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讨论】移民改革的预告片出来了，能不能成为大片？ -- muilho

书接上文，民主党控制的参议院已经表现出了对一揽子移民改革的巨大兴趣，占少数的共和党参议员也想赶这班车，这在第一集里面的参院记者会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可是众议院里占多数的共和党人不愿意看到那一千一百万非法移民有拿到绿卡并最终变成公民的可能，所以对一揽子移民改革并不是太积极。不过，迫于压力，他们还是在二月五日召开了司法委员会的听证会。司法委员会是众议院里面一个很重要的委员会，他们召开这个听证会是为了移民改革立法做准备，之后，众议院的其他相关委员会还会有听证。至于最后有没有立法就只有天知道了。

这是新年第一次听证会，分两部分，第一部分有四名“专家证人”出场。

第一位Vivek Wadhwa。这位印度移民在IT也是有一定地位的，他最近的奖项是2012年“杰出归化美国人”之一。另一位获奖者，付萍，最近在中文网络界出了大名，原因是她对自己文革经历的描写。Wadhwa最近写了一本关于美国移民的书，他来做证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推动高科技人才移民。他的策略是给各位议员描绘一个美好的未来，他提到了这几年几乎所有的热点话题——压裂采油（http://www.ccthere.com/article/3785850）、社交网络、超级计算机、机器人与自动化（http://www.ccthere.com/article/3837485）、疾病预防、无人驾驶汽车、基因组学等等等等。他的结论是，照这样再过五到七年，我们就会有过剩的能源和粮食，不用再担心生产不足的问题了。而这些东西的实现，依赖于高科技人才，而高科技人才来自全世界，不能把美国的大门向这些人关闭。他讲得倒是很high，但是恐怕都不能自圆其说。首先，他对未来科技的预测很大程度上基于摩尔定律，就是说计算机能力每十八个月翻一番，其他方面的发展也应该十八个月翻一番。但是，摩尔定律根本不能成为一条定律，没有任何物理基础的支持，这只能算作一个观测结果。可这位大侠不仅拿来预测未来，还拿来预测所有领域的未来。Wadhwa在另一方面又对当前美国经济的疲软大放厥词，好像美国经就要靠高科技移民来拯救一样。后来质询阶段有的议员直接发问，你到底对美国是乐观还是悲观？

其实他的真实想法是说服议员们赶快通过有利于高科技移民的法案。这类法案基本没有人反对，但之所以一直通不过就是因为总有人想把它和更有争议性的非法移民问题绑在一起。后来质询阶段他直接呼吁赶快把简单的没有争议的工作做了，可是面对民主党要么一揽子改革，要么不要改革的态度，他煞费苦心的想出了下面这个逻辑：如果先把高科技移民解决了，然后经济大发展，民众对非法移民的接受程度就会更高，通过非法移民改革的法案也就更容易。这多少也有点异想天开吧。按理讲，这位同学也在美国混了这么久，美国这么实际的国家，难道是画个饼就能买通的么？

第二位，Michael Teitelbaum。这是一位人口学老教授，当年的Rhodes Scholar。这可以说是一个本科生的最高荣誉了，查查历届获奖者就知道了。这位老教授１９９７年主持过一个移民改革的报告，给当时的美国政府提了很多移民改革的建议。比较重要的两条，高科技移民有利于美国国家利益，“低技能”移民不利于美国国家利益。老教授头发都白了也还没看到自己的建议被取纳。听证会上，他补充了最近这十几年的新发展，并且强调这只是他的个人观点，但是非常愿意帮助国会征询其他报告起草者的意见，不过，那个九人委员会现在只剩下七人在世了。

第三位，Puneet S. Arora。他是生物技术巨擘Genentech（基因泰克）的一位研究主任，之前在另一生物技术公司Amgen（安进制药）也工作过。他生长在印度，毕业于印度一直排名第一的医学院，全印医学院。此医学院录取率非常之小，下面是Arora自己的描述：

“Admission was based on an entrance test that is now taken by nearly 100,000 candidates, all competing then for 34 positions open to all comers, an acceptance rate of less than 0.01%.”如果我没理解错，这句话的意思是，此医学院有近十万人报考，只有三十四个名额，录取率小于百分之0.01。这里面是不是算错了？

他从印度毕业后，来到美国学医，拿的是访问学者的签证。毕业后，要么回印度先服务两年，要么到美国的“老少边穷”地区当三年医生。他这个印度白求恩选择了后者。服务期满，他得到了美国“国家利益豁免”绿卡，但是这个绿卡需要漫长的排队。幸运的是，2007年美国移民局犯了个算术错误，简单的说就是本来某次火车只剩下十张票，12306却说有无穷张票。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移民局每月只发布一次车票余额，这次错误，只能下个月更改。因此，那一个月，有无数人拿到了车票，包括这位Arora。但是归根结底，车上只有这些座位，买到票的人也只有少数能走，剩下的人拿着兑现不了的车票在站台上望眼欲穿等下一趟，不过这也比没买上票的人好啊。拿着票可以自由出入车站（美国），还可以换到别的站台（公司）不受限制。Arora正因为这一点，成功从医学院的医生跳到了安进制药。如果没有这张票，安进制药就算想要雇用他，也要走一段繁琐的签证申请程序，如果时间不凑巧，要等一年Arora才能正式上班，而大部分公司都不会为一个人保留一年位置。2011年，Aurora正式拿到绿卡，距离他来美国求学，整整15年。

Arora来国会作证的正式身分是Immigration Voice（移民之声）的副主席。移民之声是印裔移民组织，他们的目的就是推动合法移民改革。他们参与推动的合法移民改革成功的通过几个法案，但总是不能同时让参议院、众议员和总统同意，因此一直没有实质成果。但他们的不懈努力毕竟换来了国会听证的的机会。他首先指出美国面临人才流失的困境，并举了中国教育部的数字证明越来越多的中国人学成回国，同时又不忘指出，外国学生并不比美国学生聪明，对美国人的就业保护措施是可以理解的，支持高科技移民无非是为了解决眼前的人才缺口。他也没有回避高科技移民中的作假者，但强调这是极少数。中国人都知道有很多印度人开皮包公司专门“制造”高科技工作机会给印度人移民，这恐怕是高科技移民唯一一点可攻击的地方。最后他也没忘记那些还奋战在“老少边穷”地区的同志们，呼吁给这些人直接法绿卡。

最后一个证人时胡利安．卡斯特罗，得克萨斯州圣安东尼奥的市长。这算是“非法”移民的代表吧。虽然很多议员追着他质询非法移民问题，但他也有人捧。芝加哥民主党众议员Luis Gutierrez：“I want to say a special Thank You to Mayor Castro. You … just lit up my house. My wife, may daughters and my grandson, Lucito. You lit us up with your speech at the Democratic National Convention, with your leadership as a mayor, your poise, with the way it is. You just made us also proud. And with your story. And I would like to say to you that I am so thankful that American gave your grandparents a chance and that you are here with us today, because I know that, not only San Antonia, but Texas, the Nation, are better because of your service. Thank you so much for your testimony today.” 我就不翻译了，基本就是说你在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上的讲话让我们家蓬荜生辉啊。您的故事，您的领导，您的风度，真让我们骄傲。不仅圣安东尼奥，而且德州，整个国家，都因为您变得更好。（好了，我得先吐一下了）。这位在国会质询现场表白的老男人也是拉丁裔，他刚刚对那两位印度裔证人说，“我一直以来强调，如果不解决非法移民问题，就不要谈合法移民问题，但是去年，我妥协了，我愿意先解决合法移民问题，只要有个限度，就是５万，而且这五万人要‘干净’，就是不能损害别人的利益”。面对这一千一百万不干净的，讨论那五万干净不干净，这是不是让你更想吐啊。这里它可能是提到去年的一个法案，虽然过了众议院，但被总统否了，原因就是要加入非法移民的内容。

不过他谈到了市长的风度，确实，这四个证人里，白发老教授风度就别说了，自然温文尔雅。市长的风度也确实一流，嗓音也好，尤其是和那两位印度裔的证人比起来。年岁较大的Wadha比较强势，多次直接说，别浪费时间讨论争议性大的问题，先把合法移民的事情解决了再说，有时不自觉地流露出不屑的神情。年轻的Arora明显的紧张，说话有些没有底气，像是在嗓子眼转，可能是没有练过丹田发声的缘故，而且也更加小心翼翼。

司法委员会的唯一华裔，Judy Chu（赵美心）问的问题和家庭团聚相关，包括亲属绿卡和配偶工作问题。她的选区包括Pasadena，也就是著名的加州理工学院所在地，但她并没有提到高科技人才的移民问题，也没有明确表达自己的态度，尽管那里有很多各国学生学者希望看到美国移民改革。

听证会的上半场耗时三个多小时。歇了一会，下半场开始，这次的证人都来自边境管理相关部门，主要的议题也是怎样加强边境安全。我只看了开场的陈述，就听到了第二个证人的作证艺术。这个证人Chris Crane，是负责边境检查的，也是美国政府雇员工会基层组织骨干。他一上来没有讲移民问题，而是开始拦轿喊冤。他曾经向国土安全部部长举报上级的错误行为，然后开始升职申请，结果被上级打击，被说成简历造假，他必须提供各种材料证明自己建立没有作假。然后，话题一转，说到了那些因犯罪被抓起来的非法移民，这些非法移民只要说自己大学或高中毕业就可以免于被递解出境，而边检人员不需要验证这些人的话——不需要提供毕业证，不需要提供成绩单，全凭非法移民自己的陈述。而这之所以成为可能，就是因为奥巴马在2012年大选前的一个行政命令：Deferred Action for Childhood Arrivals。明面上说，这是让那些小时候随父母一起非法进入美国的年轻人一个合法工作的机会，只要他们接受了充分的教育，而在实际执行上，却给了犯罪的非法移民逃避递解出境的法律漏洞。所以Crane很不爽，自己蒙冤，还要提供很多材料证明自己简历没有作假，而那些被抓起来的嫌犯就可以信口雌黄，天理何在？但另一方面，刚才拍马屁的那位芝加哥议员说了，每年递解出境的非法移民实际越来越多，而且绝大部分没犯罪。罗生门啊。

这就算是移民改革第三集了吧。现在开始拉锯，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插播一个美国杨佳的故事。这个那个刚才的Crane一样，也是因为举报上司而被报复，但是他没有机会在国会面前伸冤，选自了武装斗争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