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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宿命难逃,命运玩笑 -- xx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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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第191章 魂所寄兮 -- 有补充

火车轰鸣着向前奔驰,是往北行,一年前来的路。

坐在硬卧车厢的我,看着绿色渐渐褪去,越走车窗外的景色越是发黄。

我从上车时的异常沮丧,还是无法入睡,在眼睛随着车窗玻璃外的景物一晃而过时,像是有一股力量去拽出内心的惊涑,让自己陷入沉默。

那种恐怖的浓绿不再,让我有些轻松,不知怎么竟对着我的医生说:“我再也不用在国境线上巡逻,在月光下站岗,可以过没有战火硝烟的和平生活了。”说到这,我苦笑了下,接着又说:“我从荒蛮原始的地方,回到了现代,再也没有有毒的动物、虫子,也不会被瘴雾毒害,可我就觉得怎么也迈不进去文明的社会啊!”

“你是‘战神’嘛,最适合你的就是铁与火的战斗。”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说错了,像个少女般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是笑着听她说的,突然看到这个模样,仿若是我的姐姐。我的心中有种激动,心里揣摩着:“如果是怡娴,她会怎样?她会把我搂在怀里,或许是吧。”我好像是把军医当成了姐姐,这不对吧?我努力地让我从幻觉中挣脱出来,就听医生说:“晨旭,刚才你怎么了?”

“我把你当作了我的姐姐。”我不好意思地说。

“我记得你是家中老大啊。”女军医好像熟悉我的家庭情况。

“我在沪上认的姐姐,她给我引导很多,从一个乡下小子转变为城市的学生。”

大概这是她对我的新发现,于是说:“你就把我当成你在军队认的姐姐吧,我也想把你从个残废军人转变为合格的大学生。这是说真的。”

按照我的病情,是可以评残的,但部队为我着想,至少目前未做此事。如果我持续不能好转,就会送到京城医治,那时很有可能会给我挂上伤残军人的名头,我可不想这样。

“希望不会很难。”我冒出来这样一句给军医姐姐信心的话。

“你真会安慰姐姐,在部队你要能这样说多好!”

听了军医的话,我眨眨眼睛,有些不理解。

就听她接着说了,“晨旭,有时间,有机会,以后我会到学校看望你,你可得接待好姐姐啊!”

“姐姐,我会的。”我对军医很有好感,立刻答应下来。

“那你答应姐姐,在学校也要做到最好,成为个大学问家,至少毕业后也会是个优秀工程师。”我的医生,她的话语里,不,是话音里,有温暖,有力量,让我不答应也不行。我记住了她的话,回到学校后,很努力地学习。

火车是不会跑不停的,火车到站,我短短一年的行伍经历就结束了。回来的日子比走时离年底还早两天。

当兵才360天!就像表上的时针转了一圈划个圆,又回到原地。

睹物思情,当时我的心情很是复杂,走进没啥变化的西京火车站,仿佛感受到那些固化的建筑在“多情应笑我”;而走出火车站,旅途结束,心绪变成“一樽还酹边月”,越是往学校走,天越是变暗,越是忘不了照了边疆无数年代的那一轮明月的升起。想想在放夜哨的时候,在草丛中趴伏,通常是看不到月下自己的身影,就只有一轮明月陪伴着我这个小兵,都难以“对影成三人”;而现在回到了城市,只剩下“对酌无相亲”了。

这般孤零,又是近乡情怯,我有些挪不开步,不敢往学校走。

军医姐姐看我不走,问:“晨旭,你怎么了?”

望着她垂问的眼神,我心虚,不知该如何回答,思忖着是不是告诉军医姐姐我不大敢回学校,不好意思回到老师同学中间呢。

心理医生看着我这副模样,欲说又吞,没有催促我回答,仍然用关心鼓励的眼神安慰我,等待我的主动回答。

我有些害羞地口吃地对她说:“我,我心苦,特别怕别人问我什么;也有点害怕,不知该、该怎么样面对老师、同学,也,也有点舍不得你离开……”

若问服役的一年苦不苦呢?固然在山中的训练基地很艰苦,大体力特训很辛苦,在那原始荒野的边境更是苦不堪言,可真正的苦是心苦,先是苦在对自己的草率决定是那么后悔,当兵没有什么不对,可是当兵的决定却是那般地说不出,幼稚、置气,我知道自己不是小孩子,可做成的事却是孩子气了!这就是苦,说不出的苦,只能咽在肚子里面。后是失去战友兄弟的苦,别人都牺牲了,自己活下来,有些汗颜,遇到他们的家长,怎么面对呢?这样的苦亦是在心底里生根,亦是难以对人明言。现在生出了严重的心理疾病,睡不好,吃不好,精力集中不了,可怎么得了呢?折磨得我是苦恼之极,苦于无法克服疾病带来的痛苦。

这些苦,在列车停到西京后,能消失么?看样一时是无法摆脱的。

“这样啊,原来你还是个孩子,好吧,姐姐今天先不带你回学校,先去找个旅馆住下,晚上姐姐再陪你一晚。”“对了,明天你可不能再撒娇了,不让姐姐离开。”

军医姐姐如此说,顾及了我的面子,说得又很亲密,让我笑了,“谢谢姐姐,我想明天会好的。”

心理医生就开了一间客房,我们两个住到一起。这个住,不是像人家说开房那样的,而是她给我做一次心理治疗,一段时间以来最后的一次。在医院,她也在夜里陪过我,给我安慰,让我摆脱梦魇带来的巨大的心理冲击。

我的心理医生大姐洗过澡,就穿了里面的衣服,并没在意我这个快20岁的大男人,我是这样认为的,医生是想创造出一个温暖和没有距离感的环境,让我好好听她的话,或是让她对我的倾诉更有治疗作用吧。

她给我讲了战争创伤后遗症治疗专家法兰克·普思来克所说的一些话,让我知道这样的症状,是从战场回来的人常有的现象。现在我回归了社会,去大学复学,听听那些话,在心里琢磨下会有所觉悟。

按照医生的说法,首先社会上的人面对战后创伤应激障碍症患者,是不能理解的。有人能够去用理解心对待那些回来的老兵,但他们理解不了,对老兵们来说,一切都无法回到从前。老兵从他们扳动枪机开始,那一发发子弹就如同打在他们的心灵深处,成为日后挥之不去的梦魇,烦扰一生,甚至导向毁灭。外国战争创伤后遗症治疗专家认为:老兵们所经历的一切无法改变,凭着人们的同情和理解,是无法让他们从自己的生命中消除这一段记忆的,这段记忆永远都在。

而且,当老兵回来之后与以前绝对是不一样了,会被虚无和内疚吞没,就如我在想:“为什么只有我活了,而他们死了!”这种内疚会导致如我总有的意识:“你还活着,这一点足以让你去死。”活着,在我这样的人的思维中已是一种罪过。

心理医生此时强调:“晨旭,你这样的情绪很强烈,必须改变。”

我是想改变,但正如那位专家说的,“你可以改变他对于这个记忆的情绪,感受,可是永远改变不了这件事对他生命的影响。”

怎么办呢?

医生大姐指出:我们只能够让创伤在生命中客观存在,成为一个历程,想办法支持自己支持别人,让创伤的模式与能量,变成下一段生命中可能生长或是催生变化的资源。

生命,或许是本无意义的单个现象,如果说有意义,都是人为加上去的,拿我们军人来说,在一支军队中大家总有一些共同的东西,是军人这个群体薪火相传的东西,是生生不息、前赴后继所传递的东西,这是军人生命上附加的意义。

她说:“战后的老兵,最大的问题不是情绪,是觉得人生没有意义。如果人生没有意义,同时也没了情绪,这跟行尸走肉有什么两样?”

这时她注视我的眼,看得我低下了头,心里清楚自己就有一种“行尸走肉”的心态。我的医生大姐,收回了她锐利的目光,带有几分感慨地说:“飞行员总是处在飞行的危险中,但他们又总是心系蓝天;潜艇船员同样总处在幽闭的环境中,危险重重,可他们亦总是情系海洋深处。这是为什么?就是因为他们同时清楚地认识到死亡、危险时时笼罩在头上,所以他们有比平常人更深刻的对于死亡、对于别离的认识,那就是军人,生当卫国拼命,死亦守我国家!生与死,都是军人担负职责的状态。”

她郑重地说:“晨旭,你懂了么?你虽然是个边防军人,平时所处的危险,没有飞行员和潜艇船员多,并不是死亡时刻威胁着你。但你却遇上了飞行员、潜艇船员所时刻等候的危险和死亡,并导致了你的心理创伤,然而你没能像一个成熟的军人那样去面对战友的牺牲和离去。”

这是种“隐喻治疗”,让我能看到生命的新希望的“治疗”,让我把自己的生命去赋予更高尚的意义,让我看到我牺牲的战友虽然生命终结了,但他们的魂魄已经是我们这支军队军魂的一部分。

心理医生姐姐要我,虽然重新成为一个大学生,但该牢记自己曾经是个卫国奋战过的军人,切换的只是从军人到平民的角色,所以最该保持的是一个革命军人的荣誉和使命,魂系边关,魂系军旗,以军人攻坚克难的决心与胆气在大学里开辟一番天地。

不好意思,医生还劝戒我改变嗜杀的心理习惯!

医生的开导和鼓励,让我心中好受多了,那一夜我没有睡觉,想着今后怎么办;那一夜心理医生姐姐也没睡,一直关注我的状况。

天明了,我们从床上爬起,我对她笑了笑:“姐姐,早上好!”

“嗯,早上好!气色不错。”

“那,姐姐你先洗漱,我去外面活动活动。”

……

严重的心理疾病不是一个晚上就能摆脱的,我心里有苦,脸上就是一付苦样,是萎靡不振又羞羞答答地回到学校,去见师长和同学。

现在想想还挺不好意思。

通宝推:大眼,梓童,
作者 对本帖的 补充(1)
家园 听大家的 -- 补充帖

回大学的事还贴么?是不是直接从回部队接着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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