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原来你什么都不敢要(1) -- 一条溺水的鱼

第二天，上午M没有在我面前出现，我心里依然是一阵阵烦躁。自小我也算是个有主见的，却从来没像现在这样举棋不定神思恍惚过。浑浑噩噩的过了半天，机械的跟随着众人去吃了午餐，坐在办公室里继续发呆，刚想休息一会，电话却响了，把我吓了一跳。我定了定神，才拿起了话筒。

电话那头是老A，原来M跟他在一起。老A说，他一个老朋友从台湾过来，晚上大家一起聚聚餐，也给我们引见引见。我知道这样不可避免的要跟M见面、同席，心里好像还在犹豫，嘴上却痛快的答应了他。挂掉电话，我坐在椅子上生自己的闷气，奇了怪了，不知道到底是心还是嘴才能代表真实的自己？

晚间老A做东，一席人里自然少不了L。我看着L脸上那习惯性的嘲讽的笑，想起他前晚说的话，不由得又低了头。而M脸上看不出任何感情的波澜，跟当晚的主宾——老A的台湾朋友谈笑风生。台湾来的这位先生50来岁年纪，老A叫他老高，谈锋甚健。先是寒暄了几句，随着几杯酒下肚，就开始红着脸大骂台湾政坛人物。然后整个席间的主题理所当然的转向政治话题。我本来就心情郁郁，眼看着这些男人们在指点江山，更是不想说话，一个人闷闷的想心事。偶然间，觉得有眼光一闪，一瞥之下，还是撞上了M的眼神。M迅速的躲闪了，然而这一瞥之下，让我深恨自己为何不由自主还是要去望他。

一席终了，老A对老高说，走，咱哥几个还是去老地方乐乐…M插话，要不我送小鱼先回去？老A正要点头，我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悍然之气，大声抗议，不行！我也要跟你们去，吃饭你们就高谈阔论撇下我不理，现在还要撇下我去高乐，哪有这个道理？这话一出，几个男人都怔住了，老A面露尴尬之色，嘿嘿了两声，小鱼，我们要去的地方，这个，是男人…男人才喜欢去的…

我一听才明白他们要去夜场，本来头皮有点发麻就准备打退堂鼓，可看到M一脸慌张，心里顿生快意，冷笑一声，哼，我怕什么，反正都是女人，难道人家还吃人不成！M听到这话更是面无人色，L幸灾乐祸的倚门微笑，老高却哈哈大笑，好！好气概，既然这样，我们就请小鱼小姐同去。老A看看我又看看M，也微笑起来，那好，小鱼去见识见识，也是人生阅历的一种吧。M闷声不语，看向我的目光中颇有讨饶之意。我把心一横，不去看他，扭头便跟着老A和老高走出了房间。

一行人来到某处金碧辉煌灯光灿若白昼的所在，门童把那厚重的玻璃门打开，扑面而来的就是一阵脂粉香气，两列穿着白色高衩旗袍披着黑色裘皮披肩的香艳女郎分列在门后，一齐鞠躬，莺声浪语嗲声嗲气的喊着老板好～

我本来心里确有几分忐忑的，看了这个阵仗，不由得好笑，且把心放宽，倒要看看还能玩出什么把戏来。正在此时，一个妈妈桑不知从哪里就冒了出来，脸上的脂粉涂得看不出年纪，若不是手上的皮肤和静脉暴露了真像，你要说她芳龄二十，多半也能混得过去。妈妈桑一叠声的招呼老A，A老板，你怎么好久不来了，口气甜糯得腻人。一眼又看到老高，好似见到了亲人，一把上来揪住，高老板，你可真是贵客啊～老高也握了她手，跟她嘻嘻哈哈。

除了妈妈桑，还有咨客、男服务生，前簇后拥的把我们引到了一间包房里。老高告声罪坐了主位，老A和L陪坐在老高两侧，M远远的坐到最深的角落里，而我有意与他拉开距离，坐到了门边离M最远的位子。大家方才落座，妈妈桑一声召唤，排着队进来了少说有一二十个女子，都穿着一色的小黑裙，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的在包房里站定，又是一鞠躬，齐声脆生生的问候。妈妈桑腻到老高身边，指指点点的向他推荐甲乙丙丁。此刻我已经是张大了双眼在看着这一切，没想到此处跟文学作品中的青楼何其相似啊，除了妈妈桑没有高喊一声姐妹们出来接客，而是用耳麦低声指挥之外，哪有半分不同！

老高示意两个姑娘出列，在他左右挨挨擦擦的坐了，老A才和L随便各指了一位。老A一挥手，妈妈桑识趣的屏退剩下的女子，低声又跟老高说了句什么，惹得老高一阵大笑，伸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掌，妈妈桑又向我们众人每人点头示意，这才退着出了包房，顺手掩上了门。

接下来也无需细述，左不过是喝酒行令，色盅摇得震天响，娇声俏语不绝于耳。老高和老A大呼小叫甚得其乐，L斯文许多，跟小姐们玩着各式花样翻新的把戏赌酒，M也和他们谈笑饮酒，只是跟小姐们保持着安全距离。我开头看的新奇，只顾瞧他们行乐，后来觉着也不过这些套路，看得厌了，就自顾点歌来K，唱完一首，老高带头喝彩，激起莺莺燕燕们随声附和，又都来举杯向我敬酒。我也来者不拒，一一跟她们碰杯，一边好奇的打量。看来今晚老高真是享受了贵宾待遇，陪他的两个女孩，当真是天生丽质，气质怡然，全不是庸脂俗粉；陪老A和L的两个稍逊一筹，也是七八分的人材。总之这四个女孩子，随便哪一个都可称美人，比之一些娱乐圈里的知名美女都不差的。

我看得心头疑窦纵生，有这样的丽质，何苦卖笑为生？L大约是看出我心思，在旁边轻语，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一想也释然，人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当真是人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人生都是自己走的，哪有旁人操心得完的？

正胡思乱想间，M也拿起了麦克风，说了句，我用这支歌略表心意，给老高接风。音乐响起，老高本来还在跟那两个女孩子言笑，一听到旋律，一下子便静了下来。

原来这歌是罗大佑的《乡愁四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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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的声音今晚略有一点点嘶哑，倒是还真有几分像罗大佑，唱完第一段，我偷眼看老高，昏暗的灯光下看不到表情，却可以看到亮晶晶的眼睛。当M唱到那句“那沸血的烧痛是乡愁的烧痛”时，老高忍不住拂开两边的美人儿，也拿起一支话筒，与M和起来。老高的唱法是全然不讲究技巧的唱法，但声音洪亮且泛音十足，长音处还有些颤抖，与M搭肩高唱，看得出是真动了感情了。老高歌声质朴，情真意切，一时间大家都屏息听他二人唱和。一曲终了，老高眼泛泪花，反身与M紧紧拥抱，直至肩头耸动。包房里所有人都没有发声，直到音乐声停歇，才齐声喝彩鼓掌。后来才听老A说道，老高是深蓝家庭背景，祖籍是湖北，难怪对这歌如此感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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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后的话。

看来还是要在北京。

其实近来这个故事我越来越没有讲述下去的那股意兴（这对我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唯有到了北京，只有北京，我才会心底里想要记起一切，写下一切。

北京的夜好凉。

夜像一颗黑色的藤蔓，爬满了整个视野，也爬上了我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