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研修生生活调查报告书 1 -- 冰排冻骨

3月27日，排骨走进坐落在内幸町一座小楼内的全国统一劳动组合办公室。与其说是办公室，倒不如说是办公室兼仓库带厨房更合适。各种书类堆在一起，成为通行的障碍物。壁橱里放着各种锅碗瓢盆和茶杯，看样子这里的人常常要加班。也许是长时间空气流通不畅，感觉进了房间就闻到一股霉味。办公室里没有像样的办公桌，只有一张大桌子放着一台录音电话和各种资料，资料堆中一个大约30多岁年级的日本人正在忙碌着打着电话，边上坐着一个身穿运动装斜挎背包的25岁左右的年轻人，看样子正在等待电话的答复。

排骨走近桌前，搬开一些资料，移过一张凳子在桌前坐下，开始自我介绍“我是庆应大学法学部的留学生，想了解一下在日外国研修生的情况。。。。。。。。。”

几天前，排骨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毕业典礼，结束了留学生活。拿着金灿灿的毕业证书，想到自己这几年为了这张纸付的心血心里就是一阵酸楚，手中的毕业证越发感觉沉甸甸的。再过几天，排骨就要去公司上班了，从此和学生时代诀别，而这张毕业证书是排骨学生时代记忆的证明，想到这里排骨就老舍不得放下这张纸，每天都要端详好久。只是这繁写的三个字“学位证”中间的“位”字怎么看怎么像“住”字，猛地一看还以为是“暂住证”呢。哎，算了，想象成这是在日本的暂住证也没什么错。

以往排骨老是喊没有时间，现在这一闲下来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好了。这几天有空天天把家里的东西往外倒，说起来排骨也有好久没有整理房间了。突然翻到了自己原来整理在日研修生资料，这才想起自己一直想写的研修生活报告还没有写，现在可是难得的机会，顿时来了精神，泡上一杯茶开始翻开那已经封存好久的资料。

留学生时代，排骨长时间混迹于搜狐海外论坛。那时候排骨正处于春风得意的时候，帮朋友调查调查日本的情况写写帖子，涂鸦涂鸦自己的日记，和几个朋友打打嘴仗。时间长了，在那论坛上也算有了些薄名，经常会受到一些后辈的问题，排骨能解答就解答，不能解答就说声对不起，日子过得也算悠闲。

大二的夏天，排骨收到一封研修生的求救信，对方是大阪地区的研修生，在信中提到研修工厂里每天工作13个小时以上，一个月基本收入只有6万日元，加班费只有400日元，而且护照都被没收，也没有办手机还老受日本人欺负。干了1年，实在受不了了，就跑了出来，现在大阪附近一家中国人的网吧里上的网，在网上看到我的文章知道我是学法律的留学生，向我求救。

排骨在国内和一些回国的研修生也交流过，看到他们对日本的向往和研修生活的怀念觉得他们很多还是生活得挺好的。来了日本之后，开始陆陆续续听到一些研修生的悲惨生活，但并没有什么实际体会。接到这位研修生的来信之后排骨试图和他联系，但两天之后对方回复说已经决定黑了，叫排骨千万不要通知警察之后失去联系从此渺无音信。由此引起了排骨对研修生的关注，并开始注意收集关于研修生的情报起来。

在网上查阅了很久，找到了全国统一劳动组合的外国人研修生network网站。看来外国研修生问题已经有了专门对应的组织，电话联系了很久，预约了访问时间，才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那个日本人一直低头忙碌，对我的来访只能抬一下头摇摇手示意让我稍等一会儿。我坐在那里等了很久，直到他打完电话录完音才给了我张名片：“请问有何贵干？”

我看了一眼名片，这个日本人名叫中岛。我又把来意说了一遍，说来惭愧，自己这段时间因为几个月没有说过日语，日语说的结结巴巴，总感觉对方的眼神中透出我是大学毕业生的怀疑。

中岛听了我的来意，没有多说话，走到外面的书柜里翻出一本《时给300日元的劳动者》递给我，“这本书虽然是2006年出版的，但概括地应该比较全了，各种事例和相关法令也都有，你看看吧。”说完继续埋头他的工作去了。

我拿着书翻了翻，觉得这取材也太简单了些。总不能我来了就给我本书就走，那我自己也可以到书店去买呀。看着中岛又打完了一个电话的空隙时间里我又问：“能不能介绍几个研修生给我认识一下，我想听听他们实际的感受可以么?”

中岛朝边上穿运动服的年轻人一努嘴，“他就是研修生，来日本已经3年了，现在老板还欠了他加班费，我和对方律师正在联系，他要是愿意说的话你就问他就可以了。”

看中岛这么忙，我也不便打扰，就把方向转到一直坐在边上的年轻人：“你是中国人么？。。。。。。。。。。”

以下为采访内容，研修生叫李明（化名）

李明是河北沧州人，原本是当地的一名涂装工。2005年通过当地中介公司来到日本当研修生，交给了当地中介公司6万三千人民币，其中包含2万人民币的押金。加上在中介公司的日语培训费用和必要开支，总共花了7万多人民币，当时一起来的有5个人。在中介签的协议是到日本后每月9万日元，住宿和一日三餐包括。到了日本之后工作时间从早上8点到下午5点半，加班费第一年为500日元每小时，次年开始为900日元每小时。

接受李明的是一家在川崎的日本装潢公司。李明到了日本之后，每月算上加班费等实际拿到手的大约11万左右，其中每月3万日元要交给公司作为押金，每天早上从7点半开始干活干到晚上8、9点钟，周休只有一天。并且刚到日本，护照就被公司没收，电话也没有，日语也不大好，每天要做日本人不愿意做的脏活累活，无聊之余每天只能写日记打发时间。到了第三年，李明发现原来答应好的涨公司标准公司并没有兑现，和公司交涉，社长非但不兑现承诺，还对研修生暴力相向。一个偶然的机会李明看到了全统一（全国统一劳动组合）的宣传，偷偷的跑了出来告发了公司。

此后就是漫长的交涉，公司得知此事后慌了，当晚就把几个研修生召集开会，对李明等人进行了长时间的恐吓利诱，什么全统一其实是黑社会组织是蛇头，他们是要受保护费的，你们在公司也干了很多年了，公司也没有亏待你们，只要你们保证和全统一断绝关系，不在和他们联系，公司马上就给你们钱，一切都好商量等等。事到如此，李明已经不再相信公司的话了，公司见交涉未果，恼羞成怒，当晚在房间里对李明等人打耳光，揪头发等暴力行为，并索要日记本。这件事给全统一知道后也动了真格，告到了劳动署，但公司不承认研修生第一年有加班，拒不付加班费（根据规定研修生第一年禁止加班），并请了律师。律师首先就是故意拖延，妄想拖到李明签证到期，为此全统一给李明办了短期的延长签证并一直和对方律师交涉中。刚刚中岛就是一直在和对方律师交涉。

李明顿了顿，愁容展于言表，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时间拖得太长，李明自己又不能打工只能吃老本。就算解决之后回家，中介公司肯定也会找麻烦不还押金。全统一给中介施加压力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听完李明的话排骨心情有点沉重，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李明问我:“其实我这情况还算好的，8号和9号的外国人研修生讨论会你参加了么？”我脸一红，摇摇头。其实那天我是准备参加的，但因为这段日子过得太颓废，那两天的讨论会开得太早，我没起来。李明接着说“大城市周边毕竟还算好的，那天来了50多个研修生，有福冈的，大阪的，名古屋的，哪都有，大阪一些纺织工厂的中国女工们，每天晚上工作都要到11点，一小时加班费才200日元，基本给才4万8千日元还要扣掉三万日元的押金。。。。。。。。。。。。”

我有点听不下去了，正好中岛已经接完电话，我又转向中岛问了一些问题，最后问道“目前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中岛抬抬眼镜“我们这里现在最需要翻译，因为经常要去工厂交涉，研修生很多都不懂日语，没有翻译不知道研修生的真实情况没办法谈。我刚刚就在联系呢。”

“我可以抽空来帮你做翻译，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以介绍我大学的后辈们来帮你做翻译，他们都是学法律出身，也许在其他方面也能有所帮助。”

“那太好了，我们现在就愁这个。”中岛连声向我说谢谢，从我刚进门就一直紧皱的眉头仿佛也舒展了些。其实，我一直认为作为一名在日本的外国人，我应该感谢他。

有看看时候有点不早了，我结束了这次访问，向李明和中岛告辞。走出门来，一丝寒冷让我扣紧了大衣，转头又看看那座小楼，夕阳之下，斜拉着影子，有些孤零零的凄凉感。全日本所有外国研修生的希望就只有这座小楼了么?但愿这不是最后的希望。

• 中日贸易依存度考察 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