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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锦衣异志录 -- 天煞穆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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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锦衣异志录Ⅴ】第五章节

“婶娘,听昂哥哥说两个女儿是宗室女,是陛下特意赐给昂哥哥的。”乃诺心中叫苦,更加谨慎道。

“陛下做事好无道理,不赐妻却赐子,我儿得罪他了?”美妇更加不悦道。

乃诺尴尬,不知如何回话。

石勇却笑道:“陛下虽赐二女与周昂,周昂还是可娶妻,两事并不相悖。”

乃诺脱口道:“昂哥哥不会成婚娶妻的。”

“你说甚?”美妇与石勇都瞪向乃诺,不约而同道:“为何周昂不会成婚?”

“我听昂哥哥说的。昂哥哥说此生有女足矣,绝不成婚娶妻了。”乃诺忙道。

“荒唐!快快去梅龙镇,我要亲自问他。”美妇气得面色煞白,怒对马伕道。

乃诺不敢拦阻,即退后一步目送马车过去,额上冷汗就下来。石勇看得奇怪,就问:“乃诺,你是否知些甚?”

“石大哥,你莫问了。我纵然知之亦不能说。此为昂哥哥私事,你若想知,便直接问昂哥哥好了。”乃诺举手抹汗道。

石勇笑道:“我还不至如此八卦,既是周昂私事,且待他主动说了再听。”

“就是,就是,我们寻国公爷去。”乃诺拉了石勇就走。

“诺儿!”身后,美妇严厉之声再次传来。

乃诺忙回头奔到马车前:“婶娘,何事?”

美妇从马车内取出一个长粗皮囊道:“这是老太爷托我从云南府带来的特产,我不去京师了,你替婶娘交给你父母。”

乃诺接过皮囊道:“谢谢婶娘。”

马车再次远去,乃诺一脸愁容看着皮囊,皮囊甚是沉重。石勇哈哈大笑,随手将皮囊拿过背在背上道:“我来背。”

“这皮囊定是婶娘原本要去京师送给我父母的,不想听着我说昂哥哥不娶妻,一怒之下便甩给我了。”乃诺愁道。

“周昂得女之事也确是有些奇异,只是到底是他人家事,我也不好多说。走吧,走吧,去华严寺寻梅香姐姐去。”石勇道。

乃诺也怕提此事,就赶紧点头,两人抓人问了华严寺去路,便奔过去。钟信待风清扬磨了剑,便与他及梅香一同出门前往华严寺。从周府到华严寺信步而行大约是半个时辰,安淄往生的水陆法会亦安排在此,此时寺庙上下正在预备法事,谢绝生人入内。钟信也不想打扰僧人,三人便绕到后山门,闻着花香,看着出墙白杏、繁茂艳梅,早春的粉桃,悄然跃上墙头。墙内,是层层叠叠,仿佛望不到尽头的繁花似锦。仰望,是令人心旷神怡的蓝天白云。

钟信抽出风清扬手中握着的剑,那剑剑刃隐隐生辉,剑柄古朴还锈刻着蒙古铭文。钟信低头凝视,缓声道:“这把剑应当有些年月了吧?”

梅香笑了笑道:“这把剑是南宫世家第三代家主人佩戴,虽不是家传宝剑,但也是前朝皇帝所赐御剑。南宫家剑虽多,我唯独喜爱这一把,老爷见我喜欢就赏给我了。”

钟信持剑,跃入花树之间,剑光闪过那一刹间,直似龙绝长空,云旗逶迤。钟信的剑法愈是出神入化,风清扬却愈是气馁沮丧。梅香双眸只盯着钟信的一举一动,一招一式,沉醉爱溺。

钟信一舞终了,树下传来石勇、乃诺欢呼拍掌,原来他们亦到了此处。风清扬却是面色愈加难看煞白,钟信将剑递还给他。

“师父,我不配再握剑。我这一生也舞不出这样的剑法。这套华山剑法,明明每一招每一式我都烂熟于心,可是我却舞不出您这样的剑法。”风清扬跌落树下,绝望道。

钟信轻叹一声道:“你如此丧气,我亦不懂如何救你。有些事或许只能顺其自然,静待转机。今日之剑,只望你日后能忆起。”

“是啊,便如我在大同等待十三年,居然就等到了公子。有些事急不得。”梅香温柔道。

“梅香姐姐,我有一事问你。”乃诺奔过来高声道。石勇亦在其后。

“何事?”梅香道。

“你可知明月楼在何处?”乃诺问。

“明月楼?”

“姐姐亦不知?想来也是,姐姐如何会知妓院之地。”

“明月楼并非妓院,只是一座普通绣楼。”梅香道。

“啊?那,那为何来祭拜安淄的客人会说是娼妓所在之地?”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金针密密缝,一生无穿着。或许身为绣娘的她们,间中会为了养家活命做些其他事吧。”梅香道。

“梅香姐姐,明月楼在何处?”

“明月巷。”

“明月巷在何处?”

“乌织街。”

“乌织街在何处?”

“城东。”

“梅香姐姐,你一句说完多好。”乃诺笑道。

“慢些说,方能与公子多相处些时日。风清扬想快,我却是想慢。”

两人正说着话,远处传来孩童的嬉笑声。过得一阵,便见几个可爱小沙弥跑到花园追逐嬉戏。钟信微微一笑,向树林深处走去。

梅香跟了过去。

风清扬在原处。

石勇摇摇头,拉着乃诺走了。

钟信走到花林中的一条灌溪旁停步,这灌溪宽约六尺,深约四尺,从高处向低处垒建,溪两旁及底部皆由石头铺就,溪水清浅见底,偶见小鱼摆尾嬉游。此时,正有一布衣少年在溪涧清理乱石淤泥。

脚步声惊动少年,少年抬首。

钟信赫然停步,盯着少年。

梅香紧跟而上,握紧他的手。

少年看着钟信,笑道:“大官人为何盯着小的看?”

“你,是这寺庙里的和尚?”钟信脱口问。

少年笑道:“大官人,我有头发呢。”

“你,你是何人?”

“我是这华严寺的花工,我家自辽代起便世代为华严寺的和尚栽种花草,这后山遍地花树皆是我家所种。”少年微微一笑道。

“你姓甚名谁?”

“大官人为何想知我姓名?”少年笑问。

梅香笑道:“他复姓令狐,单名一个溪字。”

钟信眉头一敛,看向梅香,愠怒道:“你如何知道?”

少年笑道:“梅施主年年月月都来华严寺上香,又爱来此观赏梅花,是以认识多年矣。”

钟信手在发颤,梅香握得更紧,远处,风清扬缓缓而来。

“令狐乃山西大姓,历朝历代都出过不少名流先贤的。”梅香又说。

“是啊,我爹爹也是这般说,但他又可惜独有我们这一支不争气,只是替人栽花种草。我倒是觉得栽花种草很快乐。”少年笑道。

钟信不语,面色却愈发难看。

少年见钟信不语,就道:“大官人,您自便,小的还要清理碎石。”

“天寒地冻,莫受冷了。”梅香说。

“多谢梅施主关心。不妨事的,我自小做惯了。”少年说着低下头继续清理碎石淤泥去了。

钟信回身远走,风清扬愣愣望着,停在原处。直走了数十步,钟信猛甩开梅香的手,颤声喝问:“你,你说你是孤身到大同的?”

梅香直视他,良久,轻问:“你想杀之?”

钟信双手指尖只是颤,说不出话来。

“我仔细查过才挑了这家。这家唤做令狐的甚是宅心仁厚,夫妻二人连生三女独缺儿子。夫人日夜于华严寺祈福,忽有一夜于斋房门前见他于襁褓中啼哭,如获至宝,以为天意垂怜便抱回家中抚育。还说待他满了十六岁,便选一女相嫁守家。但他愈长愈大,容貌愈加可人,性情又温柔讨喜,三姊争风吃醋,俱不肯外嫁,没奈何,父母便答应待他年满十六,三女尽嫁与他。”梅香微笑道说。

“荒唐,胡闹!”钟信冲口而出,自遇着梅香,冲动渐频。

“喂,谁在上面放水!”背后忽传来少年的惊叫。

梅香一惊,拉着钟信回奔灌溪。眼前人影闪过,溪水泼面。少年被风清扬从奔腾水中拎起落在梅香与钟信面前。还不待问话,少年已跳起望向高处叫道:“谁在放水?”

几个小沙弥做着鬼脸从高处奔下,嘻笑跑远。少年奔过去揪住其中一个小沙弥衣领,却是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就放他走掉,复返身向风凊扬恭身一拜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风清扬看了溪涧一眼道:“这水倒不甚急,你应当不会被冲走。”

少年笑道:“偶尔会与这些无父无母小沙弥玩耍。不过还是要多谢大侠相救之恩。”

“他类你。”梅香望着钟信,忽轻语。

钟信赫然泪盈,转身疾行。直到远处,梅香折身挡住去路,紧握他双手,恳切道:“答应我,绝不杀他。”

钟信猛将手一甩,梅香就跌了出去,呕出数口鲜血。

梅香抹去嘴色鲜血,凛然道:“你若杀他,我就把你那物烧了,让你永生永世带着残缺之身游荡于尘世。”

“你!”钟信怒极难言。

“你若杀他,我就叫人杀了芸娘替你生的儿女。我知你破火莲堂时,芸娘已有孕在身。”梅香步步紧逼。

“叫人,你们南宫世家还有何人可叫?你一个侍婢,难不成还能驱使你家二老爷、少爷替你杀人?”钟信失控喝道。

“我还能找生死判以及其他江湖武林的杀手,你有本事就把整个武林灭掉!”梅香毫不示弱道。

“你当我不能?”钟信凛厉道,额上青筋爆出,举掌就朝梅香劈去。梅香不闪不避,竟挺身欲硬挨一掌,钟信猝然停掌于半空,久久方才恨恨甩手。

“当年若非老爷过于固执,定要选个天佑元帝的吉日下手,我也不敢冒险与你相会于地牢,效仿前辈大侠沈白行事。我虽不能救你,也终归为你留下血脉。”

钟信厉笑:“我已有后,何须你多此一举!”

“你拊心自问,当时可知芸娘有孕在身?”

“那你明知芸娘有孕,却还来辱我,你,你,好一个蛇蝎妇人!”钟信浑身颤抖,失控厉喝!

梅香长叹道:“我也是多年后听来往大同的火莲余部闲言碎语,方知公子有后。这心实是欣慰的。再说我不过一名侍婢,若不如此又怎能与你尽享鱼水之欢。你当时虽被镣铐铐了手脚,但那身体终归诚实,也是享过欢乐的。”

“休再胡言!”

“我不再胡言,你也莫要视他为耻,想要杀之。”

“那你就不该带我来华严寺。”

“可梅香又想公子明白梅香心意。我不敢在老爷掌心救你是真,但我爱你也是真。这份心意,即便去了奈何桥,也敢跟芸娘争短长。”

“你敢对芸娘不敬,九泉之下我也不饶你。”钟信厉喝。

梅香温柔一笑,轻声道:“我如何会去跟她争短长,我若要争,当初就先偷偷告诉你芸娘是韩堂主的女儿岂不是好?”

“你当时便知我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

“自然是不知的。”

“嘿,既如此,你怎会想到告诉我?更何况即便你告诉了我,我也不会爱你。”

“我便是这般推想公子的心思,想来我终究不过是一个地位卑贱的侍婢,如何能与小姐相争,自然只能在老爷的虎威之下尝点甜头罢了。”

“你,你,你……”钟信气得浑身发颤,哑口无言。

梅香伸手轻抚其胸,温柔道:“公子,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得。华严寺的斋饭好吃,我与你去讨份斋饭吃去可好?”

“你哪里是侍婢,只怕南宫敬之当年也被你玩得团团转。”钟信恨道。

“梅香也就是仗着公子善良正直方敢如此放肆。在老爷面前是断不敢行差踏错的。公子啊,是梅香对不住你,奈何桥头,想必也无缘再会了。所有怨所有恨,看在溪儿面上,都放下可好?”梅香紧握钟信双手抬头凝视着他深情道。

钟信闭上双眼,此时此刻的他,手足冰冷,失魂落魄,实不知该如何自处。

少年从灌溪旁跑来,笑道:“梅施主,你与这位大官人还真是才子佳人,天生一对。哎哟,好冷,我要回去换件暖袍了。”

“是冷的,快去换吧。”梅香微笑道。

风清扬望着钟信与梅香,忽道:“师父,师娘太柔弱,竟是梅香姐姐的面容与你更相配呢。”

钟信睁目,啼笑皆非道:“风儿,你也胡说八道。”

风清扬竟十分认真地说:“师父,徒儿不曾胡说。徒儿在想师父您历经磨难而忠直不改,想必是心中有情之故。徒儿也想与贞妹成婚,尝一尝那尘世的情份。”

“不许!”钟信面色一沉,断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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