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355-Cory Doctorow：再论如何阻止互联网粪坑化 -- 万年看客

当然，反垄断法律这个领域很晦涩，我不会因为你想要与这个领域保持一点距离而笑话你。几乎每个人都是反垄断领域的菜鸟，那也没什么。但是如果你是菜鸟，那么你大概只能领会到这条新闻的全部重大意义的一星半点。不过那些垄断者可是看得太清楚了，他们正在企图用大粪淹没这个领域。《华尔街日报》接连发表了上百篇社论谴责联邦贸易委员会主席拿着公共资金什么也没做。有人知道《华尔街日报》的老板是谁吗？鲁珀特.默多克。你真的认为鲁珀特.默多克会花钱让他的社论委员会围绕一个什么都没干的人写一百篇文章吗？现实是，在美国、英国、欧盟、澳大利亚、加拿大、中国、日本、韩国，我们在过去四年看到的反垄断行动比之前四十年还要多。要知道记住竞争法是相当健全的。问题不在于法律，而在于执法优先级。里根在四十年前搁置了它们。但是它们是优雅的武器，来自更文明的时代，如今许多知道如何使用它们的新人已经拿起了这些武器并且正在全力以赴。

接下来是监管。科技巨头掌握权力的局面虽然看似不可避免，但是就像我们一直怀疑的那样，事实正在拆穿这个骗局。政府和监管机构终于开始着手终结科技老板们的话术：“我们犯法也没问题，因为我们用得是应用。”欧盟推出了全新的《数字市场法案》，要求主导平台开放API以便用户可以轻松切换服务。这是一条非常好的规则，但更酷的是它的执行方式。先前的欧盟规则被称为规章，这意味着每个欧盟成员国必须自行将这些规章转变为法律。对于大型科技公司而言，这意味着例如《通用数据保护条例》之类的法律都要在爱尔兰得到落地执行。之所以专门提到爱尔兰，是因为科技公司全都假装在爱尔兰注册总部；他们之所以假装在爱尔兰注册总部，因为爱尔兰是一个避税天堂，所以他们喜欢悬挂爱尔兰国旗来方便自己做生意。问题在于每个避税天堂都难免成为犯罪天堂，因为任何一家足够灵活的公司都可以这周假装自己是爱尔兰公司，下周假装是马耳他、卢森堡或者塞浦路斯公司。为了伺候好这些身法灵活的犯罪企业，避税天堂必须停止执行当地的法律。这就是为什么《通用数据保护条例》在实践当中如此不着调的原因，因为惟一能迫使这些公司负责任地保护通用数据的方法就是去爱尔兰追究他们，可是爱尔兰的数据保护专员全都是一帮家里蹲，就算是上班时间也只会穿着睡衣坐在电视面前吃早饭。类似这样的情况并不是秘密，欧洲委员会很清楚爱尔兰那边是个什么熊样。随着《数字市场法案》的实施，委员会开始在联邦法院进行所有的监管执法，而这些法庭并不像成员国政府那样依赖于大型科技公司。换句话说，“只要借助应用就不算违反隐私法律”这套多年以来行之有效的话术如今已经不灵了。

在美国，联邦隐私法案的进展也终于开始破冰并且已经推进了一段时间。胜败关键在于很多人都对于当前隐私法的不完善感到非常愤怒，不是因为他们担心隐私，而是因为他们出于各自立场担心其他问题。有些人担心爷爷在用脸书的时候会被脸书灌输一大堆QAnon阴谋论，有些人担心Instagram会教唆自家青少年子女厌食，有些人担心警察会利用谷歌位置数据围捕BLM示威者或者1月6日冲击国会山的参与者，还有些人担心红州的检察长会跨州追踪走进堕胎诊所的青少年，或者在线贷款与求职的黑人会受到歧视，或者有人会专门针对自己制作DeepFake成人动作片。如果有一项联邦隐私法案赋予私人诉权，那么就能解决所有这些问题。换句话说，在其他问题上针锋相对的人们完全可以共同组成一个规模浩大的隐私法联盟。所以我们才能看到一套虽不完善但却在不断改进的隐私法在国会当中逐渐推进。目前我为电子前沿基金会工作，如果你在http://eff.org注册我们的邮件列表，当这些法律出台时我们会给你发邮件。你可以联系你所在选区的参众议员，与他们讨论这些问题；你可以预约去他们在本选区的办公室，向他们解释你不仅仅是他们选区注册的选民，而且还是会去参加Defcon科技大会的专业人士，并且以专业人士的身份向他们解释这项法案的利害。这些做法都能产生影响。

我们在恢复互操作性的合法地位方面做得怎么样？很多州都在出台关于修复权的法案，内容包括禁止零部件配对，禁止针对零部件使用数字版权管理。这些法案的推手是修复联盟/Repair Coalition这个出色的组织，网址是rep.org，他们会在这些法案来到州众议会接受表决时给你发送电子邮件，你可以与你的州代表会面，向他们解释一遍你跟联邦代表解释过的内容。推动rep.org的主要力量是iFixit，其创始人凯尔.维恩斯/Kyle Wiens也来到了本届Defcon现场。你们要是看到了他，别忘了与他握手致意并且感谢他的贡献，还要告诉他你已经注册了邮件列表。

最后，曾经阻止科技老板变坏的就是你们这些科技从业者。多年来你们的老板骗你们相信你们是日后的公司创始人，是暂时略显尴尬地领取工资的未来企业家，而不是遭受剥削的员工；你们的权力源自内在的职业品德，你们与那些躲在工会里面混日子的懒汉不是一路人。他们这是在给你们做局，你们全都上当了。你们的一切权力都来源于稀缺性，一旦稀缺性结束了，一旦科技行业开始进行六位数的裁员，你们的权力也随之烟消云散。就像传统的产业工人一样，科技从业者唯一的持久权力来源就是工会。想想亚马逊吧，想想那些亚马逊仓库的搬运工人吧，他们在工作期间就连上厕所的功夫都没有，不得不往瓶子里撒尿，在同类公司当中就属他们的工伤率最高。与此同时，亚马逊的程序员却可以脸上打眼戴环、顶着绿色的莫霍克发型，身上穿的黑T恤印满了老板看不懂的字母，更不用说他们可以随时撒尿。这一切并不是因为杰夫.贝索斯热爱科技从业者，而是因为他们害怕你们会辞职，而他们找不到人来替代你们。威廉.吉布森还有另一句名言：“未来已经到来，只是没有均匀分布。”你们知道眼下什么人生活在未来吗？还是亚马逊仓库工人。他们的现在就是你们的未来。人工智能摄像头正在监控仓库叉车司机的眼睛，进行面部特征分析，以以此为借口扣除他们的薪水。在这样的仓库里干几个月，工人的身体就垮了。如今科技老板正在不断补充失业的科技从业者的储备军，如果你们继续无所作为，早晚将会迎接跟他们一样的未来。我知道你们在整个职业生涯当中都在用老板根本看不清的极小字号向他们解释，你们拒绝粪坑化你们公司的产品。我感谢你们的服务，但是如果你们想继续为用户而战，你们必须掌握超越稀缺性的力量——你们需要工会。想了解如何加入工会，请加入技术工人联盟/Tech Workers Coalition和技术团结/Tech Solidarity并且组织起来。

粪坑化并不是因为因为我们的老板变坏了才出现的，他们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始终在拉动粪坑化的杠杆。改变的只是环境，是一切卡住了粪坑化杠杆的东西。而这一点是个好消息。因为这意味着不完美的人们也能做出优秀的产品。我们手中攥着建设新的好互联网的机会，这个好互联网将会拥有旧的好互联网的技术自我决定权以及互联网2.0的简单性，让普通人也能参与其中。科技老板希望你们认为用户体验设计就等同于粪坑化，这是他们自私自利的屁话。我们知道他们说的是屁话，因为我们亲手建立了旧的好互联网并在过去二十年间且战且退地保护着它。如今是时候转守为攻了。我们需要恢复竞争，恢复监管，促进互操作性，加强技术工人的权力，唯有这样才能创建新的好互联网，我们将会需要这样的互联网来抗击法西斯主义、气候危机与种族灭绝。唯有这样我们才能构建起配得上二十一世纪的数字神经系统，让我们的孩子们能够繁荣昌盛，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