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七大圣全传之妖精之王—平天大圣西方大力牛魔王 -- 赫克托尔

在沙僧被贬的过程中，有个重要人物不可回避，他就是赤脚大仙。《水浒传》中提到的神仙不多，赤脚大仙大概是最重要的一位，他下凡投胎做了宋仁宗。《西游记》中赤脚大仙貌似是个跑龙套的小角色，戏份很少，除了为沙僧求情，只有在猴哥大闹天宫前后有2次戏份，他先被猴哥冒充，后在安天大会上送给如来【交梨二颗，火枣数枚】。

书中对赤脚大仙的背景描写很少，只先后称他为【赤脚大罗仙】(05回)，【赤脚大天仙】(22回)。【大天仙】可以有2种理解，一是他属于五等仙人的最高级—天仙；二是意为他住在天上，这2种理解都无法确定他的身份。【大罗仙】的意思明确多了，第19回老猪自称【因我修成大罗仙，为吾养就长生客】，第56回说【行者五百年前曾受玉帝封在大罗天御马监养马】，第62回奔波儿灞、灞波儿奔说：【公主又去大罗天上灵霄殿前，偷了王母娘娘的九叶灵芝草】，这几处记载联系起来结论就很明确了，天有很多层，老君的兜率宫在三十三天之上的离恨天(05, 39回) ，天庭所在地是大罗天，在天庭供职的仙人，都可以叫大罗仙，也就是说，赤脚大仙不是贫下中农进驻天庭代表，而是地道的天庭官员。

从赤脚大仙的3次作为来看，我认为他是沙僧的上级，天宫安保、特务、机要事物的总负责人。在明朝中后期，锦衣卫受制于宦官主管的司礼监。第68回，猴哥在朱紫国揭了皇榜，负责看管皇榜的太监、校尉马上赶来说：【奴婢乃司礼监内臣，这几个是锦衣校尉】，这些锦衣卫显然是明朝司礼监-锦衣卫系统的反映。沙僧是天庭中锦衣卫头子，他上面应该还有相当于【司礼监内臣】的机构和负责人，这位天庭的司礼监内臣只能是赤脚大仙。

赤脚大仙第一次出场，是在第5回，猴哥定住七仙女，准备去搅闹蟠桃会，在瑶池之外遇到来赴会的赤脚大仙。从上下文来看，接到请帖来赴会的仙佛很多，如果赤脚大仙的行政级别不高，他先来似乎也符合情理，然而直到观音出场，来蟠桃的正经客人只有赤脚大仙一个，所以我认为赤脚大仙绝非普通访客，而是天庭的安保负责人，他早早跑来不是来赴宴，而是视察蟠桃会的准备工作和安保工作。到了第6回，观音姗姗来迟，在通明殿遇到【四大天师、赤脚大仙】，四大天师是玉帝的绝对心腹，尤其是许旌阳，他在第5回，以极高的政治责任心向玉帝建议：【今有齐天大圣日日无事闲游，结交天上众星宿，不论高低，俱称朋友。恐后闲中生事。不若与他一件事管，庶免别生事端】，玉帝从善如流，让猴哥去主管蟠桃园，赤脚大仙与四大天师并列，也说明他是玉帝的心腹。

猴哥被彻底镇压后的安天大会上，向如来送礼的有3个人：王母、寿星、赤脚大仙。王母是天界交际花，也是天庭文化、娱乐界的魁首。寿星是天庭的福利部长，是福利财政界代表，又是东方诸仙的重要人物，如来在第3届盂兰盆会上，专门写下福禄寿3首诗，足见他是天界要员，在西天也很有地位。赤脚大仙则是强力部门代表，代表包括李天王在内的军警宪特，向如来献礼。同理，如果赤脚大仙只是普通小仙，他根本没资格也没必要去为犯了死罪的沙僧求情，参考为老猪求情的太白金星，可以断定赤脚大仙的地位不在李太白之下，他是以沙僧的老上级身份出面，求玉帝免除沙僧死罪的。

作为东华大帝君教出来师兄弟，沙僧、老猪都精通水性，两人的武艺差不多，老猪略高一点，因为老猪的武艺略高于木叉，沙僧略低于木叉，老猪、沙僧对打时，他俩不相上下。老猪有36变，沙僧也有变化能力，曾在车迟国变作灵宝道人。

第22回老猪在流沙河遇到沙僧，他俩是同门师兄弟，又曾经在天庭共事，【昔年曾会在灵霄】，所以他俩肯定互相认识，流沙河战役期间，这哥俩并未相认，虽说有些奇怪，却也说得通，因为沙僧被玉帝破了相，由金甲大帅哥变成【一条黑汉子，晦气色脸】，让老猪相信眼前这位是老哥们，还真不大容易。

下一个问题是，既然老猪、沙僧是同门师兄弟，那么他俩谁是师兄，谁是师弟呢？我的结论很明确，沙僧是师兄，老猪是师弟。相关证据不少，最有力的有2条：

1. 猪八戒负责挑担子，而沙僧只负责劳动量可以忽略不计的牵马。猴哥刚入伙时，他负责挑担子，没人负责牵马。第19回，老猪入伙之后，【收拾了一担行李，八戒担着；背了白马，三藏骑着；行者肩担铁棒，前面引路】，依然没人牵马，猴哥只负责【引路】。沙僧入伙之后，喜欢偷懒耍滑的老猪，完全可以把担子交给沙僧。然而事实却是老猪继续挑担子，沙僧只负责牵马，这白马是西海小白龙变成的，有灵性，根本不需要人牵马。第23回，老猪抱怨：【似这般许多行李，难为老猪一个逐日家担着走，偏你跟师父做徒弟，拿我做长工！】还打算让白马分担一部分行李，就是没提让沙僧分担行李的事，这只能解释为老猪不想、不敢让沙僧干活。

2. 沙僧在他俩独处时，称老猪为【呆子】。在《西游记》中，一般情况下【呆子】都专指老猪。最早称老猪为呆子的是高太公，他在第18回说老猪是【长嘴大耳朵的呆子】。第19回猴哥称老猪为呆子，此后书中的旁白也经常称老猪为【那呆子】。猴哥这人没大没小，加上他是大师兄，所以他张口闭口把老猪称作有一定侮辱性的【呆子】。唐僧是个斯文人，一般当面称老猪为【八戒】，显得比较亲密，只在生气的时候或背地里等特定语境，才称老猪为呆子。沙僧在取经团4人中的地位最低，正常情况下他称老猪为【师兄】。但在第28回的黑松林中，唐僧、猴哥都不在场的情况下，沙僧2次称老猪为呆子，虽说老猪睡觉误事，可也轮不到沙僧教训老猪。

太祖教导我们说：【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通读《西游记》之后，不难发现取经工程就是猴哥逐渐架空唐僧的过程，在唐僧、猴哥的权力角逐过程中，沙僧由最初的观望，逐渐走向猴哥一方，最终成为猴哥的忠实狗腿子。老猪最初是唐僧的死党和宠儿，第38回猴哥对唐僧说：【你老人家，有些儿护短……八戒生得夯，你有些儿偏向他】，唐僧说：【只怕八戒不肯去】，猴哥笑了：【如何？我说你护短，你怎么就知他不肯去？】到了取经工程后半段，唐僧对猴哥、沙僧集团服软，老猪失去了靠山，显得空前孤立，例如第96回，老猪非常留恋寇洪家的饮食，不想离开，取经团4人有这么一段有趣的对话：

长老咄的喝了一声道：【你这夯货，只知要吃，更不管回向之因，正是那槽里吃食，胃里擦痒的畜生！汝等既要贪此嗔痴，明日等我自家去罢。】

行者见师父变了脸，即揪住八戒，着头打一顿拳，骂道：【呆子不知好歹，惹得师父连我们都怪了！】

沙僧笑道：【打得好，打得好！只这等不说话，还惹人嫌，且又插嘴！】

那呆子气呼呼的立在旁边，再不敢言。

取经团的人际关系发展脉络如此清晰，以至于要搞清沙僧、老猪的关系，就必须从取经工程的前半段去寻找蛛丝马迹，尤其是沙僧与老猪独处的段落。虽然沙僧的言行很少，一般不参战，导致符合上述要求的记载非常少，所幸在我的不断努力下，依然找到不少线索，足以支撑我的观点。

沙僧是天庭的锦衣卫头子，而第8回观音遇到沙僧时，观音给他的承诺是【那时节功成免罪，复你本职】，这个复职不可能是回天庭继续做锦衣卫指挥，只能是去西天继续从事老本行。日后如来给他的【八宝金身罗汉】职衔，恰好与他在天庭的金盔金甲的锦衣卫着装打扮相似，这不可能是巧合，而是早就安排好的戏码，八宝金身罗汉就是西天的锦衣卫。西天拉他入伙，既是加强西天的安保、情报工作，也是想从他的脑子里获得更多的天庭机密。沙僧也知道西天为什么拉拢自己，而且他与玉帝有私人恩怨，所以他的取经决心非常坚定，仅次于唐僧，高于猴哥和老猪。

唐僧-老猪与猴哥的第一次激烈冲突，发生在白虎岭之春，整个事件中沙僧一言未发，只有2个动作。一是猴哥打死少服装白骨精之后，猴哥让唐僧看看白骨精的饭罐里面的东西其实是拖尾巴的长蛆、青蛙、癞虾蟆，【沙僧搀着长老，近前看】。二是猴哥临走时，吩咐沙僧道：【贤弟，你是个好人，却只要留心防着八戒言语，途中更要仔细。倘一时有妖精拿住师父，你就说老孙是他大徒弟。西方毛怪，闻我的手段，不敢伤我师父】。

沙僧的【搀着长老，近前看】，看不出沙僧的明确态度。猴哥叮嘱沙僧一大堆话的过程中，沙僧居然一言不发，无疑是猴哥的热脸贴上沙僧的冷屁股，让猴哥很没面子。猴哥是个尖酸记仇的人，到了第31回，猴哥去碗子山波月洞救沙僧时，笑着说了一番奚落沙僧的话：【你这个沙尼！师父念《紧箍儿咒》，可肯替我方便一声？都弄嘴施展！要保师父，如何不走西方路，却在这里蹲什么？】事到如今沙僧只能服软：【哥哥，不必说了，君子既往不咎。我等是个败军之将，不可语勇，救我救儿罢！】所以我认为白虎岭的沙僧，是倾向唐僧-老猪的。

虽说很难看出沙僧对老猪私人感情，但第29回有一段记载值得注意。宝象国国王求老猪去捉拿黄袍怪，老猪也当仁不让，喝了一杯国王亲手赠与的御酒，转身驾云而去。沙僧也喝了一杯，对唐僧说：【师父！那黄袍怪拿住你时，我两个与他交战，只战个手平。今二哥独去，恐战不过他】。唐僧同意沙僧前去协助老猪，沙僧追上老猪时说：【师父叫我来帮帮功的】，足见沙僧非常关心老猪，他俩的私交非同一般。然则这次出战，老猪却把沙僧卖了，让沙僧唯一一次单独被擒。

一般认为沙僧性格忠厚，取经志向坚定，虽然本领不大，却是取经团中的粘合剂和动力源之一。然而我却认为沙僧这人心机深沉，行事缜密，说到底是大奸似忠，这方面他远比2位师兄强。

第24回，猴哥被老猪忽悠去偷人参果，得手之后猴哥找来沙僧一同分享。如果沙僧真是个正人君子，就该婉言劝阻2位师兄的盗窃行为，可他不仅不阻止，反而对人参果的来历津津乐道，末了还加上一句：【见便曾见，却未曾吃。哥哥，可与我些儿尝尝？】主动成了从犯。他们刚吃完，那边清风明月就得到了风声，指责唐僧盗窃人参果，唐僧只得把3个徒弟找来对质。听说师父喊大家，特务头子出身的沙僧，以其深厚的职业素养，第一个意识到出事了：【不好了，决撒了！老师父叫我们，小道童胡厮骂，不是旧话儿走了风，却是甚的？】

相似的事在第50回又发生了一次，取经团误入青牛精幻化出来的庄园，以为庄园中空无一人的老猪不顾师父的反对，要穿青牛精用来做诱饵的纳锦背心。此时猴哥不在场，正在外面化缘，一贯正人君子的摸样的沙僧居然附和老猪，说：【既如此说，我也穿一件儿】。他俩脱离外衣，套上背心，于是被青牛发现并擒获。猪、沙的行为，无论如何都是偷窃，青牛占足了理，于是猴哥只能与青牛动武而无法讲理，陷入全面被动。

第29回，被奎木狼擒获的唐僧又被百花羞释放，代价是唐僧为百花羞传书宝象国。国王看了女儿的信，先大哭一场，继而问【那个敢兴兵领将，与寡人捉获妖魔，救我百花公主？】更无一人敢答，真是木雕成的武将，泥塑就的文官。那国王心生烦恼，泪若涌泉。这时百官又来了精神，说我们都是凡人，不会降妖捉怪，【想东土取经者，乃上邦圣僧。这和尚道高龙虎伏，德重鬼神钦，必有降妖之术。自古道，来说是非者，就是是非人。可就请这长老降妖邪，救公主，庶为万全之策】。【来说是非者，就是是非人】也做【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出自佛家临济宗禅语，明朝中晚期出版的《增广贤文》也有记载：【虎生犹可近，人熟不堪亲。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意为不要以为把他人是非告诉你的人，便是你的朋友。既然人家能在你面前说他人的是非，自然也会在他人面前，说你的是非。

百花羞事件发生在13年前，因为公主失踪，【两班文武官，也不知贬退了多少；宫内宫外，大小婢子太监，也不知打死了多少】，即便如此依然没有破案。好不容易过去13年，百花羞案件没人提了，现在你唐僧跳出来旧事重提，不是让我们文武百官难堪吗？既然你唐僧跑来挑破疮疤，就由你去降妖好了，降妖成功当然好，如果失败，你唐僧就死去吧。宝象国有这么一大帮自己废物，还挑拨能人与国王关系的文官武将，肯定是作者在指桑骂槐痛斥大明朝廷。话说到这，唐僧只能说自己不会降妖，必须找自己俩徒弟出面。国王闻听此言，立即派人去馆驿请老猪和沙僧。老猪听说国王来请，对沙僧说了一句惊心动魄的话：【兄弟，你还不教下书哩，这才见了下书的好处。想是师父下了书，国王道：捎书人不可怠慢，一定整治筵宴待他】。由老猪的话可以知道，在碗子山波月洞到宝象国的路上，沙僧反对唐僧把百花羞的书信传递给国王及其文武百官。这事往好了说，是沙僧高瞻远瞩，预见到国王、百官通通不是好东西，咱们别谈这趟浑水；往坏了说，是沙僧毫无慈悲之心，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与唐僧鼓吹的【出家人行善，如春园之草，不见其长，日有所增；行恶之人，如磨刀之石，不见其损，日有所亏】(27回)，根本判若云泥。

第8回，沙僧见到观音，主动承认自己相继吃了9个取经人。从表面上看，这事至少对传播佛教不利，以沙僧的心机，他不但不加掩饰，反而大言不惭的侃侃而谈，联想一下随唐僧离开长安的2个随从1匹白马，相继被虎熊牛三兽帮和小白龙吃掉，就知道沙僧吃9个取经人，要么有高人指点，要么是自己分析出来的。从沙僧主动跳出来袭击观音来看，我倾向于沙僧吃取经人，是他先搜集情报，最后总结出来的。相似的例子在第57回，六耳猕猴忽悠沙僧加入取经团，沙僧说出一番义正词严的话：【师兄言之欠当，自来没个孙行者取经之说。我佛如来造下三藏真经，原着观音菩萨向东土寻取经人求经，要我们苦历千山，询求诸国，保护那取经人。菩萨曾言：取经人乃如来门生，号曰金蝉长老，只因他不听佛祖谈经，贬下灵山，转生东土，教他果正西方，复修大道。遇路上该有这般魔障，解脱我等三人，与他做护法。兄若不得唐僧去，那个佛祖肯传经与你！却不是空劳一场神思也？】

遍观观音的历次出场，沙僧都没有亲耳聆听观音说唐僧的来历的机会，那么沙僧怎么知道取经工程的起因和唐僧的来历的呢？第一个知道唐僧是金蝉长老的取经团成员是猴哥，第42回猴哥为对付红孩儿去南海找观音，观音对猴哥说的第一句话是：【悟空，你不领金蝉子西方求经去，却来此何干？】所以沙僧说的【菩萨曾言】，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并非从观音那里听来的，而是听猴哥转述的，再经过他的大脑的分析整合，得出了相关结论。

沙僧的精明，有很多事例，例如在奎木狼战役的第一阶段，沙僧与老猪联手出战，跑到碗子山波月洞索要唐僧。奎木狼诚心忽悠老猪：【是，是，是有一个唐僧在我家。我也不曾怠慢他，安排些人肉包儿与他吃哩。你们也进去吃一个儿，何如？】这呆子认真就要进去，沙僧一把扯住道：【哥啊，他哄你哩，你几时又吃人肉哩？】呆子却才省悟，掣钉钯，望妖怪劈脸就筑。老猪这人属于大智若愚，但他经常大脑短路，被妖精忽悠，这次要不是沙僧的提醒，他就上套入彀了。

老猪与沙僧这对早年的师兄弟和同事，关系极为亲密而隐秘，猴哥回到取经团，剿灭奎木狼之后，逐渐察觉到他俩的诡异关系，此后猴哥对他俩非常警惕，尽量把他俩分开，当猪、沙在一块时，猴哥总对他俩处处留心，一百个提防。第1次相关事例发生在第34回，猴哥变成九尾狐狸混进平顶山莲花洞，正吊在半空中的老猪，居然哈哈的笑了一声，对沙僧说这老狐狸是猴哥变的，因为猴哥变化成人形时，屁股和尾巴还维持原样，老猪挂在空中，看到了猴哥的尾巴。猪、沙的窃窃私语，没有被2个魔王听见，却被猴哥听到了，为了泄愤猴哥点名要吃猪八戒的耳朵：【猪八戒的耳朵甚好，可割将下来整治整治我下酒】。老猪听了发慌：【遭瘟的！你来为割我耳朵的！我喊出来不好听啊！】金角、银角大王这才知道眼前的九尾狐狸是猴哥变的，与猴哥打做一团。猴哥的听力远不如他的视力，一面要想着如何对付妖精，还要时刻监听老猪与沙僧的对话，足见他对猪、沙的关注和担心。

第46回在车迟国，猴哥与三大仙斗法，老猪与沙僧获得了难得的独处机会。在比拼【隔板知物】的过程中，【八戒听说，与沙僧微微冷笑道：“还不知他是会吃桃子的积年哩！”】比拼砍头过程中，【八戒冷笑道：“沙僧，那知哥哥还有这般手段。”沙僧道：“他有七十二般变化，就有七十二个头哩。”】老猪是取经团中的开心果，总是有说有笑，他的这2次冷笑都很慎得慌。

最后猴哥与羊力大仙比拼油锅洗澡的过程中，取经团四人的对话和举动最为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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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猴哥)脱了布直裰，褪了虎皮裙，将身一纵，跳在锅内，翻波斗浪，就似负水一般顽耍。

八戒见了，咬着指头，对沙僧道：“我们也错看了这猴子了！平时间谗言讪语，斗他耍子，怎知他有这般真实本事！”他两个唧唧哝哝，夸奖不尽。行者望见，心疑道：“那呆子笑我哩！正是巧者多劳拙者闲，老孙这般舞弄，他倒自在。等我作成他捆一绳，看他可怕。”正洗浴，打个水花，淬在油锅底上，变作个枣核钉儿，再也不起来了。那监斩官近前又奏：“万岁，小和尚被滚油烹死了。”国王大喜，教捞上骨骸来看。刽子手将一把铁笊篱，在油锅里捞，原来那笊篱眼稀，行者变得钉小，往往来来，从眼孔漏下去了，那里捞得着！又奏道：“和尚身微骨嫩，俱札化了。”国王教：“拿三个和尚下去！”两边校尉，见八戒面凶，先揪翻，把背心捆了，慌得三藏高叫：“陛下，赦贫僧一时。我那个徒弟，自从归教，历历有功，今日冲撞国师，死在油锅之内，奈何先死者为神，我贫僧怎敢贪生！正是天下官员也管着天下百姓，陛下若教臣死，臣岂敢不死？只望宽恩，赐我半盏凉浆水饭，三张纸马，容到油锅边，烧此一陌纸，也表我师徒一念，那时再领罪也。”国王闻言道：“也是，那中华人多有义气。”命取些浆饭、黄钱与他。果然取了，递与唐僧。唐僧教沙和尚同去，行至阶下，有几个校尉，把八戒揪着耳朵，拉在锅边。三藏对锅祝曰：徒弟孙悟空：

自从受戒拜禅林，护我西来恩爱深。指望同时成大道，何期今日你归阴！

生前只为求经意，死后还存念佛心。万里英魂须等候，幽冥做鬼上雷音！

八戒听见道：“师父，不是这般祝了。沙和尚，你替我奠浆饭，等我祷。”那呆子捆在地下，气呼呼的道：“闯祸的泼猴子，无知的弼马温！该死的泼猴子，油烹的弼马温！猴儿了帐，马温断根！”孙行者在油锅底上听得那呆子乱骂，忍不住现了本相，赤淋淋的，站在油锅底道：“馕糟的夯货！你骂那个哩！”唐僧见了道：“徒弟，唬杀我也！”沙僧道：“大哥干净推佯死惯了！”慌得那两班文武，上前来奏道：“万岁，那和尚不曾死，又打油锅里钻出来了。”监斩官恐怕虚诳朝廷，却又奏道：“死是死了，只是日期犯凶，小和尚来显魂哩。”行者闻言大怒，跳出锅来，揩了油腻，穿上衣服，掣出棒，挝过监斩官，着头一下打做了肉团，道：“我显什么魂哩！”唬得多官连忙解了八戒，跪地哀告：“恕罪，恕罪！”国王走下龙座。行者上殿扯住道：“陛下不要走，且教你三国师也下下油锅去。”那皇帝战战兢兢道：“三国师，你救朕之命，快下锅去，莫教和尚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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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沙僧是否参加过围剿大闹天宫的猴哥，老猪肯定亲眼见过猴哥的本事。车迟国战役发生于贞观19年，老猪于贞观15年春加入取经团，15年秋沙僧入伙，也就是说猪、沙与猴哥相处了4年，猴哥有啥本事他们至少知道个差不离，老猪咬着指头对沙僧说我们错看了这猴子，显得非常诡谲。尤其老猪说：【平时间谗言讪语，斗他耍子】更加吊诡，估计在大多数读者的印象中，都是猴哥想方设法的耍老猪和沙僧，到了老猪的嘴里，变成了老猪耍猴哥，真不知他们俩谁是猎人谁是猎物，更有甚者，老猪说耍猴哥，是对沙僧说的，可见他俩才是真正的一伙。

沙僧与老猪在那咕咕唧唧的窃窃私语，猴哥看在眼里居然【心疑】了。猴哥虽然气量不大，却也光明磊落，他的疑心只能说是他对沙僧与老猪的警惕。然后猴哥故意装死，吓唬唐僧、老猪、沙僧一把，这时唐僧显示出重感情的一面，当场诵读祭文，超度猴哥。老猪的反应能看出他确实大智若愚，干脆对着油锅破口大骂：【闯祸的泼猴子，无知的弼马温！该死的泼猴子，油烹的弼马温！猴儿了帐，马温断根！】老猪知道猴哥不会死，他在这一通臭骂，猴哥还真不能把他怎么样，因为猴哥装死在先，这事明摆着是猴哥不对。果然猴哥沉不住气，跳出油锅回骂老猪，但猴哥骂的【馕糟的夯货】明显不如老猪骂的够劲。吃了亏的猴哥，恼羞成怒之下，只能拿监斩官出气，一棍子把这个倒霉蛋咂成肉饼。在取经路上，猴哥杀的妖精很多，杀人少得多，除了2次打死的20多个毛贼，还有在车迟国智渊寺打死的2个道士，这俩道士是三大仙的徒弟，迫害和尚的帮凶，杀他们不算非常冤枉，猴哥真正杀的无辜人类，只有这位监斩官。一贯慈悲为怀，嘴里磨磨唧唧和棉裤腰一样的唐僧，也一改常态，对死在当场的监斩官不闻不问，全当没看见。

车迟国战役之后，猴哥几乎每次出战，都要带上老猪，留下沙僧看行李保护师父，不给他俩勾结的机会。猴哥不仅对沙僧、老猪这俩东华大帝君的徒弟百般提防，连猪、沙的同门师兄弟三星，猴哥也保持着极高警惕。第79回，剿灭白鹿精和美后狐狸精之后，老猪不嫌死狐狸秽污，一把揪住尾子，拖拖扯扯，跟随行者出得门来。只见那寿星老儿手摸着鹿头骂道：【好孽畜啊！你怎么背主逃去，在此成精！若不是我来，孙大圣定打死你了。】行者跳出来道：【老弟说什么？】寿星道：【我嘱鹿哩，我嘱鹿哩！】此处猴哥又来了疑心病，寿星老对白鹿的几句话，也让猴哥杯弓蛇影，以为寿星老在和老猪密谋什么，为此急吼吼的【跳出来】。

那么猴哥对猪、沙的戒心，是不是多余呢？事实证明不是，第75回一贯立场坚定、表现积极的沙僧，听说猴哥被青狮吃了，就此认为取经工程已经失败，坐视唐僧【睡在地下打滚痛哭】，与老猪【解了包袱，将行李搭分儿，在那里分哩】。等猴哥得胜归来，发现老猪、沙僧散伙分行李的丑行，【一把挝住八戒脸，一个巴掌打了个踉跄】，然后【轮拳打着八戒骂】。沙僧比老猪乖巧多了，明明他是老猪的同伙，却【甚生惭愧，连忙遮掩，收拾行李，扣背马匹】，躲在背静地方眯着，免得挨猴哥的揍。等猴哥打老猪打痛快了，沙僧跑来出卖老猪有私房钱的信息，以此向猴哥表忠心。

综合老猪、沙僧的表现，和猴哥对他们的戒心，可以看出沙僧在取经团中的角色和地位，在这里笔者将沙僧在取经团和取经工程中的表现言行做个完整梳理。

在沙僧被贬下人间之前，他就已经通过自己主管的天庭情报网，大致知道如来发起取经工程的目的。他得罪玉帝、王母被贬流沙河之后，认定自己在天庭已经没有出路和希望，只能寄希望于加入西天，为此他自作主张的吃掉9个取经僧，作为向西天递交的入伙申请书。对天界动向有所了解的牛魔王，素知沙僧的大名和在天庭的地位，所以也巴巴的跑来结交沙僧。然而沙僧与老猪不同，他是天庭的钦犯，只能在流沙河活动，每隔数日还得挨刀，所以沙僧无法离开流沙河加入老牛的黑社会团体。

一直对西天的强力部门很不满意的如来，正好希望依靠引进沙僧这样的锦衣卫头子，加强西天的安保、情报和肃反工作，既然你有情，我自然有意，这才让观音去流沙河剃度沙僧，承诺取经工程结束之后，【复你本职】，继续从事老本行。

刚加入取经团的沙僧，取经意愿极为坚定，与唐僧不相上下。在莫家庄，面对黎山老母为团长的考察团，口气坚决的表示：【宁死也要往西天去，决不干此欺心之事】。相比之下，老猪对取经一直不以为然，不断要求退团走人，回高老庄是第一步，回天庭继续做天蓬元帅才是终极目标。尽管目标不同，但沙僧和老猪毕竟是师兄弟，他俩很快就走到一起，结成小团伙。在白虎岭之春前后，沙僧实际上站在了老猪一边，联手赶走了猴哥。宝象国战役中，沙僧在唐僧、猴哥不在场的情况下，露出了狐狸尾巴，称老猪为呆子，还主动与老猪共同出战黄袍怪。猴哥对沙僧和老猪的小团体，有一定的了解，但未必了解太深，他回到取经团见到沙僧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奚落了沙僧一番，却也没有深究，而是继续观察他俩究竟是什么关系，要干什么。在之后的平顶山战役中，猴哥一面要对付金角、银角大王，一方面还要留心戒备沙僧和猪八戒的小团体。

随着取经工程的进展，猴哥在取经团中的地位越来越高，逐渐压倒唐僧，心机深沉的沙僧与老猪做了新的分工。沙僧靠近猴哥，老猪则继续与唐僧走在一起，就这样，猪、沙在表面上成了对头。然而在青牛精战役之后，取经团再也没主动求过观音，反而是天庭多次主动、被动跑来帮忙，在这个过程中，小张太子被黄眉老佛洗白了，沙僧的罪行大为减轻，天庭不希望身怀大量天庭机密的沙僧去西天，沙僧在取经途中也掌握了大量西天的机密，于是沙僧成了双方争夺的香饽饽，俨然是天界的双面间谍。

就这样，沙僧对取经事业不再那么上心，不再一棵树上吊死。以沙僧的洞察力，当他听说猴哥被青狮吃掉时，立即意识到没有猴哥的取经团就失去了灵魂，这才露出本来面目，与老猪分行李，准备散伙走人。当沙僧看到如来御驾亲征镇压大鹏时，沙僧在内取经团员们，完全断定取经工程是如来亲自主持的政绩工程，肯定成功而绝不会失败，关键时刻如来会亲自出面为取经团解决问题。从此之后沙僧更加变本加厉的与老猪对着干，例如在第80回，老猪抱怨取经路漫漫无期：【师父，我佛如来舍不得那三藏经，知我们要取去，想是搬了；不然，如何只管不到？】沙僧道：【莫胡谈！只管跟着大哥走。只把工夫捱他，终须有个到之之日】。老猪则一如既往的不靠近猴哥，逐渐成了最受气的团员，好在老猪心宽体胖，对师父、师兄弟的孤立不以为然。

除了以上推理之外，笔者认为还有一种可能，甚至可能性还更大些，那就是老猪、沙僧是天庭派到西天做卧底的。沙僧与老猪的对立，其实是一种自我保护措施。以电影《风声》为代表的一些文艺作品，往往让同伙在表面上尖锐对立，这样在被敌人有所怀疑时，至少能保留一个人。

无论是取经工程的前段还是后段，沙僧和老猪都是一伙人，他俩合伙在取经团唱了一出无间道。行文至此，关于沙僧的解读告一段落。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一章《芭蕉宝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