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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文摘】我所经历的栗洞东山战斗 -- 双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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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附:陈金福老人关于栗洞东山战斗辩误的两封来信

附:陈金福老人关于栗洞东山战斗辩误的两封来信

双石同志:

  你好,握手!

  我在走访西安市一位老首长时,看到你的巨著《开国第一战》,虽爱不释手,因走访时间短暂,人家也当“宝贝”,不可能易地借阅,只看了下册中的与我部队有关章节。写得很精彩,如此大题目,且是历史记述,就是军事专门家也难完成,但却被一年轻记者业余写成了,佩服极了。可以想象得到你的决心、毅力和勤奋,你收集资料、走访之艰辛,特别是外籍有关资料。从书中看得出是非常丰富的、多方面的。

  我是李德生部队的一名小卒,亲自参加了李部在四川都之战后的全过程,一直到78年转业,共28年。这里特别要说的,也是我一生最难忘的一次战斗——52年阻击战中反击栗洞东山的战斗,当时我18岁,是第一0三团第二营第六连第一排副排长,我的排长就是全师有名的战斗英雄刘凤勇。

  此战有点名气,战绩辉煌,影响较大,新华社和人民日报都有报导。遗憾的是“仅4分钟我部即强占敌主阵地”在上述报导中都这么讲,连军、师、团的历史也这么写,谬误流传至今,这其中有我个人的诸多因素。

  我是副排长,不仅要协助排长指挥战斗,还亲自带第二班强占敌主阵地——山之顶峰的5号阵地;我还有负责与上级联络的任务。当我排向5、6号阵地猛扑时,7号阵地的敌人在暗堡内向我猛烈开火,排长刘凤勇牺牲了,他离我只有六七步之遥,我带第二班在前,他带第三班在我之后,排长牺牲,我排各班正接敌激战,夺取5、6两号之敌主阵地的任务就全落在我身上了,我不知是什么原因,总之是悲愤、求胜心、经验不足等等交织在一起,促使我犯了一个战斗中最忌讳、但却幸未造成后果的错误:提前向团指挥所——龙鹤山方向发了“我已占领敌主阵地”。其实,当时排长牺牲,是我排冲击受阻,正是刚出612之后的“4分钟”,见排长牺牲,我怒火万丈地大喊“三班跟我来!”边喊边拔出信号枪,向我龙鹤山方向打了两发红色信号弹,表示“我已占领敌之主阵地”,关于排长牺牲,我未吭一声,带着二、三两班冲向敌主阵地,我还转身叫紧跟我的报话员向上级报告同一个信息,转身一看,这名报话员也刚倒下,牺牲了。我抓起他手中的送话器大喊:“我已占领敌阵地”。喊后即端起转盘冲锋枪向敌猛扫,又把预先捆好的双料集束手榴弹向有窜动之影的敌人投去。此时,二班已登上敌主阵地,我突然见到右侧一串高个人影向二班右侧窜动,不用疑惑,这是敌人!我只身跳了几步(因山上已焦灰、浮土,人踩上去如脚在软沙上,不跳不易前进),再向窜动之敌猛烈扫射,并大喊朝语“缴枪不杀,举起手来”,于是一下子就抓了11个活生生的俘虏,活生生是说他们没有一个负伤的。这在阻击战中是个奇迹,那时为了抓一两个活的“舌头”,各级都很头痛。难啊,就是抓到了,他宁死不走,也不得不半途“处理”掉。第一0五团侦察排巧计化装成朝鲜“姑嫂”,埋伏在周围的战士趴了几天,才告成功。我抓到了俘虏后,二班也喊我:“排副,我们抓到了几个活的!”我立即叫几名战士用脚下的断电话线把俘虏的手捆起来,此时二班已占主峰,三班也登上6号,正在搜追残敌,连的预备队第四排也有冲上来的,最前面的两个战士,一个叫陈世新,因他是我的老乡,同族——按辈份应叫我爷爷,平时我们都熟悉,此在现在还在西乡县,还有一个不知名叫什么名字,我立即令他俩把俘虏送到612高地营指挥所。

  此时,敌炮开始轰击,直是联合国的气势,美国的开炮方式,一上来就是触地炸,穿甲炸,空中炸,立体式的造成火海弹啸。这时,我们刚上敌阵地,立足未稳, 我命令全排进残壕破堡,抢挖猫耳洞,准备还击敌反扑。就在此时,我因要来回奔跑,指挥全排,身负轻重伤四、五处,最后被击倒,再也爬不起来,昏迷了过去。醒来是被医院入院前清洗,消毒、刮毛等折腾醒的,我只感到右腿动不得,上了铁夹板,从脚跟到背捆得紧紧的。8个月养伤痊愈后,我又要求返回前线原部队了。

  上面讲的这一段,才是真正的攻占敌主阵地的基本经过,也是我多次想写给军师团或军队最高领导机构的,“六连一排是怎么攻占栗洞东山敌之主阵地的”基本轮廓。我始终未写,原因是多方面的:

  ⒈刚回国(1954年初),团政委指名要我写此战详细经过,再写一篇刘凤勇在此战中的具体事绩,我都未提笔,因为我当时是排长,工作任务繁忙紧张,实在是没有时间去写;

  ⒉也不好写,一写就必然要如实地写出真实情况,难免牵扯到我个人的表现和刘凤勇的早牺牲。我们部队历来都是“见荣誉就让,见拼命就上”,我也难逃这一“感染”;

  ⒊在部队时不写,这几年却想写,一是不能让真象被摸糊了,“4分钟占领敌主阵地”不能反映此战的真实情况,在我发信号后,我们苦战拼搏了近半小时,才真正的占领敌阵地,敌开始进行火海弹啸身的炮击。历史事实不能过分简单;二是这里面埋藏着一些错误,除我个人提前发信号外,从上至下都认为洋炮“喀秋莎”起了作用,我们的炮火不亚于敌人,……。就连1952年10月24日《人民日报》刊载的黄钢同志的《最后胜利的预告》,都能从“4分钟强占敌阵”联想到我军炮兵的威力,说此战是“战争最后胜利的预告”。这种错误思想是轻敌的变种,是重武器不重人的作用的思想。我无回天之力,无法写出真实情况,内疚几十年,现在应恢复历史真面目,我们是胜利了,但胜利来之不易。我在1956年还是57年曾写过一篇短军事论文《步兵排在强占敌阵后的动作》,刊登在总参军训杂志上,也是想用亲身经历的这次战斗,告戒基层指挥员要注意的事情,不要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现在,我已是古稀之年,已愈高龄,想写又无力完成,实在难受。

  去年,回部队取立功证明,部队给我写了一份证明和查了我的立功情况。取证明是为了给我的上级(转业到地方后的县市机关)证明一下我确实是立过战功,取证明后,我更想写一篇《栗洞东山战斗我主攻连队、特别是尖刀排的详细战斗经过》,因敌我详情、地形地貌、地物,我都熟悉,就是提不起笔来。写的目的是补充胜利的历史,教育后人。

  顺提几句,你的巨著里提到的几个战斗,其中人名和职务有点小误:

  ⒈七勇士夜击乔岩山,是李汉章副排长带的其他6名本排战士去的,不是连长李汉章,当时五连连长叫李阎贵,李连长是七勇士出发前的送行者;

  ⒉第一0五团巧计抓俘虏,当时的团长不是许四则,因许在我养伤8个月后,步行十余天返回朝鲜东海岸时,他才是我团(第一0三团)副团长。

  以上两件事,回国后我倒是真下了点功夫,走访了当事人和基层指挥员,后来写了《七勇士夜袭乔岩山》、《巧计捉弄俘虏》,曾发表在省地级报刊上和军师的光荣史绩上,所以,我对这两件事十分了解。

  一本巨著有点小误,只有吹毛求疵者才能发此小议,勿怪,希谅。

  你在成都,我在陕南的西乡县城,相距甚近,西乡在汉中市东90里,便当和可能,我请你到我家里作客,食宿我全包。

  搁笔,再见!

  致

  敬礼!

                 陈金福

                  2005年3月28日

 

双石同志:

  我写了一份我连特别是我排的战斗经过详情并附图二,早就想写这份材料,以便纠正军史上的误载和简单化,但不知道是否不保密,也不知寄到哪个部门。看了你的书,才知道不存在保密问题。因你写的都是真人真事真番号,加之你写《开》书时肯定和军界上层部门都熟了,所以看了你的书,我才写成了这个材料。希望寄给你,请你代转有关部门或某人,我想此战战果辉煌,意义重大,我这个材料肯定还是有用的。

  李德生,我十分熟悉,但他不一定记得我,在壁山剿匪,我是师通讯连战士,被派到师部军务科当徒步通讯员,见过他几次。五次战役我又派到师政治部直工科当徒步通讯员,科长是卢士英,我天天跟着着他,跑师直的送信任务,后来又在该科当班级工作员,再后来又被师工兵营政委贾振华看中,要去当文书,以后被上级派到师教导队培养干部苗子,学业结束,于52年4月份到第一0三团第六连当了几天见习排长,后当副排长。

  原打算把材料交他转有关部门,但不知他的具体通讯地址,他当过总参谋长和总政治部主任,又当大军区司令,最后是国防大学,这些我都知道,就是不知现住何处。

  我给你打过几次电话,是我找114寻呼,但都未打通,只好提笔给你写了信,给你添麻烦了。

  我与此材料同寄去的还有两份图,一份是战前的预案,一个是我连特别是我排的详细战斗经过,因是彩色的,不好复印,寄给你连图带材料一齐转交给军界上层有关部门,劳驾了,谢谢!图只有这两份,我没有底子了。

                      陈金福

                    2005年4月14日

                务请你告知我你的电话号码,以便联系。

通宝推:桥上,旧时月色,东海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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