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科幻】深空情报局：楔子 -- 暗香疏影月黄昏

记得我刚进‘黑匣子’的时候，正赶上深空情报局（简称‘深情’）的科幻小说研讨会。深情有个颇为好玩的传统，就是每周四午餐会，大家照例拿出一本科幻小说来分享一下。

我们的对于科幻小说的要求，不在乎文笔，不在乎好看不好看，关键是其中所蕴涵的可能。按照陈局长的看法，科幻小说虽然不靠谱的居多，大多数写的也比较烂（包括本文），但的确是对未来世界和星际框架下人类活动的想像。这些想像不管多不成熟，至少是太空世界无限种可能的一种。

当时分享是三体。

我还记得陈局在分享会上的发言：

“这篇小说揭示了最坏的一种可能，它不一定是真的，但确实值得我们警惕，如果黑暗森林法则成为现实，只能表示我们这些情报人员严重失职。一种生命只要存在，就必然会留下痕迹。而我从来不信那些如同魔法的科学能够盖住一切，我相信只要存在总有破绽。”

陈局声音沉稳，但压不住激动，我隐隐能意识到，那是恐惧。

有时候文学作品的力量非常强大，你必须如同催眠一般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才能让自己摆脱恐惧：

“黑暗森林的这种可能即使存在，即使成为现实，我们也必须接受，但是在最坏预言应验之前，必须尽一切努力。”

并不是所有分享都这么严肃，有些时候分享会特别有趣，比如《宇宙搭便车指南》，虽然陈局长很认真的想在会上绷出严肃的表情，认真跟我们分析，宽松的多元文化中，宇宙星系的交流与联系，以及翻译鱼的可行性。

即能否在意识而非语言符号层面上，将一句话完全翻译成另一种语言，以达到异构文明系统的相互交流。

虽然话题很严肃，但是在午餐会上，大家都一副便秘的表情，那感觉就是：

笑吧。。。不好意思。

不笑吧，实在憋不住。

陈局率先破功，念完马文打枪那个段落后，终于无法抑制的背过身去，留给我们一个筛子般的背影。

而后，大家分别以埋头欲睡，捂嘴，扭头，上厕所等方式，大笑特笑。

我们决定下次心情不好集体抑郁的时候，就分享《宇宙尽头的餐厅》。

还有一次我们分享《光明王》，不得不说这故事写的太美了。读完其中几段后大家还久久沉浸在史诗般的氛围中，陈局又照例把美丽的故事做了个非常枯燥的总结。

太空时代，文明重构，科技垄断导致阶级分化。

在漫长的探索中，人类分散到世界各地，如果有人想成为神族，依靠现有的科技能力也绝对能做到。

那个时候会不会有盗火者。

在分享会中，我们总是要接受一个概念，一个文学作品，无论写的再好再精彩，都只是人类向外星球发展的可能之一。

开阔思维，而不是相信任何一种。

固然有相对好的可能，如《安德的世界》。

也有最可怕的可能，如《三体》。

而真实的可能，或许不是其中任何一种，我们不能以自己民族的特点来猜测地外文明。

或许我们的意识形态与他们有天壤之别。

而问题在于，两种智能生命能否交流。

陈局的态度受GEB作者侯世达教授影响很深。

他认为任何智能生命都在一定程度上存在同构，只要有同构就可以进行完美的翻译。

例如英语中的一句谚语：speak of the devil。译作说鬼，就来鬼！

对应中国谚语：说曹操曹操就到。

这两句谚语对于美国人和中国人，能够激起相似的感受，纵然语言千差万别，而更高层次的意识却可以相通。

如果两种语言存在这样同构，就意味着两种文明存在同构，只要存在同构，两种文明就可以相互交流，那么就存在融合的可能。

我们能够预想最好的结局是融合。

而最可怕的结局是毁灭。

事实上真正的结局，往往在两者之间。

我曾经问过陈局，如果最坏的可能出现了，那个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陈局顺手抽出一支烟，点燃，猛抽了一口，而后在烟雾中是一张标准的囧脸，每当他觉得苦闷，面部肌肉总是呈现这种形态：

“如果我们被碾碎，那我无话可说。若有一线希望，那就值得去做。”

陈局静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气氛太沉默了，又补充：“我有时候挺气刘欣慈，就因为他几十年前写了一部小说，让我们这些深空情报口的人枕戈以待，夜不能寐。”

“但是你想想，这小说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就单纯是因为写的好吗？”

“因为他打中我们整个民族最恐惧的一点，我们以前曾经差点被亡国灭种了。这种恐惧让我们对这篇小说的反应远比其他民族剧烈。”

“对地外文明和未知世界的恐惧，是我们最大的优势，也是深空情报局存在的原因。”

“但它让很多人认定未来宇宙发展只有黑暗森林这一种可能。那些深空部队里喊打喊杀的叛军，就是这种想法推到极端的结果。”

“事实上，存在无限种可能，因为生命总是有无穷种存在方式！每一种生命也会选择自己的方式。”

“我很喜欢那本小说，虽然它一直让我如履薄冰，但我希望你在退休之后再读，因为你所执行的工作，不能有任何偏见和预设结果。”

“否则。。。”陈局慢慢的把烟掐灭，透过烟雾看着窗外的繁星：“你就可能对眼前的线索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