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原创】骑马与砍杀 疤痕--英雄的勋章 -- 布袋买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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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 第九章 神国(上)

       “凯对左斩道:‘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也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你的妻子、儿子都会为你而自豪。’左斩低声道:‘谢谢你,小姐。’阿拉西斯伯爵追问:‘那巴尔的计划是什么?’左斩长出了口气,摇头道:‘不是那巴尔的计划,是那个黑衣人的。那黑衣人是一个来自异域的僧侣,自称是尊奉神的旨意来拯救卡拉迪亚的受难生灵。’阿拉西斯伯爵奇道:‘神?什么神?’我插话问道:‘是不是什么...迪亚斯神?’左斩讶然道:‘你怎么知道?’我道:‘刚才在村外,我听一个黑衣武士的首领说的。’左斩点头道:‘不错,就是迪亚斯神,据那僧侣说,迪亚斯神是掌管公正和秩序的大神,很久以前,迪亚斯神目睹人类世界持强凌弱、纷乱无序,就指定一些强者帮助神维护秩序、保护弱者。但这些受神眷顾的人无法抵挡欲望的诱惑,很快背离了神的旨意,反而将世界带入更深重的混乱。迪亚斯神很失望,决定亲自管理这个世界,他挑选了一些虔诚尊奉神旨的子民,赋予他们无穷的力量来惩罚背叛神的恶徒,他们将拔除扰乱世界的祸根,将所有人引领到神的面前,遵从于神的统治,给世界带来永久的安定。’”

        “除了左斩和那巴尔这两个知情者,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客厅里充斥着一种怪异的气氛。过了半晌,阿拉西斯伯爵问道:‘怎么拔除祸根?’左斩沉声道:‘简单的说,杀死所有的贵族,灭掉卡拉迪亚所有的国家,建立一个由迪亚斯统治的神国。’阿拉西斯失声道:‘什么!?’”

        “罗尔夫忽然开口道:‘这...这...似乎也不错啊。’阿拉西斯伯爵皱着眉没有答腔,我看了看凯,凯在呆呆出神,我又看向左斩,左斩略带嘲弄和怜悯的神色盯着罗尔夫。罗尔夫在他的目光下显得有点尴尬,低声争辩道:‘战争本来就是贵族们挑起的,他们不满足于祖传的封地,整天盯着邻居的盘子。芮尔典人每年都会入侵罗多克,还不是因为哈劳斯那个混蛋国王贪心不足?’阿拉西斯伯爵闷哼一声,道:‘我可从来没有打过别人的主意,从我的祖先建造禅达那一天,禅达就一直是和平之城。而且,禅达的人民一直信奉伟大的和平女神阿塔兰,怎么可能放弃信仰去崇拜一个凶神?’罗尔夫奇道:‘迪亚斯怎么会是凶神?’阿拉西斯伯爵道:‘在阿塔兰女神眼中,人的生命是最宝贵的东西,所以禅达最重的刑罚是流放。迪亚斯要消灭所有的国家,这要杀多少人?流多少血?这样的神,难道不是凶神?’罗尔夫冷笑道:‘阿塔兰感化不了所有的国王,战火迟早会烧到禅达的城下。就算那巴尔不来围攻禅达,别的国家也会打禅达的主意,你的和平之城还能在这片大陆上维持多久?’阿拉西斯伯爵大怒道:‘只要我还活着,就没有人能摧毁禅达,我会用生命保护这块最后的净土!’(......在此缅怀逝去的禅达......)左斩忧伤的看着满脸通红的阿拉西斯,缓慢而清晰的道:‘你的净土,就是拉米洛斯的第一个目标。’”

        “在阿拉西斯伯爵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左斩继续道:‘那黑衣僧侣说,很久以前,他的祖先在迪亚斯神的指引下,从卡拉迪亚大陆迁徙到极北部的无人荒岛上,并在那里建立了第一个神国——拉米洛斯,以后的几百年里,拉米洛斯在神的眷顾下迅速的强盛起来,但神没有放弃卡拉迪亚,从建国伊始,神的使徒就陆续奔赴卡拉迪亚,将大陆上的情况一一传回拉米洛斯的神殿。终于有一天,大祭司传达了迪亚斯神的谕示——拯救卡拉迪亚的时机到了。根据大祭司制定的宏伟计划,第一步就是将禅达纳入神国的版图,从圣子河口源源不断而来的神殿战士需要一个集结地,地处战略要冲的禅达是不二之选。所以他拉拢我,因为用海盗夺取禅达是最快捷有效的方法。”

        “阿拉西斯伯爵颤声道:‘然后呢?’左斩抬头扫视了一下众人,又低下头去,低低的道:‘拉米洛斯人全民尚武,有充足的兵源,冶炼和铸造技术也极其高明,那个黑衣僧侣给我看了他们的工匠打造的一件贴身钢护甲,虽然只有普通钢甲的一半厚,但却比瑞尔典的重铠更坚固。而且,早在各国懵然不觉得时候,拉米洛斯的僧侣和说客已经在大陆寻找同盟军了,马贼、强盗、对贵族不满的农民,所有可利用的力量都是他们的拉拢对象,我只是其中一个。卡拉迪亚各国已经被近300年的战争拖的筋疲力尽,拉米洛斯却为这一天准备了几百年。以后会发生什么,你们自己想吧。’我忽然感到一阵寒意,噤住了说不出话来。一直没有做声的凯开口低声道:‘几年之内,卡拉迪亚就会成为历史,全新的拉米洛斯神国将在战火和白骨中诞生。’”

        “大家一起看向她,但凯没有接着说下去,她皱着眉头,嘴唇抿的紧紧的,一缕黑发垂在她的嘴角边,随着呼吸微微晃动着。阿拉西斯伯爵喃喃的道:‘怎么办?拉米洛斯人或许已经占领禅达了,我的人民怎么办?告诉他们阿塔兰女神已经放弃他们了吗?’罗尔夫斜了他一眼,问左斩道:‘你不想杀人,所以拒绝了他?’左斩道:‘我问他,不愿意改变信仰的人怎么办?他告诉我,人们很快就会认识到,只有遵从迪亚斯的统治,才能恢复世界的秩序,得到永久的和平,固执的崇拜其他神的人终将迷失心灵,成为扰乱世界的新祸根,而祸根,必须予以铲除。’罗尔夫张大了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我有点疑惑的问道:‘那巴尔为什么愿意信仰一个闻所未闻的神?’左斩看了那巴尔一眼,苦笑道:‘因为那个神承诺,只要臣服于他,永不背叛,就将诺德王国在圣子河西岸的土地赐给我。’”

        “左斩的话震动了屋子里的每一个人,凯忽然抬起头来,两眼闪闪发亮的盯着他,问道:‘你为什么拒绝他?’左斩疲惫的道:‘我的祖先告诫我,不要为了权力放弃自己的信仰。’那巴尔微微颤动了一下,不安的摇晃了一下身子。左斩平静的看着凯的眼睛,继续道:‘还有,我不相信他们的神。’”

        “夜已经深了,屋外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从门缝中吹进的风发出飕飕的响声。村外的盗贼们似乎失去了主意,但麦肯的危机仍旧没有解除。我感到,更可怕的危机正在慢慢袭来,阴云,已经在北边的天际堆积起来了。”

    • 家园 【原创】第八章 左斩的故事

      “左斩反身关上大门,笔挺的上身忽然弯了下去,他双手扶在大门上,低垂着头,微微喘息着,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我看着他佝偻的后背,心中泛起奇异的感觉,这个疲惫落魄的人才是我认识的左斩,但刚才在村外那个威严而充满杀气的人又是谁?沉寂中,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么么茶,你回来了。’”

        “凯微笑着看着我,脑后的火把将她的脸笼罩在一团朦胧的光晕里,看起来像是一个尘世中的仙子,她的眼睛依然清亮,并没有受到火与血的污染。两天来一直横亘在我心头的一根刺消失了,但另一种我不熟悉的感觉像突如其来的洪水,冲击着我的心脏,我跳下马,觉得有很多话要说,却堵在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

        “凯微笑着问道:‘禅达的人安全了吗?’我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暂时安全了,他们...他们都很担心你和阿拉西斯伯爵。’凯疑惑的看了我一眼,还想追问,罗尔夫在马上‘吭、吭’的干咳起来,我连忙转开话题介绍:‘凯小姐,这是我刚在路上认识的好朋友,人称无敌的罗尔夫,他来自罗多克,是一位极其出色的竞技场斗士。罗尔夫,这位女士就是我的老板,尊敬的凯小姐。’凯略带惊讶的看着高出常人一大截的罗尔夫,随即微笑道:‘无敌的罗尔夫,非常感谢你的帮助,你的到来不仅增强了我们的实力,也给我们带来了无尽的勇气。’罗尔夫拎着那巴尔跳下马,特意挺着胸站在凯的面前,显得有点僵硬可笑。他又干咳了两声,微微躬身道:‘美丽的小姐,请允许我送给您一份可以帮您摆脱困境的礼物——海盗首领那巴尔。’我不由得为之气结,那巴尔明明是我抓到的,这家伙居然厚颜无耻的用来邀功,我狠狠的瞪着他,他偷偷看了我一眼,尴尬的咧了一下大嘴,补充道:‘当然,这是我和么么茶两个人的礼物。’凯看着闭目不语的那巴尔,又看看我和罗尔夫,忽然向我们伸出手来,我和罗尔夫连忙托起她的小手,只听凯真诚的道:‘谢谢你们,这真是一份难得的礼物,我们马上去见阿拉西斯伯爵,左斩,你也来。’”

        “在一间还算完好的客厅里,凯、阿拉西斯伯爵、左斩、罗尔夫和我围坐在一张长橡木餐桌旁,那巴尔被两个士兵看押着,坐在桌子的另一端。大家都没有说话,阿拉西斯伯爵不停转着脑袋,目光在左斩和那巴尔脸上扫来扫去。左斩低着头,脸上的神情有点迷茫,那巴尔斜仰着脸,看着房顶的角落漠然不语。过了半晌,左斩抬起头来,淡淡的道:‘你们猜的不错,其实只要我们坐在一起,谁都能看出来,我们是双胞兄弟。’那巴尔转脸看了左斩一眼,冷哼一声,又抬头看向屋角。左斩继续道:‘我们一起出生在萨哥斯附近的一个小村落,我是哥哥,那巴尔是弟弟。从小我们一起玩耍,长大以后一起干活,一起娶的妻子,一起参加王国的军队,又...一起当了海盗。’”

        “阿拉西斯伯爵插口道:‘我想起来了,十几年前,芮尔典国王安隆带兵入侵诺德,在惊马山一战中,诺德的军队里出现了一个极英勇的战士,据说他擅长左手用剑,单人匹马干掉了三十几个芮尔典皇家骑士,最后,一剑砍开了安隆国王的护心甲。安隆一个月后就死了,估计是那一剑重创了他,那场战斗后,芮尔典人送给那个诺德战士一个绰号,就是‘左斩’!’我惊讶的望着左斩,左斩无声的点了点头。凯低声问道:‘你是诺德的英雄,为什么要当海盗呢?’左斩苦笑摇头,道:‘什么英雄,还不是情急拼命?那一年,我和同村的兄弟被征召入伍,对抗芮尔典的入侵,带队的指挥官是个饭桶,把部队带进了芮尔典皇家骑士团的包围圈里,战斗打响后,他看到情况不妙,带着几十个骑兵逃走了,丢下几百个刚被征召入伍的步兵任由芮尔典骑兵屠杀。芮尔典人像打猎一样,哈哈大笑着追逐我们,我和那巴尔拼命突围,一路上眼睁睁看着一起逃命的兄弟们被骑士的长枪挑的血肉横飞,后来那巴尔腿上中了一剑,躺在地上对我喊‘哥哥,我们要死在这里了!’但我不想死,我家里还有妻子和刚出生的儿子,我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我对自己喊着‘我不能死!我要活着回家!我必须杀死眼前的所有敌人,一个动作也不能出错!’这时有一个重装骑士向我冲过来,他枪头上的杀气简直令人窒息,但我的头脑却变得格外冷静,他全身的每一个动作都倒映在我的眼里,盔甲间的每一个缝隙我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我躲开了他致命的长枪,左手的剑刃准确无误的滑进他的盔甲和护腿之间的缝隙里,他惨叫着从马背上摔了下去,但左腿却还留在马镫上。我抢过那匹马,将那巴尔背在身后,不分方向的乱冲,每一个拦路的骑兵都被我砍翻在地。我不记得有没有砍到安隆,我只记得那时的我没有一丝恐惧,眼睛里只有敌人盔甲上的缝隙,耳朵里只有敌人兵刃刺来的风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死所有的敌人,就能活着回家了’。不知道跑了多久,四周忽然安静下来,我勒住马,回头看那巴尔的情况,只见那巴尔瞪大了眼睛,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我。’”

        “客厅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左斩的话带回了十几年前的那个战场。那巴尔也不例外,他脸色苍白,嘴唇微微发抖,颤声道:‘那时,我觉得你就是一个魔鬼,你不是在杀人,你是在用剑劈开一堆堆带骨的肉块,虽然你杀的是我们的敌人,但你的每一剑都像斩在我的身上,那些看起来坚不可摧的重装骑士,在你的剑下就像纸人一样裂开。’他顿了顿,忽然抬头怒道:‘那时的你强的令人战栗,是你教会了我什么是强悍,是你教会了我怎样才能生存,但看看现在的你!简直像个废物!’左斩呆呆的听着,梦呓一样说道:‘现在?是啊,现在我已经失去值得为之挥剑的东西了...都失去了...找不到了...’我忍不住问道:‘你的家...你的妻子、儿子...他们怎么了?’左斩像在喝着一杯变质的葡萄酒,苦涩的道:‘那次突围后,我和那巴尔花了两天时间才逃回军营,军营里喜气洋洋,正在庆祝胜利,接受祝贺的英雄就是那个饭桶指挥官,因为他自称带着一队新兵打退了芮尔典的皇家骑士团,而且还打伤了芮尔典的国王...是啊,没有人关心那队新兵的下落,哪怕只有两人活着回来!我看着受伤的那巴尔,想着在我身边血肉横飞的同村兄弟,再看看那个在高台上耀武扬威的混蛋,心跳的像要爆裂一样,我一言不发的走上高台,一拳砸在那混蛋的鼻梁上。我太愤怒了,以至于忘记了那混蛋是一个贵族,平民打伤贵族需要接受的唯一惩罚就是处死。我被吊在吊笼里,等候第二天的死亡裁决,但那巴尔救了我,他偷来了马匹,还杀死了看守,他做的干净利落,一剑便砍下了那个看守的脑袋。战争改变了我的弟弟,几天前他还是一个看见血就会头晕的农民,而现在,他却是一个熟练的冷血杀手。我们逃出了军营,想要尽快逃回老家,但追兵已经尾随而来,那个断了鼻梁的贵族害怕他的愚蠢和怯懦透漏出去,一定要杀死我们。如果我们不逃回老家就好了...越是想保护的东西,越是容易失去...是我把死亡带回了家。’”

        “‘追兵在一条山路上追上了我们两家人,第一支箭射过来时,那巴尔的妻子——美丽的萨莲娜正在为未来的渔民生活兴奋不已,那支箭从她的后背射入,她低头看着胸前的箭头时,脸上还滞留着幸福的笑容。那巴尔像疯子一样嚎叫着想要冲回去,力量大的让我几乎拉不住他,我向抱着儿子的妻子喊:‘快跑!’她哭着,拼命摇着头。忽然一支箭射中了她的马,马惊叫着,带着我的妻子和儿子跌入了黝黑的山谷...’”

        “左斩用双手遮着脸,深深的俯下身去。那巴尔紧紧闭着眼睛,但我看到有一些闪亮的东西挂在他眼角。一阵冷风从门下的缝隙吹进来,客厅里的火光闪耀着,把阴影投射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平静了一下,左斩继续道:‘就这样,不该死的人死去了,该死去的人却活了下来,我和那巴尔逃到了海边,本想隐姓埋名做两个孤独的渔夫,但很快军队又来征兵和收税。不服从命令的人,要么强行抓走,要么诬为海盗,杀死领赏。那天,一支队伍来到我们的茅屋前,以国王的名义征召我们入伍,如果想逃避兵役就要缴200第纳尔的‘免役税’。我交不出钱,带队的军官便命令手下抓人。我还在犹豫时,那巴尔一言不发的摘下挂在门后的剑,一剑将那军官劈下马来。随后我们就和很多走投无路的农民一样,成为了海盗。’”

        “刚做海盗的日子过得很痛快,海盗的世界崇尚强者为王,只需多砍下几个敌人的脑袋,就能赢得尊敬。因为海盗人数剧增,当地的贵族也感到不安,便派遣军队进行围剿。我和那巴尔在战斗中凸显出杀人的天赋,很快便成为当地海盗的首领,我不喜欢和其他的海盗们废话,但那巴尔却能和他们打成一片,他把我短暂的士兵生涯一讲再讲,使得‘左斩’的名字迅速传遍四海,后来,一些被打散的海盗慕名而来,我带领他们和贵族的军队恶战了几场,每次战斗我都身先士卒,杀人无数,因为只有无尽的杀戮才能暂时平息我内心的烦躁。最后,贵族的军队龟缩进城堡再也不敢出来,而我,也成了海盗们公认的老大。”

        “与贵族的战斗结束后,日子反倒变得难熬起来。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看着那巴尔兴高采烈的和部下讨论当天的收获,我却只想一个人躲在寂静的小屋里。我曾经为之奋斗的一切都没有了,我的妻子、孩子、我的家...海盗们不缺酒和女人,但酒醒后我只想呕吐。每天在宿醉中醒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度过一天清醒的时光。我还是一样的身先士卒,受部下尊重,其实在默默等待有一个人能帮我彻底解脱。”

        “我只顾沉浸在自己的烦恼中,并没有发现,我和那巴尔正在发生着可怕的变化。有一天,我们盯上了一支维基亚的商队,这支商队规模很大,负责保卫的雇佣兵就有七八十个,后来才知道,这支商队除了护送货物,还负责护送一位领主的家眷。我们跟踪了四天,终于在一个无月之夜发起了突袭。商队的抵抗很顽强,我们损失了不少人手,在一辆马车旁有一个手执大斧的士兵尤其厉害,接连砍死了七八个身手不错的海盗。我决定亲手杀了他,他虽然勇猛,但毕竟不如我,我窥准机会,一剑斩断了他执斧的右臂。他浑身是血,竟然拼死不退,厉声惨叫着向我扑来。我心想,他这么拼命,身后的马车里一定有值钱的东西。我在他脖子上补了一剑,踢开尸体,随手拉开车门。车里并没有财宝,只有两个惊慌失措的女人,她们畏缩在车厢一角,年龄较大的一个将另一个年轻女孩紧紧抱在怀里,她们被一身血渍的我吓得说不出话,四只蓝灰色的眼睛惊骇欲绝的盯着我。她们的眼睛很相似,或许是一对母女。我把身子探进车厢搜寻值钱的东西,那个年轻女孩惊叫一声,将脑袋钻进了年长女人的臂弯。年长的女人哀求的看着我,不停的摇着头。那一刻我突然愣住了,我感到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刺了一下,那东西刺穿了蒙蔽在我心脏上的厚厚泥尘,戳中了最柔软的地方。我的妻子,我温柔的艾丽,她在坠落山谷前也是这样充满悲伤的看着我。”

        “我呆站在马车前,手足无措。忽然一柄长剑从我的身边掠过,刺进了那个年长女人的心窝,那巴尔在我身后冷笑道:‘我还以为是一车黄金!原来是两个臭女人。’”

        “我一把抓住那巴尔的手臂,怒喝到:‘你干什么!’那巴尔笑道:‘杀人啊。’我怒道:‘她们只是两个可怜的女人!’那巴尔冷笑道:‘可怜?女人?她们不想死就应该躲在家里,只要来到战场上,就是我的敌人!’我正要说话,车厢里的女孩儿忽然大叫一声,向那巴尔扑来,她的左手里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小刀,直刺那巴尔的前胸。我本能的提剑阻拦,那女孩儿收势不及,正撞在剑尖上。我回过神来,连忙收剑,但剑已经刺穿了她的喉咙,她一手掩着伤口,蓝灰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我,握刀的左手指关节捏的发白。鲜血从她的指缝和嘴角流了下来,她慢慢的坐倒在车厢里,喘息着,喘息着,终于倒在那个年长女人的尸体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我,死后也没有闭上。那巴尔拍着我的肩头,大笑道:‘谢谢你又救我一命,老大。现在你不怪我杀可怜的女人了吧?’我看着那双失去光泽的眼睛,麻木的再也说不出话。”

        “以后的几天,我失眠了,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直到天亮。我只是呆坐着,脑子里空空荡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艾丽、年长的女人、年轻的女孩,她们三人的眼睛交替着在我眼前浮现,到后来,我再也分不清它们的区别,那些眼睛看起来都是那么悲伤,那么凄凉无助。有一天晚上,我终于失声痛哭,我抱着头,团紧了身体,想把针刺刀剜般的痛苦挤出去,但我做不到,我知道,我已经变成了一个魔鬼。”

        “第二天,我找到那巴尔,把他带到一个无人的海滩上,告诉他,我要和他一起离开这里。那巴尔很奇怪,问我为什么,我不想多说话,只是对他说,做海盗不是一个长久的生计,迟早会毁了我们,我们已经杀了太多的人,将来会遭报应的。那巴尔听不进去,他冷笑着说,我们已经遭到了报应,失去了一切,现在正是要把失去的东西拿回来。杀人多有什么不对?整个大陆到处都在杀人,我们不就是靠着杀人才活到现在吗?我告诉他,我厌倦了杀人,也厌倦了海盗的生活,而且,我也不想他再做海盗,虽然我不知道哪里还有可以容纳我们的乐土,但我一定要离开这里,和唯一的亲人一起离开。那巴尔沉默了一会儿,笑着对我说,他有一个办法,可以快乐的继续生活在这里,又不用再做海盗,但要几天后再告诉我。我不忍强迫他,就答应了。三天后,那巴尔带着一个黑衣人来见我,告诉我一个计划,终于让我们兄弟决裂...我怎么也想不到,那巴尔,他会改变得这么快,这么彻底。”

        “一直默不作声的那巴尔忽然冷冷的道:‘你不用惊讶,我的好哥哥。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是你帮我认识到这一点,我想不到的是,你居然是个胆小鬼,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左斩猛地面向他,断然道:‘不,我和你不一样。’那巴尔冷笑道:‘是不同,在战场上,你的求生本能更强,你更适合在这个乱世生存,你也比我更适合做这个老大。但你不敢,你把自己困在一间小屋子里,不敢推开门面对这个真实的世界!你厌恶这个血腥杀戮的世界,却又不知道怎么改变它,你只会逃避!懦夫!懦夫!’左斩惨然道:‘你说的不错,我是个懦夫,如果不是你围攻禅达,或许几个月以后,我就会死在一个肮脏的街角。我的一生已经毁了,不想再毁掉更多的家庭。我只希望再见到妻子、儿子时,手上的鲜血能少一点。’那巴尔忽然笑了起来,诡秘的道:‘你想做一个愚蠢的大好人?哈哈,你的家人未必会希望这样,他们或许会希望做一个强者,而不是像猎物一样掉下山崖。’我奇怪的看了那巴尔一眼,觉得他的话有点古怪。左斩摇了摇头,低声道:‘不,艾丽不会希望我血债累累,克莱维也不会想要一个海盗父亲。’”

    • 家园 【原创】第七章 夜袭

        “夕阳一点一点被地平线吞没了,只留下几缕残霞在西边的天际。围困麦肯的盗贼们升起了篝火,丝毫没有准备散去的样子。更让人担心的是,一支一百多人的队伍开始在小丘下的树林边伐木制造梯子。十几架简陋的梯子对麦肯防守者的打击将是致命的,看来屡攻不下的盗贼们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虽然他们的工程进展缓慢,但当长梯造好的时候,麦肯的末日就将到来,我估计,不会迟过明天黎明。”

        “增援部队还没有消息,因为全是步兵,他们最早也要在明天上午才能到达麦肯。而且区区100人的援兵能对2000多名盗贼造成多大影响,可谓不言而喻。我和罗尔夫盯着小丘下忙忙碌碌的盗贼,一时都没有什么办法。”

        “风渐渐凉了起来,罗尔夫挪动了一下巨大的身躯,低声道:‘我们可以等深夜时去毁了他们的长梯。’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果小丘下是一群货真价实的木匠,我和罗尔夫这两个舞刀弄枪的家伙或许可以把他们吓跑,但这群木匠的腰里背上都挂着长短不一的武器,在他们身后,还有几百个背着弓弩的同伙儿,想要毁掉他们彻夜赶工制造的宝贝谈何容易!但罗尔夫的话提醒了我,我问罗尔夫:‘你听到刚才那几声哨响了吗?’罗尔夫道:‘听到了,距离我们不远,好像是指挥盗贼们的信号。’我兴奋起来,小声道:‘我听一个同伴说,海盗首领是用哨子传递号令的,刚才吹哨子的应该就是那巴尔!’罗尔夫道:‘你想怎么做?干掉他?’我摇了摇头道:‘最好是活捉,那样我们就有了一个和盗贼们讨价的筹码,现在盗贼们的注意力放都在麦肯,我们偷偷摸过去,成功的希望很大!’罗尔夫笑道:‘这个计划不错,但不知道你会不会拖我的后腿。’我沉声道:‘别忘了,我是卡拉迪亚最好的马贼。’”

        “我们悄悄的溜下小丘,绕过那群干的满头大汗的木匠,朝发出哨声的树林摸去。夜色给了我们极好的掩护,白天的战斗也帮了大忙,疲倦的盗贼们没有象往常那样围着篝火吹牛打闹,一个个或坐或躺着休息养神。负责放哨的家伙无精打采的靠着树干,呆看着眼前的一小块地方,我很怀疑就算敌人大摇大摆的从他面前走过,他也不会发现。”

        “又前进了几十米,前方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我和罗尔夫放缓了脚步,更加小心的移动,眼前的火光渐渐的亮了,说话声也渐渐清晰,前方的一片高地上,点着一堆篝火,火堆旁围坐着几十个黑衣人,正是那帮白天伤亡惨重的黑衣武士,两个人站在中间,其中一个穿着一套黑色的长袍,头戴一个造型古怪的黑色连盔面具,另一个身穿链甲,低着头不停的来回踱步,忽然,他停在光亮处,抬起头来,我不禁大吃一惊,那个人,竟是左斩!”

        休息一会儿,待续......

        “但我随即改变了自己的想法,这个人虽然和左斩长的很相似,但毕竟不是同一个人。左斩显得很苍老,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一般,而这个人则年轻许多,身材也比左斩魁梧一些,最不同的是脸上的神情,左斩显得很落寞,眼睛里总是透出冷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这个站在火堆旁的人却是一脸的狂躁,他的眼睛映着篝火,仿佛内心的火焰从眼中冒了出来,他狠狠的盯着戴面具的家伙,似乎想把他扔进火堆里,但过了一会,眼中的火焰却黯淡了下来。他后退了一步,压着嗓门道:‘你也看到了,我的人死伤的更多。况且,如果不是你们在麦肯杀人放火,阿拉西斯就不会被吸引到这里来,早就被我在野地里干掉了!’戴面具的黑衣人冷哼了一声,闷声闷气的道:‘阿拉西斯如果没来麦肯,现在已经在日瓦车则的城堡里睡大觉了。是谁让他从禅达跑出来的?难道是我?’那像左斩的人一时语塞,顿了顿辩解道:‘有人冒充我用哨子骗开了防线,这不能怪我。’黑衣人冷笑道:‘那个人就是你逃跑的兄弟吧,有人看见一个长的很像你的人和阿拉西斯在一起。’像左斩的人吃了一惊,道:‘这...这个...’黑衣人猛地转向他,大声道:‘那巴尔,攻下禅达是大祭司神圣计划的第一步,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你还有什么资格效忠伟大的迪亚斯神?’”

        “原来这个人就是那巴尔,而左斩,竟然是他的兄弟。我听着那巴尔和黑衣人的对话,心中不由得泛起了无数的念头。左斩在禅达的提议,还有那只奇异的哨子,种种惹人怀疑的事情现在都有了答案。但更多让人疑惑的东西又冒了出来,左斩为什么要逃离自己的兄弟?这些黑衣人是谁?他所说的计划是什么?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一个迪亚斯神?”

        “我还在发呆,只听那巴尔略带惶恐的答道:‘大祭司的计划一定能够顺利实现,我可以保证,在日出之前拿到阿拉西斯的人头!’随即吩咐道:‘克莱维,你去监督那群笨蛋,让他们务必在午夜之前把梯子做好,谁偷懒你就用鞭子抽他。’一个低低的声音答道:‘是,父亲。’随即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海盗从围坐的黑衣武士后面站了起来,转身走下了高地。”

        “高地上的人不再说话,黑衣武士们在戴面具的黑衣人带领下,面向西方跪下,双手交叉在胸前,低头默默祈祷。那巴尔心事重重的坐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低头摆弄着一支和左斩那支样式相同的哨子,偶尔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我和罗尔夫对视了一眼,决定动手。”

        “罗尔夫正要耸身而起,我心中一动,想起了那巴尔和戴面具黑衣人的对话,连忙伸手阻住了他。我飞快的转了几下念头,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我伏在罗尔夫耳边小声道:‘你杀戴面具的家伙,我捉那巴尔。’罗尔夫怀疑的看了我一眼,我坚定的向他点了点头,然后沿着火光照不到的地方,又悄悄潜行了几米,来到了那群黑衣武士的身后,距离那巴尔只有七八米的距离。我拔出匕首藏插在土中,然后学着黑衣武士的样子低头跪好。”

        家里显示器受潮死翘翘了,在单位更新一点,待续......

        “高地上很安静,只有篝火的火苗偶尔发出‘噗、噗’的声响,当所有敌人因这反常的寂静变得麻木时,罗尔夫发动了。他巨大的身影带着一阵疾风从我身边一掠而过,篝火突然暗了下去,剧烈抖动的光影中,他只用三步就跨过了所有还没有来得及抬头的黑衣武士,手中的长矛闪电般刺向那戴面具的黑衣人后心。只听‘锵’的一声金属相撞的脆响,矛头卷了起来,竟没有刺入身体。那黑衣人大叫一声,顺着长矛的力道向前摔出,撞在一块儿大石上,又发出‘哐’的一声大响。众黑衣武士大惊,纷纷跳起,将罗尔夫围在中央,两名黑衣武士连忙跑去将那摔得四脚朝天的黑衣人扶起。我用眼角瞟向那巴尔,只见他也站了起来,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带冷笑的罗尔夫,身边空空的并无一人。”

        “只听罗尔夫冷笑道:‘原来你在长袍下穿了钢甲,算你走运。’随手将长矛掷在地下。那黑衣人扶着两名黑衣武士,弯腰弓背,只是喘息,说不出话来。那巴尔正要喝问,我早趁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罗尔夫身上之时溜到了他身后,一步上前,将匕首架在他喉管上,低声道:‘别动!’那巴尔全身一颤,不敢再动,我拉着他,悄悄向后退去。刚退了五六步,一名黑衣武士忽然大叫:‘那儿还有一个!’顿时所有人都向我看来,我见形迹已露,拉着那巴尔快退两步,向罗尔夫叫道:‘我们走!’罗尔夫笑道:‘朋友,干得好,看我的!’向前猛冲一步,那两名扶着首领的黑衣武士大惊,举起单刀阻挡,罗尔夫两手快如闪电般一伸,早已越过兵刃扳住了二人脖颈,随即两手一合,两名黑衣武士的脑袋重重撞在一起,昏倒在地。那黑衣首领大叫一声,转身欲逃,被罗尔夫左手一把抓住衣领,右手重重一拳击在后心,哧的一声,黑色长袍从中裂开,那首领果然穿着一件精光闪闪的钢甲,被这一拳击的直飞出去,口中喷出一蓬血雾。”

        “身后一片大乱中,我和罗尔夫架着那巴尔急冲下高地,黑衣武士们只顾查看首领的死活,并没有追来。我们在树林中利用树木遮挡,躲过了两批闻声而来的盗贼。那巴尔开始还想挣扎呼救,被罗尔夫在后脑轻轻一拳,立时不再动弹,前进了几十米后,我听到右侧传来几声马嘶,顺声摸去,原来是盗贼们的十几匹战马栓在一片空地上,旁边有七八个海盗看守。我和罗尔夫直冲过去,那些海盗不明所以,纷纷吆喝阻拦,我喝道:‘首领要用马,快让开!’海盗们看到那巴尔夹在我们中间,不敢做声,眼睁睁看着我和罗尔夫跳上两匹好马,带着那巴尔呼哨而去。”

        “随着一声报警的号角声,整个树林都骚动起来。好在盗贼们并不知道来袭的敌人有多少,只是慌乱的围着篝火布防,我们避开火光,斜斜向东北冲去。马儿在树木间疾驰,低垂的枝叶不断扫过我的脸颊,忽然眼前一亮,我们已经冲出了林外。树林的边缘距离麦肯的南门只有三四百米,但在树林和大门之间,却横隔着几百名盗贼,几十堆篝火烧的正旺,将四下里照的通明。盗贼们已经在严阵以待,看到有人从林中冲出,立时大声鼓噪起来。我勒马查看,只见三排弓弩手已将搭好了箭,弓弩的射程覆盖了所有可能通往麦肯的道路,如果我们径直冲过去,估计跑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就会被射成刺猬——如果盗贼们会对那巴尔射箭的话。我对罗尔夫道:‘把那巴尔的脑袋抬起来,让弓箭手看清楚。’随后从那巴尔的口袋中掏出那支发号施令的哨子,狠狠的吹了一下。尖锐的哨音传开,盗贼们慢慢静了下来,我和罗尔夫让马并排小跑着向前行进,罗尔夫拉着那巴尔的头发,让他的脸暴露在火光的照耀下,那巴尔的眼睛紧紧的闭着,鼻孔随着粗重的呼吸一张一合。马儿渐渐走进了盗贼们的阵地,马前的盗贼惶惑的对视着,不甘心的退开,但等马走过,又紧紧的跟在后面,我们周围形成了一个直径五六米的小圈子,密密麻麻的矛头枪头指着我们,马儿不安的打着响鼻儿。我故作镇定的看着前方,护墙上的人已经发现了墙外的异变,在对着我们指指点点,我暗自祈祷:‘快准备接应我们,快,快!’盗贼们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四周不断传出野兽般‘胡、胡’的威吓声。距离麦肯只有短短的几十米了,盗贼们仍然没有退去的意思,气氛的紧张已经达到了顶点,这时,南门忽然传来吱吱嘎嘎的声响,打开了一道两米多宽的缝隙,二十几个步兵跑出大门,快步向我们迎来,最前的正是左斩。”

        “左斩来到近前,阴郁的盯了罗尔夫手中的那巴尔一眼,随即对身前的海盗喝道:‘退开!’那伙海盗立时退后两步,其中一个结结巴巴的道:‘老...老...左老大,怎么是你?’左斩沉声道:‘我已经不是你们的老大了,不想死的就快点退开!’那海盗急道:‘他们抓住了你兄弟,你怎么帮他们?!’左斩沉默了一下,嚓的拔出了腰间的宽刃剑,怒喝道:‘还不退开?我要杀人了!’海盗们互相交换了几下眼神,默默的退了开去,让出一条道路。我正在惊奇,罗尔夫马上的那巴尔忽然大叫道:‘不要听他的!给我动手!杀了他们!’”

        “我大吃一惊,趁盗贼们还在犹豫,伸手在罗尔夫马背上一拍,迅速冲出了包围,来到了左斩身旁。盗贼们似乎心存顾忌,没有立刻冲上来。我向左斩叫道:‘快走!’左斩没有说话,反而向前跨了两步,海盗们如见瘟神,又退开了一截。左斩头也不回的道:‘你们先走。’我和罗尔夫交换了一下眼色,打马向南门跑去,只听得身后静悄悄的,并无盗贼追来。跑进大门,我勒马向后看去,只见接应的步兵已经退了回来,只剩下左斩和黑压压的盗贼对峙,他左手执剑,象一尊石像般纹丝不动,面前过百盗贼,竟无一人上前,又过了片刻,左斩收剑入鞘,转身而回,直到走进大门,盗贼们仍象傻子一般,呆立不动。”

      • 家园 看到这篇想起了《欧陆游侠传》

        好文呐

        今天晚了,做个记号,改日统统扫一遍

      • 家园 送花没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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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无宝还花,上回就想跟你叨咕

          某队有一位领导,对风纪检查的很严格,碰见不穿工作服或者着装不整齐上岗的,绝对不轻饶。

          那天俺穿的花枝招展的去了。职工很热情,给俺端茶倒水。俺心里嫌人家水杯脏,拿到门外涮涮。

          俺一抬眼,恰与六米开外的领导来个对视。俺心里一惊,转身就走。两米不足的距离,俺刚进门口,那领导已经冲到,“呜儿呜”呲牙示威。。。 ^_^

          据说,有人晚上起夜,只着小背心工装裤,这位领导十米奔袭,啊呜一口。。

    • 家园 【原创】第六章 麦肯

      “罗尔夫心不在焉的道:‘你想要我干什么?帮你去救阿拉西斯?我没功夫去救一个贵族。’我正色道:‘不,是我请求你去帮助一群为了保护弱者而寡不敌众、陷入强盗包围的人。’接着,我大致诉说了一下这三天以来发生的事情,然后对罗尔夫道:‘凯和阿拉西斯伯爵本来可以利用我的密道安全的溜走,但他们没有放弃保护弱者的责任。他们或许不像喀拉杜斯那样在竞技场上风光无限,但在禅达的平民眼里,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如果阿拉西斯伯爵被海盗杀死,没有人会愿意帮助禅达的难民们收复家园,他们或者流落他乡,或者被迫成为强盗。难道你的无敌铁拳只是为了在竞技场上挣得看客们的喝彩吗?罗尔夫,我的朋友,帮帮我,帮帮这些手无寸铁的弱者吧。’罗尔夫有点吃惊的看着我,过了半晌,问道:‘么么茶,你真的是一个偷马贼吗?’”

        “我无语的苦笑,的确,以前的我虽然不算是个坏人,但遇上这种事情顶多会耸耸肩,说声:‘可恶的海盗,但我也无能为力。’然后继续在酒馆里和认识或不认识的家伙喝酒聊天。而现在,我居然会像个傻瓜一样求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和我一起去充英雄。在认识凯以后的这三天里,我的心底似乎有一颗种子在慢慢发芽,它的枝叶撩拨着我的心脏,让我血流加快,头脑发热。虽然知道自己在做傻事,但我不在乎,我只想快点看到凯的笑脸。”

        “罗尔夫思索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说:‘么么茶,你是一个好人,我愿意帮助你。’我大喜过望,但又觉得有点惭愧。虽然我用‘保护弱者’之类的言辞打动了这个外刚内柔的大汉,但如果凯不在包围圈里,别人用同样的话是很难打动我的。”

        “我把自己的羞愧隐藏起来,和罗尔夫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去麦肯,观察一下情况后再和后面的增援部队联络。我邀请罗尔夫和我乘一匹马,罗尔夫笑道:‘你的驴子载不了我们两个人,放心吧,我是天生的跑步好手,你骑马先走,我不会落后的。’我看着他那两条树干一样的长腿,点了点头。我在向右的路口旁给增援部队做了个标记,沿路继续前行,开始我还担心罗尔夫跟不上,不敢打马快跑,但罗尔夫一脸轻松的跟着我,丝毫不显勉强。我不由得打心眼里佩服他的跑路功夫,据说因为罗多克不产好马,很多战士宁愿步行作战。一些优秀的重装卫士身着数十斤的盔甲,短距离冲刺速度不输于骏马,急行军几十里也不显疲态,看来罗尔夫比他们更加出色。”

        “路上我们又遇到了两支十人左右的敌人暗哨,因见我们只有两人,都从树林中冲出来拦截。但没等我勒好马,罗尔夫便干净利索的料理了他们。将近傍晚的时候,我们来到了麦肯。麦肯是一个中等规模的村子,大约有200户人家,村子的东、北两面都是平地,西南方不远处有几个长满树木的小丘。我和罗尔夫从南坡爬上一个小丘,向麦肯的方向看去,不由得同时倒抽一口凉气。”

        好不容易熬到周六,居然要加班...待续......

        “和其他战乱时的村庄一样,麦肯村环绕村子修建了一道用尖木桩筑成的护墙,有前后两个大门供人出入。包围村子的敌人至少有2000人,其中一半围堵在前后大门口,另一半正在西边的护墙外乱哄哄的列队,准备发起攻击,距离村子稍远的地方还躺着几百个伤号或尸体。护墙内,很多房屋已经被烧毁了,没有屋顶的残垣象张大的黑色巨口,朝向暗红色的天空。看来村子曾经被攻陷过,但防守者又将入侵的敌人赶了出来,不过伤亡肯定不小。我看到几座还算完整的民宅之间的空地上,七八个农妇在照料几十个伤者,伤者中有禅达的士兵,也有身穿布衣的农民。北门内的箭台上有五六十人驻防,南门的情况被大门和护墙遮挡看不清楚,但防守人数不会比北门多多少,还有大约七八十人分散驻守在护墙各处,村子里的道路上,一支人数不多的队伍正跑向西部护墙增援。我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没有发现凯和阿拉西斯伯爵的身影。”

        “罗尔夫突然碰了碰我的手臂,低声道:‘看,他们准备突击南门。’我吃了一惊,仔细看去,果然发现有点异样。南门附近的敌人虽然不多,但一半是弓箭手或弩手,他们是攻城时必不可少的压制兵力,而且队列也整齐的多,不像西边那一大群闹哄哄的家伙,看起来人多势众,但显得杂乱无章,很多人的盾牌都背在背上,只是拼命的叫喊和敲打兵器,似乎是在故意吸引守军的注意力。我有点焦急,忍不住低声问道:‘怎么办?怎么通知他们?’罗尔夫很平静的说:‘不用,南门的守军没有动静,应该不会上当。’”

        “南门和两边的护墙后面似乎没有人,护墙上的箭孔也都没有打开,只有一面烧破了的白色旗子在晚风中飘荡。我知道罗尔夫说的不错,但心中的焦虑却一点不减。我在沿海一带活动了很久,最多只见过上百人一股的海盗,但现在居然有数千人聚集在这里,看来是整个北部沿海的盗贼都来了。这是一支不容小觑的力量,即使是最精锐的国王侍卫团遇到了也不敢轻易言胜。同时我也在暗自奇怪,喜欢各自为战的海盗和水贼们为什么会突然联合在一起,是什么力量促成了这件事?单凭一个那巴尔肯定做不到,他虽然是海盗们名义上的首领,但各地的海盗界限分明,除非遇到特别大的生意才会勉强合作,平日里矛盾不断,根本不可能会听从一个人的指挥,更不要说和海盗们互相看不顺眼的水贼了。”

        “忽然,从我们身前不远的山丘下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哨音,正在西边护墙外列队的盗贼们闻声而动,开始慢慢的向护墙靠近,在护墙守卫弓箭的射程外,他们停了下来,一边大声鼓噪,一边纷纷点燃手里的火把,看来下一步就要冲到护墙下放火了。我仔细观察南门外的情况,那里的几百个盗贼仍然没有大的动静,但我突然发现,距离南门几百米的一片树林里,有一支百余人的队伍利用树木的掩护正在慢慢前进,这群人身穿统一的黑色服装,动作灵活,像是一群黑色的亡灵,让人不寒而栗。”

        “罗尔夫道:‘这就是俘虏说的那支部队了。’我点了点头,心里想起了刚才树林里的战斗,那两个黑衣武士一个假装进攻,另一个从旁边偷袭,所用的战术和眼前的一样狡猾卑鄙。据我所知,海盗们很少攻击城镇和乡村,他们擅长利用优势的人数和理想的地形发动突然袭击,而面对护墙里的对手则会损失惨重,村外的那些伤兵和尸体就是证明。那么现在这种声东击西的战法是不是黑衣武士们的提议呢?这些神秘的黑衣武士究竟是什么人?”

        “这时,又是一声哨音,西边护墙外的盗贼们手执火把,蜂拥而上。一排长箭从护墙上的箭台和箭孔中激射而出,冲在最前面的盗贼们顿时倒下了十几个,但没等第二排箭射出,海盗们已经冲到了护墙之下,丢下了几百根火把和上百捆干草树枝,然后高举盾牌退了下去。护墙上的士兵来不及再射箭,手忙脚乱的往熊熊燃烧的火堆上浇水倒土,但第二、第三批海盗又冲了上来,把更多的火把和易燃物扔到火堆上。浓烟很快就高过了护墙,盗贼们在烟雾的掩护下分做两队,向火堆两边的护墙攻去,护墙后的士兵既要防范蚂蚁一样向上爬的盗贼,又要分出人手灭火,情况顿时变得十分紧急。”

        “这时,南门附近的护墙上突然站起一个人来,正是阿拉西斯伯爵,他暴跳如雷的向左右吼叫着什么,随即三十多名士兵纷纷站了起来,在伯爵的带领下,沿着箭台向着火的护墙跑去。我急得几乎要跳起来,因为护墙上的士兵刚一离开,那群黑衣武士立刻加快了脚步,从树林中窜出,全速向南门冲去,转眼间越过了南门前的盗贼。看得出他们早有准备,大部分人的腰间挂着攀墙用的绳索,跑在最前面的十几个黑衣武士已经把绳索拿到手中,准备抛掷了!”

        “就在我全身冰凉,暗叫‘完蛋了’的时候,护墙上的一排射孔忽然打开,几十支长箭从中倾泻而出,黑衣武士们顿时倒下了一排。其余的人大惊失色,纷纷停下脚步,乱成一团。”

        去打球,待续......

        “在所有敌人还在为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不知所措时,紧闭着的南门轰然洞开,一支20人左右的骑兵狂风般冲出,杀入了敌群。一马当先的正是凯,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凯的战斗,那情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她骑着一匹白马,所到之处,黑衣武士们如同黑色的波浪般分开,她的上半身紧紧的贴着马背,手中的刀象一道活泼的闪电,左右飞舞,敌人的鲜血不断的在她身旁溅起,但当鲜血落下时,她早已冲到更深的敌群中了。转眼间,她已经冲过了最后一名黑衣武士,来到了那群目瞪口呆的盗贼面前,几个反应稍快的盗贼手忙脚乱的张弓搭箭,凯猛一勒马,那马嘶鸣着人立起来,凯不等马前蹄落下,向左一带马头,那马原地调了个头,反身又冲入了黑衣武士群中。”

        “罗尔夫狠狠的拉了我的手臂一下,我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了起来,连忙重又卧倒,心中怦怦乱跳。我紧紧抓着身下的野草,努力使自己不要高兴的叫出声来。凯没事!她就在我眼前几百米的地方,象一个飞舞的精灵。我突然觉得鼻腔有点发酸,连忙低下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耳边只听罗尔夫喃喃的道:‘那个小姑娘是谁?好快的马,好快的刀!’”

        “我微笑着,没有做声。这次出乎敌人意料之外的突击空前的成功,披甲的骑兵呈一个窄窄的扇面在敌群中反复冲击,杀得为了快速登墙而身穿轻装的黑衣武士叫苦连天,由于敌我混杂,敌人的弓弩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而不敢放箭。黑衣武士们倒下五六十具尸体后狼狈的四下奔逃,有几个跑错了方向,居然冲向南门,被护墙上一阵乱箭射死在门前,凯和其他骑兵追着敌人的屁股又冲杀了几十米,齐齐调转马头,毫发无伤的奔回了麦肯。盗贼的弓箭手匆忙射箭,但只有两支射在重新关闭起来的南门上。”

        “西边护墙处的战斗也渐渐有了结果。由于有十几个人不断在护墙内泼水,大火虽然烧焦了外层的木头,但护墙一直没有倒塌下来。爬墙的盗贼也始终没有登上墙头,这就是擅长野战的盗贼们的软肋了,他们没有长梯之类的攻城器械,爬绳子时又不能空出手来拿盾牌,墙头上的人随便扔一个石子都能把他们砸下去。终于,在一阵尖锐的哨声之后,盗贼们放弃了进攻,重又退回到了距离护墙百余米的地方,护墙下,留下了数十具尸体和一堆还在冒烟的灰烬。”

        “我微微的舒了一口气,转头看罗尔夫,只见他还在看着南门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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