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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锦衣异志录 -- 天煞穆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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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锦衣异志录Ⅴ】第25章节

乞丐耸耸肩道:“我许他三十招败阵,想不到他居然能顶过三十招,只好让他上去了。”

“你好大口气,我才不信你居然能打得过任道远!”徐九龄怒道。

乞丐渺了徐九龄一眼,淡淡道:“你上去问他便是。”

“毕师兄言下之意,就是为了等我们来?”邢缨忽道。

“是谁杀的周普英、释迦也失?”乞丐淡淡问。

“毕师兄为何问他们,莫非他们与你有师徒之缘?”赵良问。

“曾经见过几面,释迦也失问过我彭师祖当年传下来的功法。我因见他仅靠传闻便能习学修练师祖的武功,甚为惊愕。”

“毕师兄是否修习成功天魔解体大法?”周义忽问。

“说来还是得释迦也失点拨。”乞丐叹息道:“他不幸身亡,定是心有不甘。”

“莫非毕师兄要杀我们替他报仇?”沐琚怒道。

“他能杀我们?这天下间还有能杀我们的人?”徐九龄狂笑一声,大喝,抄起手中银斧就朝乞丐手中的璧玉棒砍去。乞丐一招‘游龙摆尾’手中玉棒就点在徐九龄右手腕上。徐九龄手中银斧‘啪’地一声就掉到地上,人也被震得直弹到石墙上跌落下来。

徐九龄大惊,叫道:“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将我、能将我?不可能!”

“他是借力打力,将你弹到石墙的是你自身功力反噬。”钟信缓声道。

“能将九龄功力反噬,岂是区区借力打力说得通。”南宫无我缓缓道。

“按凤凰阁主规矩,打上来的高手,由把守者挑人决战,胜者更上一层楼。我不挑,你们自行决定由谁来应战。”乞丐把手一摆道。

众人不语,心下各自寻思。

乞丐又笑道:“多人应战亦可。”

沐琚一听,更怒:“你这乞儿心胸如此歹毒,明知多人应战死得更快,居然还说这等话。”

邢缨尖笑两声,看向赵良道:“大师兄,怎生是好,我是斗不过他。”

钟信随手撕下半边丝帛,双手一撑,忽地反手便卷向乞丐脖颈。乞丐举棒一格,钟信瞬即旋手将丝帛缠住碧玉棒,乞丐左手一推玉棒,钟信骤觉一丝凛锐内力直透胸前。他若是断然运功相抗必反遭双重伤害。乞丐眼中玩味,想看他如何应对,手劲却是不停,碧玉棒穿过丝帛同时插向钟信心口。钟信将丝帛迅疾回收,可看在众人眼中却仿如春水静流,水流拨开碧玉棒,回旋着溺水远去。乞丐眼中掠过一丝激赏,猛地将碧玉棒挑起斩向钟信腰际。

风清扬微愕看着钟信,他与他相处时日虽短相识却已算长,每次相见他都倾囊教导剑法,但此时的钟信无招胜有招,春水无痕却有痕。更是温柔说道:“风儿,看清楚,这招叫轻风拂柳,轻巧之轻。”丝帛化水成风再次将碧玉棒挑起反推到乞丐面前,却又在将碰未碰之际停在当场,仿似等待乞丐反击。

乞丐收起碧玉棒,微微笑道:“看来我纵练成天魔解体与玄功要决合体也是无用了。我还从不曾见过如你这般声名满天下,却无欲顺受之人。”

“你当真练成天魔解体与玄功要决合体之功?”邢缨眼放精光,一脸期待道。

乞丐哈哈一笑复躺回楼梯口道:“练不成才会无端惧怕,练得成便似小儿玩具一般。但若说不曾受苦受累……我这一头白发白眉却也是受苦受累之证。”

“若只是少年白头,我愿以此交换绝世神功!”沐琚高声道。

乞丐哈哈一笑,颇为骄傲道:“你怕是不行。”随即又看向钟信道:“你赢了,上去吧。”

“承让。”钟信拱手,飞身而上。其他人陆续上楼,沐琚最后一个要上,却被乞丐一把揪住后衣领道:“英雄大会完结之后,你随我入江湖当丐帮帮主!”

沐琚一怔,更怒,反手就抽向乞丐的脸。乞丐哈哈一笑,将他往楼上一扔,沐琚便觉自己仿若腾云驾雾就被抛上四楼,赵良、邢缨顺手接住,沐琚脚还未曾站稳,楼道口便已封闭,眼前却又是一道千斤坠。

“为何又是一道千斤坠?”邢缨不禁发怒道。

阁内传出脆铃般的笑声,笑声落下,众人便听到女子温柔笑声道:“适才二层落下千斤坠,八层阁门皆封,若想上阁,还请各位层层打开千斤坠。”

“此层是何人把守?”南宫无我冷声问。

“便是我。凡能踏上四层者皆是一流高手,只需打赢我们皆可参加英雄大会。”女子声音清脆,透过千斤坠丝毫无有半点气息虚弱之感。众人皆有些惊服,不知凤凰阁主是何方神圣,竟可教出这等弟子。

“你们阁主好大口气,上得四层便已算一流高手,那五、六、七、八层者莫非全是你们阁主弟子?”徐九龄冷笑道。

“正是呢。从此层起,你我便以武会友罢了,请。”女子笑道。

“到得此层,可有输者?”赵良缓声问。

女子笑道:“自然是有的。”

“输者如何?”赵良再问。

“自然是下阁去了。”

“如此,便请姑娘让我们下阁。”赵良道。

女子掩唇笑道:“我家阁主素知大都督淡泊名利,是以连金贴都不曾下给大都督,只是大都督既与国公爷同来,少不得便要同进了。”

“你家阁主似乎在强人所难。”赵良道。

女子道:“大都督,与其下阁还是上来的好。这阁门之外仅六尺之地,又无天窗,仅靠那天顶微弱光芒怕是活不成。”

众人抬头再低首,确实,他们站立之处仅六尺见方,虽有孔洞透出阳光,但只要凤凰阁封起一层,便是密闭空间,进退不得之下必死无疑。

“我们看来是上了贼船。”周义忽叹息道。

女子笑而拍掌,道:“诸位不必灰心丧气。三层之下是生门,三层之上皆是死路。只有置之死地,方有生路。是以小女子才说国公爷、大都督还是上去的好。”

“姑娘,有一句话可否相问?”钟信缓声问。

“国公爷请问。”

“刺麻星吉大师可过了八层?”

女子又笑:“如此却要国公爷亲去英雄大会一观方知。”

钟信又道:“既然凤凰阁主改变守关之人,想来规矩也变了?”

“正是。你们只要打开千斤坠,任何一人赢我,此人皆可上阁。若是一人输了,其余人等皆可轮番再行挑战……亦可放弃此人自行上阁。数日以来已有不少名门大派人物放弃师兄弟或师姐妹上阁去了。”

“那被放弃的……”风清扬即问:“从何处下阁?”

“风大侠输一回便知了。”

“你!”风清扬愠怒。

“听说风大侠因剑宗气宗内讧之事以致丧失志气,我们阁主万分体谅,特许风大侠不必参与登阁之战,随行即可。”

风清扬的脸‘刷’地一下便青了,却无言反驳。

“糟了,天黑了。”徐九应惊叫道。

众人心下皆是一惊,猛抬头望,五层之上一片朦胧。

赵良凝望良久,缓声道:“天不曾黑,是他们蒙上一层纱。若我们不能尽快突围,恐怕他们会直接盖上一层铁板封堵我们的生路。”

“那就快快进去。”徐九应叫道:“我可不能死在此地。”

赵良长吸一口气道:“不妥,我们应当出去。若层层皆有千斤坠,你们说我们是否真能层层打开,况且我志不在此……”

“可是出不去啊。”徐九应大叫道:“赵良,你要害死我吗?我武功远不如你,我死了你都未曾死!”

“九应,休得吵闹。”徐九龄瞪了弟弟一眼道。

“大哥,你是要跟着他出去?”徐九应叫道。

徐九龄看了赵良一眼道:“毕竟你大哥我目今受了朝廷的招安,行事做人都须得以朝廷为先。若身为后军大都督的赵大侠想走,我也只能陪着走了。”

“这里明明是国公爷为尊,为何你只听赵良的话。”徐九应更加着恼。

“国公爷只是爵位最尊,论到实权,这里只有大都督呢。”南宫无我嗤笑道。

邢缨面色一沉,怒道:“南宫无我,你无端挑拨做甚?”

“我有挑拨么?难道我所言并非我朝真实?五军都督府掌管天下五兵,国公爷掌管甚么?我朝公侯伯只有出任朝廷实职才有实权……”

“莫吵了。”赵良朗声道:“国公爷武功最高,我们随他。”

赵良出声,众人便皆把目光望向钟信,钟信却只是把眼望向四壁。徐九龄以为他在观察四方,便飞身而上,一掌拍向楼顶,却连一声闷响都不曾发出。周义踩踏脚下石板,也是毫无空响回声。

南宫无我冷笑一声道:“这阁倒是建得结实。”

邢缨瞪了南宫无我一眼,与沐琚一同去寻找其他出路。但两人来回走过回廊,也只是摇头叹息而回。邢缨道:“这墙皆是巨石垒砌,也不知是如何建成的,竟是半分不能撼动。看来只有往上走是生路。”

“此时此刻真是份外想念老三的千里传音之功,可惜有些功夫便是要有天份方能学得会。”赵良苦笑一声,环望四壁道:“这座凤凰阁还真是固若金汤”

风清扬眉目间明显露出烦燥之色。钟信突然出手连续射出绣花针,但皆断折落于地面。南宫无我抱手而望,似笑非笑。

徐九应指着石壁上的铁环道:“还是上去才有生路。”

钟信持针刺破自己左手中指指尖,随即渗出血珠,他屈指一弹,血珠便射向南宫无我。南宫无我微怔,右手一伸,那血珠便落在掌心缓缓化成细微血丝。

“我的针终究是硬物,不及水能通透万物化为无形,这里无水,用血想必也可以探出这石壁的任何缺陷之处。”钟信看向南宫无我道:“你的血魔神功应当能做到这一点。”

南宫无我哈哈一笑道:“可惜你的血太少。”

徐九龄顺手就拉过徐九应的左手,挥斧就划过他的手腕,还不等徐九应惊声尖叫,那血已如喷泉般喷向南宫无我。南宫无我嚣笑一声,双掌划过一个阴阳回旋将徐九应的血收拢,热血渐化成万千血丝。南宫无我缓缓跃起身至半空,血丝已化成血雾,双掌挥洒之下血雾铺满前后左右的石壁。沐琚第一个抬起头来细看石壁四周,赵良抬手指向千斤坠最上方。徐九龄替弟弟封穴止血,环望石壁见血雾渐无,仅有赵良所指之处有一丝细微的血色沾染留存。

南宫无我轻笑道:“钟信,整个石壁仅有那一丝有些微的不平整,如何?”

“千钧系于一发,或许整栋凤凰阁也会因这一丝的不平整而坍塌。”钟信一字一句清晰说着,右手指间夹住一根细长绣花针,向赵良看了一眼。

赵良点点头,向沐琚道:“阿琚,把你的重剑给我。”

“大师兄,我?”沐琚想了想,还是将重剑交给赵良。

赵良倒握重剑,看了一眼徐九龄。

徐九龄咧嘴笑道:“你放宽心,你砸不了的,我一斧头帮你劈开!”

南宫无我盯着钟信手中那枚绣花针,那针虽细却闪着凛厉寒光,显非凡品。他冷笑两声,抱手而望。

“老四,小心凤凰阁动静。”赵良对周义道。

周义点头。一言即下,钟信闪电般跃上墙头,持针朝那一丝血红狠力一插一抽,赵良紧跟而上,重剑剑柄就砸在那针口上,徐九龄不待他下地,举斧猛斩过来。三人疾如轮转连续三回,答九龄第三斧劈下,千斤坠顶上石壁终于竖直裂出一道裂缝,众人便听得‘咯咯’直响,就在此时千斤坠突然升起,从内走出一位戴着人皮面具的彩衣女子。

女子向钟信施礼道:“国公爷,我家阁主说你们可以先行下阁。”

徐九龄大笑道:“你家阁主怕我们把凤凰阁拆了?”

女子温婉道:“毕竟凤凰阁还要迎接皇帝陛下到来。”

“若是陛下到来,你们却以千斤坠相迎,只怕陛下并不欢喜。”邢缨愠怒道。

“或许陛下龙颜大怒之下,会用火炮轰了凤凰阁,凤凰阁即便如何固若金汤,火炮也能轰开它。”徐九龄笑道。

赵良向彩衣女子施礼道:“姑娘,请开门。”

彩衣女子从袖笼里取出一串摇铃摇了三响,通向三层的楼梯口重新打开,赵良拉住徐九龄便往下奔去。徐九应紧跟着大哥往下奔,便好似捡了一条命般。风清扬呆呆仰望着那道直冲顶壁的裂缝,钟信则凝望着他。

风清扬缓缓回首直视钟信,良久方道:“师父,您……有多痴迷于学武?”

钟信微愣了一会,轻声道:“我不曾想过。”

风清扬不语。

“风儿,你还年轻,有些事可慢慢想,但那淤泥之下的白骨便无此幸运了,我们还是先回去为他申冤吧。”钟信道。

风清扬突地飞身跃起,一掌击向裂隙,但那深厚石壁仅仅散出一些灰碎。风清扬自嘲地一笑落下,看向钟信道:“师父,是这石壁太厚,对否?”

钟信一笑点头道:“这石壁确实太厚,三位前辈都打不碎,你又如何能打得?”

“武学真是无止境,但也确实……急不得。”风清扬道:“师父,我们走吧。”

钟信转身下楼,风清扬跟上,乞丐在三层楼道口酣睡,并不理会繁杂脚步声。众人走出凤凰阁,此时月影西移,在众人面前,有李龙和高玉缓步悠闲而来。两人凝望着依山而建的凤凰阁出神。凤凰阁顶,遥望所及,红衣飞扬,如烈焰燃烧。

“陛下,您是否会用火炮轰掉凤凰阁?”黎明到来,众人齐聚都指挥府用早膳,徐九龄简述昨夜之事,向正德戏问。

正德举杯轻饮美酒,笑道:“何必如此麻烦,命通州民伕将凤凰阁拆了就是。”

轻描淡写的言语笑意,众人心情也为之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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