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文摘】儿子的爸爸不是我（上） -- 夏翁

儿子的爸爸不是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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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03月03日 10时03分

采访对象：Mike（化名）

性别：男

个人档案：2003年初登陆多伦多，来自中国东北某城市，原为机械工程师，现为安省某大学在读研究生。

星星生活记者：薇尘

采访时间：2005年2月3日

（如果不是精神状态奇差，Mike应该算是个大帅哥。精致的五官，修长的身材，再加上好听的声音，我多么希望他要讲的是一个唯美如歌的爱情故事呀。可是上帝没有听到祈祷，硬是把一个让我瞠目结舌的故事塞了过来。

初为人父，乍见新儿，应该是很激动很激动的事吧？可是，请大家设想一下，如果你见到这个宝宝的第一眼就发现他不可能是你的孩子，又会是怎样一份跌入低谷的震惊和伤痛啊。我只能想到一个词，崩溃。

我想肯定又会有很多人说这个故事是假的，说便说吧，其实我也很希望它不是真的。）

就在两周之前的周三，我太太生产了。

是刨腹产，因为胎儿太重了。我没有进去产房陪着，是她坚持不同意。不知道她从哪里看到的结论，说是很多看着老婆生产的丈夫后来都要求离婚，所以她不肯。我虽然觉得这种说法莫名其妙，但是心里还是挺感动的，她很在乎我嘛。她进去之前紧紧抓住我的手，满手的汗，我知道她害怕，她从来都怕痛，轻易不肯打针，更别说动手术了。那时候我深深体会到，做母亲真得很伟大，我想我以后一定要对她更好，补偿她受过的痛苦。

我就先送我妈回家，老太太本来不肯，想早点看到孙子，我就说那你孙子的妈想补补身子怎么办？她们婆媳俩关系还不错，平时我太太还是挺孝顺的，从来没找事吵架。我妈想想也是该回去给媳妇做点好吃的，就同意了。

现在想来，幸亏我把我妈早送回去了，要是她在那个心情激动的时候发现那孩子的样子，不当场晕倒才怪。

回到医院又等了一会儿，太太和孩子被推了出来，护士跟我说恭喜是个男孩。我也没顾得上看，就跑到太太身边，亲了她一下，她脸色苍白得厉害，我心疼得不行。只能一个劲地说，辛苦你了，辛苦你了。根本没注意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过了一会，我才意识到自己还没看看儿子，就站起了身。这时我太太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不肯放，我奇怪地看着她，却发现她眼圈红了，然后就哭了起来。我大吃一惊，抱住她问，怎么了？很痛吗？她却摇了摇头，反抱住我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说，傻瓜，你说什么呢？心里想着，她不会这么快就得了产后忧郁症吧？

她不停地哭，护士连声问，Are you ok？What’s wrong？她就又朝护士摇头。护士莫名其妙地看看她又看看我，耸了耸肩出去了。我有点不知所措地抱着她，拍着她的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突然她一下子挣开我怀抱从床上坐了起来，我吓了一跳，扶住她的肩膀想让她再躺下去，她却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按住了我的手，双膝一曲，却是摆了个跪的姿势。我盯着她，瞠目结舌，说不出话，实在弄不懂她这是要干什么。只看着她还是哭着，低着头不敢看我，嘴里喃喃地说着，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

我心里一惊，心想难道孩子有什么问题？就也不顾她拉扯，跑去育婴室。护士把孩子抱给我，她的神情也有点古怪，盯着我的脸看。我心里就更慌了，难道孩子真有什么毛病？马上接过来，抱在手里，仔细的打量起来。但是只是一打眼，却是大吃一惊。这个孩子虽然是黄皮肤，但是眼窝深陷，一看就不是纯正的中国孩子。我赶忙对护士说，你抱错了，这不是我的孩子。她看着我说，没有抱错。然后补充一句，It’s your wife’s baby，maybe you should ask her something.我的头“轰”地一声响，腿一软，差点摔倒。护士连忙把孩子又抱了回去。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眼前不断地晃着那个婴儿的脸。没有回病房，我茫然地走出了医院，天很冷，心更冷。想着她刚才反常的表现，我闭紧了眼睛，是的，根本不用再追问什么，就是那么一回事了。想想自己这之前几个月以来的欣喜，盼望，感激，辛劳，想着每天趴在她的肚子上听那里面的拳打脚踢，想着我亲手做的婴儿床……突然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可笑，太愚蠢了。我居然在替别的男人承担准爸爸的责任。还有比我还可悲的男人了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响了，我知道一定是我妈打来的。不想接，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又怕她担心，只好接了。老太太在那边紧张地问，生了吗？丫头还是小子？我压抑着内心的难过，只能简短地说出两个字，小子。随之就听到了我妈的欢呼声，我知道她盼孙子盼了很久了。我和太太结婚已经6年了，一直都不太想要小孩，一来想趁着没有拖累好好奋斗，二来也想多过几年二人世界。这次本来也是以为是一次意外，并不在计划之中，因为我还在上学，总觉得生活还不稳定。但是当时想既然有了就留下吧，毕竟是一个生命。只是把双方的父母可是高兴坏了，他们一致推选身体最硬朗的我妈做代表，来照看孙子。我想到这个，觉得自己很难支撑下去，我该怎么和老人说？他们能承受得住吗？

我妈说已经做好了我太太喜欢喝的汤，让我快回家接她来医院看孙子。我支支吾吾地说，天太晚了，医院不准探访了。唉，我只能撒谎先拖着。

我心里一团乱麻，最主要的是气愤。此刻我最不想见的就是我太太，但是这事总得要解决，不为别的，为了我妈也得快点有个主意。

回到医院，在病房外见到那个护士，她很着急地说，我太太情绪很激动，刚才擅自下床要出去找我，结果牵动了伤口加上本来就产后虚弱，晕了过去，刚刚才醒过来。我听了这些一点也没有心痛，或许我的心已经很痛了，所以感觉不出来了，或许也已经麻木了。我心里对她就只有愤怒和嘲讽，既然如此又何必当初呢？！我站在外面还是不愿意走进去，护士一个劲地催促，快进去安慰一下你太太吧。我看着她苦笑了一下，谁又来安慰我呢？难道我现在不是最应该被同情的家伙吗？！这个护士心里是清楚一些事情的，所以她的眼神有点怜悯和不安，如果不是这样，也许她都会打电话报警，告我这个丈夫冷漠对待刚刚产后的妻子吧？

我强忍着情绪还是推开了门。她打着点滴，看到我挣扎着又要起床，我皱了眉头，没有上前去碰她，只是说，你就别折腾了！做这些有什么意义？想让我心软原谅你吗？你觉得可能吗？

其实那一刻，我真得恨不能上去甩她两耳光，我咬着牙紧紧地握着拳头，使劲地控制着自己。不打她，不是因为怕被报警，而是我从来不打女人。

当初在大学我追她时，她曾经笑着说，我可是脾气不好很任性哦，到时候惹急了你，你会不会打我？听说你们东北男人经常打女人的。我瞪了她一眼说，别人我不知道，我，不会打女人，更不会打我的女人。她当时扬起了眉笑着问，是吗？显然不是百分之百的相信。

我想，这一刻，她应该相信了。

她没有再闹事下床，只是又开始哭起来。我听老人说，女人刚生完孩子就哭的话是很伤身子的，不管是真哭还是假扮，这几个小时里她确实是流了很多的眼泪，也许她以后会身体很不好？我猛然甩甩头，觉得自己简直是让人唾弃，这个时候我居然还会想着她的身体好不好。

我不耐烦地大声说，别哭了！以前她哭的时候，我都要哄很长时间才行。这一次，她却是乖乖地打住了哭声，只是肩膀还在一动一动的。我心里在冷笑，看来还是挺识时务的。

我坐在椅子上，离她的床比较远。心里的怒火不知道该怎么发泄，这更让我恼怒。她突然抬起头看着我，带着哭音说，你狠狠打我一顿吧，如果你能好受点。我再也忍不住地冲到她面前吼道，你这个女人，我恨不能杀了你！她慌忙起身抬起手捂住了我的嘴，别，别这么大声，让外面的人听见。我狠狠地甩开她的手，她“呀”了一声，那是她打点滴的手，针管里已经充了血。我瞪着她，怒气又无处可发了。

她含着眼泪可怜巴巴地仰头对着我的视线，空气静止了一会，然后，她抬起另一只手，砸向了自己的肚子。痛苦地发出呻吟，她的冷汗冒了出来，身子缩在一起，脸也扭曲了。我震惊了，她想干什么？！她在那里断断续续地说，快，快去喊医生，要不，该，怀疑你了……

我机械地出去，叫了护士，护士冲进去，看到她肚子上已经殷开的血迹，吃惊地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她勉强抬起头，重复地说，对不起，我，不小心，碰了，伤口，对不起，我，不小心，碰了，伤口……又昏了过去。

她又被推进了手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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