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海伦－往事之一 -- 李禾平

前几天遇到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把酒之际谈论起以前在一起玩的人和事，聊着聊着就从记忆中捡起了很多的记忆。海伦，就是其中的一个。

十几年前，那时我刚刚来到伦敦没多久。

我那时还很年轻，不象是现在，啤酒肚都挺了起来。虽然有个女孩说男人要有点小肚子，穿起西装来才好看，可我还是觉得那时的肚子好看点，何况现在也没多少的机会穿西装。

才来的那年冬天很冷，也很寂寞，于是就常和一个朋友出去玩，那时也没什么钱，都是在一起瞎玩。刚刚过了新年，伦敦的人都去商场买大减价的东西，我们没钱，连买减价东西的钱都没有，但还可以在一起包饺子，打打桥牌，听我的朋友吹牛。

那天认识了个女孩。

她是几天前才来到这个城市，她的朋友把她带来玩。

她是一个漂亮的女孩，有点忧郁，后来知道她是有满人血统，曾祖父还做过几天大清的官。我常对她说，你老祖宗把偌大个的国家都给弄没了，所以在你们的血液里就有了些郁闷。

那天还有几个朋友，他们加上带我来的那个朋友，都在她的身边晃来晃去，想在这个寂寞寒冷的城市里找一点温暖。后来我才知道他们中的几个都是结了婚的。

我没有围着她转，一来我最小，插不上话，按照这西西河的说法就是经验值还不够，限制发言权；二来我在他们的房间里找到一本有趣的中文书，正看着，不过现在都已忘了是什么书了。在看书的闲空中，我看到那几个男人在围着她说话，心里觉得挺好玩。

那天后，我就把她给忘了。只记得那天的饺子好吃，桥牌输得惨。

再见到她时，已是一年后了。

在这一年里，也听我的朋友提过她的名字，好象他们几个男人都想追她，彼此之间争风吃醋，但是好象都没到手。后来连我的朋友也不提她的名字了。

这一年里，我也有了很大的变化，一边读着书，一边在一家购物中心的Food Court里做个小“狗屁”(我的一个朋友在宾馆打工，他们把领班都称之为‘狗屁’，意为狗屁不如，所以我也被他给戴上了‘狗屁’的帽子)。工作比较轻松，主要就是管着手下那些白人黑人印度人做工不要偷懒。上班比较轻松，老板几乎不来，在那地界里，我最大！工作中的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在和几个常客聊天，我一直认为我的英文是在这时候才真正学会的。

这一天，我如常在巡视着我的领地，有个中国女孩走了过来，说“你好。”我也说：“你好。”她说：“你不认识我了？”我说：“你是？”她把头上的帽子拿了下来，她说：“我是海伦”。她说了她的名字，但是我还是想不起来，不过一个漂亮的女孩说认识我，肯定不是坏事。她说：“一年前的饺子还记得吗？那天的饺子你一个人就吃了一半。”

我终于想起来了，是她。

就这样海伦以后就常来找我，有时也会去我住的地方，我做中国饭给她吃，她很开心，因为她当时和现在大多数的中国女孩一样，只会下点面条，还都是方便面。不过我当时的水平也差，基本上就是大白菜炒肉丝，大白菜炒肉片，大白菜炒肉丁。

在一起玩多了，也知道一些海伦的情况。

我知道她比我大两岁，也知道她只喜欢年龄比她大的男人，知道她有个大她10多岁的男朋友。那个男人有妻子，正在闹离婚大战，所以她就只好先逃到伦敦来了。

我说她是有“恋父情节”，她是：“好象是的。”

我也告诉她我的一切，我的理想，我那时还年轻，整个一愣头青，所以理想也比较多；告诉她我的女朋友们，她常说：“你小子，尽喜欢骗女孩。”

她常看着我叹气，说：“真是个年轻人。”

我说：“别卖老，你不就大我两岁嘛。”

她说：“我心理上的年龄可就大你多了。”

我说：“那我就干脆喊你阿姨算了。”

她说：“哎，大侄子。”她笑得很甜，眼里没有常日的忧郁。

我有次问她：“你把那我几个追你的朋友给怎么处置了？”

她只回答了两个字：“讨厌。”当然这不是说我讨厌。

我又说：“我也和他们在一起玩，那你怎么会来找我？”

我心里期盼她说是因为我可爱这类的话，结果她说：“因为你是我的大侄子呀。”我被气得说不出来话，她笑得眉眼都成了一线。

前几年看葛优的“不见不散”，我就想起来海伦，因为和那电影里的故事有点象，每次我遇到她，经常就会在3天内遇到一件倒霉事，具体什么倒霉事，现在都不记得了。倒霉的次数多了，我的几个缺乏口德的朋友就给她起了个外号：“毒蝴蝶”！看来，她是比我更倒霉，居然得了这么个外号。

还有一件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在认识海伦的同时，我还认识一个比我小2岁的女孩。我和这两位关系都不错。在外人看来，我是对这两个都有意思，但就是不知道找那个下手。后来一次有个机会，我就介绍她们俩个相互认识，没有想到她们居然也成了好朋友。没过多久，这俩人都对我有了点距离，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说起对方的好处，那意思就是说你应该去追她。同志们，这真是深刻的教训呀！

94年二月份的一天，我那天正好没事，就请她去唐人街吃饭。吃了饭后我们就去一家酒吧喝酒。她喜欢喝酒，我有不少关于酒的知识都是从她那里来的。

喝着酒，她说：“今天是情人节，你也不送朵玫瑰花给我。”

我说：“今天是情人节？嘿嘿，忘了。”

我乘着她去洗手间，就溜到外面去买了朵玫瑰花。当我把玫瑰花送给她的时候，我看出她是很高兴。

喝完酒，我送她回宿舍，她那个时候是住在YWCA。

外面下雪了，那个冬天伦敦的第一场雪。

她要照相。

我说：“这夜里12点的，照什么相呀。”

她不听我的。

她回去拿了相机。我给她照了几张。

她也非要给我照一张，我没办法，只好嘴里刁着颗烟，让她照了一张。

她的脸红红的，是喝了酒的源故。

她站在白白的雪地里，显得她红红的脸上份外妩媚。我叫她回去，挥挥手，我们都说：“再见”

她突然在我的身后喊了一声：“等等。”

她跑到我的身旁，说：“我还从来没亲过我的大侄子呢。”

她踮起脚，在我的脸上吻了一下。

她说：“再见。”她跑回房子里去了。

我想，她今天的酒有点高。

那天后，我有好几个星期没见到她。

我也没觉得什么，想她可能是回国度假了，她说过她想这时候回国。

两个月后，她打电话到我的另一个朋友处找我，我正好出去有事。

她留了言，说她刚从国内回来，明天要去美国，不再回英国了。

她让我的朋友记下她的电话。

那天我晚上回到家以后，我打了这个电话一夜。

那是一个错误的电话号码，少了一位数字。

不知是她说错了，还是我的朋友记错了。

我再也没见过她。

94年的情人节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

前几年，INTERNET刚刚火起来的时候，我在一本电脑杂志上看到介绍美国的一个可以通过Email寻人的网站，好像是叫BigFoot。晚上无聊上网的时候，我把她的名字输进去。

没有想到这个网站居然给我找到了这个名字，上面有地址、电话号码和E-MAIL地址，她现在是在美国的加利福利亚。

我几乎可以肯定是她，因为她的姓是一个很少的姓。

我立即有冲动要写封电子邮件给她，但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想了很久，还是没有写。

有些事情，还是留在记忆里好。

• 扬长避短和取长补短（毕业感言续再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