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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锦衣异志录 -- 天煞穆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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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锦衣异志录Ⅳ】第67章:孔二姑娘身亡

“不过今日恐怕也问不得。今日正是二姑娘大婚之日。大都督府今夜是被当做老前辈家宅用的。”高玉道。

“那倒也是。婉儿也不在,这样吧,我们去皇庄寻处酒楼饮杯酒,歇一歇。”唐行简笑道。

高玉点点头。两人转道去皇庄。在前方不远处有四名闲服男子也在去皇庄的路上,两人听到他们在闲谈。四人言语虽低,但也避不过高玉、唐行简耳朵聪敏。

“你们知不知刘公公前日夜里在回府路上被人打了?”

“啊?真的,谁人那么大胆敢打刘公公?”

“听说是王敏气不过刘公公削减他家在武清的田产,故意伏击刘公公。”

“哎呀,这话可不能乱说,这可是要命的话。”

“是啊,千万别乱说。”

“这几日孔府大婚,刘公公不好扫兴,难保过段时间不会追查。你我也要谨言,免被王敏拖累了。”

“若说拖累,王敏还早呢,你恐怕要被高得林那厮拖累在先了。”

“高得林做了甚?你为何单说会拖累我?难不成不会拖累你?”

“听说他向陛下奏乞查处锦衣各所千百户老幼废疾等官。陛下经已准了,还另给了旨意令兵部并查指挥而下履历及夤缘投托升调之事。我估摸着那些请托投靠的都会被打回原卫原籍,你是不是请托入京来的?”

“高得林为何要做这等得罪人之事?”

“他目今只是个锦衣卫指挥同知,当然想往上升啊。我看他就是恨有人挡他升迁之路,想挟公济私。”

“话也不能这么说,若是为自身升迁,他四弟高玉就是陛下面前的宠臣,他请弟弟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甚职位捞不着。何必做这等得罪人的事?锦衣卫内虚官虚职者多也不是好事,是该查一查。”

“你我身为锦衣卫,莫在人后腹诽陛下。陛下也并非这般好糊弄的,若无功绩,就算贵为国舅爷也不过赐个虚职,何况他们高家这等阉人子弟。”

“是我说错,我掌嘴。”

“照我说啊,以后我们都要小心谨慎些。千万莫胡乱投靠。听说钱宁最近跟张公公走得很近。钱宁是国舅爷的连襟,或许有些内幕呢。”

“哎呀,就算无有钱宁,京师也够暗流纷涌的。那都察院御史杨一清这半年都在盯着刑部,目今王敏一事,估计锦衣卫里也有不少人对刘公公不满。刘公公内外交困,难说后事如何。”

“是啊,最近又有一名刘公公提拔的被革了职。”

“谁?不是我们锦衣卫里的吧,我不曾听说锦衣卫里有谁被革了职。”

“外边的。你们可听说过李永定之名?”

“李永定?啊,我听说过。此人生得甚是高大威猛,据说刘公公甚是爱他。”笑声有些刺耳,高玉听着前方闲言碎语微微皱眉,待要快行两步却被唐行简拉住。

“刘公公爱他?休瞎说八道。刘公公只是见他相貌奇异,说了句:其不可为将官乎?结果巡抚延绥都御史徐以贞荐其才可用,兵部即升他为署指挥佥事,后来居然官至参将,但是听说此人并无管军管事之能,只是为人残酷好贪,结果被兵部给事中告到金殿之上被革了职。”

“此人本就不该升职。他本不过是榆林卫百户,纳级成为正千户。兵部向来有例,凡纳级者不许管军管事,结果据传他带着礼物入京面见刘公公,刘公公一言既出,便有人心领神会,随后此人便得了实职,飞黄腾达了。”

“刘公公不收京里官员礼品,却多收同乡厚礼。也是一绝。”

“朝廷上上下下哪个不收礼?”

“刑部尚书张鸾还真不曾听说收过他人贿赂。至于刘公公,他明面上也从不承认收礼的,只是小道消息甚多,张鸾却是小道消息亦无。”

“刘公公老奸巨滑,怎会犯傻青天白日的承认受贿。不过刑部尚书张鸾我倒是真心有些佩服他的。东厂那么多番子都打探不到他半点错处,虽然我也甚烦他不定期考察京官的提议。真是搞得人人胆战心惊。却也不得不承认,此议对纠正官员疲弊还是很有效的。”

“张鸾可惜了。他倒像是跟定刘公公似的。焦芳、曹元都不曾与刘公公这般亲密。俗话说花无百日红,万一那天刘公公倒台,就算他好到极处,这个刑部尚书的位置怕也要让出来的。”

“自古党同伐异,概莫能免。倒就是我们做锦衣卫的好。管他谁上谁下,只是效忠陛下便是。”

“哎,到皇庄了,喝酒吃菜,莫论国事了,小心隔墙有耳。”

高玉见四人加快脚步进入皇庄,不由摇头叹息。

唐行简笑道:“有时听些八卦也蛮有趣,尤其是男人的八卦。”

“这世间向来都是人后说人的,我懂。只是从前并不曾在意,但自从乐安回来就不知不觉变得患得患失。”高玉苦笑道。

“学武之人皆知若能打通任督二脉,武功便能突飞猛进,有时面对流言困阻,也要有些许修炼武功的忍耐和坚韧。”

“只是,唐大哥,他们说得……”

“这些人事更迭我向来不在意,当初我入京师为官时司礼监还是王岳主持,他算四朝半元老,不也去南京养老了。这天下都是陛下的,司礼监自然也是陛下的。陛下要用谁才是谁。其他的,都是浮云。”

高玉缓缓点头,轻声道:“我杂念太多,还须好好修行才是。”

唐行简一笑:“走吧,先修行心无杂念的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痛快。”

皇庄内,还能隐隐约约听到喜庆的锣鼓,高玉不去再想,安静与唐行简饮酒。豹房寝宫,正德将一个玉盒交给李龙,微微笑道:“这是朕送给释迦也失的新婚之礼,你拿去给他吧。”

李龙接过玉盒,转身便走。

“你不问玉盒内是何物?”正德坐在罗汉床上,笑问。

李龙回身笑道:“要问?”

正德仰头看着他:“可问。”

“臣倒也真是好奇的。敢问陛下,这玉盒内是何物?”

“是景泰帝欲赐封释加也失为黑无常的书信。”

“啊?”

“是以朕才说董逊之能遇着他是天道无常却有常。”

李龙微愕。

“黑白无常固然要对皇帝绝对忠心,但反之亦是说皇帝绝对信任于他。可惜景泰帝是错付了。”

李龙瞠目结舌,好一会方道:“陛下,这份圣旨?”

“送去!”正德突锵声道。

李龙沉默一会,转身疾掠而去。

高玉、唐行简回转豹房时已是深夜,却见到御书房前灯火通明。两人有些担心,急奔过去,就见房前宫阶下停放着两副担架,而赵良、钟信、山海、柳佐、周义、刀眉、婉儿、李龙皆在院中。除了李龙之外,其他人都去了今日的婚宴上饮宴的。高玉看向担架,那担架上躺着的竟赫然是一身喜服的孔二姑娘和释迦也失。二姑娘仅在脖颈间有一道青痕,而释迦也失却割破了脖颈,溅了一身血。

正德沉静地立于宫阶之上。

“陛下,臣在老前辈入洞房之前将玉盒送给了他,他……”李龙说不下去了。

正德凝视着释迦也失的尸身,良久方道:“空活八十,终究是个愚钝之人。景泰帝当初信任他,也就注定了会被皇太爷爷翻盘。”

高玉盯着孔二姑娘的尸身,孔二姑娘面容中还残留着一丝惊骇,在临死前的那一刻,心乱了。

高玉魂不守舍,阵阵恍惚。

“释迦也失停棺义庄,待董姬二人回来,归葬去。孔二姑娘棺木由孔府仆役送回曲阜,令衍圣公以后好生约束家眷。”正德冷凛说完,转身绝决入内。

门前诸人沉默了良久,才由赵良开声打破这尴尬的沉默:“我派人送棺木来,你们都回去吧。”

唐行简看向赵良,高声道:“大都督,我可否随你去都督府?我有与陈同知相关之事想问问您。”

“都督府有何事与陈同知相关?”山海即问。

“我与高玉这几日将与陈昀潘松相关的亲朋故旧,门生兵卫都询问过,最后却发现止有大都督府不曾问过。几乎所有人都将大都督到兵马司、镇抚司的行踪视做理所当然,以致忘记和忽略了大都督有无做其他事情。”

柳佐把拂尘一甩待要说话,赵良举手制止,看向唐行简道:“你跟我来就是。”

“谢都督。”唐行简说完回望高玉:“高玉,你也来。”

“陈昀一案事关女尸案,我也一同去吧。”钟信道。

赵良点点头,众人见他并无不悦,便也不再多言。赵良与唐行简、高玉、钟信先行离开。山海、柳佐、周义、刀眉、婉儿、李龙在门前守候。

周义望着尸身,轻声道:“我去买些香烛冥镪来,简单祭一祭总是要的。”

“我随你同去。”刀眉道。

待到大都督府的棺木送过来,婉儿亲自为孔二姑娘整妆入殓,山海与柳佐则恭敬的将释迦也失放入棺木,刀眉与周义各自在两人棺木前点烛,众人挽袖下拜,再由刀眉与周义燃点齐人高的引魂烛走在棺木前方,就这么将两具棺木送走。李龙待众人离开,熄烛掩门,走入御书房。御书房内,正德在低头画画。李龙过来替他磨研各色料石。正德画的是佛陀坐莲,佛陀慈眉善目低垂,僧衣如纱飘脱,莲花清幽离凡尘,只是美色韵染之下,佛陀心口缠绕着一条吐着蛇信的毒蛇。

李龙抿唇而笑。

正德抛笔,抬头盯着李龙:“朕这幅画如何?”

李龙笑道:“臣真的要爱上陛下了。”

正德展颜而笑,甩袖道:“朕累了,要睡了。”

“臣服侍陛下安眠。”

正德笑了笑,背手转身出门。

大都督府内,赵良大堂就坐。

“大都督,能否将今年四、五、六月跟随您去镇抚司、兵马司的随从告之。”唐行简问。

赵良失笑:“行简,你不是怀疑我么?”

钟信亦笑出声。

“若是大都督毁弃了卷宗,我也不用查了。只要大都督不认,谁会相信大都督能做这等事。”唐行简认真道。

“你放心,我不曾做。我的随从向来是同一个,我去镇抚司、兵马司巡察,他也从不曾离开我身边。”赵良说着沉吟好一会,抬头道:“有两回,一回是四月二十八那一夜,我去兵马司,我家厨子替我娘子来送羹汤。另一回是五月二日夜,他也去镇抚司送过羹汤。”

“便是他!定是他!他在何处?”唐行简即道。

“为,为何是他?”高玉还不曾回过神来,疑惑问道。

钟信亦道:“若不是他,也找不出其他人了。”

赵良起身唤来管家,让他将厨子叫来。

“老爷,阿旺已辞工了。”管家说。

“辞工?何时辞的?”

管家想了想道:“便是陈同知自首入狱那日。”

唐行简与钟信互望一眼,突同时向赵良施礼便奔出大都督府,高玉不知所以也跟着奔出去。赵良微微皱眉,也起身出门,管家紧跟其后。赵良去到阿旺居住的房间搜查,狭窄的房间倒是颇整洁,樟木箱底陈放着镇抚司与兵马司关于春二月案的卷宗。钟信、唐行简、高玉去到镇抚司狱关押陈昀的监牢,就见一位粗布麻服、五官端正的年青人跪坐在他面前,在两人之间架着一个饭几,几上有鸡有肉有酒,年青人一脸满足望着陈昀饮酒吃肉。

“阿旺?”唐行简轻唤。

陈昀握杯抬头,看到钟信,微微一笑道:“国公爷,见谅不能行礼了。”

钟信笑道:“无妨,倒是我们打扰你们雅聚了。”

阿旺回身看向唐行简道:“卷宗是我偷的,我不会逃。”

“为何偷?”唐行简问。

阿旺沉默一会,才说:“我倾慕陈同知已久,愿为他粉身碎骨。”

“镇抚司、兵马司都守卫森严,你如何进去偷的?”钟信问。

“我不曾进去偷,只是请当初侦缉此案的校尉帮我去取。他们以为大都督要这卷宗,就帮我取了。随后我不曾还回,他们还向我追要。我自然不肯给他们,假说已烧毁,校尉惊怕之下纷纷离京避祸去了。”阿旺轻笑道。

“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请问你与陈同知有何相知的缘分?”唐行简问。

“我不过一个厨子,岂敢妄想与陈同知有相知的缘分。他是第一个说我做的鸡好吃的人。”阿旺笑道。

高玉微愕望着阿旺,脱口而出:“便是如此?”

“便是如此。倾慕一个人,需要许多理由吗?”阿旺平静反问。

“理由不须多,有一个便足够了。”唐行简哈哈一笑,向陈昀拱手道:“陈同知慢用,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阿旺回身替陈昀斟酒,唐行简与钟信转身离去,高玉深望阿旺一眼,心头掠过周普英、孔二姑娘、释迦也失死后的苍白容颜,正德冷凛的声音停驻在心底,蓦然间,眼泪便落下来。

通宝推:野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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