟神钟会原是奉天命杀人,此乃鬼神肆横害民,必诉诸于天地高真仙人,方可解救。”

      于是天罗带备纸笔鸡酒,来到座落在沧州城南的城隍庙。城隍庙是鬼神派驻人间的使馆,这日庙祝不在,天罗自入,略略打扫布置之后,披发赤足,面向神座焚香、酹酒、恭跪,然后操笔一挥,写了一篇奏章,启奏大微帝君——有鬼神妄起灾劫,人命危殆,乞皇天庇护,词质意切,情理备至。写毕,烧于膝前。须臾,又书一篇,启奏祖师太上老君,内容如前,叩头烧之。须臾,再书一篇,启奏北斗孝悌王,叩头烧之。须臾,再书一篇,烧给九灵太妙金母。最后一篇,烧给阴司鬼王。回转又写,再奏大微帝君,再奏太上老君,再奏北斗神,再奏西王母,再奏阎罗王,文不停缀,一篇接着一篇,一轮接着一轮。三奏、四奏之后,忽闻更鼓之声,戌时至矣,天罗手腕几废,方才搁笔,忽闻神台上一声冷笑。抬头看,钟会身穿银色官服,神情澄正,居中而坐,手里拿着一叠黄纸,全部是天罗适才烧掉的奏章。身后一个小神,貌似城隍木像,垂头肃立。天罗大怒,将欲起身,却被身后两个小鬼扭臂叉头,牢牢按住。

      天罗才从天上下来,身体冷如水铁,舒展良久,方才解冻,问道:“真无一计,可救百姓乎?”慕容清默然。天罗又道:“先生自称药师,药师皆有救人之心,不避艰难,岂可默然就手?”

    • 家园 不管闲事慕容鸟

      正自欢喜,忽闻咍嘻之声,抬头看,原来钟二郎自斟自饮,不胜酒力,终于昏醉倒地,鼾声大作。天罗脱下披风,上前覆盖在他身上,回头时,吃了一惊。只见那黄毛鸟已经用爪子拆开包袱上的绳结,包袱中并无衣物,尽是黑色的大叶子簿,纸缝间露出许多黄纸小书签。那扁毛畜生嘴爪并用,翻看不已。

      慕容清垂泪叹道:“某法力浅薄,有心无力,却不料道友之心,坚固若此。山东诚有一人,法力强悍,足以镇弭此疫。道友试去造访,若他特发慈悲,祸事定可缓解。”

    • 家园 心慈手软钟士季

      “适才我翻看名籍,粗略估算了一下,这次传尸病将取十七、八万人性命,一州之人,歼于此矣。”

      天罗大声喊道:“既是鬼神,何故害人?”钟会道:“此地有恶俗,每逢秋季之末,居民都会纵火焚爇荒山,看火延烧。前后两条奉天命震护风水的土龙都被烟火焐杀。二龙冤魂,极怀怨愤,直诣天曹叫屈。上元宫大司寇——玉清神女李方明审理此事,准为其雪恨,公文已经下至阴曹公署,阴君令我到沧州布置灾劫。小子无知,枉为申诉,姑念你本心仁善无邪,现将你放逐出河北之境。此去慎勿多言,泄漏于人,若泄,教你终身喑哑,死后永坠炼狱。”

      第三日夜,殷天罗梦见钟会傲然而来,申斥道:“百姓烧山无度,获罪于天。公文下至地狱,令从沧州征召二十万役卒到冥府修建新城,原定由‘君基太一神’以兵战之祸收取,是我上书力争,认为兵祸易留仇恨于人间,难以善后,天神准奏,才得改用瘟疫招录。你身非医家,如何敢反天救人,坏我公事?今当薄施惩戒,为你置一月之病。”言毕,钟会将殷天罗拖到一处八角炼炉之下,逼他用竹管吹火,吹了一夜,吹至气竭难续。翌日醒来,天罗唇肿气乏,惶惑不宁,由是染上奇疾。

      门外月色如昼,钟会手执一口匕首伫立于田埂上的老槐树下,见天罗出来,诡谲一笑,忽然挥刀横胸自割,另一手顺着刀迹扯开肌皮,皮下有一头火吻电眸,全身靛青的夜叉王从皮肉囊中跳了出来,手脚爬地,气息休休,大步逼近天罗。

      他两个一前一后,逐至水滨,夜叉王忽然人立而起,向前大唾一口,河岸滩地,尽变淤泥。天罗勉强走了几步,但觉泥足深陷,不能自拔,遂被那夜叉王从身后捉住。

      夜叉王手爪极长,指掌有如锈铁,一把抓住天罗颈后的腱肉,猛力拉扯,扯得他全身痛彻,忽地觉得身体一轻,一只头皮皱褶的朦眼小鬼被那夜叉从他身体内扯了出来。夜叉王两手撕拉,旋即将那小鬼撕成数十片咽下,鬼之黑血,飞洒如雨。

    • 家园 闭门谢客柴官人

      唯独传到这个柴进,年方二十五岁,有气力,有义心,更有现世孟尝的美誉,庄上馆舍常开,专门招待天下往来的豪杰,多曾救助困窘遭发配之人。其中有几个被贬斥的忠勇之士,开罪了当朝太师蔡京、太尉高俅等奸佞,必欲置诸死地的,也被他使手段救下,因此名动区宇,却也埋下了祸因。

    • 家园 公忠体国高太尉

      高俅是个世故伶俐之人,立即会意道:“一个破落王孙,何劳恩相记挂。他既敢轻慢朝廷,下官这便致信,教州官克日斩杀之,传首京城,以正风俗。”蔡京摇头,徐徐道:“殿帅有所不知,这柴氏一族可不比寻常财主,他家中藏有我朝太祖武德皇帝敕赐免死的‘誓书铁券’,便是当今圣上见了,也要礼让几分,因此才造就他如此放肆。”高俅道:“恩相只管宽心,下官遣一个十足精细的人前去料理便是,定当把事情办得悄静利落,波澜不兴。”

      高俅叹口气,徐徐道:“外间市井中有许多浅学穷薄之人,说我不学无术,专用邪僻奸秽手段媚主,骗得一时富贵。殊不知我从泥尘中一路滚扑上来,见识历练不知赛过寻常的穷酸读书人几多!前人云,人在当宠之时,哪怕有千人推你,也推不倒;时运不利,即便有万人托你,也托不住。何故如此?手中无可恃,荣辱仰赖皇家也。欲求名位坚固,还需另有倚仗。如今我荐你到高唐州做官,别有深意。你到任后应厚结人心,收聚亲兵,州里的存粮和甲胄务必要多。我在京中若有缓急之事,盼你能有所呼应。这高唐州地近黄河,若要起兵,可先密使人掘破堤坝,放出河水。灾民遍野,便是王者之资。”高廉点头称是。他乃强悍之徒,得知主子有谋权篡位,幅裂山河之志,心中甚喜。

    • 家园 旷代圣主道君帝

      乱自上作,礼崩乐坏始于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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