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窗前的“步步登高”（一） -- 履虎尾

一场春风吹过，几阵春雨下过，门前菜园子里的蔬菜全都长齐了。

最先摆上俺们餐桌的有菠菜、小白菜、辣椒和韭菜。关东地区有句俗话，叫做“打春的萝卜立秋的瓜”，意思是说立春以后，菜窖里储存的那些过冬菜——大白菜和大萝卜就越来越不好吃了。可是，不爱吃也得吃，不然就没菜吃了，我们农民要一直等到春菜下来后，才有新鲜菜吃的。小菠菜和小白菜出土早，成长的也最块，十几天的功夫，就能拔下来生吃了。一大盆嫩绿嫩绿的小白菜、小菠菜端上炕桌，你用筷子夹起两根儿来，在大酱碗里蘸一下就往嘴里填，用牙一嚼“嘎吱嘎吱”山响，满嘴清甜。除了生吃，小白菜小菠菜还能熬汤喝。大半锅水，烧开了，撒几粒盐，滴几滴油，再把菠菜白菜倒进去，煮上一滚，就是上好的菜汤了。新韭菜切成细末，抓起一捏放在碗底，再把滚烫的白菜汤菠菜汤盛进来，稍一搅拌，你就喝吧，喝——满嘴的清香。

茄子秧也长起来了，开第一朵花地时候赶紧打水杈，等花一谢就结茄子，第一茬茄子很快就长大了。炒着吃，烀着吃，第一茬刚吃完，第二茬茄子就又长得有杏子那么大了。

我们种的那两架豆角长得特别旺，豆角秧爬满了秫秸架子，上面密密麻麻的结满了豆角。房东大婶告诉我们，摘豆角的时候，不能东摘摘西摘摘没个章法，每次呢，都只摘大约二尺多长的一段，这一段秧上的豆角要摘净，一个也不能漏下。等下一次摘豆角呢，再摘前边二尺多长的一段。这样，等你挨着盘儿摘过了一圈儿后，最先摘空的秧上，豆角已经又长大结满了。就这样，天天有的摘，天天有炖豆角子吃。

墙跟底下的那几棵老倭瓜秧子也顺着墙头爬出老长老长去了，肥大的倭瓜叶片伸向空中，张牙舞爪的好像是墙上盘着的几条青龙。第一茬倭瓜蛋子是我们几个用人工授粉的方法培育出来的，这一批倭瓜蛋子，长得已经有饭碗口那么大了。给倭瓜人工授粉，当地老乡称之为“接倭瓜”，其具体步骤、方法呢，在这里俺就不说了，为啥呢？因为其内容太“粉”了，只能给LLM讲，不能叫坛上MM听去了。呵呵——那可是东邻的嫂子，就是生胖娃娃的那位嫂子教给我们的呀。

菜园子里唯一长不大，一直摆不上饭桌的蔬菜呢，就是那两架子黄瓜了。其实，也不是黄瓜长得不旺，而是我们六个哥们的嘴巴子太馋。小黄瓜纽子刚坐上，才手指头长短，我们几个谁见着谁摘，摘下来用手抹吧抹吧，随手就填嘴里去了。来串门的继林、振家他们，有时候忍不住也像我们几个似的，随手就从架上往下揪。有一次振家揪黄瓜让队长看见了，被队长“二百五、败家子”的一顿好骂。振家回嘴说：春生他们自己也摘。队长说：“青年摘是摘自个儿的，你摘是摘谁的？你们家园子里的黄瓜，也是不等长大就往下揪吗？”

呵呵——我们是直到挂锄之后，才吃上自己园子里的黄瓜。挂锄后，公社召集知识青年集中开会，传达51号文件精神。我们六个进了县城，一连七天不着家，吃住都在公社大院里。等会议结束，我们回家来一看，好家伙！黄瓜架上，二尺多长的黄瓜密密麻麻，顶花带刺，滴啦当啷的一条挨着一条。俺们几个可逮着了，摘下来满满一洗脸盆子，大伙儿一人抓起一根儿，就铆着劲儿地造起来了。造啊造，肚子不争气了，等填下去三条之后，就再也塞不进去了。从此呢，园子里黄瓜就再也吃不完了。

跑题了，跑题了，怎么说起了蔬菜就没完没了的了？打住，该说说非非、天使、雪个等爱听的花啊，朵啊的什么的了。刚过芒种节气，窗前花池子里的“洋蚂蚁菜”和“步登高”就姹紫嫣红开将起来。

“蚂蚁菜”，又叫半支莲、死不了、晒不死、午时花、草杜鹃、太阳花等等一大串的土名字，它的学名呢，叫做“马齿苋”。马齿苋是关东野地里到处都是的一种野菜，后来俺到了中原，中原地区居然也到处是这玩意儿。马齿苋的特点就是生命力特别的强，你随便扯下一枝肉质草本的梗子、一片肥厚肥厚的叶子，随手不论往哪儿一扔，它自己就能扎根成活。不怕日头晒，也不怕干旱。

俺从小就经常与蚂蚁菜打交道——吃它。把蚂蚁菜扔锅里煮一开；捞出来在案板上剁碎了；使劲儿地攥一攥把水攥干喽；撒上些盐面、花椒面、味精，滴上两滴豆油；用筷子搅拌搅拌；等油盐调料豆拌匀了，再撒上一些玉米面，攥成团子上屉蒸。蒸出来的蚂蚁菜团子，就是俺小时候常吃的午餐或者晚餐了。虽然又黒又粘不好吃，却不是可着你的肚子随便吃的，菜团子的数量也有限，也要按定量来分配，一个人或者分三个、或者给两个或者是一个半。这玩意儿啥味的，好吃不？呵呵——蚂蚁菜团子要是拿到今天来，也可说得上是绿色、天然、卫生、健康、美容、防衰老、抗硬化、抗皱纹、包医百病的最佳食品。可是对俺来说，却没有这么好得记忆。直到现在，说起蚂蚁菜来，俺还是心有余悸，俺是一边敲着键盘，胃里头还条件反射地冒着酸水。\

刚才说的是蚂蚁菜是野菜，是土的。俺们光棍堂窗前种的呢，是“洋的”，是“洋蚂蚁菜”花。洋蚂蚁菜就是“洋马齿苋”，是从南美洲引进的一种常见的庭院绿化植物。这种花花朵不大，但是非常鲜艳，红的黄的粉的紫的，什么颜色的都有；开得又非常得旺，这一朵还没谢，那一朵早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