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人艰不拆讲笑话之二 -- 骨头龙

前几天，我的挚友D来找我喝酒。

他跟我是多少年的兄弟了，和我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不同，他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踏踏实实的理工男，总是闷头做着事情，不善言辞，不善表达，却每每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你面前。

半年前，他和恋爱长跑五年的女友分手，分手原因不明，疑似遭遇劈腿。

他使尽了浑身解数，没有能把对方的心挽留住，他的恳切真诚也是不解风情，他的忠厚耿直也是木讷无趣，据说女友跟他分手后不到一个礼拜，就出现在了酒吧和夜店里，满面容光，他却仍然在实验室里默默继续做着数据测量，只有深夜给我打电话的时候，突然失控崩溃，泣不成声。

后来他跟我借了一万块，说是急用。从那之后，他就渐渐地好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的朋友圈不再是转发，科普，文献；而是美食、绘画、旅游、自拍，清一色的九宫格，配上简简单单的一句现代诗。

他开始出现在1912的人群中，出现在午夜小清吧的酒桌上，不再图方便每天挤地铁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起了父亲的suv；

他的手机里也渐渐地出现了各种APP，名字我就不写了像是打广告。

他告诉我，他花大钱在网上报了一个班，主题是促进两性交往和提高情商，但是内容，就是学习套路。

我看过他的教程，厚厚的一打资料，里面全是各种约会和应对女性的法则，还有通用句式和法则，就像是高考之前的划重点和必考提纲。

还有视频教学，定期课程和作业，大抵是什么一晚上在街头搭讪20个以上女生，并要到5个以上号码之类。

我问他，他天天这么忙，哪来的功夫吃这么多好吃的，去这么多地方。他说除了自拍是自己的，其他都是老师在群里发的共享，直接拿来用；

他参加课程的第一个月月底，成功约到了人生的第一个炮友；

到了第二个月，已经有了固定的长期，换了三个一夜情的对象，恋爱了一个小女生，又把人家甩了；

年前他完成了晋级作业，在陌生的大学校园里面搭讪女生，并成功在一起。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满嘴的都是套路，什么空窗效应，什么价值体现，什么铁索实验，什么适合人理论，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但是他对这些充满了信心，因为这三个多月来的经历，已经颠覆了他过去二十多年的恋爱观和价值观。

他说，他现在对女生已经无所谓了。反正都一样，这个追不到，转手就是下一个，反正后备的多得是。

他说，他之前真的错了，他总是用付出来表达爱，所以女生很容易离开，现在他知道了，想让一个女生离不开你，不是你付出，而是让她付出，只有这样，她才会舍不得走，才会一直缠着你身边。

我问他，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他信誓旦旦：为了学会这些所有的套路，当我再遇到一个对的人的时候，不会让她因为我的木讷和无趣而离开，我有足够的本事吸引她，留住她，呵护她。

可是他身边的女生一个个换着，我看见了无数套路，却看不见那个对的人。

前几天他找我喝酒，全程一句话都没说，闷头咕噜噜灌着我家里珍藏的土封缸，直到脸上发红，双眼飘忽，才长长吐了一口酒气，直勾勾地盯着我说：

“老北，我想她了。”

我没说话。

“我像是做了一场大梦，突然从梦里醒了。我想她了，特别特别想，我发现这几个月我干的屁都不是，如果她能回到我身边，我愿意还是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

我还是没说话，只看着他。

他的眼泪决堤一样地流下来：“可我知道，她真走了，不回来了。”

“我不知道我自己现在变成什么了。我不知道怎么谈恋爱了。我好像只会把女生骗上床了。我他妈是个什么东西啊。“

那天晚上，我陪他喝到很晚很晚，把他搬到隔壁客房去睡的时候，他还两眼盯着天花板，问我：”我做了这么多缺德事，是不是以后再也遇不到真爱了？“

我说，去你妈，我没干缺德事，照样遇不到真爱，你给我好好睡。

他嘿嘿笑，转身抱着被子，嘴里还在轻声嘀咕着那个熟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