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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建安年 -- 李靖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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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因为苏武有一个很明确的负载

          有象征意义,有代表性。往那一戳就是一催人泪下的忠臣形象。而蔡文姬这班人显然没办法负载这么沉重的东西。弱质女流在史笔之下,被动是难免的。

      • 家园 好看。那个乱世里,当曹操也是不容易的一件差事啊

        看着看着,很有万历十五年的韵味了。

        喜欢这样的写法。

      • 家园 叫绝
      • 家园 好文章!有一处不明:如果杀杨修时杨彪已经过世,那这篇

        那这篇文章岂不得烧给杨彪?

        【原创】曹操的有趣帖子 [ 肥狐 ]

        “操自与足下同海内大义,足下不遗,以贤子见辅。比中国虽靖,方外未夷,今军征事大,百姓骚扰。吾制钟鼓之音,主簿宜守,而足下贤子,恃豪父之势,每不与我同怀。即欲直绳,顾颇恨恨。谓其能改,遂转宽舒。复即宥贷,将延足下尊门大累,便令刑之。念卿父息之情,同此悼楚,亦未必非幸也。谨赠足下锦裘二领,八节银角桃杖一枝,青毡床褥三具,官绢五百匹,钱六十万,画轮四望通幰七香车一乘,青孛牛二头,八百里骅骝马一匹,赤戎金装鞍辔十副,铃苞一具,驱使二人,并遗足下贵室错彩罗縠裘一领。织成骅一量,有心青衣二人,长奉左右。所奉虽薄,以表吾意。足下便当慨然承纳,不致往返。《与太尉杨文先书》”

        杀杨修之后给杨父太尉杨彪发的短信:我和您共事多年,您不嫌弃我,让孩子在我这里做事。现在世道乱,我制定的规矩作为主簿是应该带头遵守的。可这孩子仗着父亲是高干老是不和我一条心。好几次我想制他罪,心里气可大了。但是想想他年轻,尚能改正,气也就缓了。这次他又做错事,我实在不能宽待了,他这样下去恐怕会连累您家门啊!我没奈何把它杀了。你们父子之情我感同身受,我也很伤心,但这对您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幸事。谨奉上礼物若干,您就大方收下,不必往返客套了。

    • 家园 这个有点不同看法

      以前看过一些资料,汉代的陕西一带还是森林覆盖率很高的,不像现在都是裸露的黄土,黄河也还不黄,所以这一段就有点不符合实际了

      距今一千八百一十四年前,一队满面风尘的疲惫的人马缓缓行走在黄土高原上。说是人马,其实乃是虚辞,实际并没有马。最豪华的配备仅仅是一辆牛车,随员们大多只能步行。因为长期的饥饿,很多人已经瘦的失去模样。本应飞扬在队伍之前的红黄和黑色的大纛旗被卷起扛在肩上,因为一旦展开没人有体力能维持。而且过分的招摇也容易引起强贼觊觎。牛车中的少年忧愁的伸出头张望,迅即就被身边的侍从们劝止。然而仅仅在这刹那间少年所看到的景象已使他终生难以忘怀。苍茫的大地上北风凛冽呼啸,卷起无止境的黄色的烟尘。仿佛一支暴戾的军队横冲直撞,放眼望去,渺渺绝无人烟。这一刹那,作为这片土地的主人,牛车中的少年又一次感到深深的悲哀。

      • 家园 黄土高原的植被覆盖情况

        至少从六千年前开始,黄土高原的植被类型,主要是间杂小片树林的草地,在河谷地带有树林,但是在塬面上是没有大片的森林的。近年通过对黄土层内花粉化石的研究,也证明了这个结论,因为没有大量的乔木花粉存在。

        先秦时代黄土高原和今天的主要区别,是黄土塬面比较完整平坦,不像今天那样千沟万壑,因为表层基本被灌木和草地覆盖,水土流失程度较轻。

        如果是冬春季节,出现沙尘暴也是完全可能的,黄土满天的情况,未必不会出现。因为冬春季节草木枯萎,表层土容易扬起。

    • 家园 建安七年:鬼神的幽微

      ————对传统的中国人来说,死亡只是生存的一种延续。

      建安七年,戎马倥偬的曹操继续追剿袁绍残余势力的同时,顺道去祭奠了一下桥玄。此时的曹操仍然处在巨大胜利之后的余兴之中,这篇祭文一反常态,并不象通常的礼仪性文章那样庄严凝重,却略有轻松戏噱的味道。正因为这仿佛浑不着意的轻松,才油然显出文辞之外难言的悲痛。这篇别致的祭文就本身而言,也是一篇好文章。

      “故太尉桥公,诞敷明德,泛爱博容。国念明训,士思令谟。灵幽体翳,邈哉晞矣!吾以幼年,逮升堂室,特以顽鄙之姿,为大君子所纳。增荣益观,皆由奖助,犹仲尼称不如颜渊,李生之厚叹贾复。士死知己,怀此无忘。又承从容约誓之言:‘殂逝之后,路有经由,不以斗酒只鸡过相沃酹,车过三步,腹痛勿怪!’虽临时戏笑之言,非至亲之笃好,胡肯为此辞乎?匪谓灵忿,能诒己疾,怀旧惟顾,念之凄怆。奉命东征,屯次乡里,北望贵土,乃心陵墓。裁致薄奠,公其尚飨!”

      祭文中的桥公即桥玄,汉王朝末年的名臣,曾居太尉之职。当年少时的曹操飞鹰走狗浪荡街头时,桥玄已经敏锐的察觉到这个活力充沛的矮个子将来非池中物,而对曹操赞赏有加。因此曹操对桥玄的祭奠除照例的朝廷礼仪外尚有个人情感在其中,这也正是祭文如此生动感人的原因。但桥玄日后所以广为世人所知,以上均非主要,而是因为他有两个女儿,时称大桥、小桥者也。

      从后汉书和三国志的相关记略中,我们可以推测出桥玄直到晚年的身体状况还相当好。因为大桥小桥都应当是他七十岁后生下的女儿。后来曹操曾不无怅惘的表示出桥玄最初曾有意将桥家姐妹许与他。这或者并不是臆想。当时的高官显族们用以笼络尚未成名的年轻才俊的一大方法就是联姻。曹操后来也按此办理,招了一群女婿。然而婚事未成的主要原因可能还是年龄不相称。建安五年、孙策遇刺身亡,时年二十六。他的夫人大桥年龄超过他的可能不大。而曹操其年已四十六。相差逾二十岁。七十岁后生子,对寻常人来说已属难能。然而不能低估桥玄那样的世家贵族的保养能力。曹操生曹干的时候已经六十一岁,而钟繇生钟会的时候已经超过七十,始纳正室。

      传统观念认为人死后仍然会有灵魂存在。人有人世,鬼有鬼域。鬼域为阴,人世为阳。两界之间存在某种微妙的联系。以时间而论,人世的一天便相当于鬼域的一百年。而聚集着长生不老仙人金阙紫府的天庭一天则相当于人世的一年。大抵是因为快乐总是短暂的,而痛苦漫长。所以唐朝的道士捉住野狐以后,用桃枝责打五下便罢休。盖五下为阴间五百下,亦不轻怠矣。祭拜则是沟通阴阳人鬼两界的恰当方式。因此对死者的恰如其分的致敬可以令死者在阴间的生活得以持续或改善。相反,如果沦为没人祭拜的野鬼则处境堪忧。所以有“若敖之鬼馁耳”之类的哀叹。

      这种祭拜倘若超越了亲故缅怀或礼仪旌表的性质,而渐渐变成一种民众自发性的纪念和信仰,则被祭拜者的命运就会发生改变,由鬼而成神。这种改变的范例并不是很多。虽然身为三公,但桥玄本人还远远不足以成神。整个三国之中在这条路上走的最远的是关羽,其次张飞。

      所以在罗本三国里边,关羽最后并没有被马忠俘虏,而是听到天上浮云中有高喝“云长何不归位,而与凡人争竞耶?”于是关羽豁然超脱,横刀立马,连关平跟周仓一起,飘然腾空而去,成了神仙。

      关于关羽跟张飞亡故后的另外的事迹,集民间文学精粹的《聊斋》里有很多处记载。比如关公显灵杀死欲为恶的恶奴。又比如某官深入山谷,结果走到冥府去了,好不容易挣回来又迷路在山脊里,这时候遇见关公显灵,告诉他“唯诵佛经可解”,于是得脱。关羽的佛教护法历史跟他的神史几乎等长。

      《聊斋》里有一个观点,我深以为然。凡土木偶像,年深日久,有了灵验。这灵验其实并非来自偶像自己的法力,而且,归根结底,这偶像的法力来自于善男信女的真诚信仰,它合他们的力量而成为自己的力量,举凡信仰,宗教,主义,直到股票融资,银行存款,其实质大多如此。致力的人越多,力量越大。所以七龙珠里边的元气弹,集中了整个地球人的力量,果然威力无比。但吸引了这些人奉献元气的救世主撒旦却是在沙鲁跟悟空面前傻忽忽劈砖的废柴。这实际上是一个很深刻的道理。

      按这个逻辑,则关羽跟张飞即使在三国时代神格甚低,但既然千秋万世的被人信仰供奉着,则日积月累的群众精华也就不在少数。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累迁也就不可避免。所以关羽一升再升,从关羽变成关公再到关王再到关帝。据宝岛上的乩客宣讲,甚而成为玉帝。(该说被全岛道教界集体严厉鄙视。)起初不过是天门四帅之一,后来变成了儒释道三教兼容的大护法,高级干部

      张飞的处境不能与关羽相比,但也绝非寻常。《聊斋》里有一则故事记载张飞宴客。某行人夜行,被强邀了去喝酒,主人是个虬髯雄伟大汉,他酒量低浅,打算逃席,主人过来捉他手臂,痛入骨髓。第二天一看,一片青黑。

      这一位所碰上的,与其说是张飞,山精柳鬼假体托形的可能更大些。

      下一则大概是真货。某人被屈含冤,沦落到地府,叫天不应叫地无门的时候,金光乍现,三爷端坐在金光中,神威凛凛。书中旁白“桓侯张飞,三十年一巡阳间,三十五年一巡地府。二界之不平,待此老至而清。”是个清白端正的好政法委书记形象。

      至于曹操,则在多篇记述里被酷刑暴打。其刑期之长即使在美国人的刑法中也属罕见。

      神鬼之事终属虚无,但神话传说往往也是民间意识的反映,因此也能部分的折射出历史的走向和变迁,虽然势必非常曲折隐秘。然而其中有些东西,实在足以为正史之照鉴,而且也很好玩!比方地府的体制变迁。人死为鬼的观念虽然已经延行多年,但地府的体制并非一成不变,相反倒有与时俱进的趋势。

      魏朝著名谋臣蒋济对此曾有亲身经历。据说,蒋济的儿子死后在掌管天下群鬼的泰山充当一名普通士兵,生活苦不堪言。于是托梦去请求其母与其父商量,请他向一个在阳间贫困的人活动关系。正如上文所说阴阳两界有着一定的联系。此人在阳间虽然窘迫,不日死后却将成为阴间权势颇为显赫的泰山令。蒋济以此行事,果然找到了这个此刻尚在阳间的人,于是依言行事。不久后,他死去的儿子的处境就得到改善。

      是时地府以泰山为中心,旁及群山,治理群鬼。时为大汉王朝的末世。本朝延连四百余年以来,涌现无数世家豪族。山岳诸神便是这一历史时期的特定反映。然而阴阳两界既能沟通,则在正统规则之下的潜规则便也能借以通行。比如事先的安排打点而使蒋济亡子升职。

      然而这也说明蒋济身份尚未足尊贵,这才需要主动安排打点。倘若位置再高,则如其在阳间钟鸣鼎食一般,阴间也会给予相应的政治待遇。这种待遇有时甚至不必直系亲属。华歆年轻的时候路过一户人家避雨。人家中正有女人产子。华歆在雨中模糊听见两人交谈。一人说“三公在此,吾等宜避之”另一人说,“与数载?”先一人道“三载”。因是声息消敛,遍寻无踪。华歆由此牢记,三年后派人暗访,果然其家幼子应时身亡,于是知道自己最终将成为国家的三公,而那两人都是冥府勾魂之鬼。

      其荫蔽尚且如此,本人则自然更加百灵相护。同为魏朝初建三公的钟繇少年时失足落水,而竟然无恙,于是宗族中以其为贵显之兆。

      地府的体制在引入轮回制度之后发生巨变。以十殿阎王和十八重地狱为转折,山岳的直接统治权被慢慢剥夺,所余留的只是监察权而已。日后十殿阎王将取代东岳泰山齐天仁圣大帝成为百姓心目中首选的鬼君而正如东岳天齐是道教对地府的影响,佛教也加入自己的影响人物即地藏王菩萨。据说这位菩萨曾发下宏愿,不度空地狱誓不成佛。

      然而建安七年,道教的两大源流虽已先后出现,严格而统一的体系尚未建立。仅仅是因为本土神灵的关系,道教才得以顺理成章的将山岳诸神纳入自己的神谱。此时佛教虽已东渐百年,而且也和黄老同样进入了迷信的皇帝的私庙享受庙祀。然而正规化的宗教组织和活动毕竟尚未出现。南方曾有地方级政权表示出对佛教的狂热。然而天下的共识是目之为妖贼。

      大多数的信仰仍在民众中朴素的持续着。搜神记里记载了不止一例人化为异类的事。这些信仰的主体仍然是自然崇拜。其产生根源要追溯到远古。我们知道猴子并不拜神,猴群中最强壮的公猴成为猴王,最多显示出对力量的敬畏。最开始的猿人还处于蒙昧状态,所以也无所谓信仰。后来慢慢的对一些自然界中威力颇大的现象有了印象,比如打雷,暴风,骤雨,天火,猛兽等等,各种原始神灵和信仰也就应运而生。以亲疏而论,又分若干档。与己有关的神一般占据信仰体系的高层。倘若是动物,还可能演变成图腾,比如熊,狼,虎,龙等等。人们对其产生发自内心的崇敬。并且希望他们能以神威保护自己。其他的跟自己关系较疏或较恶劣的则敬而远之。成为厉神。这些最早的神的产生有一个共同点,它们实际上象征了早期的人类对自然界的一种敬畏。天地风云,山川雷泽,都不是先民们粗糙的手跟微薄的知识所能征服。好比我们在街上碰见流氓,又打不过他,多半会怕一怕。

      神的产生自此而来,以后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大概上也仍然遵守着这个潜规则。自己斗不过的,望神坛上一搁,皆大欢喜。最顶上自然是象征着自然界的原始神,然后人类慢慢发展壮大起来,宝剑发韧,再以早期人类为蓝本创造出第一批跟人相似的拥有征服跟改变自然的理想神灵,再往后,人越来越多,内部斗争逐渐取代了与自然界的斗争而成为人类不得不面对的最大难题,在这种内斗中涌现出的好汉们也就有了被惧怕的实力跟成神的资本。比如三皇五帝,各个来源神奇,其实并非真的如何天才或外星人,而是他们是赢家。跟神对应的打成魔族,所以蚩尤长的一副非人类的样子,部属兄弟也是个个咬钉嚼铁。

      再往后,上层建筑越来越完善,道德开始发挥出它的效力,成神的标准除了要让人敬畏,还得至少符合品评的标准。所以从姜子牙开始,一批并非杀人如草的名将纷纷获得神格。其过程悠长而艰辛,且不时会因人间的臧否而更改。南方的会稽曾经将秦始皇和大禹一起供奉。然而大禹是五帝之一,治理水系,功在千秋。秦始皇则素以暴君闻名,所以当学者虞翻主政会稽时,就毫不客气的将秦始皇掀下神坛。之前,当造神运动迎来第一个高峰时,缺乏道德监管的众神纷纷生出,即所谓淫祀,后来大多数都被打掉了。

      另一些人则以自己的聪明正直加入神格。田豫遗嘱将自己葬在西门豹祠边。西门豹是战国时期相当有个性的名臣,他聪明的杀死替河伯娶妻的邪恶巫婆的故事今天还为人们传诵。田豫的亲族对田豫坚持与其比邻表示担忧,而田豫本人则坦然自若

      汉王朝直至末年,神秘主义的思潮仍然在相当程度上左右着时人的思维。王朝的著名皇帝汉武帝刘彻就以用兵好武和喜好方士两点闻名。而中兴之主刘秀本人也是谶纬的爱好者。儒家思想的继承者们奉守着孔子“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训诫。然而正是孔子本人给后人留下了防风氏骨节专车,五行之怪和获麟。若干年之后,这些事情本身也已成为绝无佐证的怪力乱神之语。王朝末年因为政治的需要,祥瑞一时屡见。青龙、黄龙和凤凰象赶场一般在九州之间来回出没。但是始终没有记载一只活的麒麟被奉与君王。所谓麒麟和《狩麟图》的出现要再等一千二百余年后才由苏门答腊进贡来的长颈鹿来充数。

      任何一种主义和信仰,既然广泛存在,虽然还没有蔚为大观,然而也就必有相应力量存在。汉王朝的末世,佛道两教相继抓住这个机会开始广泛传播其影响。并且颇有成就。佛教为了迎合中国本土文化的喜好因此而做了巨大的改变,里边夹杂的神秘主义丝毫不比道教为少。以至于后世的中土佛教和印度佛教虽属同源但实质几乎是完全两种宗教。

      剧烈的竞争因此开始。佛道两教初肇建时的名僧名道几乎无不是当世的名流,有些并且还是之前的朝廷中高级官员。当语言谈论不足以分出优劣高下时两教开始互拼典籍。然而其时佛教已形成近八百年,而道教的最初一批典籍刚刚出现。被道教视为根本思想的道家经典则正如云中之龙,只见其东鳞西爪。若干年后的晋朝曾经发生过多起轰动朝野的佛道大辩论,结果互有胜负。在日后的乱世里佛道两教也分别成为若干国家的国教,因此甚至引发政治斗争。比方有小诸葛亮之称的王猛。

      这种竞争持续到高潮时,一部旷世奇书出现。这部书现在已经佚失大半,从仅存的内容来看,《老子化胡录》的文字并不考究,思维也不严密,然而其釜底抽薪的思路却从此影响了两大宗教一千余年的纷争。直到元朝,关于这部经典的争论仍然此起彼伏。当时的皇帝信奉佛教,于是此书一度被毁。

      这本奇书的根本思想是,首先承认佛教的优秀与卓越。这并不讳言。——多次争论中道教作为本土宗教总是奇怪的落在下风。这主要是因为道教经典终未完善。而且其内部派别分裂远比其经典整合来的快。所以即使对同一部经典的解释也是千人千面,以之为系统性的大辩论自然会逊于佛教的众口一词。——然后,笔锋一转,指出佛教优秀与卓越的源泉,佛祖乃是道祖太上老君若干化身之一!

      佛教立即反唇相讥并且同样弄出一部奇书来对抗。根据该经文的记述。不但道祖,而且儒家之祖孔子也没有幸免,变成了佛前两尊者阿难、伽叶的化身。争论到此,逻辑上已经陷入死循环。因为所争论的事按经典都是若千若万年劫之前,既无证人,也无证物。以下就只是耐力与韧性的比拼。用我一位朋友的原话来说,两大宗教历经千年仍然没摆脱小孩吵架时“我是你爸爸——我才是你爸爸!”的套路。

      然而尽管日后两教的上层吵的天花乱坠,对建安之世而言,真正能够沟通人鬼阴阳两世的还不是他们,而是另一些特殊的人群。这些人身份虽低,但影响之深远以至于魏蜀吴三国均为之列传。这些人就是所谓的方术之士。然而与曹操身边宠养着的那些方士不同,这些人的长项是所谓占算。

      管恪即其中的佼佼者之一。此人的神算在传说中近乎天才。引导他入门的人仅以基本原理相授,在他手里便化腐朽为神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神效远在传授者之上!以至于管恪的儒业远被其神算之名掩盖。甚至连曹操也慕名请他卜算。然而管恪不但有神算的天才,而且颇有政治素质,他对邓殇何晏的批评与其说出于卜算之理不如说精准的政治预测。管恪最具传奇色彩的是据说他曾准确的预言过某日南斗和北斗的降世。南斗和北斗两组群星在早期的信仰中被认为职守生死之神,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合而为二人。一者注生,一者注死。因而使一个本该早夭的少年得以长生。

      值得重视的是,从儒学的角度来讲卜卦占算虽是小道,然而理论上却异常深邃。这是因为绝大多数卜算之术凭借的根本经典仍是易经。该书号称包罗万象,从武王伐纣的吉凶一直到现代计算机的原理。龟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有卜卦的作用而成为灵兽。所谓至诚之道可以前知,是以正统观念对这些卜算之士的宽容远远超过那些纯粹以技惑人的术士。

      在这个大前提下,卜算之士们也多少自觉或非自觉的掌握有一定政治意识。著名的占梦师朱建平就曾借解梦的婉转的劝诫过曹丕对甄夫人的冤杀和对曹植的压迫。即使这些劝谏只能点到为止。曹丕为之默然。

      另一些人则在这方面颇有欠缺。蜀中的张裕精通相术,经常恚怒于自己的面相晦暗,然而他的性格直率,终于祸从口出。以刘备素来宽厚的性格,能拒绝诸葛亮的劝谏而将张裕制死,并且说出“芝兰生门,不可不除”的狠话,则其对张裕的愤怒反感已非一日。江东的吴范也因挟技自专而引起孙权的不快,侥幸得以善终。

      建安七年也即公元202年。是年仿佛平淡无事。三国的群雄各在为自己的事业而奋力打拼。扰攘的尘世中人来人往。或许在更遥远的世界里有许多双更悠远的眼睛在凝视着这一切。并且发出无声的欢喜或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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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请教“五行之怪”是啥意思啊?度娘不到

        儒家思想的继承者们奉守着孔子“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训诫。然而正是孔子本人给后人留下了防风氏骨节专车,五行之怪和获麟

      • 家园 好文章,佩服!
      • 家园 这篇是流水般的散文,

        不象前几章那么沉重.另,李兄也喜欢看七龙珠?那应该年纪不太大吧?厉害,呵呵。

        俺小时侯受的教育是唯物的,结果却是经常疑神疑鬼,家中祭祖的时候,我都虔诚的很,深信我这么真心精诚,先祖必保我一世通达;现在身边很多人求神拜佛,从洋教到土庙,信各路神仙,自己反而成了坚定的无神论者,只能说这个世界真奇妙---------

        李兄提到曹操祭桥玄文,我记得自己是在看苏轼的与文与可书里,了解了这段典故的。苏轼怀念文与可的时候,笔下也有曹公的余韵,不过更添了几分儒雅之气,真是古来圣贤不寂寞,枭雄文豪各两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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