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儒,基督,乱弹及其他 -- 达闻奇
这是一篇提纲式的文字。思路是发散性的,只做概括性综述,不做严密论证。
一
无论我们对于东西方文化有多少诟病,必须承认的一点是,作为人生的解决方案,它们若干年来都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没有一个方案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也没有完美无缺的方案。那么拿一个作为标准来评判另一个,难免堕入自说自话有罪推定的闹剧里去。
无论东西方文化,作为系统来说,在它们讨论的范围之内,都是基本自洽的,但并不完备。但我们要注意的是,它不完备,不代表它不认为自己是完备的。作为中华文化的主体,儒家思想的宗旨是“天人合一”。这本来是道家的终极目标,被儒家借用了。
儒家给出的人生框架是:修齐治平。这是一种带有时空递进性的解决方案。如果不带偏见的话,我们会发现,这是一种非常自然的选择。
作为西方文化的代表的基督教文化,其核心是什么,我并不清楚。通过简单的分析,我们大概可以这样概括:它的基本教义是:“按照上帝教你的去做,否则就要……”至于上帝让你去做什么,否则就要什么,这个不同教派有不同的解释。或者是末日审判,或者是下地狱,或者什么什么的。总体而言,基督教的核心动力是基于恐惧心理。
而儒家文化最重要的是避免分裂。奇怪的是,对于其他宗教而言,死亡恐惧如果不是终极问题,至少也是终极问题之一。而儒家很早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儒家是如何面对死亡的?子曰:“未知生,焉知死?”这真是个精彩的回答。
因为死亡恐惧,老年危机是基督教首先要面对的问题。而对于儒家文化来说,不存在老年危机这样的问题。老年人在中国的日子是很好过的,至少相对其他文化而言。在其他文化中,老年人首先要面对的是被社会淘汰的问题。
在中国,传统的大家庭的权力历来是把持在老年人手中。这不仅是由于老年人的人生经验和历练更丰富,更重要的是权力传承机制问题。老年人有权力指定接班人。因此后辈在整个人生历程中,在坐上高位的那天之前,都大气不敢出,不得不面对老年人的监督和挑剔。这确保了他的谨言慎行和不断向上的人生动力。
但换一个角度,并非所有人都有这样的幸运。我们说人生的高级目标是获得自我认同,而这需要有自我的独一无二之感。而在一个封建的大家庭中,获得平等机会是很难的。但至少每一个人可以朝着这个目标奋斗。而这样的进步阶梯,通过代际传承的方式一代代繁衍。这就避免了因为意识的中断而导致的死亡恐惧。
如果说中国传统的家-国-天下是以自身为中心不断发散的“差序格局”的话,基督教创造的则是一个“平”的世界。西方的社会结构是典型的条块式组合,强调分工,每个人安于其分,奉献生命力量,为上帝创造价值。人在经过一个门槛后(成年),获得权力的机会大致平等(至少名义上)。而在这个平的世界里,人的主要任务是处理与上帝的关系。这使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相对不是那么重要。基督教的精神支柱是由为上帝的奉献支撑的,其主体是专业精神和职业精神。
职业精神,说白了是靠这个吃饭。那么这份职业某种程度上就相当于他的生命,必要时可以奉献全部。而专业精神,则标志了这个人人生所能达到的高度。或者说,可以把全部时间精力奉献到其中,达到无与伦比的境界,而这包含了个人的所有荣誉感、成就感,这是一种终极的自我肯定。
但在人与人之间,则缺少横向的联系。每个人诞生后被预设处理与上帝的关系,让人的心境有一种空旷的荒原之感。中国文化则与其反之,家-国-天下使人始终处于一个“温暖的包围圈”中,终身受用,无出其外。这造成了人我界限不明朗,自我意志有被侵蚀之感。同时上一代的包袱和下一代的责任交织在人身上,使他看不到独立意志行使的空间。这就是中西文化各自的心灵困境。
西方文化上下而求索,为的是一个终极的解决方案,实际上是以动态的过程来达到静态的目的。而中国文化所求的“天人合一”,是一个不存在问题的系统,所谓不存在问题不是说没有问题,而是说问题可以在系统内被解决。因此中国文化是以静态的手段来达到“流水不腐,户枢不蠹”的动态平衡。所以,动、静并不是中国文化和西方文化的主要区别。
西方文化所创造的伦理-价值系统,包括自然科学、社会科学、人文思想等知识成果,都是这种对抗恐惧的产物。只要思维存在一天,这种恐惧就不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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