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横跳没有出路 -- 给我打钱87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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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为什么老师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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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人问这个问题。今天我正好看到一张贴子,算是个有力的证据。

改革开放已经40年了,居然还有人不懂什么叫企业。企业就是一种分分钟要挂掉的组织。所以企业是不大情愿招女工的。一个新手,给你三年时间,你学得差不多了,然后要回家生孩子,生了孩子你几乎不可能把重心放在工作上,不到40岁,你腾不出来时间和精力,我一个企业,分分钟要挂,天天在跟死神打交道,我为什么 要招你这样的女工呢?

所以只好由政府来承接,学校就是其中一个平台。这就是为什么 老师不行的原因。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呢?怪制度咯?当年吃的是大锅饭,可这是锅不是让群众给砸了吗,说这不好那不好吗?

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太大,我没有能力回答。但是,从个人角度,我倒是可以说一说。从个人角度来看,很简单,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会考试很了不起吗?学校那点东西,能拿得上台面吗?够用吗?只差一点,踮起脚尖就能够得着吗?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在学校,练的是刺杀鸡的模型,注意了,还不是活鸡,到社会,是要杀老虎,杀活老虎。

反过来说,甭管男性女性,他要是真的有杀老虎的本事,企业等他个三年五载的,不是问题,等十年八年都可以。有真才实学,就有回旋的空间,生孩子养孩子不是问题。

该怎么说呢?教育这码事,不论是教育自己,还是教育孩子,就是一个黑洞。不论你有多大本事,多少能耐,在黑洞面前你只会明白一点:无知无能。所以,只能孜孜不倦,没有任何本钱懈怠。

(续)

以上,还是过于务虚。说点相对实的。

打输鸦片战争,并不是致命的,道理很简单,英法列强毕竟远隔重洋,真正的威胁是日本。所以,甲午战争的失败对国人的杀伤力远胜于鸦片战争。

不过,到了21世纪,我以为,我们应当能看明白,日本是拿国运来赌甲午战争。不论打赢打输,都是失败。打输就不必多说,打赢的结果 我们看到了,50年之后日本人的野心膨胀到要霸占整个太平洋,居然敢去偷袭珍珠港,同时跟多个国家开战。

这说明什么问题呢?

一、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于国于人,都是如此。

二、个人的视野还是小,很难看清“大局”。

我的重点,放在第二条。依我个人的经验来看,在第二条上犯错误的人,不在少数。譬如就说孙中山罢。有人说,孙中山是一心救国,也有人说,孙中山是狼子野心。我本人比较倾向于后面这种观点。然而这并不是要点,要点是,为什么 孙中山能从日本人那里借到钱?他自己能看清吗?日本人借钱给他,是为了进一步分裂中国,是为日本实现吞并中国、乃至称霸太平洋之野心而是服务的。

这就是很有意思的地方。我们不能假设,没有这样“一心救国”的孙中山,也无法假定,没有那样“狼子野心”的孙中山,这样的人,总会有,相关的事,总会发生。可是我们如何才能知道,命运会走向何方呢?

所以只有一个法子,守。只有正了,才不会倒。守得住正道,才能笑到最后,才能实现可持续发展。

为什么 说,只有这一个法子呢?这是因为,天下没有任何人能看清“大象”的全貌,不论收集到了多少信息,做了多少推理分析。

正因为如此,搞教育,只能是无限投入。有点“钱”,就得投入到教育上来。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孩子。不这么做的人,就必然会跌倒。

所以,成功的秘诀是什么呢?【活到老,学到老】。全人类,不就是这样做,才活到了今天吗?而一个接一个扑街的个体,不恰好就是因为没有这么做吗?

仍以甲午战争为例,说说我个人的体会,为什么一定活到老学到老。

我念书那会,也跟一些人一样,认为清廷软弱。但是后来我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作为战争中的战败国,凭什么可以去谈判?如同我一开始认为“唐雎不辱使命”有捏造之嫌。

我想了很久,才明白,大清的本钱就是大,相对于日本足够大,有足够的战略纵深。日本打不了那么久。打久了,最后就是英法德俄美这些个国家“白捡”,不光是前面卖给你弹药大赚一笔,回头连日本的老巢都给一锅端了。所以,甲午战争后期,日本也是主动求和的。

可是,如此一来,大清为什么 要坐到谈判桌前去呢?“既然我有足够的战略纵深,那你小日本就来打呗。”

难道真的是因为清廷软弱,不由自主的要跪吗?这个问题,也困扰了我很长时间。慢慢我才认识到,当时的日本不是“秦王”,不是那个能收发自如的秦王。如将日本比拟成一个人,那么他的修行远远不够。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谈判,那么日本人是不可能主动收兵的,相反,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打。

换言之,若不谈判,就只能将日本逼入绝境。最后只有可能是西方列强坐收渔翁之利。好比唐雎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杀掉秦王,所以他只是发发“嘴炮”而已——但这是建立在唐雎了解秦王的前提之下的。

这就是我学到的东西。一定要弄清楚你面对的是什么人,而这个世界上很多人的修行都不够深,他们射出去的箭是不能回头的,在这种情况下,不可以“逼人太甚”。

说起来这是简单的道理,但要真的成为自己的一部分,在上面要花的时间和精力是很难计数的,没有办法量化。也许你很快就能想通,但也许你需要十年,或更长。

而如果同时把在学校读到那些粗制滥造之内容的影响也考虑进去,学习所需要的投入只多不少。

再后来,我又通过甲午战争进一步认识到,活下来的根本除了“物质面”的支撑之外,还有一条,就是“大”且“贵”。一个国也好,一个人也罢,“大”且“贵”就意味着许多时候要“吃亏”,要“让利”,要协定不平等条约。

为什么需要这样?不这样,就得死。

好比说你一个成年人,面对一个朝你吐口水的小孩,你能打他吗?你不能。那么他不就是“得手”了?口水吐了?你不就是“吃亏”了?

什么叫小不忍则乱大谋?首先要知道何为大谋。何为大谋?要活着,要活下来。这就是大谋。

但凡忘记了活着才是根本的人与国,都挂了。这是铁一般的事实,这有数也数不清的案例。

以上,对我而言,这不是别人说教的“成果”,不是我把别人的名言名句背了下来,是我学出来的,已然成了我的一部分,无法分割的一部分。

人,吃饱了肚子,就会觉得吃饱肚子是“低级需求”。人,活着的时候,就整天问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这就必然会忘本。忘本者,必自毙。

所以说,那句司空见惯的“我忘了”或者“我一时没想起来”,不是别的,而是忘本的表现。

从1870年代算起,到1990年代,日本崛起不过100年而已,在国这个层面来,如流星一般短暂。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要知道,当年春秋一霸,晋国也搞了150年啊,鲜卑人不也风光了100多年吗?然后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所以,不忘本,就是永远记得随时都有可能死掉,既怕死又不想死,怎么办?只能学,不断的学习。对于一个个人,只能是活到老学到老。在我来看,这样的人,就尊贵了,就是妥妥的贵人。

在对我女儿的教育中,我反复跟她唠叨的一句话就是:要学会自珍自重。具体而言,就是“你”得自认为你的命异常金贵。这不是比较的结果 ,不存在“瞧不起人”,是因为怕死且不想死,所以才异常金贵。至于别人,你管不了。只能说,跟你一样的,你们就能成同伴,必定成朋友。

在有些人眼中,你必定“傲”,他们会说你傲慢。这不要紧。因为这些人,他们不认为自己的命很金贵。所以他们不懂得为什么你会有一股子“傲”气。这无法解释,也不必解释。谁有,谁知道。

而你的命异常金贵,不是说出来,是做出来的。怎么做呢?活到老学到老。你这么做了,你的命就真的金贵了。

(续2)

还是有些务虚,再务实一点。还是以甲午战争为例。

女儿问我:“为啥李鸿章主张坚守不出?”

我对她说:“你若真想弄个明白,就得有耐心,并且我还不敢说自己都明白了。”

当然,她没有往下听,因为这事看起来跟她无关。

李鸿章之所以主张打防守战,是因为北洋舰队不均衡,两艘大舰固然吨位大、主炮口径大,但机动性弱,还得搭配N多快速舰种才行。然而北洋舰队拿不到钱。为什么拿不到钱?前面已经分析过,人家在工业 社会,你在农业社会。

就这么多吗?我原先也认为只有这么多,后来才发现,不简单。

可以这么来说,人类发明的任何一种工具,都会衍生出“左派”和“右派”,当然,“中间派”相对均衡。

就拿军舰来说,航速要考虑,炮要考虑,装甲要考虑,而这些最终都可以归到载重或者吃水深浅上面来,而这样的载重或吃水就一定要对应一个动力源。所以不是想怎么配就能怎么配的。如果你想装巨炮,船就跑不快,因为载重较多的匀给了主炮;如果想提升航速,炮就会小,炮弹也装得少,水兵也少,装甲也薄。

这意味着什么呢?凡制造 出一个优点,就必然同时产生一个弱点。

中国人讲中庸,其实就是追求均衡。均衡难道不是没有明显的长处,也没有明显的短板吗?嗯,看起来是这样。其实不然。

既然中庸,就不必组队,自然组织纪律性差。最后的结果,就必然是一个对一组,你中庸了,人家剑走偏锋,发展出左派和右派,就自然会提升其组织性。所以,“偏”只是一个发展的过程量,最终还是要长大,长成更大一个的均衡态。

今天还是有人总是贬低“偏科”,这是一种“独夫”思想,因为他考虑问题,永远只是考虑一个“一”,这个“一”是一个“死一”,也就是自己。所以他长不大。有机会长大,他也长不大。

相反,西人鼓励“偏科”,或者说,至少不反对“偏科”,也就是常话中所说的鼓励个性发展。这样一来,张三偏左,李四偏右,张三和李四就不得不组队,组了队,就从个体发展成了组织,就长大了。一个个体,根本就不是一个组织的对手。

然而到了21世纪的今天,还是有很多人认识不到这个问题。一而再,再而三的因自己“细胞化”、“原子化”而感到失落,总觉得自己不得不依赖组织。所以说,中国落后西人,不是落后一百年的问题,而是认识不到只能个体走向天下。

我们尽管搞的是大众教育,是一群孩子在一块上课,可是,有组织性吗?没有,各学各的,各战各的。

这是一个非常要紧的问题。组队嘛,当然就会产生一个协调问题,协调嘛,当然就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但到底应该朝哪个方向发展,这是没有争议的。

但总有人拿协调不顺畅说事。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说有那么一棵树,在树干上长出了右枝,树干就向右偏,接下来怎么办呢?无非就是两种选择,要么,把右枝“缩”回去,不长了,要么,长个左枝出来。那要是左枝长多了呢?是“缩”回去?还是再长右枝?

中庸并非是一种理想,它只是一种最简单的“校准器”,长大才是理想。

我们的社会中为什么 有那么多巨婴?拒绝长大。为什么 会拒绝长大?因为长大的过程中,必定会出现【失衡】的阶段,在这个阶段,必定会“挨打”。

一个社会中的巨婴越多,就越是表明这个社会中的“独夫”多,组织性就越差,互相争吵、互不买账的行为就越多,“我一个人过挺好”的观念就越是盛行。

所以,北洋舰队是因为综合因素失衡,而日本人看到了这一点,利用这样一个“时间夹缝”发动偷袭。后来日本偷袭美国,手法完全一样。这说明了什么呢?这说明日本这个国,就是一个“独夫”国。

同理,在长平之战的前期,也就是廉颇指挥的期间,赵军之所以采取防守策略,是因为“胡服骑射”的赵军不均衡,他们的骑战能力在长平这个地方,发挥不出来优势。显然,秦昭襄王恰好就是看到了这一点,也看到赵国新君刚刚即位,如同甲午战争前后,光绪皇帝总想自己登上前台,大展拳脚。

故往最简单里说,甲午战争,输就输在慈禧和光绪没有形成团队,反而互相掣肘。

为什么 只能活到老学到老?因为你只能不停的 长大。没有任何其它选择。

马克思说,矛盾是事物发展的动力,对吗?大谬!

表面上看,马克思强调社会性,其实他认识 问题,还是一个“独夫”思想,并且是一个一劳永逸的思想,说到底,就是永远在思考,“我到底怎么搞就进了天堂了,进了天堂,就完成任务了,就可以整天躺着了。”

我女儿今年15岁,她一直“偏科”。幼儿时,“偏”体能,我有空就领着她爬山;上了小学,“偏”音乐,整天都在谈音乐;上了中学,先“偏”英语,其实科目一塌糊涂,但英语永远不倒,这是因为小学我就给她打了基础,音乐上也练就了她一副好听力;近来“偏”数学,我集中火力让她体会到,学会普通的数学要比想象中容易得多,连续多次挤身前十名之后,我又开始领着她偏“物理”……

她最大的问题,是看不懂甲午战争,拒绝长大。说白了,没有装上核动力。我就不一样,我上初中就换上了发动机,现在已然换装了核能推进器。

以上,我并没有从哪本书中直接读到,相反,读到的,不是什么辩证法,就是什么矛盾论,要不就是中庸。这是我自己学出来的。

什么辩证法,什么矛盾论,什么中庸,全他娘的是扯谈。主题只有一个,长大。怎么长大?左一下,右一下,左一下,右一下,左右互搏也。这事,要说起来,周伯通会。一套“射雕”我就学了这一个,这一个就超级大了。

这样来看,中国人不想着怎么进天堂,想的是怎么为子孙后代谋福,如此只能长大,但从局部看,又推崇中庸,故得大失小。西人整天想着进天堂,同时鼓励发展个性,对“偏科”持欢迎态度,故得小失大。都是个跛腿。

怎么就合体了呢?

一、天堂在哪?哪有一劳永逸的事?故当抛弃天堂。

二、中庸是什么?是个体自保吗?故当抛弃独夫式的中庸思想。

这就是精华遇到了精华,乃成大器的不二选择。

那么什么叫糟粕遇到了糟粕呢?信上帝,欲往天堂,一个人过挺好。自毙是必然的。

再说简单一点,一个是中心思想,一个是主要内容。中心思想是啥?长大,所谓科技发展。主要内容又是啥?处理好“分肉”的问题,既要“把锅保住”,亦要推动所有人“把锅做大”,所谓政治经济。

而所有的个体,所有的“细胞”、“原子”只能基于个体自身的情况,基于历史局限性,在这个总框架下,寻求一时的、因人而异的发展之策略。个体发展之个性策略,不值得推崇,永远不值。

说得再再简单一点,对于所有的个体,需要领悟的总策略只有一条:成为一名老司机,左打轮,右打轮,反复的打。不能极端,打死了就翻车了,不能急躁,一时偏了没有关系,再打回来就好了。

归到最后一句话:活到老学到老。这就是所谓的,大道至简。

简单不简单?简单吧。再简单,你得做到才行。你能不能做到呢?你不能,没有任何人能,所以只能不断的做。正因为做不到正,所以才要不断的做。

因为做不到,至多只能一时做到,故会死,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故只能坚持做。于是,只能活到老学到老。严丝合缝吧?不服,就来破。你能破得了,我就弃暗投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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