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从萧条到繁荣，再到萧条 -- 西瓜子

资本为何要进驻或者离开某个国家、某个领域？

瓜子已经在此前提到过了，资本运动唯一的目标和动力，就是获得最大利润，同时躲避风险。

也就是瓜子反反复复讲过的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错了！抱歉，不是“唵嘛呢叭咪吽”，而是“高收益，低风险”，用英文来说，就是“High Return， Low Risk”！

换句话说，资本的本性，就是“有奶就是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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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2年，教皇英诺森三世（Innocent Ⅲ）感觉非常满意：响应教皇本人的号召，法国香槟伯爵提奥波德三世率领以法国和意大利贵族为主力组成的第四次十字军东征终于开始了。

本次东征的目标仍然是占领了圣城耶路撒冷的异教徒。然而战略方向，却发生了改变：此前历次战斗都是直指圣城，结果每次都在圣城之下与穆斯林打个难解难分，最终铩羽而归；而本次行动，则采取“直捣黄龙”的策略，直取当日穆斯林的大本营——埃及。

教皇较之以往，对本次东征更加信心十足，因为这次他多了一张王牌：

本次东征，除去十字军骑士之外，另有富甲一方的威尼斯派出其威震地中海的海军参战。

威尼斯所下本钱之大，足以证明其对上帝的忠心：且不提威尼斯最高行政和军事长官、80多岁的盲人老公公恩里克·丹多罗(Enrico Dandolo)大统领亲自率军出战，单说威尼斯参战部队的规模就足以骇人听闻——威尼斯将老本都压上了，本城精锐倾巢而出，不到十万人口的蕞尔小城竟然组织了200多艘运输船，外加装备了超过6000名战士的50艘战斗舰——其外形酷似蜈蚣，故称之为“蜈蚣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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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没多久，教皇就收到了一个令他极度震惊的消息：十字军没有去埃及，反而掉了个方向，朝基督教城市、亚得里亚海沿岸的查拉（Zara，又译作：萨拉、扎拉）猛扑过去。很快，十字军就打下了这座城市，然后将其劫掠一空。花了大力气抢来的钱，十字军却没有要，倒手就送到了威尼斯的瞎眼大统领丹多罗（又作：邓多罗，或者丹多洛）的手上。

教皇简直气疯了，上帝的仆人怎么能攻击基督教城市呢？见了钱就眼红的十字军怎么这次转了性，当起强盗里的活雷锋来，把钱全送给欧洲首富威尼斯呢？威尼斯缺啥也不缺钱啊，缺钱的是我这教皇啊！当雷锋也要找对受助对象啊，可不是这样当的啊？！

最后，教皇忍不住要代我们大家问一个问题：这个荒唐的一幕是咋发生的？

很简单，出发的时候，这个倒霉的军事集团才发现其并没有钱支撑其长达数千英里的行军，更不要提此后的战斗拿什么来打啦！

十字军没钱，这是必然的。试想一下，有钱的话，谁会赶几千里路去打劫啊？更不要提是从骁勇善战的穆斯林和埃及马木留克骑兵手里夺食了。

不是穷疯了，鬼才干这脑袋掖在裤腰带上的没本钱买卖呢！——绝对是虎口夺食，瓜子一点都没有说错，马木留克骑兵的战斗力令人战栗：1260年（也就是神雕大侠杨过在襄阳城下飞石击死蒙古大汗蒙哥的第二年），艾因贾鲁一战，5万马木留克骑兵外加7万北非穆斯林轻骑兵，对阵如日中天的2万蒙古骑兵，结果是马木留克阵斩蒙古西征主将旭烈兀（郭靖的大侄子，因为他是郭靖结义兄弟拖雷的儿子^_^）麾下第一悍将怯的不花，全歼蒙古两万铁骑。

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十字军只好向威尼斯人借贷。欠了威尼斯的高利贷，又没钱还债，只好打下查拉，抢了钱来向债主还债。

丹多罗心满意足地收下钱，再收下查拉作为贸易据点，然后告诉香槟伯爵说：钱太少，不够还债的，所以，这没本钱的买卖么，麻烦你接着干下一票。

丹多罗为啥要操纵十字军到处乱打：为何要打同为基督教的查拉？那个所谓的“下一票”是什么？

嗯，瓜子讲到这里，终于引出了正主来。

原来，在当日，欧洲这个“小世界”的贸易中心就是地中海沿岸，而威尼斯人正是执地中海贸易之牛耳的主儿，从而富得流油——据黄仁宇先生在《资本主义与21世纪》中介绍，15世纪初，仅仅拥有十万上下人口的蕞尔小国威尼斯（当日统一的意大利国家还不存在，威尼斯同佛罗伦萨、米兰一样，是个独立的城市国家，也就是说，威尼斯一座城市就是一个国家），约略估计其年收入，竟然与拥有上亿人口的大明帝国旗鼓相当。

威尼斯人在天主教一统欧洲的中世纪完全是个异类。天主教鄙视商业，此外还严禁经营“高利贷”——实际上就是不准经营银行业，黄老先生的书里面介绍说，当日的威尼斯银行业年利率为20％。而且瓜子知道，1202年，当日威尼斯借给十字军的钱，利息远远超过这个所谓的20％，不信下面接着看，哈哈！

然而威尼斯人却不管这个，信神是一回事，赚钱却是另外一回事。

为了这些鸡毛蒜皮层出不穷违反教规的事情，教皇数次将威尼斯全城所有人和本城一起开除教籍。——世人读史，看到这里，不禁会埋怨教皇小题大作，然而大家却不知道教皇的苦楚。瓜子在千年之后回首看威尼斯，得到结论：这个蕞尔小城明显不是按照上帝的意旨、而是按照“资本”的意旨行事，这简直就是造反了！故而其种种倒行逆施之举，就不免几番惹得上帝在人世间的代表教皇大爷生气。

这次，威尼斯大统领丹多罗竟然用高利贷胁迫十字军劫掠了查拉这个基督教城市，简直是反了天啦！教皇大怒，再次拿出绝招来：开除威尼斯全城的教籍——这是个非常严重的惩罚。

原来这事情是有先例的。

1076年，教皇格里高利七世跟欧陆头号世俗君主、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亨利四世闹翻了。于是皇帝宣布废除教皇，他对教皇说：

而教皇针锋相对，宣布对皇帝实施绝罚，将其逐出教会——也就是开除教籍。1076年2月22日，教皇宣布对亨利四世处以破门律：开除、废黜和放逐亨利四世。按照破门律，被惩罚者不在一年之内获得教皇的宽恕，他的臣民都要对他的解除效忠宣誓。

教皇没事，但是皇帝顶不住了！亨利四世惊讶地发现，手下各位衷心拥戴上帝的诸侯们看皇帝的眼神，从畏惧变成了鄙视和反对。于是，皇帝的位子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倒下去：

在诸侯召开的特里布尔会议上，皇帝手下的大多数诸侯挫败了忠于亨利四世的一小撮走狗的卑劣破坏，团结一致形成了共识。会上，大家纷纷表示要努力学习教皇讲话，吃透教皇《2月22日关于叛教者亨利四世的讲话》和《教廷对于叛教者亨利四世叛教问题处理的若干决定》的精髓，大家一致表示拥护教皇、教廷的正确决策和断然行动。

会议指出，教廷作出的对亨利那厮叛教问题的处理决定，充分表明了教廷严厉打击叛教行为的坚强决心和鲜明态度，再次向全教全欧洲表明，不论什么级别的领主，不论其职务多高，只要触犯了教纪教规，都要受到严厉的惩处。亨利严重叛教问题的发生，对上帝和领主们的事业造成了极大损害，对教廷的威信和形象造成了极大伤害，对神圣罗马帝国的传教事业造成了严重的负面影响，对广大神职人员队伍的思想造成了巨大冲击。对此，领主们要认真按照教廷教谕和要求，进一步做好传教工作，加强唱诗和布道工作，把全帝国各级神职人员和领主们的思想和行动统一到教廷的决定上来，自觉维护帝国安定团结、专心传教的良好局面，自觉在白天和睡梦中、清醒时和醉酒后、布道前和布道后、从传教行为到神学理论上与教廷保持高度一致。始终坚持从全教的高度想问题、谋思路、促发展，坚决维护教廷路线方针政策的统一性、权威性和有效性，做到传教方针上始终清醒、神学立场上始终坚定、唱诗作风上始终务实，不辜负教廷和帝国广大教民的殷切期望。

这次大会，是一次团结的大会，一次胜利的大会，会议形成最终决议：如果亨利四世不能在一年之内恢复教籍，领主代表大会就不再承认他的合法性——也就是要轰亨利下台，换个皇帝。

亨利四世没有足够的兵力来制服反叛的诸侯。于是，1077年的整个欧洲都在等着看这个旷世笑话：若亨利四世不能在1077年2月22日之前重获教籍，尊贵的皇帝将会摇身一变，化作一条丧家之犬。

穷途末路的亨利只好低头，他脱掉皇冠和御寒的帽子，脱下绫罗绸缎和貂皮大衣，脱下暖和的鞋子和毛织的袜子，于是一个衣着光鲜的皇帝转眼变成了一个比流浪汉还惨的倒霉蛋：他光着脑袋、身穿破衣烂衫、赤着双脚，顶着鹅毛大雪，冒着凛冽的寒风，从德国出发，（据诺曼.戴维斯的《欧洲史》记载，他竟然还带上了老婆和孩子！——真惨哪！）穿越欧洲第一山阿尔卑斯山脉——站在阿尔卑斯山巅，皇帝满腔悲愤终于化作了一声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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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这样还不冻死啊？瓜子查了下书，才发现这位老兄也并非传说的那么恳切：据说他骑了一头瘦驴。

皇帝走了几个月，终于在1077年1月到达意大利，赶到教皇所在的卡诺莎城堡，不吃不喝忍饥挨冻在雪地里一跪就是三天三夜，恳求教皇饶恕。最终仁慈的教皇大度地让皇帝亲吻自己的靴子，并且学着韦爵爷拍哈叭狗吴之荣脑袋的姿势，亲切抚摸了跪在自己面前的亨利的脑袋——这件事情才算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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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有前车之鉴，但是威尼斯人根本不在乎：大家就是求财，又不象亨利一样要保住王位，怕个鸟？！老丹多罗也不在乎，他心里很明白：威尼斯每个人都忙着赚钱呢，谁也不会吃饱了撑得没事干，不去抓紧时间赚钱，反而跑来要造反抢他的位子。

何况罗马城里的各位达官贵人，甚至包括教廷各位大佬在内，哪个不欠威尼斯的债，哪个没有拿过威尼斯的钱？

这次，丹多罗老头子将会再次祭出这个超级武器——威尼斯别的没有，就是钱多。事实证明，丹多罗老爹是正确的：这惩罚一次一次不了了之——在威尼斯的金钱面前，连上帝在人世间的仆人（罗马教皇）也要退避三舍了。教皇和手下各位大佬收到了老瞎子丹多罗送来的黄金，教皇开心地笑了，于是他宣布允许威尼斯“戴罪立功”——谁说老丹是瞎子，英诺森就要跟他急，人家老丹是彻底把教皇的心都看透了（难道这就是《东成西就》里面段皇爷寻找的“真心人”？）。

看到这里，大家肯定对丹多罗这残疾人产生巨大的负面印象：什么人啊？这么阴险！

但是，瓜子却并不这样看：丹多罗只是在执行他的使命而已。

与欧洲中世纪各大强权和诸侯不同，威尼斯采用的是新的经济组织形式，以及在此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政治组织形式。

威尼斯是僻处海外的一个孤岛，由大陆去威尼斯只能乘船，并没有什么土地，所以干脆就没有人种地。据黄仁宇老先生介绍，威尼斯工业也并非发达。故而，威尼斯所以致富，全靠了经营地中海的商业。换言之，威尼斯全城所有人的生计，就依赖于本城在地中海的商业经营。

故而，我们在威尼斯看不到lord（领主）或者诸侯作为领导人，却可以看到选举产生的大统领作为元首，瓜子反复提到的丹多罗，就是由所谓的“40人委员会”选举产生的。

转过头来仔细分析这所谓的“40人委员会”（实际有41人），却又是由一个“千人代表大会”（人数在1200到2000人之间）选举产生。

而这个所谓的“千人代表大会”，则是从十万威尼斯居民中产生。当然，进入“千人”的人，自然是威尼斯城中重要的有影响力的家庭代表。何谓“有影响力”呢？自然是贵族，他们的名字记载在官方的册上，叫做“金谱”（golden book）——瓜子想起了记载满清皇室成员生辰八字的所谓“玉牒”，跟“金谱”这个词，真是绝配，呵呵。

然而这个“贵族”，却跟中世纪欧洲大陆不同。不是什么大地主、主教，而是富商、军功卓著者、行业带头人等等。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句话是瓜子当年上学的时候念熟的，而威尼斯的政治组织形式恰恰体现了这一点。

威尼斯大统领负责、效忠和服务的对象，并非如中世纪欧洲其他区域一样是教皇、诸侯、领主，或者国王皇帝，而是威尼斯本城的各大商人。

这点，就决定了威尼斯大统领行事方式，仅仅基于商业考虑——别忘了，大统领本人，也出身于威尼斯巨富豪商世家：仅就80多岁的残疾人丹多罗来说，他仅仅是本家族历史上所出4个大统领之一；而其他家族毫不逊色，最牛的康大黎尼（Contarini）家族出了8个大统领；更加离谱的是，1096年至1172年威尼斯连续5个大统领，全部来自麦其尔（Michiel）及其女婿家。（这些例子，均出自黄老先生的介绍，瓜子转述一下而已。）

故而，老瞎子丹多罗大统领以八旬残躯，统领威城精锐倾巢而出，并非为了什么上帝的事业，老头子对克服圣城也没有兴趣。

老头子感兴趣的，也就是威尼斯的商业事业。其中之至大者，莫过于控制整个地中海的商业霸权了：东方的香料和丝绸等物资必须经由地中海进入欧洲；而欧洲的货物也要经由地中海进入亚洲；而威尼斯经营了数百年的、规模做到天下第一的、欧非间的奴隶贸易也必须经由地中海。所以，获得了地中海商业霸主地位，就是获得了一个会下金蛋的鹅——瓜子此前提到的威尼斯的巨额财富，就是来自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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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地中海的“霸者之证”，要想拿到，必须排除一系列障碍，丹多罗思来想去，终于决定搭上第四次十字军东征这趟便车，利用十字军这杆枪，替威尼斯的地中海霸业打开局面。

于是我们看到一个精彩的五幕大戏次第开演：

第一幕，老头子将10000人的十字军队伍安置在威尼斯近旁的、一个鬼影子也没有的荒岛上，忽然切断了这支一艘船也没有的陆军的粮食供应——十字军当然没有船了，否则怎么会找上威尼斯，要求后者帮忙提供200艘运输船，好把它们载过地中海，运往埃及？

第二幕，上帝的穷勇士连异教徒的面还没有看见，就先被丹多罗饿死一堆，然后老头子抖着粮食袋子，再找香槟伯爵谈判还债事宜，饿得俩眼珠子发绿的十字军自然什么条件都答应：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所以我们一点也不奇怪下面发生的洗具和杯具啦：

第三幕，基督教城市查拉被十字军打下，于是，这个威尼斯的商业竞争对手从此变成了威尼斯的贸易站。位于亚得里亚海沿岸的查拉将连接威尼斯与君士坦丁堡之间的商路——这仅仅是个送给威尼斯的见面礼而已。

第四幕，高利贷的胁迫作用再次起效，十字军进攻的矛头也被迫再次改变：这次，十字军仍然没有按照教皇的计划，打去异教徒的大本营埃及，而是直取东正教的拜占庭帝国（也就是东罗马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

东罗马帝国也是信仰上帝的！虽然跟罗马教廷早就分家，千百年来一直为了争夺正统的位子而吵吵闹闹，却一直将对方看作教友。东罗马帝国虽然信仰东正教，教义与罗马天主教稍有差异，但是再怎么说也是主的奴仆，这点跟罗马教皇是一样的。而且，东正教大牧首跟罗马教皇是平级的，大家都是耶稣的学生和信徒。用现在的话来讲，大牧首和教皇，其实就是耶稣信仰者训练班的同班同学嘛，就算闹了矛盾，也不至于刀兵相见嘛！

这些就算都不提，东罗马帝国在罗马遭到一波又一波的野蛮人进攻之时，数次起倾国之兵兼程赴援，这笔人情债就算不还，也不能反过来恩将仇报吧？！

可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不管东罗马帝国上上下下怎么想不通，事实是罗马天主教的十字军已经杀到门口！而且，现在就在千年以来未曾陷落过的首都城下！

君士坦丁堡，怎么能想到受到教友、同为“上帝仆人”的十字军的疯狂进攻？！

所以，它根本毫无防备。

于是，第五幕杯具出现：1204年4月12日，十字军对君士坦丁堡发起进攻，仅仅过了一天，号称固若金汤的城防就被攻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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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大幕落下，连续的悲喜剧演完了，也是到了我们盘点下威尼斯进帐收益的时候了，丹多罗老头子对此胸有成竹，因为在跟绿眼珠子的十字军谈判的时候，他已经得到了承诺：威尼斯要得到全部战利品包括财宝、东罗马帝国领土、君士坦丁堡城市的3/8，也就是37.5％——瞧瞧这敬业水平，打劫分赃计划中，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啦！

结果让瞎眼老头子非常满意：

1、威尼斯得到君士坦丁堡城市的3/8。虽然不过半数，但是威尼斯拿到了扼守欧亚通道的港口和码头，换句话来说，从此欧亚交通的大门钥匙，就握在威尼斯人的手中了。

2、威尼斯得到希腊第一大岛克里特岛的全部所有权。克里特岛位于地中海东部的中心，是控制东地中海的枢纽。

3、威尼斯获得希腊第二大岛埃维亚岛的重要港口黑桥（Negroponte）。黑桥位于爱琴海中心，也恰好处于君士坦丁堡和克里特岛中间位置，于是，黑桥也变成了威尼斯贸易据点中重要一环。

4、威尼斯获得原属东罗马帝国的希腊舰队，于是，威尼斯本来就威震地中海的海军从此独步欧洲，成为维护地中海贸易秩序，维护威尼斯商业霸权的利器。

5、威尼斯获得希腊半岛东南的两个良港：莫登（Modon）及柯仑（Coron）。

6、此外，威尼斯此前已经控制了查拉（绿眼珠子的十字军的第一个礼物，哈哈！）和查拉以南的港口拉固沙。

上述六条收获，加上威尼斯已经获得居留点的、十字军控制下的地中海东岸城市阿克（Acre，黄仁宇老先生称之为亚魁），以及威尼斯逐渐渗透的塞浦路斯岛（与克里特岛东西呼应，扼守住地中海东岸）就构成了一个完美的贸易网。威尼斯通过这张大网，将地中海东部牢牢控制在手中，顺便也控制了欧亚大陆贸易。

于是，一个欧洲历史上独特的商业帝国就此建立起来了。以当日欧洲人的角度来看，他们眼中的“世界”贸易——地中海贸易圈——已经完全被威尼斯人控制了。事实上，真相也离此不远：欧亚贸易被威尼斯人牢牢地扼住了咽喉（地中海航路）。

与之相应的，巨额财富被威尼斯人截留，流入了威尼斯人的腰包——黄仁宇老先生说，1500年代初，10万人口的威尼斯年财政收入达到150万金ducats（兑换关系大致为：8个金ducats约等于1盎司黄金。若以瓜子写下这些文字时的金价计算，即是1246.60美元），换言之，等于今日的2.34亿美元。这个数字，与同时雄踞东方的、人口过亿的大明王朝约略相当。

瓜子说到这里，相信大家也明白了，为何老瞎子丹多罗践踏了当日人间的一切伦理道德，非要操纵十字军肢解东罗马帝国，将东罗马帝国变成威尼斯的傀儡和殖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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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眼红之余，自然不免愤愤不平。其中英国一位愤怒的文学青年气不过威尼斯人的唯利是图和不讲道德的行为，以之为背景创作了一出戏剧，传演至今，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威尼斯商人》。大愤青的名字，自然叫做莎士比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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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过程中，瓜子就看到了这么几个字：无耻下流卑劣！

然而我们不能忘记，这个过程，乃是世界上第一个成功的商业立国的经济体为着国家利益而操作的。换言之，这一切的背后推手，就是资本。

在资本面前，一切伦理、道德、宗教等等概念统统需要让步，资本将会排除一切，达到自己的目标。

瓜子总结一下：商业利益（或者资本）凌驾于一切、包括权力之上，乃是所谓现代资本主义的先驱——威尼斯的原则。

事实上，这个原则后来一旦冲出中世纪君权、神权的牢笼，即被推而广之，继而在越来越大的范围内被广而纳之。到了今天，竟然变成了世界经济的规则，变成了WTO的规则，变成了盎格鲁－撒克逊人一统天下的利器。

然而，当我们抛却了道德的评价体系，转而以经济学的角度来看待威尼斯的所作所为的时候，我们不得不承认历史的必然性在其中所起到的作用。

不管我们如何谴责丹多罗，我们必须看到，老头子耗尽心力、拼尽余生（残疾的老头子丹多罗就在此次出征中去世，真可谓是“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他或许对不起别人，但是他绝对对得起威尼斯和自己的职责！）为威尼斯建立的这一崭新的格局，在令威尼斯大发横财之余，也有效整合了世界贸易体系。

至少在地中海范围内，威尼斯为着自己的利益，把此前乱哄哄的贸易行为规整化，对各种干扰正常贸易的行为（比如海盗）进行打击，对各种不合理的贸易规则按照当日世界最先进的“威尼斯经验”或者“威尼斯共识”进行尽量简化，从而令其更加有秩序。

这点，毫无疑问是促进了国际贸易的发展，也毫无疑问地有利于世界经济秩序。

实现这一目标是需要现实的力量的，而威尼斯恰恰具备这样的力量。在威尼斯的地中海商业霸权框架内，有当日全球独步的威尼斯海军这一日常的威慑性力量作为硬件，保证这一体系的正常运行不受外力的干扰；也有威尼斯发达的资本主义商业体系和运作经验以及运行规则作为“软件”，指导这一体系的按照最有效率的方式较为完美地运行。

这就是人类社会发展到今天以来，一直遵守的一个潜在规则：历史委托一个强者来维护生产秩序，作为回报，强者将从这个秩序中获得最丰厚的收益。

威尼斯的事迹，恰好再次验证了这一点。

事实上，威尼斯之后，各位世界经济贸易体系的霸主，包括西班牙、葡萄牙、荷兰、大英帝国，直到今天的黑老大，它们在建立并且维护世界经济贸易体系的同时，尽情攫取了最大的利益，但是也确实地促进了生产和历史的发展。

超越了道德的这一评价思路，叫做“唯物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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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说明：

事实上，从布罗代尔老前辈到黄仁宇老先生，经济学家们讲到资本主义的历史，总是从威尼斯开始，然后绕很多个圈子，才能轮到大英帝国和当今黑老大。故而，瓜子见贤思齐，恭恭敬敬地按照这个顺序谈下来。同时，瓜子对《大国崛起》系列记录片中，竟然没有安排威尼斯这一章而感到惊讶。

• 十一（八）、小结