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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青天白日旗下- 国民党海军逸闻 -- 萨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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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外一篇 小岛上的西北王

本来题目是国民党海军,这一部分,虽然依然和海军有关,却要多讲一讲国民党陆军的相关人物了。

王生明是一个值得一写的国民党陆军将领。

应该说,张爱萍没有小看王明生和他的部下,开战之前他给参战部队有过警告:打一江山要准备付出沉重的代价。

张爱萍没有错,一江山战斗后的总结表明,这是一个类似于太平洋战争硫磺岛战役的结果,国民党守军被击毙592人,俘虏550人(含伤员),考虑到守军中约有三百名非战斗部队人员,这一仗王生明部守军基本非死即伤,(在解放战争中,国民党军伤亡和投降被俘比例基本是1:10)解放军伤亡1417人,总数超过了守军,这在当时是极为罕见的情况。

从战役角度,解放军以一千余人的伤亡拿下一江山,国民党在大陈的三万守军落荒而逃,大陈列岛就此易手,这是一个相当辉煌的胜利。

但是从战术层面,国民党几十万大军在大陆兵败如山倒,王生明何许人也,其部下又是何许人也?竟能于解放军横扫千军如卷席的狂涛中全无当时国民党军普遍的怯战之态,打出这样一场惨烈的恶战?

在国民党军中,象王生明这样能打的实在不多。

1927年,广东革命政府出师北伐,一路势如破竹,其中,南京之战,是对军阀孙传芳的关键之战,孙传芳以白俄雇佣军和北伐军反复争夺要隘雨花台,北伐军伤亡惨重,乃以担任预备队的学兵队投入战斗,经一昼夜血战终于攻占这座要塞,这一战学兵队中有一个十七岁的班长敢战先登,生俘白俄雇佣军两名。此人,就是王生明。

王生明,湖南祁阳人,累世湘军,据守一江山的时候,年四十四,军中生涯居然近三十年。雨花台之役后升任四十军少尉排长,旋即在中原大战中立功升任中尉,此后参加对苏区的围剿,在红军损失最大的广昌战役中负伤入军校训练班,一九三五年,他带领所部包围了红军总政治部副主任贺昌,党史记载,作战中贺昌身负重伤。国民党士兵向他冲去,大叫“捉活的”。贺昌把枪对准了自己的头部,大声呼喊“革命万岁”的口号,用最后一粒子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年仅29岁。1937年抗战军兴,王率部参加淞沪战役,死守蕴藻浜,待撤出阵地,所部只剩9人生还,此战后王因勇猛受到胡宗南的赏识,自此称为胡手下爱将,屡屡提拔,先后参加中条山战役,朱仙镇战役,屡战日寇,抗战结束时以上校军衔荣获胜利勋章,随即参加内战,1949年胡宗南所部败退西康,王当时以198师副师长身份驻防台湾,为了报答胡的知遇之恩放弃职务到西康军中担任135师少将副师长,胡宗南逃台后依然和罗列在西康打游击,最后化妆逃回台湾。看王生明的从军履历,简直是国民党军队的一个翻版,作为一个出色的职业军人,他的手上既有共产党人的累累血债,也有内战中的骨枯战功,还有血斗日寇的荡气回肠,不禁令人慨叹。

假如王生明只有血斗日寇的经历,该多好。

愿国家永不再内战。

王既是胡宗南的爱将,也深受蒋氏父子的重视,王家客厅中有一照片,即王在蒋经国座后侍立,俨然当年蒋介石与孙中山合影的翻版。蒋家对王生明的确有知遇之恩,即便到几十年后也未改变。王生明死后最初极尽哀荣,但随着台湾社会的变化,国民党旧人的失势,渐渐被人忘却,家属生活亦成困难,也同样渐渐被人遗忘的蒋纬国曾登门慰问,竭力帮助,曰:“我们有一口饭吃,你们就有一口饭吃。”

写到此处,忽然脑子一转,装甲兵上将蒋纬国何等的雄姿英发?想到了红楼梦中的那首好了歌 ?C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

和当时大多数国民党将领不同的是,王不但作战能力很强,而且治军严明,生活清廉,他对部下说:如果发现我贪污,你们就可以把我扔下海。

所以,当一九五四年十月,王被调任为一江山防卫司令的时候,一江山守军欢声雷动,士气高涨,十一月二日,钟汉波送王上一江山,一天以后,台湾“国防部长”俞大维前往视察,便为守军的士气所惊讶。

将是军中之胆也。

王生明是蒋经国点将守一江山的,如果他在原来的南麂山防卫司令的位置上,无疑他会和其他国民党军一起撤回台湾,一江山之战,或许也要顺利得多。

而王生明显然也深知此战凶多吉少。千把人的守军不可能再增加(一江山没有淡水),阵地暴露在解放军岸炮火力之前,更重要的,一九五五年的解放军,已经不再是小米加步枪,国民党一度称雄的空军和海军,在大陈已经威风不再,一江山的守军,很可能从一开战就只能依靠自己。

打了三十年仗,王生明不可能不明白。

所以,他到任后即命令部下中的独生子从一江山撤离。

王生明,是抱着士为知己者死的决心去一江山的,战斗打响后,他向大陈报告 -- 我不会给你们丢脸,我准备了四颗手榴弹。

王生明最后,的确是用手榴弹自杀身亡。

一江山守军,也是国民党军中的精锐。

一江山守军,配属国民党军陆军第四十六师,番号是“反共救国军”,这支部队的灵魂,就是他们的总指挥 ?C 秦东昌。

一九五三年的一天,国民党海军太平号停靠大陈,舰上官兵到岛上陆军的食堂会餐,见习军官霍安邦(后来担任大雪舰副长)看到几个身穿陆军普通士兵制服的人疲惫的走来,衣服上都是爬滚的泥迹,显然刚从训练场下来,根据经验,他判断这些人就是当时颇有名气的“反共突击队”的陆军弟兄。那几个人也是朝食堂而来,霍发现其中有一个矮个子的“弟兄”居然是年近花甲,不禁哑然失笑,心想陆军真是不成气候了,什么人都会要阿。

但是他忽然看到身边的舰长对那个“老兵”毕恭毕敬的敬礼!

国民党海军和陆军的关系一直有些问题,因为海军的军衔见陆军高一级,意思就是海军的一个少校,见了陆军的中校也是平级,带着兵种优越感。相比之下,解放军海军对陆军的称呼是老大哥,所以海峡这边海陆军的配合要好得多。

太平舰的舰长是上校军衔,也就是说那老兵至少比陆军少将要高!

霍也赶紧跟着敬礼了。那个“老兵”手在耳边摆一摆,心不在焉的走了过去。

舰长告诉他,这个“老兵”,就是国民党在浙东的游击总指挥 ?C 秦东昌。

秦东昌并不是一个响亮的名字,然而说到他的真名,那就会有很多人知道了。

秦东昌的真名,就是胡宗南。

一九五三年,五十九岁的胡宗南,黄埔军校毕业生中唯一在大陆晋升上将军衔的将领,穿着普通士兵的制服,在大陈岛上和年龄不足他一半的部下们一起在训练场上摸爬滚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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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宗南反共救国军的文件

胡宗南在逃台的国民党将领中是一个异类。国民党政府撤退台湾后,蒋介石痛定思痛,大多数黄埔军校的宿将,如何应钦等都被调离了第一线,换之一一代新生将领。

奇怪的是在这个国民党面临灭顶之灾的时代,大员们离开得似乎也不十分伤痛,大多很自然的去做寓公了。

这哪里还是当年那个朝气蓬勃,亲爱精诚的黄埔呢?

同样的事情,其实在1945年已经有了一次预演,那一年国民党军统巨头戴笠坠机身亡,军统就此走向衰落。奇怪的是戴笠一手培养的军统大特务们对此也是没有多少伤悲,反而大有弹冠相庆的模样。

原因是军统的这些大员们,在抗战后的劫收中已经各个贪赃累累,如果戴笠不死,哪个不怕戴老板秋后算账?戴笠死了,他们可以安享富贵,还管军统衰落不衰落干什么?

这些黄埔大员们也是一样。

我的看法,抗战后的劫收和美国的援助,是造成国民党崩溃的两柄巨斧。一位国民党耆宿曾经评价,如果没有美国的支持,国民党不会败得那样快。

说来有些滑稽,不过想一想如果李宗仁这些人不能逃到美国去做寓公,他们会不会在和共产党的决战中表现得更好一些?抗战中国民党困难到只有蒋介石一个人有专车,依然能够苦苦支撑,或许就因为没有退路吧。有了美国这条退路,而且是富饶的退路,即便是败到了台湾,国民党已经无处可退,大员们却随时可以上飞机逃向大洋彼岸,而且一点不影响他们继续贵族的生活。从这个角度认为有美国给国民党作后盾它崩溃的更快些,似乎有一些辩证法的哲理。

只有胡宗南和胡琏是例外,胡琏是在金门打出来的,胡宗南则是自己请缨,到浙东去组建“反共救国军”。

对于这支反共救国军,大陆的评价是“凶残,顽强”,它的成分是“逃亡地主,兵痞惯匪,土豪恶霸”。

其实,胡宗南到达大陈的时候,他基本是一个光杆司令,“反共救国军”的人员,就是散落在浙东列岛的这些散兵游勇,这就是这位曾经统帅几十万大军的陆军上将的全部本钱。

不可思议的是,在最后的时刻,胡宗南恢复了在黄埔军校时代的实干精神,他将一盘散沙的“反共救国军”编成六个大队,对这支部队的整合与训练,处处表现出了沙场老将的能为,他在训练中亲历亲为,全力从“西方公司”为部队求得给养,在他的努力下,这些散兵游勇对共产党的仇视被发挥到了顶点,经过胡宗南的苦苦经营,这支“反共救国军”竟然被捏合成了国民党军当时最精锐的一支部队。王生明的部下,就来自这支部队。

在国民党撤退的狂潮中,这支国民党部队在五十年代前期却不断主动窜犯浙江沿海,给沿海军民造成相当的威胁。胡宗南在这里用的名字是 ?C 秦东昌。秦,就是陕西,胡作西北王时代的老家,东昌,隐喻“东昌路一号”,是胡宗南在西安的寓所。也许,胡宗南是国民党中真正抱着“反攻大陆”决心的少数人吧。

但是,区区几千部属,胡宗南在浙江沿海的袭扰作战,对大陆顶多是芥癞之疾,他真的相信自己可以“反攻大陆”么?

在一江山的血战中,胡宗南的部属打出了极高的水平,但是,解放军也打出了同样极高的战斗力。双方的较量如同两块钢的碰撞。简单的将解放军爆发的战斗力归于政治教育是过于简单了,实际上,解放军能够爆发这样高的战斗力,胡宗南自己要负很大责任。

胡宗南的袭扰,从军事角度上颇有收获,特别是这位老将的经验,使国民党军往往能够从危险中全身而退,但胡只是一个军事将领,受到这个局限,对于游击战怎样打他或许颇有心得,而对于游击战争怎样打,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抗战中,共产党的游击战争是极精彩的,它能够如此精彩,在于它是军事政治同时出手,因此,在游击队活动的同时,还有它的政权建设,这样,游击队,就是游击区人民的保护者,游击队和游击区是鱼水关系。单纯的军事游击活动,不免走上南美“光辉道路”游击队恐怖袭击的局面,而逐渐失去民心,胡宗南的袭扰作战,其实就是对沿海地区生产的破坏,他的目标,不但包括解放军这样的硬目标,也包括平民这样的软目标。所以,这种活动虽然能够显示国民党军队的存在,却也同时引起沿海人民的日益反感。

那么,从解放军角度,战士日夜看到这些反共救国军焚毁的村庄,杀害的平民,是没法不义愤填膺的,国民党军的袭扰破坏,就是对解放军最好的战前动员。解放军官兵们形象的明白,自己的出征,就是为了保护这些父老的安宁。

军队的本质目标,一个是护国,一个是安民,当一支军队意识到自己在为这样的目标作战的时候,它的战斗力就会得到最大的发挥。

所以,在一江山上下,国民党军是充满仇恨的“哀兵”,解放军,是充满正义的“王师”,二者之间的碰撞,当然就如同钢铁的交迸了。

到浙东的胡宗南,内心应该是十分痛苦的。他刚刚经历了1950年的“弹劾胡宗南案”,国民党内部对他在西北莫名其妙的将几十万大军丢掉惊怒交加,连一向宠爱他的蒋介石都怒其不争,想把他扔在西康,“让共产党捉去”。

胡宗南的才能素有“盛名之下,其实难负”的说法,他统帅几十万大军,确是勉为其难。但即便是他政敌,也承认胡宗南是一个充满古代忠义思想,自尊心很重的人物。

反攻大陆是何其渺茫,胡宗南又何尝不明白。

一个在地窖中藏身多年的国民党潜伏特务,曾经对他的上司问道:你知道一个人在黑夜中等待天亮的滋味么?

你知道痴痴等待,天却迟迟不亮的滋味么?

如果你总是在那里等待天亮,等得太久,你知道你会怎样么?

他自己回答了自己 ?C 那,你就不再相信天会亮了。

胡宗南在大陈,还相信天会亮么?

二次大战苏德战场上,曾经久负盛名的苏军老将伏罗希洛夫元帅,因为对现代化战争的不熟悉,在德军面前一败涂地。这位自尊心同样极重的将领曾久久的在前线炮火中徘徊,甚至亲自参加突击队投入战斗,但是,德军的子弹和炮弹仿佛都故意避开了这位元帅。这件事被附会到电影《保卫察里津》中,塑造了一个勇敢无畏的伏罗希洛夫,然而,德军的炮弹始终未能打中伏罗希洛夫,在他的心中真实的想法,是否是充满了遗憾呢?

胡宗南呢?

国府海军永寿舰航海官赵屿上尉曾经这样回忆他和胡宗南在浙东共同作战的历程,也许,可以给这位老将最后的岁月一个真实的写照。

[时在41年(1952年)5月14日,浙江省台州海面,水不扬波。当夜十一时正,江浙总部一艘机动艇,由上大陈岛山湾内驶出,贴靠锚泊湾口的海军永寿舰,一位着中山装人物,领先跨上舰尾甲板…。秦东昌率众兄弟出击,拉海军入伙,完全采取游击队打仗模式,不按作战常规,既不须作战计划,也不见书面指令,永寿舰王代舰长(王椿庭中校)只获得片断口头传示:江浙总部当晚发兵登陆黄礁岛。永寿舰为旗舰,开道兼护送船团到登陆发起线,并实施敌前扫荡目标区。胡宗南坐镇永寿舰压阵……。凌晨四时正,永寿舰距黄礁两千码,停?e,开始用两座双联四十公厘快炮对岸作地毯式扫射。……永寿舰向岛上冒火舌。胡宗南就在炮响后,步出舰长室,站在室外甲板。海天漆黑,?龉馀诘?在夜空构成的密集光弧下,胡将军注视着,他看不见船团,也许不想看到什么。……当黄礁岛的面貌在晨曦中清晰的显露,胡将军步上驾驶台。……王代舰长递了一顶钢盔给胡宗南,又递给他一具双眼望远镜。……身材不高的胡宗南,察觉四周护壁妨碍水平视界,自然的踩上驾驶台正中隆起的一块小圆平台。平台上矗立着电罗经复示器,是笔者的战斗岗位。……小圆平台边沿或可挤几个人,但只够航海官一人回旋运转。胡宗南把它权充看台,站定后,黄埔听训的老底子毕露,几个钟头不换腿的架势。……突然间,炮弹呼啸声划过长空,几乎同时在船两侧水中爆炸,弹着点离舰数码。……永寿舰受到炮轰,加速之航外撤,外撤途中,岸上射来的炮弹始终罩顶,虽未命中,偏差有限,射速也不慢。……这短短几分钟内,胡宗南像是没有听到身旁炮弹爆裂声,没看见左右前后弹着激起的水柱。他长长的眉毛低垂,凝视着前方,一片空白,周遭没有事物进入他的眼帘,仍是原先那副石膏神态,无从描述那种老僧入定的境界,有出世的感觉。……炮弹掠过人身的片刻,驾驶台官兵难免缩头缩脑,……笔者虽挺着脖子,起初数秒钟,炮弹呼啸声仍逼人颈骨僵直。瞟了胡宗南一眼,有奇特的感受,炮弹不再让人头皮发麻。…胡宗南僵立驾驶台直到下午四时收兵,未曾移动,亦未出声,只有他随身对话机,噪音依旧。漫长的时刻,西线无战事的沉闷,多种感触,掠过笔者心头。忆当年绾毂陇蜀,俯视中原,堪称西北雄藩,国之柱石。此刻局促小兵舰驾驶台,与一个素昧平生的海军中尉比肩,以雄才大略,指挥不足三百人众的杂牌游击登陆,既不能命,又不能令,难道是自动请缨?或受贬充军?荒岛隐姓埋名,莫测高深。从他迷惘的眼神中,一个海军小中尉,不晓得从哪个角度去透视。……一年后,胡上将发动另一次登陆战,称鹿羊之战。……胡宗南同乘齐司令旗舰南下。……这次登陆作战,虎头蛇尾,草草收场,形同夭折。直得一提的是齐鸿章司令,似乎没有摸清胡上将心思,旗舰始终远离大鹿四千码。……齐司令维护长官安全的一片好心肠,才是胡宗南的最大悲哀。当年决战中原,其后崩溃川康道上,数十万大军的死活及个人的命运,全掌握在这位‘西北王’手中,由他主宰。哪知今日浮桴于海,任凭海军小老弟摆布,无置喙余地。两度兴兵突击登陆共军岛屿,俱非层峰策动或诱发,胡宗南为什么要陷自身于失控的困境?岂是交出性命,让上苍去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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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宗南乘坐的永寿舰

值得一提的是,一江山之战,最先嗅到解放军攻击目标是一江山的,正是当时已经离开浙东,调任澎湖防卫司令的胡宗南。一江山失守,国民党军再也没有了大规模主动袭扰大陆的勇气,也没有了据点。

此后的胡宗南没有和解放军面对面交过手,他忧郁寡欢,1962年,因癌症在台北寓所死去,死时一言不发,高举一臂,似心有不甘。

想起当年黄埔军校的一则顺口溜 ?C

“文有贺衷寒,武有胡宗南,又文又武李默庵”

他是胡宗南?还是秦东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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